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瑟却顾不上欣赏它的美丽，脸色一变，看着自己的手，上下挥了挥，然后盯住脚，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脸彻底垮了。“太可怕了！”

“你看，你这样的恩典师已经如此依赖恩典。那么拥有实力几百甚至上千年的神灵就更加依赖神力了。如果让他们突然失去神力，那么一定能有机会瞬间杀死他们！而且，你看——”温格瑞登戴上手套，从石壁上掰下一块谜晶石，抓住海瑟的手臂，用谜晶石的尖部轻轻地划了一道。

海瑟身体颤抖了一下，一阵寒气流进了他的血脉，然后整个身体似乎都僵硬了，冰冷和黑暗侵袭而来，蔓延如潮。他抱住胳膊，蹲下身瑟缩着缩成一团。他的精神与身体仿佛分开，看着自己的表现，第一反应却是说：“太好了！只要在箭矢上加上一点点这样的石头，我们就能够伤害到神灵！”

“还不足够。”温格瑞登否认道，“神灵的力量来源于神王。神王不灭，神灵就不会因为任何原因失去力量。所以，我们必须先想办法杀掉神王。”

“……咯咯……”海瑟发出一连串奇怪的磨牙声，然后趔趄了几步站了起来，跳了跳，“好了，刚才好冷。”

“嗯。”温格瑞登点点头，“是我太着急了。”

海瑟咧嘴笑了笑，认真地分析道：“神王……也就是说，杀死神王的时候，这种石头没用是吧。”

“基本上……没错。”

“我相信你有办法。但是还有一个问题——你怎么保证，杀掉这个神王之后不会出现另外一个？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的话，那么我们的麻烦会更大——我们不是要面对几百个神灵，而是几百个神王！”

“……我疏忽了。事实上，根据推测，如果让神王身体的百分之八十被谜晶石占领，那么他就会不死却失去能力。神王提供力量也限定在一定范围内。只要把他脱离那个范围封印起来，就可以完成。但是，这样的话，下面一步就无法进行了……所以，这一点还需要确认。我自己的推测下一个神王是不会这么快产生的。但是这个计划容不得瑕疵，一丝一毫都不能有……”温格瑞登扶了扶额头，揽住海瑟的肩膀，朝着前方伸手，“来，我带你去看一个人。他会是我们最大的助力。”

第31章

“谁？……”海瑟转过头，立即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已经不必要了。

黑衣蓝发的男子盘腿坐在谜晶石中间，庄严而神圣地微笑。他不是神灵，却胜似神灵。

“我又来了，法度亚。”温格瑞登走到他的面前，鞠了一躬，然后把海瑟推上前，“来认识一下吧。这是法度亚，这是我最好的朋友，海瑟卫普森。”

海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他的姓氏呢？你这样似乎不太礼貌。”

“抱歉，我没有姓氏。”法度亚微笑着，认真而庄严地解释，“我是法度亚，没有来处也没有归处的法度亚。”

海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然后把目光移到温格瑞登身上，沉声道：“他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温格瑞登点了点头，“他就是帝国的传奇，黑色世界的创建者，法度亚。”

“怎么可能？！”海瑟瞳孔猛地收缩，“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这有一个很长的故事……”

海瑟听完了故事，点了点头，一脸憧憬的表情：“原来您真的是法度亚前辈！”

“是的。你就是温格瑞登一直跟我说的那个卫普森家族的少年吧。”

“对，没错，您知道我！”海瑟凑上去，眼睛亮闪闪的，像是得到了天大的荣耀。

法度亚失笑：“别这种表情。我也只是个普通人，不值得如此崇敬。”

“但是……家族里你就是那种，嗯，神之类的形象。”海瑟忽然想起在这里神不算是什么好词，但一时也想不出替代，吞吞吐吐了一下。

“卫普森的确是这个样子的。”法度亚熟稔地说了一句，然后看过去，“多亏了温格瑞登，我才能保持理智。神灵对我下了诅咒，我的理智会一点一点随我而去，最终变成一个只有强大本能的疯子。只有这个神力无法到达的地方，我才能得到一丝安宁。”

“那是我应该的。”温格瑞登面无表情。

“是我小看你了。”法度亚道歉，浑身气质让人如沐春风，“我听到你们刚才的对话了。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神王不会瞬间产生，而是要进行一个试炼，完成试炼之后才会产生。不过，在没有神王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你还是要去问席文思。”

海瑟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在喉头转了转又咽了回去，只是笑道：“可惜阿帆不在这里。”

“据我所知，陆帆的力量也是必要的。这一次降世与上一次不同，通过通道真身降世，神灵的力量没有削减，所以更加可怕。能找到这些，很好。但是你的力量还是不够。战场之中一击杀魁首需要的不只是智慧，还有力量。告诉我，你有什么力量压制神王？如果这点都做不到，那么你的一切计划，不过是镜花水月。”

温格瑞登低垂着眼脸，耐心地听着，忽而道：“我不行。但是您呢？您，能不能杀死神王？”

“仅仅在他不设防的情况下可以一试。”

“如果再加上谜晶石的武器呢？”

