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秋凉(大内总管)下+番外——满座衣冠胜雪
满座衣冠胜雪  发于:2012年06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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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亭子里,皇后向蔡霖扑过去,将他推得捭下软榻,从假山滚下去。

初五急得“哎呀”一声,也顾不得君前失仪,拔腿便向御花园飞奔。欧阳铿的脸色变得铁青,也加快脚步赶过去。

他们刚到月洞门,便和躺在软榻上的蔡霖遇上了。那些太监、宫女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又想跪下见礼又要顾着蔡霖,一

时手忙脚乱。

蔡霖被两件棉袍盖着,却仍在微微颤抖。他的脸色比地上的积雪还要白,隐隐泛着青,看上去情况不妙。欧阳铿沉声道

:“你们动作快点,送蔡大人回乾安宫,宣太医。”

那些太监们答应着,在晏九的指挥下,齐步跑起来,将蔡霖飞快地抬了回去。

欧阳铿身为君王,自然不能跟着他们跑。他顿了一下,猛地抬头看向假山。皇后仍然站在亭子里,一丝微风轻轻拂动着

她身上的貂袭下摆。帝后二人就这么山上山下地对峙着,过了一会儿,皇后才回过神来,不再发呆,一步步走下假山,

在急得脸青唇白的绅宁宫总管和瑭姆的陪同下走向皇帝。

欧阳铿刚登基那几年杀过不少人,宫里稍有资历的老人都很清楚。虽然他帝位稳圄后便收了手,风格也从铁血渐趋温和

,但谁也不敢轻忽,反而变得更加谨慎,都知道他真要翻起脸来仍是下得去手的。这时他站在花间小径中,两旁是灿烂

绽放的红梅,越发衬得他身上雪白的龙袍皎洁如月,金线绣出的飞龙在阳光下闪着璀璨的光华。他冷冷地看着走向自己

的人,虽然没有任何动作与表情,却让绅宁宫的一干人暗暗胆寒。

欧阳铿没理会那些向自己行礼的宫人,盯着皇后看了片刻,却一言不发,转身大步离去。刘福等人紧随其后,竟然都没

有按规矩与皇后见礼。

回到乾安宫,这里已经燃起了好几盆炭火,加上烧得滚热的地龙,屋里简直让人有初夏的感觉,即使穿着单衣也不觉得

冷。欧阳铿在刘福的侍候下脱掉龙袍,一边换常服一边问太医,“文暄的情况怎么样?”

“蔡大人的腿上有一些淤痕,应是从山上摔下来时撞的,身上因为有裘衣保护,侧是没有受伤。”太医有条不紊地禀报

着,“蔡大人被湖水浸过,受了风寒,现在已开始发热,臣等拟了方子,以祛表散寒为主。蔡大人休质较弱,不宜下药

过重,只能缓慢调理,应无大碍。”

欧阳铿点了点头,略微放了心,换好衣服便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放到蔡霖额头,感觉果然热度较高,不禁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养好了点,这下又前功尽弃。”

蔡霖睁开眼睛,有些无奈地牵了牵嘴角,“我只是看今天日头好,便想到御花园赏赏花,散个心,谁知道竟会惹上这种

无妄之灾?”

欧阳铿怜惜地抚了抚他的颊,关切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怎么会跟你动起手来?”

蔡霖自嘲地说:“她一来就表示现在与我共侍一君,要商量一下如何侍候好皇上,于是把两宫的下人都打发走了,然后

对我说,柳家确实对不住我,但是可以补偿,只要我不再追究当年的灭门血案,想要什么都可以,如果我想走仕途,柳

家保证我一年之内为当朝一品,如果我想入后宫,她可以让皇上封我为贵诏。我对地说,荣华富贵都是浮云,我当年死

里逃生,苟活这么多年,惟一的念想就是要为家人报仇。她还没听完,就朝我扑过来,说是要跟我拼了。她是皇后,我

怎么也不能跟她动手,只能束手待毙。她的力气还真大,竟然把我推得从山上直趺进湖里,我本以为这次死定了,没想

到命还挺大的。太医说是因为我穿的裘衣够厚够软,保护了我,让我没受到致命伤害。这裘衣是你送我的,我是不是得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说到最后,他露出了一丝豁达的笑容。

