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灰烬——清夜无尘
清夜无尘  发于:2013年07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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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金制翎毛靠近石壁上的图腾,嵌进其中一只鹰的头上,金羽跟鹰头上的翎毛大小形状紧紧吻合,严丝合缝。忽然,一阵剧烈的震动传来,石洞摇摇欲坠,碎石沙土纷纷而落。那人几乎摔倒地上,马上把金羽移开。几秒钟后,震动停止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他紧紧攥着手心里的金羽,看着石壁上尚未消失的双头鹰,“那么,就差另一片了……”

突然,他听到金属划过空气的颤音,立即向一旁闪去,已经迟了,肩头已经被利刃刺中。他忍痛拔出佩剑还击。

偷袭者一共是三个人,长长的头巾包住了脸,将他逼到了墙角。他虽然受了伤,剑法却丝毫不乱,凌厉的剑锋形成严密的防护和咄咄逼人的进攻。那三人渐渐落在下风,其中一人被刺中心脏,另外两人转身就逃,他冲上去,左右两下,割断了他们的喉管。

他在三人的尸体上仔细搜索了一番,然后搬到洞外,挖了个深深的大坑,埋了。

月亮西偏,晓星沉降,黎明已经来临。回头看看石洞里,那双头鹰图案早已消失不见,只有一堵冷硬的石壁。

 

露德圣母堂里聚集了两百多名圣殿骑士,今天,他们将参加战死沙场的同袍的追思弥撒。

大团长马尔斯。马尔斯站在最前面,望着祭坛前的静默肃立的拉斐尔主教。

拉斐尔一身黑色法衣,外罩雪白长袍,映衬得脸色有些苍白,比起昨日穿红袍的华丽庄严,更显得优雅清秀,眉目间有一种难言的忧郁,神色疲惫。

教堂里一片肃穆,主教缓缓开口了。“今天,藉着上主的名义,我们相聚于此,来共同缅两千多名怀魂归天国的战友、兄弟……”

主教清朗而沉郁的声音落在每个人心间,勾起回忆与哀思。骑士们刚毅的脸上渐渐显出悲痛的神色。

“他们——两千多名主的忠仆、温良的友人、无私的战友,他们或长或短的苦乐人生,在生命最后一刻,坚守了誓言,成为圣城十多万基督徒的真正卫士,成就了圣人般的善举和品行。我们大家爱他们、将永远怀念他们……”

天恩浩荡,逾越尘世,伟人已逝,永垂不朽。在天主的爱内,让我们大家传承死去的骑士们的精神,世世绵延,永不消失,让天主爱的子民得着灵性生命的滋养、成长和结果,愿天主降福各位,祝大家平安!”

骑士们齐声颂叹:“愿天主永受赞美!”

接下来是领圣体的仪式。

骑士们列队来到主教面前,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个一个地领受圣体(注:)

主教举起圣体,在葡萄酒中轻轻沾了一下,说道:“耶稣圣体。”领受者回答一句:“阿门!”张开嘴,让主教把一片薄薄的圆形面饼放进嘴里。

马尔斯让所有人先去,自己排到了最后。他一直注视着拉斐尔的动作,拉斐尔凝神专注,那修长优美的手指不断地捏起雪白的小圆饼放在每个骑士的唇上。

他出现在拉斐尔面前的时候,看到那双宁静的蓝眼睛似乎隐含着千言万语。主教高举圣体:“耶稣圣体。”

马尔斯回答一句:“阿门!”张开嘴。

主教落下来的手好像迟疑了一下,马尔斯合上接到圣体的嘴,刚好碰到了主教冰冷的指尖,那指尖微微颤了一下。

 

追思弥撒结束后,所有人渐渐散去,拉斐尔慢慢的收拾着祭坛上的东西,把圣体放回专用的供奉箱。

回过身来,发现马尔斯还没有走,正默默地看着他。偌大的教堂里空荡荡的,就剩下他们两人。

拉斐尔礼貌地一笑,“马尔斯大人,今天的追思弥撒能让你满意吗?”

