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夜顿了下，笑吟吟地问道，虽然是询问，语气却相当笃定。

商玖神色不定地注视着男人，这些天，表面上风平浪静，可实际上？谁人不暗中蠢蠢欲动？

尤其是穆夜……

这个善于运筹帷幄，翻云覆雨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安分地待在柳家住宅里面，什么都不做？

就像先前在星都的时候，他看上去整天无所事事，就是一直缠着商玖，不断地刺激对方，可暗中，却早已把事情都准备妥当了。

“阿玖，不要这么惊讶地看着我。”穆夜语气温和地笑着，漆黑的瞳仁深邃而透彻，却又似拥有无尽的魔力，将人迷惑其中，看不穿，堪不破。

“……”商玖一语不发地撇着头看向别处。

男人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阿玖，我可没有监视你，是柳老头自个招的。”

他有的是机会跟柳老爷子接触，要动手脚，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魔瞳’已经不在柳家手里了。”商玖沉吟了片刻后，冷声道。

平心而论，他并不想看到太多的家破人亡。

固然，人类的战争与纠葛，他无权过问，也不得插手干涉。

否则，便是违背了主人的意志，会遭受到相应的惩罚。

可忽然间，他想起了白子的逼问，人类所谓的七宗罪对应的另一面到底是什么？

他朦朦胧胧地意识到了一些线索，却无法用语言明确地表达。

可有一点，他心底很清楚。

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依旧对柳铮和柳月痕没有什么好感，却不愿意看到柳家最终支离破碎。

这大概就是人类的同情心？

琥珀色的眼睛划过一丝迷茫，商玖不确定地看向男人，这个人似乎无所不能，可他心底清楚，穆夜只是一个“凡人”，如果白子隔天威逼他杀了穆夜，他会照办，甚至于会倾尽全力去跟对方拼命。

可这一刻，他却有种想要信任或是依赖对方的冲动。

“阿玖，你……”

男人欲言又止，眼底闪过一丝笑容，旋即伸手捧住商玖的脸庞，低头，擒住了对方的唇瓣。

温热的触觉，犹如触电一般。

商玖猛然清醒，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慌乱和惊慌失措。

“不要对外人那么心软，阿玖。”他们只是不相干的人。

他越是对他们心软，只会让我越想把他们处置后快。

“你！”蓦然之间，竟那样意外地读到了对方心底所想，商玖惊诧之际，一把将男人推了开去。

像是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般，他申请倨傲地看着男人，冷声反问道：“‘魔瞳’是在我手里，你想要的话，尽管来抢吧。”

“阿玖……”语气甚是无奈，神情甚是宠溺。

“闭嘴！”商玖怒喝，他们明明什么都不是，这家伙凭什么用一副恋人的口气来恶心他？

“阿玖，柳家这块‘蛋糕’太诱人了，很少有人能拒绝这样的美味。”

第062章：尝试一下？

星河联盟就像一架天枰，以洛川为界，双方维系着微妙的平衡，而现在，以“弑”开始蚕食柳家为导火线，平衡即将被打破。

军方和三大世家虽然表面上保持着和谐的联盟状态，暗中却风波不断，就像一场你争我夺的势力拉锯战，这厢，以韩逸风为首的韩家野心勃勃，想要掌控军方的实力，而另一方，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只不过就目前为止，商玖还从未跟军方势力的巨头人物打过交道。

穆夜说，柳家这块蛋糕太诱人了……

这话包含了太多的信息，昭然若揭的阴谋企图，已经不需要多加掩饰。

只是——

“为什么要告诉我？”

商玖沉默了片刻，只觉得喉咙一阵干涩，隐隐有些难受。

穆夜微微一笑，再度凑上前，居高临下地凝视着眼前的“金发女子”，称不上绝色的容貌，却不知是否心理影响的关系，竟然越看越觉得可爱。

男人轻轻一抬手，温热的指尖滑过商玖的脸颊，白皙透红的肌肤光洁细腻，许是因为他的触碰，对方下意识的闪躲了下。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戒备着他，穆夜轻笑着呵了声。

他不敢妄称这世上最聪明的人，但——

“商玖，有时候，你真的很任性。”

隐忍，藏拙，这两点很重要，不管是强者还是弱者，都需要谨记。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即便是强者，也不能保证，他战无不胜，绝无败绩。

而弱者，唯有懂得伺机而动，才有希望绝地逢生。

准确地说，商玖其实并不能简单地归属于这两类人，有时候他很强，可有时候，他弱得不堪一击。

因为他太感情用事。

被惹恼了，就像一直骄傲的小狮子，朝着敌人张牙舞爪，无所顾忌。

就像他们在柳家主宅留宿的第一晚……

也正是那时候，商玖一怒之下，暴露了自己不寻常的地方，使得穆夜暗中多了个心眼。

可惜的是，穆夜给鬼手留了不少时间去查，却没查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这也就间接地说明了一点，商玖和古昊天两人，比他预料中更加深不可测。