欧阳铿越听越怒,到后来却有些心疼,忍不住俯下头去,轻轻吻了吻他,温柔地说:“你好好歇着,快点把病养好,这

事朕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嗯。”蔡霖低低地道,“也别太为难,她毕竟是皇后。”

欧阳铿情不自禁地又吻了他一会儿,这才肯定地说:“不为难,朕知道该怎么做。”

蔡霖微微一笑,便不再吭声。他仍然很虚弱,脸色煞白,头也晕得厉害,额上不断沁出冷汗。晏九拿了巾帕来要为他擦

拭,欧阳铿立刻接过,细心地为他把脸上的虚汗都擦干。蔡霖撑不住,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欧阳铿把巾帕还给晏九,低声叮嘱了一些话,重点是怎么照顾好蔡霖,直到把想到的事都吩咐完,他才带着刘福出门,

往坤宁宫走去。

皇后回宫后就一直坐在殿上出神。她的嬷嬷急得如热锅上蚂蚁,隔一会儿就唠叨,“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哟?”

皇后实在听烦了,厉声叱道:“我还没死呢,你在那儿嚎什么丧?事情出都出了,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一死,白

绫还是鸩酒,本宫都不惧。倒要让天下人瞧瞧,皇上是不是真要为了那个贱人逼死皇后?”

她的话音未落,皇帝的身影便出现在殿门口。殿中众人顿时鸦雀无声,呆呆地看着皇帝,吓得头脑里一片空白,全都变

成了木头桩子。

第58章

皇后是正宫,不必向皇帝跪拜,她缓缓起身,神色未变,如往常一般温和地说:“陛下请坐。”

她的话一出,那结呆若木鸡的宫人便活了过来,总管张罗着为皇帝捧了香茶过来,嬷嬷也是满脸堆笑,殷勤地将皇帝引

到皇后旁边的上座。

欧阳铿坐下后,沉声道:“都出去。”

那些宫人全都不敢怠慢,马上退出大殿。刘福最后出去,与坤宁宫总管一起,将殿门关上,然后守在外面,听候吩咐。

金碧辉煌的大殿变得很安静,只有旁边的铜香炉中有一缕白烟袅袅而上。欧阳铿坐在那儿,看着对面的女子,岁月让她

的容颜不再娇美,却增添了成熟的魅力。红颜虽然老了,可她拥有天下女子最尊贵的地位,因此她的脸上从来没有过凄

惶,只是随着儿子渐渐长大,她的眼中有了越来越多的算计,这是任何一个做丈夫的男人都不能容忍的,更别说她的丈

夫是皇帝。

欧阳铿的声音很平淡,“皇后有话要对朕讲吗?”

皇后怔了一下,原想着皇帝是来兴师问罪的,却没想到他居然会给自己讲话的机会,于是心念电转,长长地叹了口气,

“皇上,这几日臣妾心绪烦乱,先是瑶儿小产,又受了风寒,跟着是瑾儿的小妾也落了胎,他现下还在路上,尚未返京

,听说仍然病重未愈,臣妾担心两个孩子的身子,不免性子躁了些。今儿见日头好,底下的奴才又说起御花园的梅花开

了,劝臣妾出去走一走,以免郁结于心,闷出病来。臣妾近日来一直忙着筹措母后大寿之事,也着实疲惫,便想去御花

园松散松散。走到那里后,臣妾看见蔡大人,便想着既与他共侍一君,理应联络一下感情,皇上日理万机,若是有照应

不到之处,臣妾也可帮忙料理一下,总不能委屈了他。可他趁着奴才们不在跟前,竟出言恶毒,先是扬言皇上会废了臣

妾,立他为后,又威胁要灭了柳家和王家满门,要两家鸡犬不留,不但辱及臣妾,竟然还危及母后。臣妾的口齿又不如

他伶俐,竟不知该如何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最后实在忍无可忍,这才起身想要去堵他的口。可这位蔡大人真是心思深沉

,智计如海,臣妾还没碰到他,他已掉下软榻,滚下山去。臣妾如今百口莫辨,只能请皇上发落。皇上圣明烛照,切莫

受奸佞蒙蔽。只要陛下龙体无恙,皇威无损,母后康健,长命百岁,臣妾便是死了,也合笑九泉。”

欧阳铿听她一口气说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道:“皇后好一张利口,一番话竟是滴水不漏。朕且问你,既是与

文暄联络感情,那很普通,为何却要遣走两宫奴才?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他们的面说?”

