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日食者,月掩之也。日彰中天,而月在下,却不安于状,障于日之形。时周王室衰微,诸侯割据,各方称雄。更有齐国桓公借
拥天子之名以令诸侯,九召诸侯大会。以使礼崩乐坏,不复前制。月掩日华,乱世春秋。
——天狼篇——
晋有悍将,其凶如狼,为诸侯之惧也。楚晋河中一战中,遭叛将所害,几丧性命。而遇山中隐士,莽野之地相处数日,晃如隔
世。归隐之人,身份神秘,原乃齐国之将。原亦曾马踏鲁地,太行驱狄,名震野外。惺惺相惜,交心互信。生死同历,强晋风
云起。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隗天狼,知无玥 ┃ 配角:赵盾,荀首 ┃ 其它:战争,古代,将军,隐士
序
甲骨卜辞有载,殷时有西方蛮族散居周邑以北,乃名鬼方,又或名狄。
狄人部落众多,中原汉民将其以衣饰为分,其中赤狄、白狄、长狄为着。
春秋之初,赤狄入晋,据太行建国,东行灭邢、卫二国。狄人乃游牧民族,嗜武悍勇,鬼戎骁勇彪扞,加之马术高超,一入中
原有如狼虎之师,令中原兵将胆战心寒。
襄王时,弟子带作乱,引狄师侵中原,逐周主,晋文公出兵勤王。其时文公霸业正盛,晋兵甲之强已在中原诸侯中赫赫有威,
战车浩荡更号千乘之国。此战文公大败狄师于温,俘狄军,迎周主归朝,成就霸主之位。
狄人不安于室,常斥鬼戎攻打中原诸候,与中原汉民势成水火。
第一章:天狼将,诸侯慑。兴刀兵,尚武仪。
晋都新田。
文公之后,有襄公盛世,如今乃是其子灵公即位。其时东到太行山麓,西与秦国毗邻,南抵黄河之南,北和戎狄交接,均是晋
地,北方大国之盛可谓一时无两。都城新田更受誉为北方诸国中最为繁盛的城市。
城池宏伟壮观,街道齐整。各国货物任意流通,至令新田商贾云集,富庶非常,青石道上乃见是金玉其车,文错其服。
午后一刻,本便熙来攘往的街道上突然挤进一群急匆匆的军人,看他们身披亮片盔甲,腰挎刀剑,威风凛凛,步履沉重砸地有
声,寻常百姓哪敢相阻,纷纷让出道来,夹道两旁只好奇地瞧着这堆突然出现在闹市之中迅速移动的重盔重甲。
只见他们行色匆匆,却边是前进边访寻路旁商铺,似乎正在寻人。
末了,终于在一间铁匠铺子前停步,厚重盔甲围在门口如同一堵坚固的铜墙铁壁,只怕连只蚊子都不能从铺子里飞出来。漫说
寻常百姓,便是常居晋都的居民也没见到过这般阵仗,无不私下议论纷纷,这铁匠铺的刘老头家是得罪了哪家大人?还是窝藏
了什么逃亡的重犯不成?
他们是看不见里面情况,可铺里头也不见得能透光。军人身上的盔甲可在战场上强抗刀剑,更甚者抵受战车碾压,可见其坚。
这本就是又小又窄的铺子,被那堵甲壁一堵,连丝光都透不进来,只剩下铺子里!!烧铁的火炉子冒出炽热的火光,映着几个
目瞪口呆,光了上半身刚在打铁的工匠。
一个有些佝偻的老头好不容易回过神,颤抖着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问为首那位银盔军爷:“不、不知大人有、有何、何贵干
?……”他是抖得太厉害了,加上长年火边讨生,声音沙哑难听,银盔军官根本没听清楚,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打算听,从一进
来,他就只盯着靠里面的火炉旁的那个男人。
男人背对着门口,适才一番骚乱似乎并未影响他,所有人都停下手,偏他仍拖出炉中烧红的长铁,放在砧上,举起沉重的铁锤
用力敲打,“叮当——叮当——叮当——”敲打声沉稳有力,不紧不慢,在所有人都不敢吱声的铁匠铺里显得有些突兀,也把
刘老头的心敲得咯!咯!地跳。
炉火赤红,映在男人结实有力的背肌上,黝黑皮肤布满汗珠,每一块肌理均匀凸现,随了每一个举锤敲下的动作稍蛰便起,这
并不仅止于粗重劳力的锻炼,更让人感觉到一种隐伏在他体内,无可想象的强悍力量。
若看真切了,竟就见他背部纹了一头凶猛的豺狼,狼身矫捷,呈欲扑之姿。合该赞叹那位不知名的纹雕师匠,这头狼栩栩如生
,一双狼眼凶悍残忍,紧盯敌人,四爪勾地,仿佛抓在男人皮肉之上,随时张开血盆大口扑向猎物。
刘老头注意到军官眼神,见他盯住那个男人,心里不禁更是害怕,当初见了这个莫名投靠的男人,就不该贪图小利,听说不收
工钱只管饭吃,又见他恐武有力,便将他留下,想不到居然是个逃犯!
