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欺负我娘!”
缘熙挑眉道:“还有呢?”
承玉窘迫,双脸通红:“你……我不管了,我要杀了你!”
缘熙反手一握,凝雪剑现世,魔界骤然一片寒霜。
承玉望着簌簌而下的飞雪,一阵寒意陡然而生:“这是雪?你怎么做到的?”
缘熙负手挑剑道:“还望将军手下留情。”
承玉恶狠狠道:“少废话,接招吧。”
周围魔族纷纷躲避,四只虎妖跃上对面的屋顶趁势观察。承玉手执长戟,纵身一跃飞扑至缘熙身前,缘熙左脚向后退了半步,挥剑挡下第一式。承玉来势凶猛,长戟撞在剑上发出铿的一声,缘熙虎口被震得生疼,双脚已陷入砖瓦之中。
早知魔族善战,力大无穷,如今看来果真名不虚传。缘熙皱眉,双眼清寒,运力狠狠一顶,将承玉震开。
承玉体格壮硕,向后退了三步便稳住了身形。
“哼,居然能接上我这一招,想来还是有些本事的。”
缘熙暗自镇定:“在下不才,全蒙父君庇荫。”
承玉怒气又胜:“你长于天庭,不知害过多少本族之人,有什么脸回来!”
缘熙下颌微台,一脸肃穆道:“缘熙虽然不济,可自问从不曾害过无辜生命,将军莫要血口喷人!”
“我呸!你以为我会信?仙界的人个个嘴上说的好听,翻脸就不认人了!”
说罢再一次扑了过来,缘熙紧蹙着眉头,准备借机反击。魔族不懂仙法,若是用仙法,承玉必败。但若是真的用了,他在魔界恐怕也待不了多少时日了。
承玉猛地一挥,长戟如旋风般直逼面门,缘熙向后一跃,尖锐的寒气离自己的双眼不过短短一寸。承玉猛地反手一扫,缘熙还未站定,屈膝弓腰,接着便刺出一剑。承玉一惊,向后连退三步,眉目间不由得有些疑惑。
缘熙趁势攻上,一剑直扫承玉面门。承玉挥戟相对,却不比长剑的灵活。缘熙身法和速度在三界内首屈一指,他飘忽不定,承玉疲于应对,几回合下来便有些吃力。
缘熙手势,双腿并立,迎风而站。白袍飘飘,看上去潇洒自如。承玉一手撑着长戟,酒已然全醒了。他气喘吁吁,双眼更为疑惑。
缘熙道:“如何?将军要不要歇一歇?”
承玉圆目怒瞪,大刀阔斧地一站:“少废话,再战!”
忽然一股魔气冲天而起,承玉周围煞气蔓延,双眼由黑转为赤红。他忽然仰天长啸一声,骤然袭来。速度较之前快了一倍不止。
缘熙虽向后退,脸颊却忽然一痛,伸手一触已然满手是血。
缘熙抬手挡下一击,身子却被震出四五步,还未站定,承玉再次攻了上来。街上满是看热闹的魔族,此时齐齐发出一声低呼。
缘熙心下沉静,提剑冲着承玉狂奔而去。承玉暗笑一声,看来这小子是找死。正要挥出一记,眼前一花,人影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承玉猛地收脚站定,脖颈间突然一凉,一阵寒意顺着皮肤渗进体内。缘熙的半边脸已被血污弄染,他一只眼睁不开,凝雪剑握于手中,离承玉的皮肤不过一寸。
承玉扔了长戟,徒手道:“是我输了,不过我还是不服你。”
缘熙将剑移开,舒了口气:“我不需你服我,我不是魔君。你只需效忠魔界便可。”
承玉转身望着他,见他脸上破开的一道血痕,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垂着头尴尬道:“你这伤需拿草药敷上才可。”
缘熙拿手将眼上的血迹擦干,疼得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心里暗想:这回八成是要破相了。
四名虎妖已然越于身前,递上伤药。缘熙简单包扎一下,将血止住。
承玉站在一侧,颇有些手忙脚乱。
缘熙觉得好笑,对四名虎妖挥挥手道:“你们退下吧。”
承玉将长戟捡了回来,双眼恢复了黑色:“你为何不用仙法,我曾见过仙人的法术很是厉害,呼风唤雨。”
缘熙挑眉笑道:“你想看?”
