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嫌萧敛的愤怒还不够达到顶峰一般,韩净笑着继续道:“他是沈迹,只因为他是沈迹。天下第一的沈迹。而你是不过是萧
敛。”
就好像无论萧敛为沈迹做了什么,无论萧敛替沈迹创下了多少丰功伟绩,天下人仍旧只知沈迹,不知萧敛。
教中的事物有一半都是萧敛在处理。江湖上魔教的仇家有一半都是萧敛亲手除去。他为沈迹操劳,流血,受伤。
而天下却只认沈迹。只畏惧沈迹。
天下第一的,永远是沈迹。
……
很多时候,表面看来和睦的人,并不一定和睦。
每个人都有内心的贪婪,总妄求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但因自身的不足,得不到,继而就会产生嫉恨。
这种记恨就像一颗种子,不知不觉的滋生。直至某一天冲破理智,结出恶果。
韩净已经忘记那夜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趴伏在地上,被无休止的贯穿。身体上,他承受着来自身后人的侵犯。灵魂上,却饱受了回忆的折磨。
或许萧敛都不曾知道,那时韩净的双眼,闪烁出和他一样的疯狂与仇恨。
身上被鞭子抽出了无数条红痕,体无完肤。膝盖和手肘都被磨破,深可见骨。下身更是惨不忍睹。
从始至终,他都在念着沈迹的名字。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铭记住什么。
而同样陷入疯狂中的萧敛,也未曾留意到“沈迹”二字中所饱含的恨意。他只知道,这两个词,不断的刺激着他侵犯韩净。
仿佛能将沈迹看重的男人压在身下,带给了他莫大的快感。如同正在践踏那人的权威。
然而更深层,此刻的他未曾意识到的,因对韩净的迷恋而生出的嫉恨。
韩净不知道沈迹什么时候来的,他很庆幸那是他几乎半晕过去。否则,自己的眼神或许会泄露什么。
醒来的时候,他躺在沈迹的床上。沈迹温柔的为他擦拭后背。
是的,温柔。难以想象,如沈迹这般的人一个人会和温柔扯上关系。然而事实却是,仿佛这个绝情的男人,一举一动,都透着
一股平和与温柔。
“萧敛下手也未免太狠。”看着韩净醒来,他叹了口气。放下手中被血染红的毛巾,起身唤了婢女进来。
韩净慢慢的起身,表现的很平静。
“不劳烦主上。我回去便可。”
沈迹停下手里的动作哦,已一种些微莫名的眼神看着韩净。冰冷的,却又似乎有些不解的复杂。
他就这般静静打量韩净,仿佛思忖什么。
“你还是不要回去了。”沈迹最终说道。
这一刻,韩净笑的格外耀眼。
沈迹是一个怎样的人?韩净又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显然,在他平和的表向下,隐含着非同常人的霸道。他无疑是枭雄。
因此,他可以容忍别人窥伺他的东西,这象征着沈迹某种强大的占有。
却他绝不能允许别人染指他的东西。
萧敛因而获罪。
“萧敛,你败在不懂隐忍。”
谷中正是得宠,如日中天的韩净来到地牢。他看着武功被废,满身落拓的萧敛,含笑嘲讽。
萧敛恶狠狠地瞪了韩净一眼,恶毒的笑,语气轻薄。
“为了你也值了啊!那般销魂的滋味……”
韩净并不恼怒。
“我来,是为了告诉你,我有办法让你的武功回来。”
很多时候,一步错,步步错。最终导致满盘皆输。
爱情,于某些时候,也是如此。
“清墨,你很久不曾舞剑了。”沈迹说。
韩净把玩着手里的茶壶,淡淡道:“有些东西看多了,总会没有新鲜感。今日便罢了吧。”
沈迹叹了口气。
“最近似乎你总是在拒绝我?”
“不是似乎,而是确实。”
“哦?为什么。”沈迹惊疑。
韩净弯眉笑了笑:“大概……是在试探主上的底线吧。”
第六章:面目
韩净被沈迹升为了左护法,处理教中事务。沈迹亲手传他武功。
江湖上都被这个消息震动了。
一向英明理智的沈迹,怎么会让一个男宠上位?这似乎太不可思议。
一来他武功不强,二来在教中毫无功绩,三来身份卑微,不足以服众。让他担任左护法的职位,于理不合。
于情呢?要知道,沈迹是没有情的。
更何况,沈迹所练得七煞,乃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神功,善刀而藏。他怎会将其传授给别人?
