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钟——钟晓生
钟晓生  发于:2012年06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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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韩诩之扫开一堆东西,只捡出一两件昂贵的配饰攥在手心里,眨眨眼,道:“那我拿去丢了?”

江思暇:“……”

韩诩之出门下了楼,江思暇冷冷地站在楼上看着,只见他左右环顾了一阵,摇着扇子晃悠悠向着一名小乞丐走去。然而他拿着

玉佩金铃迟疑了一阵,在小乞丐期期艾艾的目光下又重新将东西收回袖中,转身走了。

小乞丐:“……”

站在楼上的江思暇咬牙切齿,怒道:“混账!就知道你舍不得!”

韩诩之大步走入一间当铺,过了一会儿揣着一大锭金子走了出来,只见他走回小乞丐面前,用内力轻轻一握,大锭金子瞬间变

作许多小金珠。

他偷偷将金珠塞入小乞丐衣服中,温柔地摸了摸小乞丐的头,弯下腰在他耳边低声道:“收好了,莫让别人看见。”

小乞丐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望向他的目光满是虔诚与崇敬。

站在楼上的江思暇捏断了窗栏,冷哼道:“拈花惹草!连乞丐都不放过!”

不一会儿,韩诩之回来了。

江思暇也不问他是如何处置那两件物事的,神情慵懒的靠坐在床边,好听的声音如水晶盘内走明珠:“你打算怎么偷?”

韩诩之取来刚置买的两套粗麻布衣服,道:“换上这个,一会儿我们假扮成送柴的农夫混进去看看地形,晚上再溜进去偷秘籍

。”

江思暇微微蹙眉:“不过一个小小青蚨门,何必这么麻烦?挟持一名弟子逼他说出秘籍所在,直接闯进去不就是了?以你的功

夫……”

韩诩之竖起手指晃了晃,笑道:“风度,风度。我是小偷,并不是强盗。”

江思暇:“……”

他嘴角抽搐几下,道:“随你。”

那堆首饰最终韩诩之交给江思暇保管,江思暇也不客气,全都收入自己的行囊中。

两人换了衣服,韩诩之拦下一名樵夫,买下他手中的柴禾,嘿嘿笑道:“这就成了。”

江思暇冷冷地看着他细白如玉、纤尘不染的脸,道:“你就这么进去?”

韩诩之从怀中掏出两张人皮面具与两顶蓬乱的假发来,得意洋洋地晃了晃:“寒山老人给的。”

江思暇无言地接过一张面具,覆到自己脸上。

这两张假面并不是绝丑的,看起来十分平凡,平凡到看了数眼依旧会对这相貌扭头就忘。

两人背着柴禾来到青蚨门外,被守门的弟子拦了下来。

韩诩之微驮着背,笑得憨厚,用柳州附近的方言道:“送柴的。”

江思暇不由怔了一怔:韩诩之变声的技巧极高,这声音浑浊的恰到好处。若非他亲眼看着韩诩之易容,如今这个相貌、气质、

声音都完全不同的人放到自己眼前,自己也全认不出。

因韩诩之赶来的时间比与白蔚约定的时间早了一日,他路过门口的时候没有看见白蔚留下的记号,于是不动声色地用内力以指

尖在柱子上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跟着青蚨门的弟子走了进去。

柴房在门派的最深处,韩诩之一路滴溜滴溜转着乌眼珠四处打量,奇怪的是,入眼的只有弟子们的房间与长老的房间,没有一

间房看起来像是藏经之处。他边走身体边压的越低,不时捂着肚子发出呻吟声。

两人来到柴房放下柴禾,青蚨门的弟子瞥了眼韩诩之,道:“你不舒服?”

