荆棘缠——·影·
·影·  发于:2012年05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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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还想要什么?”

“你当我如今为那劳子的魔教劳心劳力是什么?!我要的……当然是你。”萧敛想也不想便答。

韩净拂袖就要离去。

“以后莫要再提这种荒谬的话。”

萧敛错身一步,堵住门口。厉声道:

“今日我非要你一个答复。为什么……都已经过去半年了。难道你还在想着沈迹?!还是一直对那夜耿耿于怀?……那夜分明

就是你为了让沈迹撞破,而主动诱惑我的。”

“滚出去。”韩净怒吼。

“你自己难道不清楚沈迹如今的境况么?那样的人你还对他有留恋?……”

“够了,你出去!”

“你……”

萧敛话音未落,直觉胸口猛遭重击。

砰的一声,已被韩净一掌轰出门外。阁楼的木门也被撞碎。

萧敛咬了咬牙。抬头看去。自韩净内力恢复,他已远非敌手。今日下定决心要问个结果,已有预料韩净会动手。

只是……他没想到,韩净会下这么重的手。

他双手扶地想要站起身,却发现四肢俱失了力气。门外的地泥泞不看,污水溅满了萧敛的白袍。

韩净站在门口,冷冷的看着他。神色阴霾。

顺着屋檐滑落的雨帘将两人隔开。萧敛突然觉得丝丝寒意。

他盯了韩净半晌,突然冷笑:“韩净……早知如此,我便早该杀了泠泠那贱人。不然怎么还会让沈迹活下来?!更让他一路爬

到了洛阳!”

韩净右手缓慢的握起了拳头。

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第十九章:缘起

这半年来,沈迹常常想。一切因果注定,上天似有冥冥的安排。

他还记得小时候被萧狂捡回来的情景。那时他一个人茫然的在雪地里行走。冷,饿。除了着两样感觉外,其余诸般忘却。

“你过来。小孩。”雪地里坐起一个人,对着他招手道。那人白衣白发,在雪地里生生是不起眼。却偏又带着一股子非凡的狂

傲。

沈迹慢慢转动视线,默默看着那人。看了半晌,不再理会他继续前行。

“对!就是这种眼神……小孩,你别走。”肩膀猛然被人捉住。

在那时,他连吓了一跳这种情绪都不曾有。

“哈哈哈……对,就是这样眼神。目空一切,行尸走肉一样的眼神。是你的话,一定行的。拜我为师吧,我传你武功。”

那大概才是一切孽缘的源头。那年的沈迹才六岁。

他仿佛生而为修炼七煞。

“你知道么,世界上目空一切,行尸走肉的人很多。但那大多都是人们在自我逃避罢了。内心深处,仍旧有着执念和希望。但

这些东西,你却没有……所以你定是能将我魔门绝学七煞练至最高境界的人。”

萧狂这样说道。

随着沈迹武功的提升,他越发陷入那种茫然的境地。世间的诸般琐事,常人的喜乐福愁,在他眼里都不曾留下片刻痕迹。

他的神色愈发冷漠。

萧狂说:“沈迹,一个真正绝情的人,是并不冷酷的。你明白么?”

沈迹转回头看着萧狂,片刻后,嘴角慢慢溢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萧狂一愣,继而又大喜着狂笑。

“你果真不复我厚望。”

沈迹十二岁那年。七煞已直中乘。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引人贪欲的是什么么?”萧狂问。

“金钱。”沈迹答。

“不对,不是金钱,也不是权利地位。”萧狂道。

“那便是情了。”沈迹说。

萧敛愣住,抚掌狂笑道:“天不负我!我萧狂果真未错看你!”

他丢给沈迹厚厚一摞世家资料,道:

“从明天开始,我带你去挑战世家。从这里面找一个女人去爱。爱上之后,再亲手斩断那份爱。……沈迹,这就算是我给你你

的出师考验了。”萧狂对沈迹说。

沈迹明白萧狂用意。以仇恨为背景下展开的情。便是自己不亲手斩断,也早晚有一天会被逼至绝境,注定不能善终。

其后的某一天,沈迹挑战韩家,看见了苏若。那时的沈迹,甚至并不知道被萧狂送到了死殿的韩净。

“主上,主上。”

谁在喊他?……

“主上……我要了些吃食来。”耳边传来嘤泣的声音。

沈迹回神,看向泠泠。

女孩的手上小心翼翼的捧着几个新鲜出炉的包子,热气腾腾。见沈迹看向她,便含泪带笑,道:“主上,吃些东西吧。都还是

新鲜的。”

沈迹微微抬手,无力的替她拢了拢散开的领口。抹了抹她的头发,淡淡笑道:“辛苦你了,也委屈你了。”

泠泠立刻摇摇头,想冲他笑。又似突然想起什么,鼻子一酸,眼中染上了伤痛。

“主上……我方才去打听过了,前面这河,便是洛水。我们,我们终于到洛阳境地了……”

沈迹点点头。

泠泠似想起了着半年来一路的艰辛,突然扑进他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泠泠是有些像苏若的。说不出哪里具体的像,但是看到泠泠,很容易就会想起苏若。