一时间,韩净的名字,在江湖上,小儿皆知。
“似乎你在做一件很不合情理的事情。”韩静摆出一个剑势,沈迹绕着他走了一圈,慢慢指点。
“情理是什么?”沈迹用扇子敲了敲韩静的手腕,淡淡问。
一股巨力传来,韩静手腕一麻,差点就要弃剑。
他咬牙,转动手腕换了个剑势,瞪着沈迹道:“情理,就是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魔教现在各分坛都在上奏右护法要革除我
。”
沈迹走回石桌,浅呷了一口浓香的果酒,笑道:“你不知么,我说出的话,都是规矩。”
……
泠泠很久不曾看望过韩静了,自从他成了沈迹的侍卫。
“你似乎瘦了。”韩净叹息。
玲玲看着韩静,眼里某种说不出的思绪。
“告诉我,你怎么做到的。”她问。
韩净看着他,眼神慢慢变的柔和。仿佛盈了秋水波光。
“因为他似乎开始意识到,我是他的东西。为了少让别人染指,他只好多在意我一点。而你知道,很多情感的萌生,都是从在
意开始的。”
泠泠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男人的虚荣心,男人的占有欲,男人的优越感。当男人不断得到满足,他会依赖上这种快感。”韩净仿佛察觉不到泠泠的目
光,继续说着。
“一个人能够绝情,却不一定能够戒掉某种让自己愉快的习惯。只要是人,都会贪恋舒适胜过苦难。”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东西。
对于沈迹而言,韩净已经慢慢成为了他生活中的一种习惯。
清冷的白梅香,芳香又隐含苦涩的花茶。赏心悦目的容貌,充满磁性的声音。小心周到的伺候。
每一种,都让沈迹欲罢不能。
而韩净,也慢慢习惯着幽谷的生活。
这里的规则并不复杂,所有的人都围绕着的沈迹的意志运动。
而韩净,正在逐渐让自己成为某种特例。
“你要离开?为什么?”沈迹端着茶杯,有些意外的看着韩静。对于他突然提出的要求有些不解。
韩净淡淡笑了笑,“我担任右护法也有段时日了,总归有些名不副实。”
“哦?所以呢。”沈迹平静的晃了晃茶杯。
“打算去巡视一下,好歹是让众分坛主认识我罢。”韩净笑道。
沈迹思索了一下,便点了点头。“那我明日书信一封,你打算何日起程?”
“过两日吧……另外,我想带上萧敛。”韩净请求。
“嗯?”沈迹挑了挑眉,继而有些了然的笑。
韩净对沈迹解释,“因为萧敛比较熟悉,我想此行他也能帮我不少。况且……他武功被废,不足为惧”
这样说着的时候,韩净严重一抹厉色闪过,狠辣无比。
沈迹自然明白,韩净想公报私仇。那有怎样?
他不会去管两人有何间隙。一个被废的罪囚而已,不值得沈迹花哪怕半分心思。
这便是他的无情之处。
至于下人会否心寒,他并不在意。那是一种强大到可以忽视任何阴谋诡计的自信,容不得你不臣服。
而他此刻,未曾料到,那种强大终有破裂的一刻。当他内心有了弱点。
“那就依你的意思吧。你这一走,我可是会有些不习惯。”沈迹道。
韩净微微笑了笑。
“放心吧,不日及归,至多半月而已。……不在主上身边,我大概也会不习惯罢。”
“这是我第二次为你收拾行囊。”
泠泠低着头,细心的为韩净挑拣着衣服。
“你总是出人意料。”
韩净沉默。
“怎么不说话了?”泠泠笑了笑,系好了包袱。
韩静看着泠泠,“我以为你会恨我。”
泠泠摇头,“倒不是恨,而是有些不甘和嫉妒……不过……”
“不过什么?”
“那原也不是我的。我倒是很想看看,你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让沈迹,为你做到何种地步。
韩净带上了萧敛,还有沈迹安排的十几名侍卫,在一个秋日的清晨安静离开。
当沈迹醒来时,韩净已不在身边。
他有些讶然。
昨晚,韩净是睡在他身边的。
至此,他仍没有碰过韩净,但似乎他们的日常已经越来越亲密。
亲密到,连他离去都未曾发觉。
这个醒悟,乍然间让沈迹心惊肉跳。
“你似乎很开心?”萧敛撇向一旁的韩净,问道。
韩净坦然的点点头。“是啊,因为有了美好的发现。”
他甚至控制不住眼底的笑意。
萧敛觉得,似乎出了幽谷的韩净,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如果初见韩净,那种惊艳彷如牡丹的话,那么在幽谷里进退有据,谦和有礼的他就如同白莲。
而现在的韩净,却宛若罂粟。
散发着某种恶毒而惑人的气质。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萧敛问。
韩净骑在马上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呢……”
或许是太过习惯了掩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哪个是真面目了罢。
暗影是一个在江湖上存在了百年的门派。
其根源追溯起来,要到五百年前皇帝还姓景的时候。暗影的存在原是为朝廷效命,以其诡秘的暗杀手段解决朝廷的阻碍,抑或
江湖门派。
直到景姓王朝覆灭,暗影才逐渐转为江湖势力。
他们行事低调,行踪诡秘,旗下杀手各个实力不俗,嫌少败绩。因而逐渐成为江湖上神秘却又隐约被众人所知的门派。
二十前,暗影突然销声匿迹,慢慢淡出人们的视线。直至去年,再次显现。
萧敛没有想到,韩净会带着他来到暗影的总部。
这是一栋极其低调的宅院,在繁华的樊州,这样的宅院太过平凡。似乎只是一个不太长住的商客,又或某户人家祖上遗下的家
业。
红墙绿瓦,墙边爬了写蔓藤。打开大门,一两个寻常仆人在打扫。主屋深锁着,似乎许久没有住人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座平凡的宅院,实际却别有洞天。
这座宅院的巨大的地下建筑,就是暗影的总部了。可谓大隐隐于市。
……
暗影总部,阴暗的地下室,两个男人相对而坐。
这句话韩净已经说过一次,萧敛仍旧将信将疑。
——他说“我会为你恢复武功。甚至能让你更上一层楼。”
这怎么可能,萧敛怀疑,却仍旧禁不住诱惑。他已经无所失去,便也无所顾忌。
“我要为此付出什么?”他问韩净。
“推翻沈迹。”韩净斩钉截铁。
萧敛不知该说什么。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想的,却始终无力实现。知道,他掌控了暗影。而这一切,来自于韩净。
“你不怕我夺了你这基业,返来报复你?”