皇后的眼中出现了一丝委屈,“臣妾想着蔡大人毕竞是朝中大臣,又是男子,如今在枕席间侍奉君上,怕他在奴才面前

不便提及,这才想着将奴才遣走,方便臣妾与他说话。”

“哦?皇后倒是很体恤朕的大臣。”欧阳铿笑了笑,淡淡地道,“听说你许下承诺,包他一年之间做到当朝一品或入后

宫为贵诏?”

皇后惊诧地说:“臣妾如何敢说这等糊涂话?无论朝堂还是后宫,自然是圣躬独断,臣妾逍旨就是了,万万不敢随口乱

说。这是谁在造臣妾的谣?是想置臣娈于死地吗?天地明鉴,臣妾十六岁进宫,与皇上做了二十余年夫妻,一直恪守祖

训宫观,几曾有过干政之举?”

她振振有词,倒让欧阳铿一时找不到破绽。他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这才好整以暇地道:“皇后,朕当时看着你在亭中将

文暄推下山去,跌落冰湖,那些候在山下的奴才们也都亲眼目睹。一个皇后,竟似无知村妇当街报泼,在奴才面前仪态

仝无,还对朕的大臣动手。文暄身为臣子,心怀敬意,不敢反抗,只得任你推雅落山下,几乎摔死,你不但不感歉疚惭

愧,反诬他有甚心计,令人齿冷。皇后,朕待你仁至义尽,让你生下一子一女,宠冠后宫,可你都做了些什么?朕不说

出来,并不代表朕就不知道。今日之事,有目共睹,就算你舌灿莲花,也蒙骗不了所有人。你刚才不是说白绫还是鸠酒

你都不惧?朕便告诉你,你还罪不至死,不过,皇后之位却是坐不得了。”

皇后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如果她不再是正宫,最受影响的将是她的儿子。安王欧阳瑾不是长子,惟一能与太子一较高

下的就是这嫡子的身份,若是除去欧阳拓,欧阳瑾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太子,可一旦她不再是皇后,废后的儿子也就毫

无地位,别说欧阳拓,便连惠嫔所出的小皇子都比不上。听到皇帝决意要废自己,她再也支撑不住,猛地跪侧在地,恳

求道:“皇上,臣妾只是激于义愤,这才失了仪态。臣妾愿去向蔡大人当面赔罪,乞求他的原谅。”

“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宫里吧。”欧阳铿冷冷地道,“朕警告你,别再口口声声地诬蔑文暄,说什么他要灭柳家和王家

满门,你怎么没再加上欧阳家满门?文暄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大臣,既没有大司徒那般位高权重,也不似廷尉掌管国家刑

律,怎么可能说出这么狂妄的话来?以后再要编什么谎言来诬陷文暄,切记他的出身是商贾世家,而不是官宦名门。”

他直叱皇后胡编乱造,让她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皇后与蔡霖交谈时再无第三者在场,到底情形如何,他们两人各

执一词,只要皇帝选择信蔡霜而不信她,皇后便无计可施。她跪在冰冷坚硬的地上,眼泪忍不住簌簌而落,“皇上,请

您看在我们夫妻二十余年的情份上,看在瑾儿、瑶儿的面子上,原宵臣妾这次的过失,臣妾保证今后再不会犯。”