而穆夜相当笃定，且自信的一点是：连“弑”的情报网都无法收集到完整信息的人，只有一种可能。

——非人类。

这个答案，确实有点匪夷所思。

“弑”的八位元首多多少少都有些傍身技能，除了“鬼手”和“毒罗刹”两位比较与时俱进之外，其他几个，许是受了古文化的影响，多少有些热衷于鬼神之论。

鬼？神？

穆夜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眸，正对上商玖那双瞪得又圆又大的琥珀色眼睛，真心地感慨了句：真漂亮，让人不期然地涌起一股冲动，很想把这对眼睛收藏起来。

不过，就目前看来，他对这对眼睛的主人更有兴致。

“你……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

商玖被盯得头皮发麻，有种正在被人视奸的错觉。

穆夜愣了下，反问：“不看你，那看哪儿？”

“不是有墙吗？”商玖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左手边。

穆夜：“……”

趁机又拉开一段距离后，商玖犹豫了下，索性把“魔瞳”从随身空间取了出来。

事实上，他很迷茫。

直觉告诉他，白子应该是故意将“魔瞳”留在他手中的，至于原因？

一时半会地，他也想不出来。

透明的圆柱体石英器皿中，如紫琉璃一般璀璨耀眼的“魔瞳”安静地悬浮在半空，不似先前在地下城的时候那样躁动不安。

“这就是‘魔瞳’。”

商玖随手拖了把椅子过来，这种时候，他实在不想跟穆夜打工干戈再打一场，劳神伤身不说，还每次都是他处于下风！

原以为对方见到“魔瞳”应该会比较激动？兴奋？满足？

不知怎地，看着男人那一脸波澜不惊的平静模样，商玖居然有些失望。

微笑着望了一眼明显将不满写在脸上的商玖，穆夜走到他身后，半倚在椅背上，顺势将人圈在怀中，低声笑了起来：“阿玖，你就这么放心我？不怕我把‘魔瞳’抢走了？”

“有本事你就抢啊……”商玖不耐地斜睨了他一眼，旋即意识到两人的姿态太过亲密，不免心生抗拒，刚要挣扎，对方的动作却更快一把。

“别动。”男人低头，紧贴着商玖的耳畔，声音温和，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强势，“不如考虑下我之前的提议？”

“什么提议？”“商玖皱着眉头，很是不满。

男人呵呵笑了声，合上眼，轻嗅着对方身上的味道，淡淡的体香，不似女人身上浓郁的香粉味，清爽甘冽得如同清泉。

“放下你的戒心和成见，我们试着在一起？”

“……”商玖窘。

他可以说，当初的意乱情迷和左右徘徊，其实是受了“毒罗刹”的惑心之毒迷惑么？

下意识地，想要拒绝，末了，却犹豫了。

这一刻，商玖莫名地想到了白子。

一个爱上了凡人最终背叛主人的demon，爱，究竟是一种多么强烈的感情，使得白子做出了这样决绝的选择？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商玖忽然之间，居然也忍不住好奇了一把。

回头，正对上男人深邃得犹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他差一点就要点头了，最后那一刹那，生生地止住了，因为他想到了韩逸风。

商玖没那么严重的洁癖，可就像很多人对“第一次”的执着一样，他没办烦控制自己不去想，即便当初，他选择了用最决绝的方式来跟韩逸风做个了断。

穆夜不会读心术，可他善于察觉，除非是面瘫，不然再细致的情绪变化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就像这会儿——

他察觉到商玖的迟疑，只差一步，他就能得到对方的回应了，但最后一刻，有什么人破坏了他的如意算盘。

而这个人，他曾经不屑一顾，闲杂，却不得不将对方摆在了“情敌”的位置上。

“咳……”商玖轻咳了声，撇过头，摆明了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这‘魔瞳’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颜色比较特别。”算了，就先饶过你一次。

穆夜假装认真地思考了会，像小学生回答老师的提问一样，真诚地答道。

商玖：“……“

“话说回来，阿玖的眼睛，有时候也会变成紫色的呢……”男人的声音忽然降低，像是自言自语。

商玖狐疑地回头，有这种事？为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而且古昊天似乎也从来没跟他提过。

“不信？”穆夜忍俊不禁地问道，同时在心底反省，他的信誉什么时候变的那么差了？

“……”商玖默然。

仔细回想起来，穆夜似乎从来没对他撒过谎，有哪位这个男人实在太狡猾了，他只跟你说真话，却在言语之间，给你布下一个个不着痕迹的陷进，犹如天罗地网，但凡被他盯上的猎物，都是逃无可逃。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男人一本正经地开始自我检讨。

