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
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如果武扬生气就让他来顶,结果还是得我来顶着。
真是遇人不淑啊……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小云儿好像只是特别怕武扬……
武扬紧抿着双唇沉默着,撑住座椅的扶手站了起来,宽厚的手掌往我面前一伸,一副讨债的样子。
“腰牌,我要去提审犯人!”
撇撇嘴,习惯性的往腰间一摸,却突然顿住了。
武扬皱了皱眉头,“怎么了?”
“腰牌……不见了……”
我喃喃的说道,脑子飞速运转起来。
“不见了?什么意思……”武扬的声音沈了下去,听进耳里竟有几分阴森的味道。
“集市!有人在集市……偷了我的腰牌!”
突然想起了集市上那个脸色木然的人。
武扬脸色猛的一变。
“糟了,快去天牢!”
第五十章:受伤
天牢里如豆的灯火明灭着,阴湿的空气中混着阵阵令人作呕的霉臭。犯人走动时拖动脚镣的声音清晰而刺耳。
两个红坎肩的狱卒坐在桌前,喝着小酒,有一茬没一茬的搭着话。
两个侍卫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司马大人有令,提审新进的犯人!”
其中一个侍卫举起手中金色的腰牌冷冷说道。
借着昏黄的火光,狱卒们努力辨认着。
“确实是大人的腰牌。”
“大人稍等!”
一切手续办妥后,侍卫们押着犯人准备离开,一个狱卒突然随口问了句。
“侍卫大哥,是武扬老大要提审吗?以前他都是自己来的,这次怎么……”
“不准走!”
一声低沉的怒吼惊雷般在昏蒙的天牢里炸响。
站在天牢门口的武扬一步步走下阶梯,眼神犀利得像要穿透正欲离去的三人一般。
“武扬老大!”
“老大!”两个狱卒惊疑的呼喊着。
一个侍卫横上前来,用身体挡住了武扬投向犯人的目光。
“武大人,是司马大人的命令,让我们前来提审犯人。”
说话的时候头微向上扬,终于露出那被帽子遮挡住大半的极为普通且木然的脸。
“是吗?怎么我不知道自己有下过这个命令?”
冷眼注视着那张木然的脸,走下天牢的阶梯,站到了武扬的身边。
“今天在市集上,还真是感谢这位大哥扶了我一把。不过这腰牌是黄铜制的,只镀了一层金而已,不值什么钱。若大哥想要在下报答,在下大可铸块纯金的给你。”
他见事情败露,飞快的抽出了随身的佩剑,干净利落的解决了身边的狱卒,他的同伴也手起刀落砍伤了另一个狱卒。
场面一下子混乱了起来。
“来人呐,有人劫狱!”武扬怒极,但还是沉静的大喝一声。
那三人眼见已被兵卒包围只得奋起反抗,转眼间已伤了十几个狱卒。随着越来越多的士兵涌入天牢,终究体力不支,纷纷被擒。
看着眼前被押跪在地的三人,武扬冷冷的哼出了声,危险的眯着双眼,还不忘将我护在身后。
越过武扬的肩,看到下跪的三人中,惟有偷我腰牌的那人仍是满脸木然,平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敢到天牢劫狱,胆子不小!事到如今也该认输了吧!”
三人默不作声。
“不说是吗?”武扬的语调愈加冰冷严厉,“我有的是办法撬开你们的嘴,想试试?”
木头脸突然仰头问道:“是不是说了就会放我们走?”
“放虎归山的蠢事我可不会做,”武扬朗目一瞪,剑眉飞斜入鬓,“走是不可能的,不过我可以向皇上求情饶你们不死!”
清明的眼睛低转了一圈。
“告诉你们可以,但我只告诉你们这最大的官。”
武扬不禁轻皱眉头,侧身斜看了我一眼。
“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你?”木头脸古井无波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诮,“我要和在场最大的官说,你是最大的?”
武扬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不少,其他人的表情也有些不自在。
自从我在小院办公以来,很多事情都是由武扬代我出面处理的。众人对此已颇有微词,说武扬越俎代庖,有心独揽刑部。我虽故意装傻充愣,却也听到不少闲言碎语,武扬的尴尬与无辜,可想而知。
轻轻拍上武扬僵硬的肩膀,冲他微微一笑。
“我来吧!”
“大人……”他试着阻拦我,还想说些什么,我摆摆手让他稍安勿躁,径直越过他走到木头脸面前。
“我是刑部尚书司马青城,你有什么话说?”