韩诩之大汗淋淋,抽着气地用柳州方言道:“跑肚。”

青蚨门的弟子叹了口气,道:“出了柴房左拐有间茅房,你快去快回。我在此地等你。”

韩诩之出了柴房,避开青蚨门弟子们的耳目,快速将青蚨门逛了一圈。奇怪的是,门派中的确只有练功的场地和弟子们居住的

屋舍,连剑室、经阁、闭关禁地这些要地都没有,青蚨门的构造简单的令人一眼望穿。

韩诩之疑惑地沉思片刻,心道:青蚨门武功平平,实则最善机关之术,恐怕这些地方都藏在地下密道中。

然而要找出地下密道并不容易,他也不敢耽搁太久,装作神清气爽的模样走回柴房,哈腰笑道:“哈哈,爽快,爽快。”

青蚨门弟子瞥了他一眼,领着他二人向外走去。

江思暇压低了声音道:“有什么发现?”

韩诩之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不知他们的机关密道藏在何处,我晚上再来探一次。”

江思暇嘴角勾了勾,道:“柴房。”

韩诩之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模样,便没有多问。

晚上,两人换上夜行衣偷偷潜入青蚨门,直奔柴房而去。

柴房外没有弟子看守,只是偶尔有守夜巡逻的弟子在外四处游走。

韩诩之疑惑道:“密道若在柴房,为何全无人把守?”

江思暇笑道:“恐怕青蚨门中的弟子亦不知晓密道所在。派人把守只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罢了。”

两人轻松潜入柴房中,韩诩之拨开地上的稻草,用手掌贴着地面缓缓摁压、叩打。

他眼睛骤然一亮,低声道:“对了!”地面虽是严丝合缝,但韩诩之能清楚地感觉到底下非同寻常的空旷。

他不敢用内力震开密道的入口,皱着眉认真地在地上摸索着,寻找着打开密道的机关。

江思暇突然轻声道:“看这里。”

韩诩之走上前,借夜视的能力看见地上有一个小孔,奇道:“如何?”

江思暇道:“找一物插进去试试。”

韩诩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望向江思暇的眼中满是钦佩之情:“厉害!”

星宿宫亦善些旁门左道的功夫,摄魂、用毒、机关、阵法等皆有涉及,相对的,星宿宫的武功便弱了些许。奇怪的是,星宿宫

每每总能出一两名高手,例如现任星宿宫宫主就曾在五招内杀了江湖排名第二的天玄道人,虽不知他与排行第一的白客卿相较

如何,恐怕也不见得会差。而江思暇亦是武功卓绝,韩诩之心道他恐怕会成为下一任星宿宫的宫主。

江思暇神情僵了一僵,又见韩诩之似是真心夸赞,撇开眼道:“试试再说。当心一些,莫将这孔堵上了。”

韩诩之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缓缓捅入细孔中。

只听咔嗒一声,石板缓缓成了下去。

江思暇嘴角抽搐两下,回赞道:“厉害!”

韩诩之得意洋洋地收起宝贝,拱手谦虚道:“彼此彼此。”

两人站起身,韩诩之瞥了眼江思暇,见他并无先下去的打算,也不计较,纵身跃了下去。

江思暇望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掏出一枚药丸纳入口中,压在舌下,亦跟在他身后跃入密道中。

第五章

韩诩之随着沉降台跃入密道底部,忽的脸色一边,打开两脚撑住石壁,手掌带着内力向上一击,止住江思暇下落的势头。

江思暇微微蹙眉:“下面有机关?”

话音未落,只听叮叮叮三声,三枚铁箭钉入韩诩之脚下的石壁中。

韩诩之松了口气,这才风度翩翩地落到密道底部。

江思暇神情微妙地跳下来,上下打量着韩诩之:“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机关?”

