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来!摔哪儿了?!”有人往起拽我,这音儿化成啥都能听出来是谁的,哼,还是张杰好!
“唉,倒霉催的,没事儿。”我一边往起爬一边儿说。
“你说你笨的!走个路也能摔一跤!”他伸手拍我裤子上的土,我自己也拍身上的土:“……就是笨,笨蛋跟笨蛋做朋友,你也是笨蛋。”
“你这家伙!就嘴上能说!”
“哈哈,不看咱语文儿成绩排第几~我先去趟刘月芳那儿啊。”
“昂,小心点儿啊,别又摔跤!”
“看你说的我还真笨啊——”我回头看他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额……前面硬邦邦凉冰冰的是啥,尴尬扭过脸一看哥们儿撞墙上了……
如果现在有乌鸦,一定都会飞到我头顶的……
去了办公室,刘月芳拿起我的稿儿拿着股架子翘起二郎腿儿看,还故意把稿儿放地很低自己身体又坐地直直的,所以那目光就是完全的鄙视,看她那样儿真想给她一拳,哼,给她一拳都脏手!
很显然,她找不出我写的有什么不妥的,甩了甩稿纸,看也没看我就递回来:“恩。”
……为了回击,我拿回稿儿扭头就走了,走地很决绝,也没和她打招呼。哼!
回去以后把稿儿放桌面儿上,想着星期一就能在广大师生面前出风头,心里又紧张又期待,不知道自己从麦克风里传出的音儿是啥样儿的,会不会特傻?到时候会不会紧张地再磕巴了……不会,应该不会,平时主持班会啥的不是挺好的,没磕巴过……
可是悲剧就是这样接二连三地发生在我身上。
星期日晚上多看了会儿书,睡地比较晚,不过我经常会看书看到很晚,没啥事儿。
结果第二天一睁眼,大亮的天光透过窗帘就是一种极大的不祥之兆……一把抓过闹铃,时间停止在四点五十,秒针还不甘心地跳动着,只是指在3那里再也挪不上去……
我的天!!!伴随着极大的不安和着急,我想我是飞出家门的,拿现在的速度去参加奥运会应该都能获奖!
飞奔到学校大门口,我听到的是,前进,前进,前进进的调调。
“下面国旗下讲话,由248班张学冬同学上台演讲。”
“啪啪啪……”还算热烈的鼓掌声。
“老师同学们好,今天我要演讲的题目是如何做到出淤泥而不染。围绕在身边有很多不利于我们身心健康的事情,比如烟、酒,这就是对我们身体有害的,再比如黄色的影视信息,社会上的不良风气,以及周围人的不良引导,都有可能使我们走上歧路,那么,如何在诸多诱惑中保持自己的正确心态呢?首先就要做到……”
站在所有队伍外的我,就像个局外人,眼睁睁地看着他手里拿着我的讲稿,亲耳听到他讲我写的话,那么理所当然,那么抑扬顿挫,那么义正言辞,那么风度翩翩。听到开头的时候,我对自己说,呵呵,人家借鉴借鉴没什么不可以的,越往后,越多一个字,随之而来的失望还有愤怒就越强烈,以及所有人类都有的嫉妒心熊熊燃烧起来,他是一个盗窃者,竟然这样光明正大地偷别人的东西,还要不要脸!!