商玖无语地翻了记白眼，在“魔瞳”上方轻轻一抚，将东西收回了随身空间。

这种类似于变戏法一样的举动，着实可以叫人看傻了眼。

只不过这人不是一般人，自然不会变现得太过于大惊小怪。

“阿玖，你倒是一点也不回避我。”男人的语气听上去竟透着继续欣喜？

商玖冷哼了声，心中暗自补充道：明知回避不了，干脆就不遮遮掩掩了，反正柳家的事情落幕之后……

直接用最暴力的手段，把穆夜这段时间内的记忆清除掉，一了百了！

第063章：意外的合作

商玖没想到，事情的变化胡如此这迅速，就好比，他始终不曾料到，柳铮竟然有法子说服柳月痕跟他合作。

“你猜，他用了什么征服了柳月痕，阿玖？”

不管柳家的变故有多么惊心动魄，商玖能做的，只是一个旁观者，淡定地看戏。

而明明置身其中的“强盗头子”居然也如此悠闲，真是……太不公平了。

“与我无关。”

杭九偏着脑袋，神色淡然地望着阳台下方的草丛，夜幕降临之后，虽然灯火嘹亮，有些地方，却昏暗不明。

那里潜伏一个人，他从刚才就注意到了。

察觉到他的目光所在后，男人不在意地笑了笑。

“那是我的保镖。”

“……你确定你需要这种东西？”

商玖不以为然地撇了下嘴，虽然一提到这些，他心里就很是不爽，却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实力已经达到了怪物级别的恐怖状态。

草丛的人影似乎听到了他们谈论，风微动，伴随着绿茵缓缓拂动，人影骤然移向了别处。

“我毕竟不是神。”穆夜忽然一脸感慨。

商玖心中微动，不知是否他的错觉，总觉得那个“神”字被刻意加重了语气，暗示着某些东西。

是他的身份暴露了？

看来事情再拖下去，麻烦会更多。

就好比，这短短的半天之内，发生的一切，让人不敢相信。

半天之前，柳老爷子才宣布柳慕白的存在，柳铮一怒之下，摔门而去，柳月痕虽然比他的废材大哥要冷静理智的多，可对老爷子的态度也称不上和善，甚至于，已经连伪装和掩饰都不屑于去做。

而就在刚刚，柳铮亲自找上门来，找的恰恰是“木叶”这个负责拟定遗嘱，近期被柳老爷子最为信任的金牌律师。

也难为这位肚子里没装多少墨水的大少爷了，找到穆夜后，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

利诱，威逼，双管齐下，目的十分明确，就是要让穆夜帮他作假，修改遗嘱。

借着这个机会，商玖难得又欣赏了一回“强盗头子”强大到无以伦比的忽悠功底，把废材大少爷唬得一愣一愣的不说，更是将赌坊的底都掀光了。

一直到柳铮不知不觉间泄露自己跟柳月痕联手的消息，这才猛然一惊，发现自己上当了，最后撂下一番狠话，又留了四名身材高大魁梧看上去相当强力的黑衣保镖守在房门外……

软禁？保护？监视？

其实也没多少差别。

商玖唯独觉得好笑的是，在他还没弄明白柳月痕怎么会选择跟柳铮合作之前，对方居然将他和穆夜有一腿的“秘密”告知了柳铮。

于是乎——

在刚才的谈话过程中，柳大少爷表现得极为忧伤，那种混合了不甘和羞愤的表情，让商玖不免生出一种他是个“抛弃妻子”的负心汉的……错觉？

柳铮喜欢黛娜？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在柳老爷子相当“器重”黛娜的时候，柳铮也只是将那金发女子当成了自己通往成功道路的踏脚石而已。

这大概就是男人不甘于失败的叛逆心理吧？

商玖懵懵懂懂地思索着，就好比，他不甘被白子轻易压制，任由对方搓扁捏圆一样。

“那个少年……”

脑海中图突然灵光一闪，商玖喃喃自语道，他想起了初见柳月痕的那一晚，跟对方在床上妖精打架的对象，还有那几句模棱两可的对话。

“阿玖想到了什么？”男人自来熟地凑了过来，紧挨着商玖，笑咪咪地问道，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反正这里就咱们俩，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把你的脸露出来让我瞧瞧？”

“……”商玖一语不发地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足足一分钟。

穆夜笑咪咪地任由他打量着自己，也是一声不吭。就这么安静地注视着彼此，仿佛那一眼，就是永恒。

一分钟之后，商玖极为煞风景地打破了沉默。

“瞧够了没？”

男人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伸手卷起对方一缕金发，淡黄色的光泽，发丝柔软而顺滑，手感极好。

商玖不客气地冷哼一声，一把抽过头发。

“柳铮身边有个……军师。”他犹豫了下，最终省略了“狗头”两字，从柳老爷子中毒之后，就是这个狗头军师在给废材大少爷出谋划策，让他前往星都去找古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