韩诩之耸了耸肩,道:“不知道。只是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便停下了。”

江思暇眯起眼看着他,见他一脸坦然不似说谎,于是扯了扯嘴角,道:“这可是个好本事。”

韩诩之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上,摸着岩壁小心翼翼地向里走去。

甬道中一起了火光,地上的尘土纷纷飞扬起来,使得甬道中云遮雾绕,仿佛幻境。

韩诩之被烟尘呛的轻咳了两声,江思暇舌尖压了压口中含着的药丸,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起来。

两人走出没几步,韩诩之突然扭头将江思暇扑倒在地。

江思暇吃了一惊,还未出声,只听身旁的石壁突然发出“咔嗒”一声,显是触动了什么机关,又三支铁箭低空掠过,钉入石壁

中。

韩诩之扬了扬眉毛,撑起上身正欲起来,忽觉这姿势无比暧昧,于是贼笑两声,低头在江思暇嘴角啃了一口,这才跳起来捡起

地上的火折子,继续往前走。

江思暇目瞪口呆了许久,缓缓爬起来,检查了四周的石壁与地面,确定那是个自发的机关,而非韩诩之触动的。

这一回他清清楚楚地听见,是韩诩之先将他扑倒在地,这机关才开始启动。

他三两步追上前,惊讶地问道:“你……你当真有谶感?”

韩诩之也有些惊讶:“是啊,你当我骗你么?”他瘪了瘪嘴,笑道:“也对,爹说这感觉别人都没有,难怪你不信。”

江思暇看他的眼神变得肃然起敬:有时候,灵敏的谶感比高强的武功更能保住一个人的性命,而武功人人可以练,谶感如此玄

乎的东西则是可遇不可求的。

他尤不死心地追问道:“谶感是什么样的?比如方才……你有什么感应?”

韩诩之想了想,道:“其实我什么感觉也没有,身体却先有了反应。”

江思暇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他瞪着眼睛看着韩诩之的侧脸,心道:此人武功高强,长相也不赖,身世亦不错。如此已是难得,

竟还有这等本事,可叹老天太不公。

这般一想,再想到韩诩之今日就要因他而死在这里,颇有些暴殄天物的惋惜之感。

韩诩之顺着道路笔直地向前走,江思暇则不断叩打着石壁,寻找机关所在。

他突然道:“等等。”

韩诩之迷惑地转过身,走回他身旁:“怎么了?”

江思暇在石壁上轻叩几声:“你听。”

韩诩之屏息静听,道:“咦……墙那边是空的?”

江思暇也不多啰嗦,低下头开始摸索:“找机关。”

韩诩之眨眨眼,听话地在附近石壁上仔细查找。

江思暇好容易在石壁底部发现一处成色与一旁有些不同的石块,正欲出手,却见一只黑色的手搭上那石块,直将他吓了一跳。

韩诩之用那只中毒的右手在石块上摸来摸去,忽作恍然大悟状,驱动内力轻轻将看似牢固的石头转了一圈。

“哗。”

一块石壁突然动了起来,缓缓上升,落下无数尘土。

韩诩之抬手扇去烟雾,抬脚走了进去。

密室中陈列了几柄长剑,韩诩之随手抄起一柄耍了两下,咂咂嘴道:“这等货色也需要藏得这么严实?”

江思暇笑道:“大约是密室建的太多,没什么好东西可藏,拿来滥竽充数罢了。”

韩诩之随手将长剑一丢,扭头走了出去。

江思暇扫视一眼此间密室,冷哼一声,挥剑斫断了两柄长剑,这才跟着韩诩之出去。

青蚨门用的武器是长剑,用的暗器则是铜钱。青蚨门的秘技“青蚨招钱”韩诩之早有耳闻,只是从未见过,着实好奇得很,巴

不得此次偷闯密室能被几名青蚨门弟子发现,展露一手绝技让他开开眼界。

两人继续向前走,韩诩之道:“这密道也太过简单了罢,无非一些密室与几根暗箭,早听闻青蚨门机关术闻名江湖,今日一见

不过尔尔。”

江思暇轻哼一声,道:“难的在后边。”他顿了片刻,道:“你知道青蚨门是从哪里来的吗?”