“大、大人、小、小人无知……绝、绝对、没有窝、窝藏、藏重、重犯……”他慌忙转过身来,一改适才低声下气,尖了声音
大声吆喝那边的男人:“狼头!!还不快点滚过来!!”
被叫做狼头的男人闻声定了手,垂下手臂的肩膀除了呼吸起伏似乎还喷了口鼻息,便是如此,竟教那位银盔军官脸色一变。
刘老头只当他真是什么通缉要犯,不过身后有一队人马撑腰,他倒是有持无恐,大声叫嚣:“快滚过来!没看见军爷在等吗?
你——”
银盔军官突然一抬手,止了他刺耳叫骂,然后迈步走到男人面前。
男人丢下铁锤,转过身来。
只见这男人浓眉豹眼,五官深邃,曾经整齐的发髻在粗重的动作中散落了些碎发,嘴巴到下颚处冒出懒得刮理的短硬胡须。
刘老头尚在担心他们动起手来会不会砸烂铺子里头的东西,岂料那银盔军官猛然单膝跪地,竟朝那上身赤裸的男人低头行礼。
他掉下来的下巴尚未合上,就听那军官朗声道:“请将军回府!”
男人随手拿起炉旁放着的烂布,擦了擦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水,复又抹了抹满是炉灰的大掌,哼道:“主公许我十天休沐。邹延
,你倒算算,我才出来几天?”
银盔军官脸色难看,面前男人不怒而威,此地明明不过是又黑又窄的铁匠铺,然而他却如同跪在军营主帅帐中,又惊又怕,背
上甚至起了一层薄汗。
“末将知罪……只不过,将军临走前说了,若是公主来访……”
“你怎不早说!”男人脸上面露喜色,丢掉手上破布,拉过挂在木栏处的外衣随意一披,边往外走边喝道,“备马!”挡在门
口的众将士训练有素两旁退开,让出道来。
男人走过几乎快吓得昏过去的刘老头身边,忽然咧嘴一笑:“承蒙照顾!本想亲自打把刀使使,可惜时间不及了。你替我打好
了送来将军府!”言罢从腰间掏出一个钱袋丢到刘老头怀里,“这是刀钱,多了给铺里的兄弟打角酒喝!”
此时一名军士已牵来马匹,男人手按马鞍,飞跃上马,双腿一夹,那马撒开四蹄便往前飙去。
银盔军官瞥了一眼刘老头,想他也听不见其他了,拉过身旁一名铁匠吩咐几声,便带了一众军士离开集市。
过了好半个时辰,铁匠铺里的人才晃过神来。
刘老头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怀里的钱袋一松,洒了一地的尖足布币。众人更是面面相觑,想不到那个沉默少言,却饭量奇大的
男人,居然是位将军!
“他、他到底、是谁?”