升旗仪式结束,池青上前盘问我几句,我不耐烦地说睡过头了就奔张学冬面前一把揪住他领子喊:“你他妈的怎么这么不要脸?!”这是我第一次,第一次说了脏话,对别人说了脏话。
“你有病啊?!”他像看疯狗似地看我一眼,同样怒气十足地掰开揪着我领子的手,我顾不上什么脸面风度纪律在很多学生老师的围观下扯足了音量喊,我想把我所有的委屈不满愤恨都喊出来,却发现越喊气越大:“你说我有病?你他妈的怎么这么贱?!你不要脸地偷别人东西是不是觉得自己特牛逼?!”原来说脏话是耗元气的,我感觉自己喊完这些身体都有些摇摇欲坠。
“你骂谁呢?谁偷东西了?你以为我稀罕你写那破玩意儿?切,别人当是垃圾你还当你写的是文学至宝呢?是班主任让我念我才念的!”从来没有一种鄙视这样伤人,这种伤或许可以和当时张杰给我的媲美,却更胜一筹。虽然我还没孩子,但是按道理来讲当别人骂你的时候,你或许可以忍受,可是当别人欺负你的孩子时,是否还能再忍?就和现在的处境一样。我想我可以掉眼泪,可是我不能掉眼泪,软弱不应该呈现在敌人面前,可是我又如何发泄?如何反驳?
“你才是垃圾!少装逼,是,我们家裴明写的不咋样儿,那你有本事写一个出来我看看?他写的是垃圾那你写的就是狗屁!你再不服气他也是第一名你是第二名,你就是人家裤裆底下的败类还在这儿逼咧咧个求毛儿啊?真不嫌丢人,有种你考个第一来让我们瞧瞧你多牛逼啊,班主任让你念你就念,班主任让你舔求你舔不舔!你他妈的自己脑子没浆儿啊跟狗似地让人使唤?还不如狗了狗最起码长地亲你他妈长地蠢驴样儿你咋不死了去还在这儿影响市容影响我们心情气坏我们裴明你好意思吗你?!”他没动手,只不过是一脸凶样儿地戳了戳张学冬肩头,力气挺大,戳地他退后了好几步。
虽然他粗劣的用词听起来刺耳,可是我心里真的很痛快,大大地出了一口气,一股甘泉一样熄灭了灼心的火焰,烧伤的疼痛才有所减轻。看着张学冬那生气委屈却不敢狡辩的表情,我想我现在就是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活该!
“唉要怨也都怨刘月芳你就别骂他了!”董轩儿扒拉开人群挤进来冲张杰说了一句就护上张学冬,然后又跟我说:“裴明你也别气了,刘月芳那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让他念他有啥办法,实在不行哥们儿在这儿替你赔不是了行吧!”
本来气就消了大半,加上董轩挺真诚的,我想这事儿就算了呗,谁知道刘月芳气冲冲地跑来了,指着我鼻子就喊:“你是不是反了天了你?!”她面目已经狰狞到可以用厉鬼来形容,小眼睛凶狠地瞪大了看起来恶心又惊悚,嘴角的蛮横比得过任何一个黑帮老大。
“你迟到了你是不是还有理地不行了?!大操场上你就骂开了?!你知不知道这儿是学校,能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地方?!就是我让他念的,怎么了,不行?!”
“当然不行!”已经熄灭的怒火如果再烧起来就没那么容易灭了!“那是我写的凭什么让他念?他自己不会写?!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我告诉你,只要我是这班主任一天我就有这权利!这地方小装不下你你就哪儿大上哪儿去!轮不到你来我这儿撒野!”
“我凭什么走?!你没师德没修养该走的是你!!”
“嘿!嚷什么呢?!”老远就看池青瞪着眼背着一只手,稳稳地挺着肚子走来了。
“他迟到了不能上台演讲,我就让我们班别的孩子替他念,他倒来事儿了下来就骂人家那孩子,还和我顶嘴!”刘月芳立马就跟池青告状,池青看了我一眼,说:“你跟我来趟教导处。”
第46章
教导处在一楼向阳面,此时窗外的桃树枝干已经没有了一片叶子。我跟进去,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这是我第一次进教导处。心里忐忑不安,我不知道将有什么样的命运等着我。
他没理我,先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拉开椅子坐下吹了吹茶杯上的浮沫,就在这时他手机又响了,接起来冷淡地说了几句挂掉了。时间托地越久,心里的恐惧就越深,此时此刻的教导处像一座暗无天日的监牢,密不透风,我就是等待处决的犯人。我多想有人可以来救救我。
茶水还很烫,他不得不慢慢地喝了两口。茶水与他嘴唇摩擦的声音想无形的电光一样刺激着我的心脏。
“今天为什么迟到啊。”他没看我,放下茶杯问。
“闹钟没电了。”
“恩。既然是你迟到了,就是你不对在先,老师让别人念你的稿子也是迫不得已,你在操场上就嚷嚷起来,像什么样儿?”