承玉猛地点头。缘熙随手一挥,承玉只觉得浑身一冷,待反应过来,整个人被冻在了冰块里。只露出两只眼睛还能转动。
缘熙笑了笑,翻身越回茶馆,魔众们见识过少主的本事,啧啧称奇却不敢上前,万一被冻上那可不是好玩的。
片刻后,承玉翻窗而入,头上还带着冰渣,满脸怒容。
他将长戟往地上一撑怒道:“你根本没使出全力!”
缘熙饮了口茶,满嘴都是苦味,想吐被他一口生生吞了下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若使出全力,你连三招都接不住。”
承玉一拍桌子,茶杯被震倒,打了旋滚下了桌面,砸到了承玉的鞋面,热茶撒了一脚。
承玉脸憋得通红道:“你怎知道我接不住,你瞧不起我。”
缘熙有些不耐烦,他从未见过如此胡搅蛮缠的人,果然魔界和仙界悬殊之大。
“没错,我就是瞧不起你。凭我的本事,在天庭也不过是个平庸之辈,你输与我却敢称魔界第一,这三万年来魔君虽不在,可魔界也不该堕落成这幅样子!”
承玉耳朵红了,哑着嗓子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竟如此说,果真还是天庭的一只狗。”
缘熙站了起来,语调带着怒气却依旧平静:“魔界若是依旧固步自封,等不及天庭来犯,恐怕便会自取灭亡。”
承玉双眼猩红,魔众一时间闭了嘴,街道上的吵闹声顺着窗子飘进来。
良久,承玉抬起头,缓缓道:“你说得对,魔界已经沉寂许久了。”
魔众都愕然地望着承玉,承玉双手抱拳,躬身道:“承玉多有冒犯,请少主责罚。”
缘熙双手扶起承玉的手,两人眼中皆闪过一抹宁和。
“你我本是兄弟,无需这许多礼数。”
承玉起身,郑重道:“可我还是不服你。”
缘熙哈哈大笑,拍了拍承玉厚重的臂膀道:“不妨不妨。”
两人在茶馆里一直待到了傍晚。承玉脾气很冲,但却是个好人,性子直率,爱憎分明。
承玉喝的满脸通红:“其实今儿这事跟我娘半点关系也没有,我娘她劳碌了大半辈子,也没啥可图的。”
缘熙也有些醉了,不住的点头:“这我知道,姑姑她这些年太也不容易。”
承玉又喝了一杯:“那时都传魔君已死,魔界大乱,我娘她不得已才开始管理政务。她一个女人家,连魔渊都没出去过,怎么能管得住那些咄咄逼人的大臣。各族纷争不断,我仗着这铁打的一层皮,出去将各个部落打了个遍,这才老实了。”
缘熙道:“当年我爹在任之时是什么境况?”
“你爹他本事大的很,这么多魔君里数他最厉害。”承玉有些愧疚道,“我这一身功夫都是他手把手教的,可惜我太懒又笨,连他的十分之一都够不上。”
缘熙眨了眨眼道:“我爹他……是怎么样一个人?”
承玉将酒杯放下一手搭着缘熙的肩膀,满嘴酒气:“魔君重情重义,当初冽风、炎暝、龙煜三位将军同他亲如兄弟,自从魔君被封印,炎暝战死,龙煜和冽风任何一人手中的权势都可即为称王,可他俩却交出了兵权,离开了魔都。除了你爹,他们不效忠任何一位君主。”
缘熙心里说不出是怎么滋味:“你可见过我娘?”