韩诩之“咦”了一声,表示洗耳恭听。

江思暇边缓缓叩打着石壁,边说道:“青蚨门于六十年前创建门派,创始人张蚨曾是星宿宫之人,在挑宫之人被宫主打败,原

本当自尽谢罪,他却贪生怕死,偷了星宿宫的宝贝逃了出来。”

韩诩之摸着下巴唔了一声,心道:原来这些机关术本就是星宿宫里的,难怪美人这么熟门熟路。

江思暇继续道:“他出逃后来到柳州隐姓埋名,过了三年,受到当时的白山派掌门白枣山的照拂,便更名为张青蚨入了白山派

。又过了两年,也就是五十五年前,那时星宿宫出了内乱,险些覆宫,张蚨趁此机会杀了白枣山,夺了白山派。再过几年,张

蚨将白山派更名为青蚨门。“

韩诩之略有些惊诧,摇头晃脑啧啧道:“好一个忘恩负义之人。”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江思暇:“想必那白枣山对他,便如我

对思暇一般情深意重罢……”

他这一声拖得婉转悠长,竟让江思暇心头跳了一跳,掩饰般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般……的

吗?”

韩诩之挑了挑眉毛,笑得煞是暧昧,欺上前将下颌搁在他肩上,气吐香兰:“思暇……你为何同我说这些?”

江思暇迅速闪开,撇开眼将自己的情绪掩藏在长长的睫毛下:“我、我只是想同你多说些话。”

韩诩之笑道:“也是。你既已答应与我相好,便不该对我有甚么隐瞒。自然,我有什么也都不会瞒你。”

江思暇抿唇不语。

两人越往里走,机关果然越复杂。

韩诩之踩到一块地砖,再次心头一紧,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自发的卧倒,四周也没有发出一支暗箭。

他仅是,迅速地,拉着江思暇退了一步。

“哗!”

两人的头顶掉下五条彩蛇,吐着信子向两人蹿来,韩诩之眼疾手快一剑砍掉一条蛇的脑袋,同时江思暇指尖四枚银针飞了出去

,四条毒蛇扭动抽搐一阵便不动了。

韩诩之走上前一看,不由咋舌:“五花蟒,还真够毒的。”五花蟒是西域来的毒蛇,中毒者立时毙命,连解毒的时间都没有。

江思暇仅是不屑地冷哼一声,绕开毒蛇的尸体继续向前走。

两人沿途打开了数间密室,呈放的皆是些宝剑和武功秘籍,越到里面剑与秘笈便越厉害。

秘笈韩诩之挑挑拣拣选了几本,两人却都看不上那些剑,江思暇不耐烦了便毁掉两把,两人便这么一路来到甬道的最深处。

江思暇再次打开一扇石门,视野骤然开阔,石门后展现出的是一个宏大的地宫,地宫四角与中心共有十对祭烛,在石门打开的

刹那亮了起来,幽幽地照亮整个地宫。

韩诩之自方才便一直皱着眉头,江思暇见他不前,不由问道:“怎么了?”

韩诩之神色有些微妙,慢吞吞道:“我觉得,我身体有些不大对劲。”

江思暇心知肚明,却故作不解地问道:“哪里不对劲?”

韩诩之乌黑的双眸便这么一错也不错地盯着他,缓缓道:“思暇,不会是你给我下了药吧?”

江思暇眼神一冷,不悦道:“你怀疑我?”

韩诩之偏过头认真地想了想,严肃地点头,道:“怀疑。”

江思暇:“……”

他冷哼一声,环着胸靠上石壁,摊手道:“随你罢。你既不信我,便不该带我一起来此地。”

韩诩之上前两步,江思暇忽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正欲躲开,却被两手撑在身旁挡住了去路。

韩诩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中透出些精明来,不似先前戏弄他时的随和。江思暇猛地纠起了双眉,正待开口,却被韩诩之

堵住了唇舌。

这一回,韩诩之不似先前的温和耐心,乃是狂风骤雨般的侵略,灵巧的舌尖不费什么力气便撬开江思暇的牙关,狠狠纠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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