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那一道白光——叶秦弓
叶秦弓  发于:2012年05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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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

顾海台总说我谁的账也不买,但看样子他还是有自信我会买他的账。可惜他还是不了解我萧正是什么人,牛不喝水强摁头,我

萧正最不愿低的,就是这个头。

宋禹里托人捎话给我,说想见我最后一面。我二话没说,去了。

他得艾滋。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认了,是我找人干的。

有仇不报不是我的风格,以牙还牙也不是我的标准,我早说过,我就是这个脾气,受不得一点气,别人骂我一句我一定骂他十

句,别人打我一拳我一定打到他住院。

谁惹我那是他自己找死。

宋禹里在家待着不出门,一副准备进棺材的样子,根本就是自己把自己往死里吓。我看他那样子免不了又多了一分鄙视。我一

直看不上他就是因为他这个人,没种又惜命,一点都不敞亮。

“找我有什么事?”我坐他对面,也没刻意躲着他,他给我递过来的烟我都接过来直接放嘴里了。

“萧正,我想你也听说了。我得了病。”宋禹里巴巴地看着我,想让我同情他。

“嗯。那又怎么样?”可惜我对他提不起一点同情心。

“我就快死了,萧正,你都不能正眼看我一回吗?”

我抬眼看他,“我这不是看了吗?”

“萧正……”宋禹里凄凄惨惨地又要叫,我受不了先打住他,“我说宋禹里,你这还没死呢,别整的好像要我给你送终一样。

你又不是没钱。这病治不好也不至于一会儿就没了。你他妈打起点精神,活得像个人样行不行。”

“萧正……”

“我说你他妈的别叫了行不行!”我被他叫的心烦,皱眉看他,“反正你也快死了,就办件让我看得起的事。司法部盖大楼的

事儿是你给姓顾的和云笑白牵的线吧?我要向上面举报,你有种就出来做个证。”

“你要扳顾海台?”宋禹里一脸讶异,“那云笑白怎么办?他不是你哥们儿?”

“谁跟他哥们儿了。他把我卖给顾海台的时候可是连眼都没眨一下。我就是要动顾海台,大不了两败俱伤,大家一起玩完。你

想死的有点意义你就帮我,你想就这么吃干饭等死你就去告诉顾海台,我萧正不怕他。”

听说那大楼已经开始动工了。虽然我曾经牵扯其中,但最后我一分钱没拿,云笑白应该捞了不少好处,如果不是顾海台紧逼不

放,我也不是非要让他把吃进去的再吐出来。但既然他为了钱可以把我卖了,我现在是为了命把他撇了也没什么好内疚的。

大家出来玩,谁也不用手软。

“萧正,你说真的?”宋禹里表情很凝重,比他自己得病要死了还凝重。

“你什么时候见我说过假的?”

“得罪谁也不应该得罪你。萧正,我现在是真知道了。可惜已经晚了。你说的事让我想想。”

“你想吧。别让我到死也看不起你。”我扔下这句话,站起身走了。

请将不如激将。宋禹里追了我这么多年,就为了我能正眼看他一下。现在要死了,我知道他牙一咬什么都干的出来。

我最近压力大,左眼皮老跳,感觉我大限就快到了。我已经一封检举信递上了纪检委,就等着东窗事发我跟顾海台两败俱伤。

但在上断头台之前,我还是想跟严翊把该做的事儿对都做了。我也不指望他能等我出来,但至少在我进去前,能给我点安慰。

于是我不知不觉逼得就有点紧了,但严翊好像觉得现在这个相处模式就可以了,不想再更进一步,后来连这个类似于合租的相

处模式都感觉厌烦,我不用看都能感觉他在后悔当初的决定。

因为他不是弯的。当他不需要我的安慰时,他肯定还想回去过他正常人的生活。抱女人而不是被人抱。这样的严翊让我想到了

程宇,在被我惯得不像样我把心都掏给他的时候,开始对这样的生活感到厌烦。埋怨我限制了他的自由,左右了他的意识。好

像从始至终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强加给他的,没我他再正常不过,过得不比现在好也不会比现在差。

我自己感觉的到,我大脑里某处阴暗的角落,又有东西蠢蠢欲动。

一切都如我计划的,我的匿名信告倒了顾海台,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宋禹里真的出来做污点证人,承认自己从中牵线搭桥,

促成顾海台和云笑白行贿受贿。顾海台官当那么大,背后眼红的肯定不少,这时候出来落井下石,顾海台一朝就成为阶下囚。

但奇怪的是,我以为顾海台会拿来报复我的那件事,并没有下文。我为了睡觉安稳,就去看守所里看顾海台。

顾海台穿着蓝色的囚服,看着很疲倦。却还很平静。

“顾部长,别来无恙?”我也不是幸灾乐祸的人,这句问的也挺像样。

“萧正,我是真的没想到,你下手这么绝。”顾海台带点苦笑,摇头。

“我说过,我这人宁折不弯,可惜顾部长您就当我开玩笑。”

