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大树一样高 上——阿素
阿素  发于:2012年06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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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一样把我叫过来,要我答应她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我口头上说好,结果第二天照样和同学出去打球,我妈也知道了。”

“后来呢?”我忍不住问。

“我妈在我回家之后把我叫过去,这是我第一次看她发这么大的火。

“到现在我都还记得那个情景,她板着一张脸,从角落拿了晒衣服用的杆子,一边流眼泪一边对着我猛打。我当时吓坏了,被

她打得逃到院子里去,她一路追着我,一直打到我哭着求饶,说下次再也不敢了,她才忽然抛下棍子,抱着我跟我一起嚎啕大

哭。”

杨昭商笑笑。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再做这种阳奉阴违的事。冲突当然还是有的,但我觉得我和我妈之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从那天

开始,我才认真地感觉到,这个人真的要成为我妈妈这件事。”

大概是见我一脸迷惑,杨昭商又补充。

“我不是说赞成体罚,大多数时候,体罚真的只是大人情绪发泄而已。”

杨昭商语重心长地说:“但有的时候,像我和我妈之间的情况,体罚像是一种仪式,那种确认对方是真实存在、也真实看待另

一方的感觉。不是伦理上、道德上虚假的亲子,而是血贴血、肉贴肉的。”

我沉默良久,半晌说:“真想见见你那位妈妈。”

杨昭商似乎怔了一下,随即温柔地笑了。

“我也想让你见她。可惜她五年前就已经不在了,是胃癌,为了养育我这个不肖的儿子,肯定让她多长了几年白头发。”他的

笑容里带着歉疚。

我没多说什么话,只是悄悄的,把视线移向了立树昨天上课时画的画……

立树相当擅于绘画,这点是大班的女老师和我说的,幼稚园的绘画主题,不外乎是自己的家人、花草树木那些。但女老师说立

树观察力入微,记忆事物的能力也很卓越,画什么东西都比其他小朋友来得细腻。

这幅画的是个女人,她有着纤细的眉目,看起来十分朴素的黑发,松松地束在脑后。形象几乎和几个月前我在记事本里看见的

全家福像,一样美丽、一样鲜明。

画的标题是“我的妈妈”,我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取代画中的形象。

我没有接到秀朗的消息,倒是有一天,忽然接到了意想不到的人打来的电话。

“吴正桓?”

他的嗓音流进话筒里时,我还愣了一下。

“你是……林秀明?”我问。

“嗯,是我。”

我心里大感奇怪,我和林秀明从以前就没太大交集,除了他是秀朗的堂哥,我对他也没太多其他的印象。从公司被赶出来以后

,更是几乎形同陌路。我想不到任何他会打电话给我的理由,总不可能是拨错号码吧?

“也没什么事,只是想问你一声……立树还好吗?”

我大为惊讶,随即醒悟过来:“是秀朗要你打电话的?”

“不是,是我自己想问的。”出乎意料地,林秀明竟然否认。

我大惑不解。“你……跟立树,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秀明沉默了一下,没有答腔。他从以前开始给人的印象就是这样,非常沉默,有点阴阳怪气的,就算想些什么、心里有什么

情绪,外表也看不出来。

我想这也是他为什么长我和秀朗五岁,到现在还单身的原因,女人一般最讨厌像这种男人了。

“秀朗有任何消息吗?”林秀明不答反问。

这回我真的呆住了,皱了一下眉头。

“秀朗的消息?为什么要问我?”

林秀明似乎也查觉自己问得傻了,他顿了一下。“我想说他把孩子寄在你那里,说不定还会跟你有联络。”语气里难得有些不

好意思。

“没有,他没有联络,倒是每个月有寄钱过来,我把那笔钱捐给立树现在念的幼稚园了,你如果遇到他,可以跟他讲一声。”

“幼稚园?你把立树送去幼稚园吗?”

“嗯,因为我白天要上班啊,那是很好的幼稚园,老师也很专业,立树在那里挺开心的,这周末还有话剧表演,立树还演王子

呢。”

我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他现在每天都排演排得不亦乐乎,明明睡美人里面,王子就没几句台词而已,从头到尾只是个亲吻公

主的工具。不过很露脸就是了,这该感谢他爸给他生了张帅脸,他穿起戏服来还倒真有模有样的。”

林秀明闻言又沉默了一阵子,我想这人还真怪,特意打来问侄子的情况,但别人真跟他说时,他又显出一副毫不热心的样子。

不过林秀明给我的印象向来古怪,所以我也没有特别多留心。

“……他很开心吗?过得好吗?我是说立树。”

“就我看得到的部分,是挺好的。”

我老实说,虽然经济拮据了点。还好有杨昭商的晚餐,我真怕立树和我生活下去会营养不良之类的。

林秀明闻言又安静良久,我对这种讲一段停一段的对话感到不耐烦,正要开口结束这通莫名其妙的对话时,林秀明却又开了口

“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嗯?”