刚才受银盔将军吩咐过的铁匠抖着声音,犹犹豫豫地回答:“是……是天、天狼将军……”
这话音刚落,刘老头居然两眼一翻,咕咚倒地吓昏了过去。
******
天狼将军,隗天狼,是晋国威震诸侯的一个传说。
传说他是天上神将,投身人间,一出世便煞气满屋,他生身父母惧怕不已,将其遗弃道旁,所幸得襄王捡拾收为义子。
传说他投军之时不过是当名普通士卒,但他臂力如熊,更使得一把长刀,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首战竟就以步卒身份一击斩
杀敌方首将,两年之后,凭其一身豪勇晋升将军。
传说他在晋楚大战中以一臂长刀,拖斩敌将一十五名,士卒不计其数,堆在他脚下的人尸马骸,如丘成山,至此役结束,无人
敢近其身半丈之内。
传说他从无败迹,从来没有人能够在战场上将他击败,即使对方有十倍于他的兵将,但依然无法撼动他手下那支银盔军队,诸
侯各国,敬畏地将这支军队称为天狼军。
虽然尽归传说,无从考证,然天狼军在隗天狼手下确实纪律严明,神威无敌,诸侯要兴兵侵晋,最先要做的,不是起卦问卜胜
负谁属,而是先派人打听这位天狼将军有否抱恙,若是探子回报他精神爽利,在后院练刀虎虎生风,这仗嘛……便还得先拖一
拖吧!
而这位人人口中称誉的天狼将军,如今却是快马加鞭一个劲地往府上赶,才到府前十丈之距,马未停蹄,竟按耐不住一个飞身
,似鹞子般卷身落马,门前守兵被吓得不轻,还没看得真切,便已见将军风般掠过众人,急不可待往中庭而去。
既是将军府邸,又岂会有什么亭台楼阁?
府中一切简朴实用,无半点奢华多余的摆设,中庭倒是宽敞,尚可摆上百桌筵席不见拥挤,两侧兵器架上刀影森森,剑光寒意
,更有戈、矛、戟、殳、弓矢等武器,倒是齐全得很。甚至有两个重达百斤的拿顶石椿,手柄处非常光滑,想必是常用之物。
然这硬派十足的中庭武场上,如今却站了一人,此人身披蓝色斗篷,身材修长纤细,斗篷下随风飘出几缕碎发,沁人心脾的桂
花香在空中飘散,让这本只纳男人的武场多了几分旖旎春色。
“参见公主!”
隗天狼快步上前,低头跪拜,语义尊敬,但阴影下藏着的脸却难掩欢意。
一双青葱般的玉手轻轻摘下头上的斗篷,回过头来,露出一张纯美的脸,亮晶晶的杏眼像藏了天上的星辰,樱红小嘴娇艳欲滴
,看到地上的男人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不禁噗哧笑了:“隗哥哥,你又去跟谁打架了?”
听了这句亲昵的呼唤,隗天狼只觉如饮蜜甜,他扬起头,终于看到少女可人的笑脸,总是硬梆梆的脸庞也柔和了许多:“公主
误会了,末将只是……去打铁了。”
“打铁?打铁好玩吗?”
公主好奇地问,隗天狼想了想,便摇头道:“不好玩。”
见他还跪在地上,公主弯身拉他起来:“隗哥哥,不是早跟你说过,对我不必又跪又拜的吗?”
“嗯!”隗天狼倒也爽快,顺势站起身。他个子高大,公主只到他肩膀,这一起来,仿佛便把娇小的少女纳在怀抱之中。
公主仍是对他为何去打铁好奇得很,又问:“隗哥哥,你有十日休沐,有那么多好玩的,怎要去打铁了呢?”
隗天狼伸手指了指挂在梁上的长刀,道:“我这把刀上阵杀敌无数,净砍骨头都快砍裂了,想着趁战事未起,先去造把好使的
。”
他说得血腥,若是寻常女子早该吓得面无人色,只是公主乃是襄公之女,当今晋王灵公之姐,虽然看来娇弱,但生于乱世,也
曾随父行军出征,见过血流成河的战役,听过振动大地的战鼓,听他这么一说,不惧反笑:“如此甚好,有了好兵器,隗哥哥
在战场上定是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隗天狼两颊现出笑纹:“你当我是头大老虎啊?”
“才不是呢!我的隗哥哥,是最威武、最勇猛,从最高最高的九重天上奔来的天狼!”