“起来吧。”欧阳铿微微皱眉,“你好好闭门思过,朕自有分寸。”说完,他不再想再听地的辩解哀恳,起身便走。

“皇上……”皇后哭着叫他,却留不住他大步离去的身影。

这天在皇宫里发生的事很快便传遍后宫,接着传出宫去,朝臣们人尽皆知。这天下午,进宫来求见皇上的大臣络绎不绝

,有柳系的,有其他派别的,还有忠君保皇党的。众臣或直抒胸意,或婉转隐晦,有的弹劾柳家弄权,有的指责皇后跋

扈,有的以“子女迭遭不幸”为皇后辩护,希望皇上网开一面,有的强调太后六十大寿将至,此时不应出现让她老人家

不快的事情……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欧阳铿一直不动声色地听着,却没有给出一句准话,晚上却将柳仕逸召进宫中用膳,席间听了他对几个案子的分析,然

后闲闲地道:“待太后寿诞之后,你父上表致休,联打算由你接替你父的职位,开任大司徒。”

柳仕逸大惊,“臣不敢当。”

“当得起。”欧阳铿微笑着说,“你铁面无私,刚正不阿,这是朕最赏识你的地方,至于其他方面的历练,做着做着就

有了。再说,有朕在,你还怕什么?”

“臣……”柳仕逸垂头想了一会儿,轻叹一声,“皇上,臣深觉愧对蔡家,最好陛下将臣仝家贬为庶民,才对得起蔡大

人于万一。”

“你这是什么话?”欧阳铿不悦,“你应该看得很清楚,文暄并没恨过你,冤有头,佳有主,不关你的事,你别抢着背

黑锅。”

“臣既为人子,理当尽孝。”柳仕逸很痛苦,“臣原想着一生尽忠职守,上报君恩,下报黎民,可……万万没想以,臣

的家人当年竟会……臣一想起蔡家无辜的八十余人就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蔡大人宅心仁厚,不迁怒微臣,可……他越

是这样,臣越觉无颜以对……唉……”

“你只要严谨办案,没有偏私,就对得起文暄了。”欧阳铿沉声道,“现在不是纠缠这些小节的时候,你加紧办案,尽

快审结,但要切记,万不可忙中再出错。”

“是,臣明白,臣遵旨。”柳仕逸这才暂时放下心中重负,打算出宫后便回衙门挑灯夜战。

欧阳铿用完晚膳后便不再见大臣,而是回了乾安宫。

蔡霜仍然高热不退,晏九和腊八也都受了风寒,咳嗽连连。太医不准他们在蔡靠跟前侍候,怕病气过给蔡霖,更加重他

的病情。初五便一直守在蔡霜身边服侍,乾安宫的几个大太监也寸步不离地守在寝殿里,亲手端汤递水,殷勤周到。

蔡霖时睡时醒,只觉头晕目眩,偶尔还伴有耳鸣,浑身难受至极。他醒着时都竭力忍耐,不吭一声,但昏睡之时却控制

不住,不时发出轻轻的呻吟,让人听着非常揪心。

欧阳铿回宫后便守在他床边批奏折。听着那一声声断断续续的呻吟,看着那如玉,容颜迅速憔悴下去,皇帝的脸色越来

越阴沉。

第二天早朝时,刘福便朗声宣读了一道令众臣失色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柳氏深蒙圣恩,贵为皇后,然其恃恩而骄,悍妒成性,结党营私,弄权后宫,有失妇德,今黜

其皇后封号,贬为宜妃,谪居清心宫,望其清心寡欲,静思悔过,循现蹈矩,谨言慎行。钦此。”

第59章

早朝上发生的事没有这么快传到后宫,下朝后,皇帝被几位柳系重臣缠住,脱不开身,太子欧阳拓心急如焚,也不再像

往常那样跟柳仕逸和白贲去廷尉衙门,而是直奔乾安宫。

蔡霖的烧已经退了,感觉特别疲惫,老是躺着又觉得浑身骨头都痛,便硬撑着起来半靠在床头。也在病中的晏九怕他太

闷,便吩咐初五问过他的意思后,从外面叫了个戏班的女孩子进来清唱,却不让他们在跟前侍候,只在远远的花厅,一

把胡琴伴奏,女孩子对着寂静的空气悠扬地唱着,“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欧阳拓跑到乾安宫时,便听到清亮于净的嗓音正在唱,“遍青山啼红了杜鹛,那荼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他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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