“以前……要是我打这种电话来,你肯定会冷嘲热讽一番。凯宾一直说这电话他来打就好,他说听见我的声音,会让你想到秀

朗,非但什么都不会跟我说,还会趁机把我羞辱一顿。”林秀明说。

我脸颊又烫起来,觉得一阵难尴,没想到小K是这样看我的。小K可以说是过去我在公司最亲近的人了,但连他都背地里这样想

我,其他人可想而知。

但我心底知道,小K说的也没有错,只是我在那样的环境下,有些事情不得不然。以前有个跟秀朗跟了五年的秘书,因为看我不

顺眼,替秀朗拿咖啡过来时,故意就泼在我的膝盖上,弄脏了秀朗替我选的西装裤。

后来我就和秀朗说,秀朗一开始还不大在意,但被我天天数落起来大概也烦了。后来那个秘书就再也没出现在秀朗的办公室里

,我也不知道她到哪儿了。

从前我在公司大厅里走时,还一度被人从回旋梯上推下来,右手肘骨折,凶手至今尚未找着。

只是秀朗推测可能是在大厅工作的人干得,因为凶手显然熟悉地形。我后来想搞不好是一个被我间接撵走的柜台小姐。但那是

她自己不怀好意,每次只要我和秀朗相偕走进大厅,她就会对我冷嘲热讽个几句,然后再趁机勾引秀朗。

我想我永远没办法成为爱情连续剧中的女主角,那种天真烂漫、打不还手,彷佛只要站在那里就会散发圣光感化敌人的角色。

我不是那块料。

所以我也注定永远无法得到男主角。

29

所以我也注定永远无法得到男主角。

其实我也并没有要和林秀明和解的意思,上回他羞辱我的帐我还没和他算。只是他问起的是立树,讲到立树,我就不自觉想多

和人聊几句,不管对方是谁。

“或许……或许立树待在你那儿也不错。”林秀明又说。

我觉得奇怪,立树是被他爹硬是扔到我这儿的。除了我这里,他还能待哪里?

但林秀明没有多做说明,他照例问了几句需不需要帮忙、经济上有没有什么困难等等,我就算经济上真有困难,也不会找他帮

忙,当然就说没有,林秀明便挂断了电话。

那天晚上我早点接了立树回家,立树脸上还沾了话剧用的油彩,我去厨房蘸湿了毛巾,把蹦蹦跳跳的立树抓住,在厨房外替他

洗脸。

“恒恒、恒恒,我跟你说喔,今天小育那只马啊……”他还说个不停。

我一边听他说话,一边抹了抹他的额发:“好了,已经很晚了,先去洗澡再睡觉,明天还要早起不是吗?小心恒恒明天早上不

叫你起床。”

立树嘟了一下嘴,但我的话只要合理,他基本上还是会听,就放下了书包,到厨房去洗了手,准备进浴室去洗澡。

我忽然起了玩心,便叫住了他,“等下,恒恒跟你一起洗好了。”

从他住进我家开始,我还没有替他洗澡过,就是换衣服也没有。我想我是顾虑自己的性向,看见立树的裸体有所不便,对立树

好像也不太好。虽然我是真的没有恋童癖,但凡事还是小心为上。

比起真的对立树做出什么,我想我是害怕如果看见他的裸体,真产生那一丁点欲望的话,我会自我厌恶到不行。既然如此还是

避嫌得好。

立树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开心地举高双手,“耶,玩水,恒恒,可以泡澡吗?”

“不是玩水,是洗澡!跟平常一样,只是两个人一起洗节省时间而已。再说我们家又没有浴缸,怎么泡澡啊?”

“恒恒,你好小气,老师说小气的人不好。”

“谁小气了,”我又好气又好笑,“再罗哩叭唆的恒恒就不帮你洗了,进去!”

我和立树进了浴室,我背对着他脱了上衣,立树则是先脱裤子,我本来想避开目光的,结果立树还跑到我面前,对着我说:“

恒恒,你看!你看!”

我只好照他说的看,除了看见一根小小的玩意在上头晃来晃去外,还真没有什么好看的。我为自己的道德底线松了口气。

立树忽然说:“恒恒,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女生没有这个东西喔,是真的,我最近才发现的!”立树很认真地指着自己的鸡鸡说。我怔了一下,随即忍俊不住,背过身

去闷笑起来,立树以为我不信的样子,还绕到我身前,殷切地说:“是真的!老师帮小班同学换尿布时我看见的,真的没有!

我强迫自己敛住笑声。“喔,是呀,可惜恒恒也有那个东西。”

立树闻言便一直盯着我,一副想看的样子。我想反正最后都要坦承相见的,偶尔来个性教育也不错,就背对着他脱了下半身。

立树绕到我身前,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的跨间。就算对方只是五岁的小孩,那个地方被这样猛盯,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

思。

我以为他会惊叹什么,“好大!”、“恒恒的这个为什么跟我长得不一样!”之类的,这搞不好是我愿意表演裸男秀的主要目

的,但立树看了一会儿,竟然说:

“为什么这么小?”