“……”这一刻我都觉得难道真是自己错了。
“刘老师再怎么样也是你班主任,尊师敬长的道理还用我教你?回去写份儿检查,下午交过来。”
“……”
“行了,回去上课吧。”
“……”无尽的迷惘。长大后才知道,其实在大人眼里不算什么事儿的事儿,在一个孩子眼里有多重要。当他们用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或者说就是吓吓你教训教训你,才故意摆出那么一副姿态时,一个孩子心里有多忐忑,好像全世界的恐惧都扑向自己。在他们看来可能就是工作中一个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却可以那么狠地伤一个孩子的心。很多次在街上看到哭泣的小孩,伤心的眼泪一直一直在流,大人们却无可奈何地或拉或拽,更有甚者在屁股上来一脚。你们知道那种疼,有多疼?你们知道,你们每个人都知道,你们每个人都当过孩子。在一个孩子身上踹一脚,等同于在一个成年人身上刺一刀的痛。可是为何所有的人都在自己长大后,忘了那些,总用利刃伤害自己的亲生骨肉。可你们还理直气壮地说,不过是骂他两句,不过是打他两下。每个人都是这样长大的。每个人都有这样一个伤痕累累的童年,一代又一代。
在回班的路上我想了好多,我在想,这件事似乎真的是我不对。那么这第一个不对之后的事,是不是就因为和我这个错误对立,都变成对的?那么张学冬说我写的是垃圾,是对的,刘月芳那让人厌恶的态度,是对的,那……张杰呢?他是帮我的,所以,他就是错的?可是为什么对这样让人痛苦,错这样让人温暖?
或许……我没错,对,我迟到是我错了,可是我指责张学冬没错,当时我又不知道是刘月芳让他念的,那之后张杰骂他呢?那是他自找的,因为他说的那些话就很欠揍,他说的那些话就已经彻彻底底地表明他心眼儿不怎么好。可是到头来要交检查的是我,他们却像完全的受害者一样没有受到一点惩罚。
这个世界真不公平。或许这个世界没有对与错,只有胜或败,那么政治老师嘴里每天讲的那些又都是什么呢?所有那些老师们教导我们的那些都是什么呢?
狗屁,都是狗屁,都是虚伪的嘴脸。
第一节是英语课,李老师正在讲课文,我喊了报告,她很和蔼地让我进来了。可能是我英语成绩好,她对我一直都挺好的,时不时地还让我和英语课代表苏羽琴一起领读课文。
轻飘飘地坐在自己座位上,没过多长时间,就下课了。临走前李老师还嘱咐我,记得抄同桌的笔记。
“池青都和你说啥啦?”一下课他就问我。
“没啥,就写篇儿检查,哼,那玩意儿还不好说?三下五除二就搞他个好几千字儿的。吓死他,哈哈~”
“你这家伙,写检查还那么高兴?”
“切,写检查怎么了,没写过检查的人生都有缺憾。再说了,写检查也可以展示我的文学才华,这也是一机会吧。”我说地无所谓,我说地痞气十足,脏话还没练好,不然现在一定带一句。
“牛逼啊……不愧是L·裴明啊。”他又差点叫成了龙龙,我纳闷儿地转过身失笑问他:“你咋一会儿龙龙一会儿裴明的,也不嫌换来换去地麻烦。”
“……”他挑挑眉,嘟起嘴的样子像是要说什么却又不说。
“喂,你说啊?”