“很好,谢谢你——艾伦。”马尔斯也回以微笑。

“那就好,有什么我能效劳的请尽管吩咐。”拉斐尔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吹灭了烛台上的几根蜡烛,四周一下昏暗下来。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马尔斯,再见!”拉斐尔欠了欠身,然后抬脚向教堂门口走去。

马尔斯凑上前去,伸手按住拉斐尔的肩膀,“艾伦,我为昨晚的话道歉,请原谅我。”

拉斐尔肩膀颤了一下,怔怔地回过头看着马尔斯。忽然一笑,说:“不必道歉,马尔斯。那些话我能理解,而且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光线黯淡,拉斐尔的脸一片惨白。

马尔斯看着他,说:“跟我共进晚餐,怎么样?”

“现在吗——?”拉斐尔皱起眉头。

马尔斯笑了,“难道现在不是晚餐时间吗?莫非主教大人另有安排?”

“很不巧,是的……非常抱歉!改日一定奉陪。”拉斐尔的脸愈发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连说话的声音都显得有些无力。

也不等马尔斯回应,拉斐尔再次欠身,快步离开了教堂。

马尔斯看着他的背影,发现他的脚步有些踉跄,肩头的白袍上隐隐渗出红点。心中狐疑的感觉愈发强烈。

也不等马尔斯回应,拉斐尔再次欠身,快步离开了教堂。

马尔斯看着他的背影,发现他的脚步有些踉跄,肩头的白袍上隐隐渗出红点。心中狐疑的感觉愈发强烈。

拉斐尔几乎是逃回自己的住处,幸而就在露德圣母堂后院。

他进到房间后,立即把门关上,精疲力竭地靠在门上,歇了好一会儿,终于积聚了一些力气。打开衣柜门,取出一个药箱,回到床上坐着。

手颤抖得厉害,只能慢慢地把衣袍逐件脱下,发现内衣已经被鲜血浸透,连罩在外面的白色法衣的也沾有血迹。

拉斐尔不由得担心起来,马尔斯一定是看出了自己的异样,才故意发出共进晚餐的邀请,分明是一次试探。

似乎看到那双黑晶石般深邃而又光芒凌厉的眼睛,再一次用充满探究和研判的目光看着自己,拉斐尔深深地叹了口气。

肩头的剧痛愈发强烈,他低头察看伤口,不由得皱起眉头。伤口很深,昨夜太匆忙,没有包扎好,今天做弥撒的时候牵扯过度,现在已经完全裂开了,鲜血汩汩地渗出来。

伤口在后肩,自己根本没有办法缝合,他只好从药箱里取出止血粉,厚厚敷了一层在伤口处。很快,他就失望了,血流的更厉害了,止血粉根本没有丝毫作用,很快就被渗出的血化开了。

拉斐尔觉得浑身无力,眼前发黑,金星乱跳,一阵阵眩晕袭来,只好靠在床上。

突然,房间的门被一把推开。

拉斐尔吃了一惊,抬起头,赫然看到马尔斯就站在自己面前。

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一个音。身体内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去,他无力地倒回床上,彻底失去了知觉。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丝意识里,他看到马尔斯的眼睛显示出疑虑和担心纠结的神色。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朦胧中拉斐尔听到了教堂的钟楼敲响了十二下。

拉斐尔慢慢睁开眼睛,看到马尔斯正背对着他,坐在书桌前看书。那桀骜不驯的银发此刻静静地垂在背后,像月光一般明亮。他清楚地记得,那头发原来是漆黑的,跟那黑晶石般的眼睛一样……后来,一切都变了,面目全非,自己又何尝不是?

马尔斯听到动静,回过身来,注视着他,“感觉怎样?”

“好多了,谢谢你救了我。”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马尔斯走过去,将他扶起来靠到床边,“我想跟你谈谈。”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拉斐尔笑了笑,“什么时候?什么人干的?为什么?”