“你娘?”承玉闷闷地应了声,“就是那个天君的妹妹?见过一面,也是很漂亮的人,你跟你娘不像,你跟你爹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缘熙点头:“我娘在魔界的时候生活的好吗?”
承玉道:“挺好的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你娘住在别院里,不让人随便去看,你问问我娘,她估计知道的清楚一些。”
缘熙喝了一杯酒,觉得满腔都是苦涩。
承玉和他碰了碰杯子:“你回来了,你娘怎么没跟着?”
缘熙的手一顿,酒洒了出来。他双眼有些模糊,心焦得厉害。
“我娘死了。”缘熙将杯中酒喝尽,垂头道,“投了弱水,魂飞魄散了。”
承玉知道魂飞魄散的意思,这世上以后都没这个人了。承玉心里也有些难过,他虽然只见了那个公主一面,但是她的模样至今也忘不了。乌发及肩,绿罗裙,如少女般娇俏,却不显得柔弱。
承玉捂着脸,眼眶红了。
缘熙搭着承玉的肩膀道:“我娘死了你哭什么?”
承玉哀伤道:“我想起来我爹了。”
缘熙诧异:“干你爹何事?”
承玉将杯子重重砸在桌子上:“我爹是个凡人。”
缘熙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他不住地拍承玉的肩膀,直拍地承玉呲牙咧嘴。
“咱俩果然是兄弟,来喝!”
承玉嗷嗷直叫:“喝你妈个头,你这小子成心打我!”
今晚,注定不眠。
31.前夕
第二日,两人从地板上爬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承玉断断续续哭了一晚上,双眼肿的睁不开,缘熙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的伤口已经结了茄,腰背酸痛不已。
两人坐起来对视一眼,承玉头发上浇了酒又沾上了土,看上去活像只狮子,缘熙笑得脸疼,又不敢碰。
承玉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蹙眉道:“你别笑,一笑伤口又开了,要落疤的。”
缘熙道:“落疤就落疤,没什么不好的,又不是娘们儿。”
“话虽这么说,可你这脸伤着了太可惜。”
缘熙不再理他,两人站起来,勾肩搭背地回到了宫里。奴才和宫女一个个瞪大了眼,跟见了鬼似的。
缘熙没有地方住,便去承玉的宫中简单洗漱一番,凑合睡了一觉。等醒来的时候,发现承玉已经不见了。一问宫女才知道,两人打架的事儿让梦冶姑姑知道了,承玉正在殿前挨训。
缘熙赶过去的时候,承玉背上被打的皮开肉绽,还剩一口气在。梦冶脸色铁青,自己儿子被打成这样,表面上一点都不动容也是一种能力。
承玉抬了抬眼,已经没什么意识了。
梦冶见缘熙来了,慌忙站起,躬身道:“少主。”
缘熙走过去看了承玉一眼,不禁有些头疼。这仙魔开战前夕把魔界将军打成这样,明摆着是不想让自己儿子出战了。
缘熙垂首问:“承玉做了什么事,惹得姑姑如此生气。”
梦冶怒道:“承玉冒犯少主,害少主受伤,理应受罚。”
缘熙摸了摸脸上的伤,又看了承玉一眼,觉得实在是有些对不住他。梦冶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可承玉若无法出战,仙魔之战恐未战先败。正不知如何是好,门外忽报妖皇驾到。
缘熙心头一跳,便知他为何而来。梦冶愕然,青羽昨日刚走,今日又来,出乎意料。
青羽面色不善,已经疾步走到大厅内,略略对梦冶施了个礼。继而便看向缘熙。
缘熙脸上的结痂覆盖了半张脸,乍一看很是可怖,伤口虽不深,但长戟刃上的煞气很重,要想除干净很不容易。青羽直接扳过缘熙的脸,仔细地查看,神色越来越难看。缘熙只觉得眼前人火气越来越旺,连忙拂过青羽的手。
“妖皇今日匆忙而来,是有什么急事?”