“宁折不弯……”顾海台重复着这句话,苦叹:“我的眼光没错,可惜判断差了点。”

眼光不错是说看上了我,判断差点也是说看上了我。

但这两样一样也怪不到我。我一没主动勾搭,二没装清纯可人,我从一开始就把拒绝说的明明白白,谁让他自我感觉太良好,

就是不信门是活的,锅是铁的。

“顾部长,有件事我不明白。你说程宇那件事,我还以为就算没证据您也得交待下去让人把我拎回局子里问去呢。搞得我我这

几天睡觉都不关灯,就等着警察来抓呢。”

“萧正啊萧正,我从来没想把你怎么样,你却二话不说给我这么一下子……”顾海台摇头长叹,不知道是感慨还是后悔下手太

晚。“你放心回去睡觉吧,那件事我不会拿出来说。我现在这么个情况,再扯出你那些烂事,不知道又会被人说成什么样。倒

时候说我包庇你,再严重点说我是帮凶,我有口也说不清。”

我明白顾海台想什么,他不把我扯出来不是不舍得我,而是怕连累他。我要真因为那种事被逮了,他和我的关系肯定又会被大

肆宣扬,倒时候只会让他更加颜面无光。

“那我就谢谢你了,顾部长。”我笑笑,彻底放心了。

“不用谢我,你要谢就谢你那个叫徐翼的小兄弟。”

“徐翼?”我皱眉,不明所以。

“他认识那个程宇。他们以前在一个地方打过工,一起租的房子。他肯定以前就见过你,但你肯定不记得。”

我没说话。强迫自己想以前那点事儿。

“我以为他找着你怎么也得有点目的。但他不肯说,那也没办法。找不到证据,你那个叫程宇的那件事,对我一点用处也没有

。到时候伤不着你,我还空惹一身骚,我又何必白费这个劲。”顾海台不知是自暴自弃还是深思熟虑,给我这么一番话。

“部长就是部长,什么时候都考虑的这么周详。那我就不打扰您,我也祝您早日出狱,再创辉煌。”

我脑子里想着别的事情,随便敷衍两句,站起来要走,顾海台叫住我,“萧正,你好好过日子。我们来日方长。”

我笑笑,知道他这是一句威胁。

42

从看守所出来我直奔徐翼那儿。从上次因为修空调的人吵完以后,我再没回来过。所以我一直准备着开门再碰见几个陌生裸男

,但也正如我所料的,下午这个点儿屋里鬼也没一个。

徐翼应该是还在上班。我正如我说的那样,包他,但不养他,所以他一直自食其力。但也够寸的,每次他找一个新工作,都能

被我搅黄了。最近那次洗车场,浇完我那两桶水以后,估计也容不下他,那就不知道他又在哪里混了。

我在沙发上坐下来等他,茶几上摆着一个铁片做得军舰模型。样子很一般,但做工看得出来,还是挺上心。我认得是上次大半

夜我看徐翼专心鼓捣的那个。

我拿起来看了看,看完又放回去,然后把两个手掸在沙发靠背上,仰着脖子看房顶,开始无聊。然后我的目光就落在南边墙上

挂着的一副照片。

那还是我上大学时候的照片,我念的是海事,那照片是我们在军工厂参观学习,扎推聚伙做军舰模型。这张照片不知道谁给我

照的,我那时候正一手拿着刚成型的模型,一手拿着螺丝刀,聚精会神要完成某道工序。照片上的我剑眉星目,英姿飒飒,尤

其是那眼神,完全无所畏惧似得,据说是代表了新一代大学生开拓进取,勇于创新的精神。这张照片没经我同意,就被送上摄

影展,得了全国不知什么比赛的二等奖,还在展览馆里挂了一个月。市展览馆挂完我们学校接着挂,现在一有什么活动,还能

给端端正正摆橱窗里,让新入学的女学生感叹一句,我们学校还有过这么英气的人呢?

我这不是吹。是后来留校的某哥们传回的原话。

怀念起当年的意气风发,我也难免感慨一会儿。后来猛地发现那照片里的军舰模型眼熟,我再往眼前看,茶几摆着的那个现成

的竟然是照着我照片里那个来的。

徐翼这小子!

我又把那个粗糙的军舰模型拿在手里看,忽然就觉得心里面哪块儿涌起来点东西很不是滋味。除了小峰,我这辈子没感觉对谁

亏欠过。因为我从来不吝啬付出,对任何一个和我有关系的人,我都可以敢说,我不欠谁的。

除了小峰。

除了徐翼。

直到今天坐在这里想前因后果,我才发现,除了小峰,我还有没还干净的人。

徐翼那小子,我从来没把他当回事过。因为他是出来卖的,因为他是自己送上门的,即使通过一桩桩一件件事儿我看出来他对

我有感情,我还是没把他放在眼里。因为在我看来,他别说我喜欢,就连喜欢我都不配。

但徐翼真够倔的。我一次次不把他当回事,他一次次出现在我面前,明明是他一直等着我,却非好像弄成是我找上的他。我就

像撞邪似得,老能记起有个他。

他肯为我做饭,他会在我胃疼的时候从后搂着我,他为我身上被穿了个环儿,他能一天又一天在空屋子里等我,搞不好他早知

道我是个什么人,可还这么不怕死的跟着我……徐翼这么念着我的,这辈子我也许都找不到第二个。

我等到天黑,徐翼才回来。看见我在,也不惊讶,就好像我是个固定摆设似得,看一眼就没再看第二眼。

于是我刚花一下午时间憋出来的点柔情蜜意都被整没了,一说话就是带呛:“没看见屋里多了个活人啊?”