曾经,沈迹很努力的去爱苏若。百般宠爱,极尽纵容。

他花了整整十二年的时间。却仍旧动不了半分情。

那时,萧狂已经故去多年。沈迹连个解惑的人都找不到。

那时他想,大概自己的七煞已成,绝无可能动情了。

之后,一个死士来报,探察出苏若暗中抄录魔教秘典。沈迹便着他去查办。查证中,孙子默发现那名死士竟然是韩家长孙。当

年被萧狂收到死殿的世家弃子之一。

那时,沈迹连一七三这个代号都未曾放在心上。哪会料想到其后诸般纠缠。

想到韩净。

沈迹的心又开始抽痛。不光是心,身体的四肢百骸都传来阵阵抽痛。

那种痛苦,终于让他觉得自己不再是行尸走肉的活着了。

生辰那夜,韩净在摧毁了一切后离开了幽谷。

他眼里映着狠毒的恶意,与无法消磨的恨。他最终留给沈迹一个残忍而决然的背影。沈迹体内的毒消散的很慢,即使过了半年

,他的内力才回复了不足一分。每日都要忍受腹中无比的绞痛,若非沈迹这般坚忍之人,恐怕早已在痛苦下失了自我,自行了

断。手筋脚筋俱已被挑断。如今成了个彻彻底底的废人。

沈迹看不到自己如今的样子,但从泠泠眼中那无边的哀伤与痛苦中,他料想自己定是比想象中更凄惨狼狈。

如今这个样子,要有资格去见韩净么?

沈迹有些自嘲。但随即便甩开了那些荒唐的想法。

这一路来,历经诸般艰辛。所求不过是……

那一夜,待暗影的人都散去,沈迹早已陷入了昏迷。

醒来时,身旁只剩下垂泪的泠泠。

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全身使不上一丝力气。稍稍一动,四肢百骸都传来钻心的痛楚。

微微转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骨处一道长而深的疤痕,像条爬虫般丑陋的攀附其上。

手筋……断了么……

脚也是……

“主上,您已经昏迷一周了……我马上端些吃的来。”泠泠说着,迅速的跑开。

沈迹的目光有些茫然而黯淡。

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罢了。沈迹自嘲的笑了笑,极为苦涩。

那一夜,谷中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如今魔教大势已去,他们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向窗外望去,地上的落叶都积了一层又一层,清幽不复,徒剩下无边萧索。

韩净……

多情总是薄情。

绝情亦是痴情。

最初的半个月,在泠泠强硬的要求下,沈迹留在谷内养伤。

魔教的人虽大部分散了,但一部分侍童留了下来。他们不像教众,多少有些武功傍身,更无一技之长。如今不知何去何从,便

干脆留在了谷内。

除此以外,尚有些依旧恋慕着沈迹的侍妾留下。其中有一名略通岐黄。便是她将沈迹的手筋续上的。

虽然五指有了知觉,却提不了重物。别说提剑,便是拿只茶杯都会痛的指尖苍白,颤抖不已。

然而脚因受了火烧,却是无论如何也接不上筋络了。

白天,大多数时间里沈迹只是坐在轮椅上望着某处发呆。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韩净离去的背影。每每想起,便会胸口骤然疼痛。

那名侍妾安慰他到:“主上切莫一蹶不振,妾身医术不精,无法医好主上。但若有医术精湛者,主上的伤也并非全无希望。”

沈迹却恍若未闻。每每午夜梦回惊醒时,皆是惊惶的叫着韩净的名字,声如哀鸣。

第二十章:子墨

半月之后,陆陆续续有些教众暗中回到幽谷。他们大多是些心怀不甘之人。想在半月之前,魔教还是中原第一大教派,只手遮

天。出门行走在外,江湖人无不敬畏有加。那种权名在握的感觉,倏然间失去,自是让许多人心中愤懑不甘。

虽然这其中自由人怨恨沈迹被欲望所惑,连累他们失势。但他们也明白,魔教乃是沈迹一手推至顶峰的魔教。只要沈迹不死,

魔教便不会没落。于是他们千方百计求药,暗中回到幽谷相助沈迹。

但沈迹的状况却令他们大失所望。

那些被重金求来许是能解毒的药,沈迹却试都不肯试。

有些教众搜罗来的绝世美人或秀美侍童,企图让沈迹把心思从韩净身上抽开。沈迹连看都不看便推开。

谈及重振魔教,沈迹也只是无奈的摇摇头,叫那些人统统走开,莫要扰他清净。

一来二去,有些人渐渐心冷。或黯然离去,或另投他门。

另他他门的教众,为了博取信任。个别一些便说出了进入幽谷的密法。

幽谷身为魔教的总部,谷外多少有些禁制。小谷四面环山,俱是悬崖峭壁。峭壁上各处更有机关暗器。网上前来幽谷的外人,

都有被蒙住眼睛,由人几经周转带入。

能够出入幽谷的教众也并不多。大多是些执行任务的死尸,或极得信任之人。如泠泠,韩净。以及处理寻常教务的左右护法二

人。

那些被信任之人,自然对为魔教兢兢业业付出良多者。如今被沈迹一手败坏,心中怨气更重。

竟是联合了一些世家教派,要杀沈迹已绝后患。

“沈迹,我看你今日还如何风光。当年你灭我李家二叔,血亲之仇我今日要讨回来。”