我鲠了一下,气不打一处来,“哪有小,明明就很大!”

立树歪头看了我一眼,又把视线移回跨下。“因为恒恒整个人很大啊,比立树大很多,但是这个没有比我大很多,为什么会这

样?”

我哑口无言,觉得不甘心之馀,同时也觉得好笑起来。

某些方面来讲,比大小确实是学生时代常做的事,身材也好那根也好,社经地位也罢,总是比较大的在男人里就比较受尊敬。

我自己就是这种比较下的受害者,没想到现在也在意起这种事来。

我让立树坐在前头,我坐在他后面,把他抱在膝间,用莲蓬头替他洗头发。立树像是很喜欢热水的样子,微微眯着眼,随着我

冲水的节奏摇头晃脑。

“男人不需要大,立树,男人重要的是懂得自己。”

“懂得自己?”

“嗯,知道自己的优点在哪里,还有缺点在哪里。然后承认自己的缺点、面对自己的缺点,这样子优点就不会被自大和伪装给

蒙蔽。就算很小的人,也可以变得很大。”

立树看起来不太懂的样子,其实我这也是现学现卖,几天前旁观杨昭商上中班的课,刚好听见而已,某些方面却相当触动我。

“恒恒,”立树却说:“那我的优点是什么?”

我愣了一下,一时却想不出适当的回话。立树在浴室的蒸气下回头看着我,一脸期盼的样子,我只好忖度了下,说:

“立树很懂事。”

这倒是实话,比起同年龄的死小孩,立树成熟到令人心疼的地步。我有一次晚餐时间去看他,还看见他替同桌的小朋友盛饭,

还叮咛对方要把红萝卜什么的吃完。

“立树……虽然有时候嘴巴上不说,但很会为别人着想。立树懂得把别人的心情,当作自己的心情一样思考、懂得把别人的痛

苦,当作自己的痛苦一样看待。立树虽然还小,但也有很大很大的东西。”

立树微转着头看着我,半晌掉回头,“那,恒恒不讨厌我吗?”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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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我当然可以马上敷衍他,说什么“我最喜欢立树了!”、“怎么会,没有人会讨厌立树的。”之类的场面话。

但我明白,即使对方只是个五岁的小孩子,但有时就因为是小孩子,所以比任何人都能看破成人的伪装。就算大人表面上再虚

以委蛇,只要心底讨厌一个人、把他视为麻烦,小孩子终究都能感觉得出来。

我于是说:“有时候喜欢,有时候讨厌。真要说的话,讨厌的时候还比喜欢的时候多,特别是你使坏,而恒恒又累得要命的时

候。”

立树抬起头来惊讶望着我,我伸直双臂,把那个小不拉机的身体纳入怀抱里。

两个人都光溜溜的,这是第一次,我感觉我和立树之间没有任何高墙、任何遮蔽。

“但是我能遇见立树……恒恒能和立树在一起,恒恒很开心,真的。”

立树没说什么,我在沉默中帮他抹了肥皂,搓出泡泡,全身洗得香喷喷的,又把他抱到浴室外头,用大毛巾擦乾他的身体,再

用吹风机烘乾。

临睡前,立树抓着被子跟我说:“恒恒,下次还要一起洗澡喔。”

我讶异地回过头,但立树已经返过身,全身缩进被窝里,带着浅浅的笑容睡着了。

******

话剧表演的日子很快就来到,我特别请了一整天的假,不去打工,也不做代工,一早就去幼稚园帮忙布置舞台。

这在三个月前的我是难以想像的事情,我甚至还交了几个妈妈朋友,完全融入了亲职的圈子中。

其中一个是小勇的妈妈,她真的是个聒噪又强势的女人,而且很喜欢做大,她也提早到幼稚园来帮忙,一到场就好像总指挥似

地,一面吩咐她老公去买水给大家,又对舞台的布置提供诸多意见。

可惜这么强势的妈妈,养出的小孩却是整个幼稚园里最弱势的。我看着小勇妈妈的样子,大概可以想像小勇在家里感受到的高

压。

小勇演的是睡美人,他真的是很适合这角色的孩子,比班上任何一个小朋友都来得适合。做最后排演时,我和杨昭商都在旁边

看,小勇一下子在森林里和动物玩,一下子假装在绕圈圈跳舞,真的是唱作俱佳,整个就是位我见犹怜的公主。

但他妈妈似乎相当不满意,排演到一半还把小勇叫过去。她嫌小勇演得太像女生了,她说就算是公主,因为小勇是男生,也应

要演得很帅气,诸如此类的。

“她一直希望小勇能演王子。”杨昭商在我身后悄声说。

最近我面临经济危机,几乎从早到晚都在忙着工作,清洁公司的案子只要有空我就全接,有时星期六日也照样上阵,一个礼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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