“不对!”马尔斯也笑了,有趣地看着拉斐尔露出错愕的表情,“关于第一个问题,我不必问,可以断定是昨天晚上,因为你离开我的府邸后就不知所踪。至于后两个问题,我问了也白问,因为你肯定不会说实话。”

“既然不相信我,为什么还要救我?”

马尔斯站起来,“呵呵,主教大人在我的辖区里出了事,要是教皇陛下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因此,下次大人要到外面干什么事的话,请允许我派几个人护送,这样的事,我不想再有下一次!”

拉斐尔心里一阵紧缩,惶惑、气恼,却又无可奈何,马尔斯的话针锋相对而又滴水不漏,自己连反驳的理由都没有。那冰冷眼神使心里异常难过。

沉默过了半晌,拉斐尔问,“你还想跟我谈什么?”

“你来这里的真正目的?”马尔斯的黑眼睛陡然亮出了凌厉的光芒。

拉斐尔忽然毫不退缩地迎视着他,“伊奈特团长的遗物。”

马尔斯冷哼一声,“那是他个人的东西,跟你们教廷有什么关系?”

拉斐尔冷冷地说:“陛下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伊奈特团长取走了教廷的一件宝物,我们一定要追回来。而你是团长的继承人,也是最后一个见过伊奈特的人,他不可能把遗物带进棺材,所以那遗物的下落你一定清楚。”

(注:圣体就是基督的身体。是耶稣在最后晚餐时建立的,他使自己真正临现于饼和酒内,成为信友的食粮。使凡领受这圣体圣事的人,彼此成为兄弟姊妹,在基督内彼此结合,达到与主与人共融的至高境界。圣体实际上是一种白色的麦制小圆饼,而圣血则是葡萄酒。领圣体是天主教重要的仪式之一。)

15、猜疑

拉斐尔忽然握住他的手,蓝眼睛哀求地望着他,“相信我,马尔斯,不要跟教廷对抗。骑士团跟教廷本来就是唇齿相依的关系,只要你们合作,教皇陛下又怎会见死不救?”

康斯坦丁抽回自己手,冷冷地注视着他,“你这算是要挟我?”

拉斐尔急切地说:“你听我解释,马尔斯。在罗马的骑士团已经完全在教廷控制之下,即使你是大团长他们也不再听命于你。你剩下的就只是这两百多人了!”

“你放心,拉斐尔大人。即使没有罗马教廷,拜占庭帝国不会看着自己的圣城落入异教徒手中!”

康斯坦丁深深地审视着他,脑海里千百个念头在飞速地旋转。拉斐尔诚挚的目光和忧心忡忡的神色使他极为诧异,一句话不假思索的话脱口而出:“你好像很关心我,为什么?”

拉斐尔吃了一惊,躲开他的目光,“这算不上什么关心,我只是不想看到骑士团跟教廷有什么矛盾。”

康斯坦丁看着那双明澈的蓝眼睛,里面热切的期盼使自己心中一动,好一会儿,他才缓慢而清晰地答道:“我是一名誓愿的基督卫士,我必须坚守我的使命。”

说完,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拉斐尔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颓然倒回床上,眼里闪过一丝泪光。

 

康斯坦丁回到大公府邸,罗伊一脸惊喜都跑过来,“团长,您父亲来信了!”

康斯坦丁接过信,一眼认出了拜占庭帝国最高执事长官的封印。打开一看,只有寥寥数语,足以令他一直高悬着的心放松下来。

罗伊问,“好消息,对吗?”

团长笑了,“帝国海军五十艘条舰队六万人三天前已经开赴黑海海峡,预计今夜就能到达突尼斯海岸了。”

罗伊也笑了,“团长,还是自己人靠得住!”

康斯坦丁点点头,又低声道:“拉斐尔受伤了。”

罗伊吃了一惊,“谁敢对梵蒂冈的主教下手?”