“不然你想怎么样?”徐翼挂好外套换了拖鞋,才又转身看我,“我见了你还非得像见恐龙似得惊声尖叫啊?”

“我操,感情我在你那儿连恐龙还不如呢?”

徐翼似乎是笑了一下,在我旁边坐下来,漫不经心地说:“我刚楼下看见亮灯了。”

那个随意的口气,随意的表情,竟然让我有跟他处了半辈子的感觉。

再这么下去我就真走不出他这儿了。

“我闻见饭味儿了,你做饭了?”徐翼回头看我,没什么太起伏的表情,我上次说我玩腻他的那句话,就好像没说过。

“嗯。在桌上。热热就行。”我抽着烟点头,并没看他。

徐翼起身到饭桌,很快又回来。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嗯?”我抬眼看他,掸烟灰。

“没事儿你不用摆那么大一桌子菜。说吧。”徐翼站在我面前,低头看我。

“我想吃完再说。”

“现在说。”

“……行。你认识程宇?”

“……认识。”徐毅停了一下就点头,一点没心慌。就凭这一句,我就知道他不是来给程宇报仇的,就算开始想,现在肯定也

不想了。那我也就能照我想的来了。

“啧。那成,这房子我要用,不能再给你住了。你要是没钱租房子,我可以先给你交一年租金。不用你还。”

“真的是要用?”徐翼皱眉紧盯我。

“……”我挑了挑眉,抬起头跟他对视,“徐翼,有些话说的太清楚就没意思了。我给你台阶你也给我个台阶,大家好聚好散

。”

“给我个理由。”徐翼脸色有点泛青。

“我找着我想跟他过一辈子的人了。我想一心一意。外面这些乱七八糟的,我答应他断了。”我这话半真半假,大部分是我的

主观意愿。

“洗车场的那个?”徐翼问的是严翊。

“嗯。”我点头,不再看他的眼睛。

以现在这个状况看,严翊未必能跟我过到头。

徐翼半晌没说话,然后转身往饭厅走,“行了。吃饭吧。”

我在他身后站起身,“徐翼——”

徐翼把盖着菜的盘子一个个掀起来,头也不抬,“放心,我明天就找房子搬。”

“你不用这么着急……”

“是吗?”徐翼抬起眼看我,“啪”的一声,把空盘摞在饭桌上。

我皱着眉不说话了。

不高兴说出来不就得了。还非要装得跟没事一样。摔盘子给谁看呢?操!

那菜到底也没热,就那么将就着吃了。反正谁也没胃口,吃两口拉倒。吃完徐翼要收拾碗筷,让我抢先了一步。我想着反正都

是最后一次,好人做到底。徐翼看我一眼,扔下筷子去客厅看电视了。

我收拾完了从厨房出来,就看见徐翼直挺挺地坐在沙发里看电视,眼神僵直着,看得我心里也不好受。

在他旁边坐下,我一句话没说,把他搂过来,抱着他的肩膀,眼睛看着电视,跟刚才他一样,眼神僵直着看,就是演地球爆炸

也没兴趣。

“徐翼,我是为了你好。跟着我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自己也知道。”

徐翼被我抱在怀里,停了一会就听见悉悉索索的哭。

他哭我早习惯了,所以也就那么抱着他,眼睛看着电视,像自言自语:“徐翼,你怎么就喜欢我了呢?”

我真的不知道。我对他从来没有一次温柔的,回回把他往死里折腾,可他那表现,明摆就是喜欢我,还是有情有义。

但徐翼嘴硬不肯说,我就只能自己猜。猜来猜去也就是我让他有个地儿住,他把这儿当家了。

“徐翼,以后谁也别靠,靠自己,没人能欺负你。”我抱着他,他低着头,靠在我胸前流下的眼泪烫得我心都疼。我甚至开始

后悔这么长时间我没带他出去吃过饭,没跟他两个人去看个午夜场电影。

“我说你小子属林黛玉的吧?这么能哭?”停了半晌,我低头看他。

徐翼果然推开我坐起来。

我看着他。

他哭完了,我抱过了,我知道我该走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我站起来,把茶几上那个军舰模型拿起来,“这个是送我的吧?我拿走了。你以后自己注意点,找人也看准点。”

走到门口我回头,看见徐翼还坐在那儿,低着头,手捂按在眼睛上,用特别的难过声音说:“萧正,你他妈真不是东西……”

我自己点了点头。

徐翼说我这句,我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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