“哈哈哈——”
第二章:盏中酿,送儿郎。千里远,护国邦。
新田城外,春意盎然,绿坡上青草茵茵,野菊偷冒出头来,看这大千世界。
“嘀哒嘀哒”缓慢而清脆的马蹄声,悠然散漫,只见原野上,一匹高头骏马驮了一名妙龄少女,少女身上的蓝色斗篷随风飘动
,便像融入身后无云的碧空。马旁,一个高大壮健的男人随意地拉着马缰,伴了少女,偶尔抬头看看身畔的少女,眼中藏有无
限满足。
少女呼吸着草原带了泥土气息的芬芳,笑了:“只有隗哥哥会带我出城玩,旁人都是不敢的。”
“为何?”
少女嘟了小嘴:“说是怕我被潜入新田的刺客掳走。”
男人稍是皱眉,道:“说得也是,公主还是多加小心。近日边境常有急报送来,楚军蠢蠢欲动,我想可能不用多久,便要开战
了。”
这少女便是晋国公主邯邱,替她牵马的,正是名震天下的晋国猛将,隗天狼。
邯邱自小心地善良,对诸侯间连年争战极为厌倦,可惜她虽贵为公主,朝中却无她说话的地方,亦只有黯然神伤。此时听到战
事再起,心中不禁难过,抬目远眺寥空。
不久之后,那片天空下将战鼓雷鸣,金戈铁马,漫天嘶鸣,再也不复平静。
无奈一声叹息:“战场之上,难免死伤……妻失夫,子失父,父失儿……却不知何时才能化干戈,平战乱……”
隗天狼无法回答,他知公主心怀仁慈,但他却不能不遵从晋王意旨,挥军上阵,他能够做的,只有获胜,若是胜了,才能将手
下的兄弟多带几个回来。
所幸邯邱很快收拾心情,重新露出笑颜。
她的笑容,总是如春风沐面,无论寒冬炎夏,总能让隗天狼从心底感到舒服。
“隗哥哥,这次你也得答应我,平安回来。”
“我答应你。”
他答得爽快,邯邱嗔笑问道:“真的?”
隗天狼弯下腰,在绿茵地上刨出一棵刚冒出花骨朵的野菊,摇摆在风中的枝叶看似脆弱,内里却强韧得很。他小心翼翼地用布
包了沾着湿泥的花根,送到邯邱手中,“等到这花落下最后一瓣,我会带着胜利踏入新田城门。”
******
果然不出隗天狼所料,他那十日的休沐未结,便传来紧急军情,楚军乘着冬雪冰融,冻地解封之机,率领十万大军压境!
大殿之上,如今气氛凝重。
众臣围坐殿上,正中之位上坐着一名少年,正是晋公夷!。其父卒时他尚在年幼,如今亦不过是名未及弱冠的少年,身旁围了
许些年迈的大臣,显得更为稚气。
楚军压境,众臣均为出兵一事议论纷纷。
一名年迈的大臣稍一抬手,殿上马上安静下来。
晋公看了看他,又环视四周,有些犹豫地出言问道:“如今楚军压境……众卿可有良策?”
马上有大臣应道:“臣认为,楚国君主昏庸无能,主帅狂妄轻敌,将骄兵惰,想我文公败楚军于城濮,俘百乘兵车、千名步卒
,可见楚师无能,不足为惧!”
又有大臣附道:“臣也认为,楚国挥军北上,简直是自取灭亡!我晋国拥百万强兵,他们区区十万人,不过如飞蛾逐火,可笑
至极!”
众臣嚷嚷一翻,歌功颂德,无不是吹嘘晋军强大,楚军不堪一击,却始终未能提出具体建议。隗天狼坐在后席,听在耳中不禁
暗暗生厌。微敛豹目,扫过那一张张口沫横飞的脸,低声冷哼。一群只懂养尊处优的士大夫,怕是连城门都不曾迈出半步,又
怎知楚国虽在城濮一战中败于文公,但元气未伤,实力尤存,南方霸主地位并未动摇,如今又吞并周边小国,暗中联秦制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