康斯坦丁冷笑一声,“这点只有他自己清楚。那天你跟踪他跟丢以后,他整个晚上都没有回来,第二天还坚持做追思弥撒。问题是他为什么千方百计要隐瞒受伤的事?罗伊,这人不简单,从现在起,你多找几个人,密切留意他的一切行踪。”

 

肩上的伤口越来越痛,浑身火烧火燎的,看来是伤口发炎引起发烧了。他心烦意乱,尽管疲惫不堪,却毫无睡意,康斯坦丁冷若冰霜的态度使他异常难受,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陷入僵局,他已经不知道怎样做才能消除康斯坦丁的敌意和怀疑。

——相信我,请你相信我,马尔斯……我只是想帮助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又是一夜无眠,窗外的天渐渐亮起了。拉斐尔觉得头痛欲裂,脑里像有几百个锤子在敲打。

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个小孩子静悄悄地走了进来。眨巴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望着躺在床上的拉斐尔。

拉斐尔温和的笑了,向孩子招手,“过来,小齐。”

孩子走过去,靠在拉斐尔身上,“Padre[意大利语:神父,天主教徒对教士的称呼。这个词也可指父亲。],您生病了吗?”伸出手摸上拉斐尔的额头。

拉斐尔感觉到那小手凉凉的软软的,贴在发烫的额上很舒服。伸手抚着孩子的柔发,“呃,有一点,所以今天不能陪你去郊外了。”

孩子乖巧地地点点头。“Padre,我今天哪也不去,我在这陪您,读书给您听,好吗?”

“好极了,我要听维吉尔的《埃涅阿斯纪》”

“噢,《埃涅阿斯纪》吗?”孩子扁扁嘴,“能不能换一个?那可太难了,我一句都不明白。”

“就是不明白,才得学啊!”拉斐尔和蔼地拍拍他的肩膀。

“既然您坚持,那——好吧!”孩子无奈而顺从地走到书架前,把书本取来,坐在拉斐尔身边。

“小齐,这两天帕瓦神父都教了你什么?”

“没有什么,他很少跟我说话,就把我关在房里让我自己看书。”

拉斐尔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

孩子忽然拉着他的衣袖,“Padre,我不想跟着帕瓦神父,我要跟您在一起。”

拉斐尔把思绪收回来,柔声问:“孩子,为什么?”

孩子一双漆黑圆亮的大眼睛哀求地望着他,“我不喜欢帕瓦神父,他的眼睛很可怕!像森林里的苍狼。”

拉斐尔笑了,想起帕瓦神父那阴骘的绿眼睛。

“好吧,孩子,如果你今天能顺利读完埃涅阿斯到意大利建立新王朝这一章,就能留在这里。”

孩子天真的眼睛顿时充满希望,立即打开书磕磕碰碰地读了起来。

拉斐尔听着稚嫩清脆的童音,看着他聚精会神的样子,嘴角露出由衷的笑意。他发自内心地喜欢这孩子。那天他在街角看到这孤苦无依的孩子,像一只受伤的小猫蜷缩着身子,心中顿时一痛,充满了比怜悯更深刻的感情——是责任,他要带他回家,好好照顾他,抚平他受过的一切伤痛……

然而,让他惊异的是,这孩子谜一样的身世。他性格温文,受过良好的教育,却说不出父母的名字,也不记得自己家的任何事情,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落街头。

016、无法逃离的使命

忽然,一阵敲门声传来。拉斐尔心中一沉,对小齐说:“肯定是你的苍狼来了!”

小孩立刻往拉斐尔怀里靠了靠。

拉斐尔喊了声:“请进!”

帕瓦神父推门走了进来,一双绿眼精光熠熠地看着拉斐尔。拉菲尔轻轻对孩子说:“小齐,你先回房去。”

小齐点点头。离去前在拉斐尔脸颊上亲了一下。

帕瓦在拉斐尔床边坐下,牵了牵嘴角,说:“你叫他小齐?小齐格非?看来你还真把他当自己儿子了!”

拉斐尔面无表情地说:“神父,你有什么话请快说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累了?”帕瓦凑上前去,用手扳过拉斐尔的脸,“天哪,脸色这么难看,怎么?昨晚你的大团长没有好好疼爱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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