“请大人附耳过来,小人不想让其他人听到。”他微侧过头,目光灼灼,闪着令人费解的光。
有些疑惑,但还是顺从的蹲了下去。
暗红色的下摆逐次堆叠在脏腻的地上,青丝垂肩,顺着我侧身的姿势滑落着。就在即将接触到他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危险的信号。
那是一种本能的警示和感应。
我怔了一下,霎时顿住了动作。
一道银光从他低垂的右手中飞射而出,迅敏的在我眼前闪过。来不及反应,本能的弹身后退,举臂格挡。
只觉得臂上一痛,几滴浑圆的血珠飞溅在眼前,便被武扬猛然扯住向后拽去。
“青城!”
武扬几招制住了木头脸,紧紧抓着我受伤的手臂,想要阻止鲜血的涌出,但鲜红的色泽依然顺着指缝潺潺流出,染红了他骨节宽大的手掌。
我还是怔怔的没有反应,只觉得刚才躲过他攻击的场景是如此的熟悉,好像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我是谁?
我是李青遥。
李青遥是谁?
小李飞刀后人李青遥。
小李飞刀是谁?
小李飞刀,例无虚发。
我的飞刀呢?
我的飞刀……丢了……
是啊,我的飞刀……丢了……而我的武功……也忘了……
以前在家的时候,老爸就常常训诫我们要每日练功,不可废止,不是要求我们把武功练得多好,只是要我们记住自己是小李飞刀的传人……人是太容易遗忘的生物,在这个科技发达的世界里,不需要武功去伸张正义,便只能以这种方式来记住曾经的神秘和辉煌。可是到了朝风,身体没了,我竟然把功夫也丢了……
细想着来朝风以后的日子,其实并没有遭遇过真正的危难,就算是那次天牢之灾,心里也笃定凤歌会来救我,所以才让我的遗忘一直延续到现在。
原来,不知不觉间,我竟已成了温室里的花朵,忘了如何去搏击风雨。
如今,温室不复,若不变回原来的苍鹰,难道就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不知道哪天就被无情的淘汰掉……更何况,忘了武功,忘了根本,李青遥便不是李青遥了。
是时候重拾我的飞刀了……
第五十一章:又见凤歌
“青城,你要面圣我不拦你,可也不急于这一时啊,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你的伤……”
“武扬大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一点小伤,没事的,青城没那么娇弱。这次的事是我的疏忽,死伤了那么多兵卫,我必须负起责任来,才对得起死去的兄弟们,也无愧于尚书一职。”
我跃下马车向午门走去,武扬紧随其后。
在午门外等候已久的腾云连一脸焦急的迎了上来。
“青城,怎么样了?犯人抓住了吗?”他连珠炮似的发着问,却突然顿住,眼睛瞪得大大的,双手攀住我受伤的胳膊。
“痛!”
“青城!”
他终于注意到我缠满绷带的手。
“你受伤了?”
“小伤。”
“怎么可能是小伤?绷带缠得那么厚……”小云儿的眼睛有些红了,“让我看看还有哪儿伤着没。”
“没有了,小云儿,”我躲闪着腾云连伸过来的“魔爪”,“真的没有——”
“啊……”
当日值守的侍卫都听见了午门外传来的一声凄厉得响彻云霄的惨叫。
“呜……”腾云连捧着我略显苍白的脸,梨花带雨的愤愤的哽咽着,“哪个天杀的……居然划伤了你的脸……那么美的脸,他怎么下的了手……呜……”
“脸也有被伤到吗?”我伸手想去摸,却被他一把抓住。
“不要摸……会感染的……等一下,我帮你上药……”
“只是小伤而已,我都没感觉……”虽然看不见,但凭感觉知道伤得不算重,腾云连的态度让我很不自在。以前练功的时候,也经常会受伤,相比起来这种小伤根本算不了什么。想不到换了个身体,人倒变得娇贵了。
推挡着腾云连,巧妙的侧脸避开他为我上药的手。
但今日不知为何他却倔得很,执意要替我抹药;武扬竟也任由他胡闹,站在一旁只顾低头轻笑。
正当我们僵持不下时,一个温柔又饱含气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我全身一僵,有种扭头就走的冲动。缓缓转过身去,望着那声音的主人。
凤歌一身绯色朝服,衣袂飘飘的从午门内走出。
脸如莲萼,宝髻微偏,鬓丝见缕乌纱拢。丹凤媚,绛点唇,红衣拽广带,罗袜步生尘。
多日不见,他风采依然,如莲似雪,而我,却已非昨日黄花……
“怎么回事?”
故意偏过身子,想要忽略那落在我身上的灼热目光。
腾云连止了动作,武扬敛了笑容,气氛刹时冷了下去。
直到那道目光离开了我,我才轻出了口气,转眼却瞥到腾云连白皙的脸上滴下了汗来。
“青城的脸……被划伤了……在上药……他不肯……”
腾云连断断续续的话音刚落,凤歌的目光又如影随形的跟了过来,锁在我苍白的脸上。
“怎么不上药?”