青羽自知失态,向后退了一步,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颗药丸。
“将这药化于水中,服下后调理几日脸上的疤便会消掉了。”
缘熙拿在手里道:“这是什么药?”
青羽道:“妖族长老融百种仙草制成,可治百病,对外伤也及其有用。”
缘熙双眼一亮,蹲在承玉身边,掰开他的嘴,将药塞了进去。
承玉下意识地咽了,依旧没有睁开眼。
缘熙道:“托了妖皇的福,承玉不日便能康复了。”
梦冶:“……”
青羽:“……”
半个月后,承玉恢复如初,缘熙脸上的茄掉了,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缘熙居于泫离魔君的宫中,泫离的殿内很是清减,空荡荡的大殿什么都没有。卧房内简洁整齐,向东的一面墙上挂着一幅画。
画中只一人,锦袍加身,策马疾驰。背景是广阔的原野,残阳如血。
缘熙看了那画一眼,转身去了承玉的寝宫。
走到宫墙外,便能觉出一股慑人的魔气,院内的树枝被疾风吹得阵阵发抖。
承玉手拿长戟,在院内舞弄。他身材高大,一身古铜色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汗水顺着隆起的肌肉滑落,分外的精练性感。
缘熙站在门边,等他停下来歇着,才跨步走了进去。
“好全了?”
承玉拿着汗巾擦脸,听到缘熙问话抬起头来,笑道:“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缘熙拿着汗巾给他擦背,背上新伤旧伤留下的疤痕像是一道道沟壑,看得人心惊,“哪里来这么多伤?”
承玉道:“大都是小时候练武时魔君打的。”
缘熙皱眉:“我爹下手真狠。”
承玉笑道:“魔君要求很严,我又懒又笨,自然要挨打。”
缘熙挑眉一笑道:“给你说个好消息。”
“啥事儿?”
“今早龙煜和冽风将军带着人马回来了。”
承玉转过头,一脸惊喜道:“真的?”
“嗯。”
承玉道:“还是你有本事。”
缘熙将汗巾丢到他头上道:“不是我有本事,是我爹的名号实在是太大。”
承玉穿好衣服道:“明天就要出兵了,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
承玉和缘熙并肩走出宫殿,迎面撞上了龙煜和冽风两位将军,龙煜身材高大,容貌刚毅冷峻,冽风一头红发,皮肤白皙,五官秀气,但却不怒自威。
承玉同他们早就相识,走上去打招呼,多年未见自有不少话要说。
龙煜和冽风转头打算向缘熙屈膝,缘熙摆了摆手,示意无需多礼。
承玉攀着缘熙的肩膀道:“走,跟咱们去乐呵乐呵?”
龙煜和冽风对视一眼道:“少主,开战在即,微臣同梦冶公主还有些事要商计。”
缘熙道:“有劳二位将军了,缘熙不懂用兵作战之道,之后还需将军多多提点。”
龙煜忙道:“少主将兵权交予我二人之手,自不会辜负少主信任。”
承玉不耐烦地揉了揉脑袋道:“你们客气过来客气过去有什么意思,明天就开打了,能不能活着都是个事儿,还计较这些做什么,走着走着,喝酒去。”
龙煜道:“可是公主那里……”
承玉轻佻的拽住了冽风的胳膊,贴过去道:“冽风叔父,要不你跟我们去?”
冽风含目一笑,分外的艳丽妖娆,“许久不来魔都,这次正好尝一尝醉仙楼的酒,煜哥,你自己去吧,我陪少主玩去。”
龙煜看了看天道:“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冽风的脾气性子同青羽有几分相像,生的一副凉薄寡情的脸,论忠心绝不输于任何一人。醉仙楼热闹得很,认出冽风的魔族不少,一时间更加的喧闹。
三人在楼上开了一个包间,依稀还能辨出外面的喧嚣声。
缘熙忍不住道:“冽风将军威望很高。”
冽风但笑不语,承玉撇着嘴道:“他们俩人回来就没我的戏的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