“……你过来。”他说着抬起手动了动大拇指以外的那几个指头,招呼我凑过去……我纳闷儿死了,不解地看他一眼凑了过去,他趴我耳朵上,一张嘴热气就冒进去了,要不是耳鼻喉连着呢,我就觉得这热气从耳朵灌进喉咙,慢慢儿地都灌到肚子里去了……
“我不想让同学知道你小名。”
“哈哈哈……那你在画室的时候不还叫呢?”我当是怎么回事儿,这家伙原来是这么想的,嘿嘿,真俏。
“那不一样,跟他们八辈子见不了一面儿的,在班里天天见,我靠,谁见你谁都叫你小名儿,我……”
“你咋啦?”
“老子不愿意!!”这家伙,蛮劲儿说上来就上来了……嘿嘿,我特愿意他是这么想的。
我就知道刘月芳不会善罢甘休,今天立马就行动了,说这已经上了初二,有必要再好好重组一下班委,就比如我这班长,一开始就是直接任命的,对大家不公平。说完这些她又加了一句,说什么没关系,只要你带头作用好,谁好谁坏大家看得出来,该你当的还是你当。哼,是吗?我就等着这选举结果,可是最终的决定,我自己早就做好了。
班会课上一通投票。张杰在我后面捅了捅我后背:“我选谁呀?”
“想选谁选谁。”
“……算了,还是写你吧。其实我不想让你当班长,一天这事儿那事儿的,叫你陪我上个厕所有时候都没空,不过别人又实在垃圾……”
“就是,我也选的你。”韩丽也这么说。或许,杨家两兄弟,邓晓正,苏羽琴,牛蕴琦,曹帅,李聪颖,他们都选的是我,张晓敏我就不一定了,虽说同桌这么长时间关系不错可她没准儿也会选她自己……董轩儿,也不确定,他跟张学冬关系也好,备不住就选了他了。
“呵呵……嘿嘿……”我听完了直乐,他说你又傻笑啥,我说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戏剧性地这次是我以高票数胜出,可惜,对不起,我已经不稀罕了。
下了课后我再次去了办公室,进去和刘月芳说:“我不想当班长了。”
“为什么?”
“事儿多,班里几乎什么事都是班长做,忙不过来。”
“这次不是重选了班委吗?分工明确,该谁做谁做你分配就行了?”
这时候我想到了我妈,她一向不喜欢我做班长,说影响学习。
“家长不让当了。”
“……哼,行吧。这种事情老师尊重你,那回头我和他们另外几个班委商量下,重新选一个出来。”
虽说是我自己要求的,可是这种直接被踢出局外的感觉一样让人很不爽。
刘月芳最后的方案就是,他们几个班委轮流看自习纪律,至于其他事情,到时候再临时分工。张杰知道我不当班长了挺诧异,没有太高兴,当然更不可能不高兴,就是诧异。
一回家我妈就和我说刘月芳又打电话来了,但是今天发生这两件事还不至于让她跟我没完没了,尤其是不当班长合她心意,也就没多追究。
第47章
初二又开了两门新课,化学和物理,加上本来就有的那些,算算一共有十三门功课!光教科书不算还有一大堆练习册辅导书,桌斗里塞地满满的,桌面上也不清净,偶尔想趴桌上睡一会儿都没地儿。新的化学老师讲课干脆利落,做人也简单纯粹,该干嘛干嘛,该管的一点儿不放松,不该管的也不瞎参合,该批评的批评,但从不讽刺嘲弄,所以大家对她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至于物理老师……目前为人还看不出来,就知道这人长的真是到一定境界了,跟三什么玩意儿组个组合没准儿能破最丑世界吉尼斯纪录。虽然说这些老师们当中终于有了一个大眼的,可是我的妈,那眼睛俨然不是用大可以形容了,简直就可以说是死鱼泡儿,而且还是死了好久的,估计她自己也觉得不美观,于是戴了一特厚的眼镜儿来遮掩,而她脸上的另一标志性建筑,就是那张丰满而性感的,驴唇……这个词儿是董轩想出来的,用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了。嘿,没准人家觉得自己长地特美呢,反正讲课的时候老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简单介绍一下这两位新老师,我们就该放国庆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