不知何时,他已踱到了我身边,修长的手指自然的挑起我精致的下颚强迫我与他对视,那摩挲下颚的细腻柔和的触感,是如此的熟悉却……伤人。
轻咬下唇,挣脱他的手指撇过脸:“劳国师大人关心,只是小伤而已,过两天便会好的。伤在脸上跟伤在身上又有什么区别呢?用不着特别费心上药!”
“而且,”略微垂首,忧伤的眼神滑过他红得刺眼的官袍,“就算好不了,也不过是块疤,自可当做教训,日后不敢再大意行事。”
话出语落,轻轻合上眼,不敢再与他眼神交会,怕垮了自己的伪装。
“你……”
没有错过那温润嗓音中颤抖的懊恼和心疼。不禁心中一颤,又马上开始恼恨自己怎么又自作多情。
“下官还有要事在身,就此拜别!”
眨着有些湿润的眼,侧着身僵硬的作了一揖,几乎是落荒而逃,任留在身后的目光是怎样的复杂难解。
几天后,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脸上的划痕也结了一道细长的疤。所有的人都配合着我刻意将那日的种种隐藏在若无其事的假面后,可有些事,表面上不动声色,却沉入了心底。
我静坐在铜镜前,端详着镜中少年如玉的脸清减得愈显下巴尖细。
镜如月,月满圆,痴人梦,话缠绵;
眉敛烟,烟笼月,秋水尽,泪珠涟。
并非执着,可心中千般,衣带渐宽,终不能悔;
不肯相思,却万千愁绪,为伊消得,人比花憔悴。
世间情爱,便是如此,半点不由人。
敛去眉峰过后空余的几缕忧伤,散乱的眸光,透过面前古朴雅致的铜镜,看到云枭一身肃杀黑衣站在门口,眉眼间缠绕着难解的情绪望着我的背影出神。
“你看够了没有?”
霍然站起转身,微怒的喝道。
他有着一瞬间的惊愕,但又很快恢复平静,敛眉垂首不动。
“我要的东西呢?”深吸几口气,平复着自己莫名的怒火,我缓声说道。
又是一眼轻瞟,他几步走到房中,抬手在桌上一挥。
七把银光闪闪的飞刀整齐的在他手下排列开来。
“这是你要的。”
“谢了。”如寻回了至宝般的,满心欢喜。
不自觉挑起一抹惑人浅笑,缓步上前。
持一把飞刀,侧身回首,嘴角一点若有似无的弧度;素手起落,划一弯弦月美弧。弹指间,劲到处,银峰飞雪,石破天惊。
云枭看着脸侧深入门楣的飞刀,沉寂的脸上也有了一丝动容。
收回手,重复比量了几下。
许久不练,手已生疏许多,但有了青城的内力辅助,倒也威力不减。若勤加苦练,就是超过老爸也不无可能。
这刀,把把都是按李家飞刀的质样打造的。
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小李飞刀,例无虚发。若到了我这一代连飞刀都忘了,未免也太过悲哀了。
此后,再不是你怀里娇嗔嬉闹的小猫。
第五十二章:府邸
“启禀皇上,几日来户部共追回国库库银七千九百八十五万七千六百三十二两,余一千三百七十三万二千四百八十两尚未追回,但欠款的官员已表示会在一个月内清还。国库除日常开支外颇有盈余。”
“很好,爱卿辛苦了!”
修兰得霖合上账簿,笑意盈盈的看着我。
“这是臣分内之事。”
微微躬身,密长的睫毛顺着敛眉的动作垂下。
“爱卿过谦了,”他修眉带笑,连眼神都温和了几分,“创朝以来朝中官员向国库支钱虽无规定却早成了习惯,也从未要讨回那些库银,日积月累,这笔帐,就越积越大了。”
我没有搭话,只充当着忠实的听众。
修兰得霖从上位缓缓走下,几乎是与我贴身而立。
明晃晃的龙袍在我面前轻荡着,浅浅的龙涎香带着他的体温热量,丝丝缕缕萦绕在鼻间。我的脸一阵阵发热,好像被这份暧昧捂红了。
“那城郊别院,爱卿可还住得惯?”
皱眉轻退一步,隔开了于修兰得霖过近的距离。
“谢皇上关心,臣住得很好。”
“如此,朕……便安心了……”
他清爽的嗓音带着几分不明的暗哑,让人捉摸不透。
再退远些,我俯拜道:“皇上,臣斗胆一问,不知臣的尚书府……何时可以入住?滕御医一直在催问微臣什么时候可以到臣府上拜访……那城郊别院……臣不敢透露……”
“呵呵,”修兰得霖转身轻笑,“爱卿的府邸半月前就已收拾妥当了,只是朕看爱卿在别院住的还算舒心,就想着让不妨让爱卿多住些日子……今日便可让云枭带你去府邸看看……”
感情我要是不问的话,你就要我一直在那住下去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