沈迹看向窗外的乌合之众,不由苦笑。

“我已狼狈至此,你们仍不敢进前么……我本料想,这天会早些到来的。”

“主上!……”泠泠守在他一旁,气急道。

“你……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当年魔教独大,致使我中原教派不得发展,但你切莫小看我们。今日我立誓娶你狗命

!”那手青剑的青衣人,剑尖遥指轮椅上的沈迹,横眉怒目。

沈迹不曾看他,只是望着谷口处微微失神。

韩净,若你想我死……何不来亲手杀我?连我这丝愿望都不肯满足么?

“沈迹,事到如今,你凭何还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要杀……”

“李兄小心!沈迹此人诡计多端,虽已证实他中毒,但谁知他是否早已解毒,只能我们落入圈套……”

“方兄,你也太过谨慎了。”虽是这样说,但那人终是不敢近前。当年少年沈迹挑战世家,武功已出神入化。天下第一人的王

座被他独霸多年,谈及沈迹无不闻风色变。想来他如今余威尤存。

“沈迹,你恶贯满盈。如今更是废人一个!原本道你何等英雄,却被个伶人戏耍于股掌。莫非你天生贱性,让个男人操的神魂

颠倒了?!”那人口出恶言,装似嘲笑。实则色厉内荏。

却怎料沈迹仍旧只是苦笑,并不辩驳。眼中竟有些哀戚。

“哈!哈哈!哈哈哈……沈迹你果真内力尽失,成了废人一个。李兄,我们上!”

“你们莫要欺人太甚,我叫你们有去无回。”泠泠怒极,上千迎战。一把银蛇鞭舞的呼啸生风。

但对方人多势众,而泠泠的武功也不算一流。最终落得重伤。

千钧一发之际,是孙子默出现,救了泠泠。

那时,他已初窥剑诀,比之曾经大有提高。他原本就已经是武林上赫赫有名的高手,更何况如今对付几个小门小派的青年剑客

,自是不在话下。

打发走了那些人,他回过头看向沈迹。

男人仍然坐在那里,双目涣涣,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他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让他又敬又恨。

沈迹……孙子默比谁都清楚他的才智与天赋。他在武学上的造诣与悟性,让从小就被诩为天才的孙子默嫉妒。不仅仅如此,他

还有冷酷坚定的心智,果决很辣的手腕。一切的一切,让他当之无愧的坐稳了天下第一人的王座。孙子默拜他为师,对他不无

敬重。

然而他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绝情的男人,会被韩净所惑。他恨他在武学上压制他,不传他剑法是一面。更恨的是他竟会被一

个男人玩弄于鼓掌。

韩净的动作并不隐晦,他一直看在眼里。他肆无忌惮的清理沈迹身边的人,一个个把他们安插成萧敛的旧人,抑或那些陌生的

面孔。而对于这一切,他不信沈迹没有丝毫差距。他甚至数次提醒过沈迹。

然而那个男人却只是一笑置之,目光里满是纵容宠溺。“随他高兴。”他说。

那样沉溺在声色情爱中的沈迹,让孙子默渐渐心冷。

曾经不可一世,只能让他仰望的男人,仿佛渐渐被剥去了神性的外壳,他才发现,原来也不过是一个平凡人罢了。

这样的人,已经不值得仰视。只配成为被超越的失败者罢了。

“念在曾经师徒一场,我今日救你。从此不再欠你什么。”孙子默道。

沈迹慢慢转回视线,笑了笑:“多谢。你从未欠我过什么。”

孙子默沉默片刻,终于问出口,曾经压在心中多年的问题:“你为何……迟迟不传我剑法。你忌惮我?”

话说出口,内心竟隐隐有些兴奋的等待着答案。沈迹忌惮他的天赋,他害怕自己终有一天会超越他。

然而沈迹仍旧只是笑笑:“没什么。因为你似乎,一直没有特别的要求过教你剑法。”

孙子默有些惊讶,又有些怒:“只是这样么。”

沈迹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他突然惨笑,可笑自己对沈迹那点莫须有的期待。沈迹终究还是他,那样的痴情,大概也只是对韩净一人罢了。

世间情之一字,最是难解。大概自己并不会懂。

“今后,我会安排人在你暗处,保你不死。终究师徒一场,你落到如今的境地,我内心有愧。”

沈迹微微皱了皱眉:“那到不必。”

“不。”孙子默摇头:“我并不是为你。我只是不想因为心中的那丝愧疚,而导致终生武学无法再有进境罢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沈迹看着他离去的方向,默了半晌,终悠悠叹了口气。

“对不起泠泠……我大概,是要动身去找他了。韩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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