韩净盯着沈迹,须臾间绽开笑容。
那一抹如罂粟般的恶毒而诱惑的笑:“你不是迷恋我吗?”
——你不是迷恋我吗?
萧敛想到这句话就想笑。
怎么会被人那么容易就看穿。自己活的,也太失败。
不过能够曾经占有他,也算得上某种程度上的成功吧。
萧敛想起韩净。那个长相并不算美丽的男人。
见到的他的真面目,反而愈加痴狂了。
他不禁想,沈迹这次或许真的栽了。——哪怕这样一个天下绝顶的男人。
我就在此看场好戏。萧敛如是想。
此时,他的武功已经回来了,而且更胜从前。
第七章:归来
时隔两个月,再次回到幽谷。这里依然宁和幽静,全然不似魔教的总坛。
回到院中,沈迹正躺在藤椅上小憩。手里拿着本书,闭着眼睛,仿佛天性淡泊的隐士。
“你在啊……”韩净不自觉露出微笑。
很奇怪,明明是饰演出来的假象,但仿佛只要在沈迹面前,所有的伪装都变得自然而然。明明内心恨之入骨,但只要出现在他
面前,似乎自己就真就变成了那个爱着的他的清墨一般。
沈迹微微转头,“嗯”了一声。带着鼻音,微微暗哑,一副睡意浓浓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阳光的关系,他的眼睛眨了眨,半眯着盯着韩净。
韩净的微笑似有似无,柔柔浅浅,如一幅娟秀的水墨。
“怎么一去就那么久呢……”沈迹叹息。手里握着半卷的书,懒懒的放在额头,挡了挡阳光,淡淡道,“让我好久喝不到你泡
的花茶了……”
韩净笑着,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仆人伺候的不得力么?我明明晒好了二十余种茶包,只要热水冲泡就可以啊。”
他缓了片刻,接着用很轻的声音说,“还是因为,思念的,并不是茶的味道呢……”
轻轻的,仿佛带着清墨那种冷梅芬芳的吐息,稍稍不留神倾听,就会飘散在风里。
沈迹微微愣了愣,便笑着承认。
“大抵思念的,是人的味道吧。”
某些时候,你渴望已久的东西,不期然的突然降临。这种心情,大概可以称之为惊喜。
随着韩静的归来,主上对他的态度也变了。谷里的下人见怪不怪,但也少不了平日里茶余饭后的当作谈资。
——我就说,你看那清墨,长那么一副不男不女的样子,美的和妖精似的。主上带回来,早晚有天要收了去的。现在不是让他
搬去了雅阁住么。
——那可不是。听说前阵子右护法那件事,就是那叫清墨的人惹出来的。做护法也看上他了,色迷心窍,竟然和主上抢人。被
主上捉了个当场。这不你看,清墨带人出去一圈,这人就不见了,主上问都不问。显然是纵了他随便处置。
——嘘,小声点。我看那清墨也不是省油的灯。才来多久,竟然当上了左护法,听说江湖上油炸锅一样呢!那心计……啧啧,
没看泠小姐都没说什么么?
这些话,韩静明里暗里听见的并不少。他不会在乎。
你发觉自己真的变的险恶了。利用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人,一步步试探沈迹的底线。
是的,侵犯,他能够感觉到,自己正在一步步侵犯这属于沈迹的领域。小到衣食住行,大到魔教的决策。
他就像一种慢性毒药,逐渐渗透进沈迹的生命中,让沈迹无法摆脱。
“清墨,你把我伺候的这么舒服,以后我没了你可怎么办。”沈迹说。
韩静只是笑而不语。
沈迹喜欢在睡前一刻钟泡澡。而韩静有时会因为忙碌而推迟。虽然变成了护法,但沈迹并没有令任命新的侍从。
韩静在用心的一点点计算,沈迹等待他的时间。
萧敛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多情的男人。男人都是欲望的动物,情啊爱啊什么的,虽不至于像沈迹一样,修个武功把自己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