“……神王必须有破绽，而这个破绽我恐怕无法制造出来。”

“太好了。”温格瑞登抬起头，微微一笑，“我会为你制造出这个破绽。谢谢您。”

法度亚抚掌奇道：“何解？”

“到时候您自然会看见。”温格瑞登微微鞠躬，拉着海瑟离开了密室。

并肩走在幽暗的通道中，温格瑞登侧头道：“海瑟，对于我们刚才的故事，你有什么看法？”

海瑟回了两个字：“扯淡！”

“哦？”

“漏洞太多。且不说破碎虚空到达异世能否办到，法度亚和席文思的关系，席文思和神界的关系，都令人怀疑。他们说的话更是不可不信，不可全信，令人难以处置。而且，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么，现在，席文思应该仍是神灵吧。作为神王秉信的神之子，他的力量又如何呢？如果他突然发难，又会置我们如何种境地？总之，我不信任他们。”

“我也不信任。”温格瑞登悠悠道，“但是我不得不信任。”

海瑟顿了一下，赞同地点头：“没有他们的力量，我们很难成事。”

温格瑞登不置可否：“至少现在，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他叹了口气，缓缓道，“人类，仍然是太弱了，无法抗衡神祗。你看现在战场情况一片大好，神灵接连陨落，似乎胜利在望，但事实刚好相反。我们的士兵死得多得多，而都是精兵强将。反观神灵，不过是一些不入流的三等小神罢了。如果靠军队能够解决他们，我又何必策划。”

海瑟鼓了鼓腮帮，呼出一口气：“其实你也不必太介意，反正现在计划很顺利，不是么？”

“是啊……海瑟，我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只能让你来做。你去找出一条从精灵之都到帝都最方便的路径，然后把沿途的城市居民全部迁移。一切秘密进行，不要告诉军队！等完成之后，你就回来，一切尽快！”

“我明白，陛下。”海瑟清楚的知道，什么事情他要关心议论，什么事情他只需要服从——这件事情，明显是属于后者。

诸神降临的三个月后，整个国家机器高速运转起来。迁移居民，征集士兵，将青壮年简单训练后就投入战场，唯一的用途是充当人肉盾牌为恩典师挡住攻击——更有甚者，将老人们组织起来，放在人群中间，被人们推搡着前进，在神灵冷漠的眼神下化为灰烬。

帝国进入了末日时间，各种不堪的事情一一上演。人们的道德底线不断刷新，当街杀人，强。奸孩童，绝望自杀，似乎都已经不算是新鲜事情。

温格瑞登派出了使者，借包围圈太大军队无以为继为名，将守护南方要道的军队调回，整个国家重心向西北方倾斜。神灵也不是傻瓜，见帝国强攻不下，就打起了南方异族的主意——要知道，大部分神灵原本也是人类，对人类到底有几分好感，与此相比，杀死那些奇形怪状的异族就更加顺手无压力。

南方联盟本来还处于观望状态，甚至打算看帝国不妙去插上一手，捞点好处。但现在神灵的重点陡然改变，受害者反而成为了联盟。精灵女王迫于无奈，发上信函谴责帝国不义，而温格瑞登轻描淡写的表示军队无以为继，无法顾忌盟友，请谅解。

简单一句话，就是看我们流血你们吃肉不爽呗。

女王无法，也知道是自己先看着对方无动于衷，并不占理，只好低声下气地请求援助。温格瑞登也接受了，没有派军队，而是派了一个智囊小队过去进行布防，既不损耗自己的人，又能有效阻碍神灵脚步，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也不能让神灵太痛苦了，否则他们调转方向，重新攻击帝国那就不好玩了。

防线仍然与南部有一丝相接，以确保南部沦陷后帝国能够迅速将其中人员撤出，并且不会让防线出现巨大空洞。

菲瑞娜听着他的计划，有问道：“但是南部的种族宗教意识更加强烈，很多种族是因为他们的神灵联系在一起的。这意味着，我们很可能会有很多敌人。”

“不，姐姐，你不明白，南部是‘失落’之族，他们因为某些原因，无法与他们的神明联系。而且，他们的神明很多并不是与这些神明一路的。”当年席文思计划叛变，自然是挑选了对于人类神灵掌握神庭不满的神灵，其中很多就是被排挤的异族神灵。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坚持要把他们作为盟友。”菲瑞娜指尖敲击着扶手，直直地盯着温格瑞登，缓缓说道。

温格瑞登笑而不语。他要求联盟，自然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但是也不尽然。如果想让异族帮他抵挡神灵，那么只要一个小小的手段，让神灵觉得异族比帝国好欺负就行了——而这一点手段，他刚刚用过。他真正希望的，是异族的友谊。

南部蛮荒传说有三千种族。实际虽然没有那么多，但至少也有三百种族。其中传承，不可与外人道来，却绝不简单。即使是他，颇费了一番功夫，也仍有几个没有打听到。但他得知的那些，已经足够他惊讶了。

比如说精灵族的祝福之吻，比如白血族的血咒，在他看来，都能够算得上是神级的能力，只是代价巨大。只有与异族联合，令他们心甘情愿配合计划，才能完成他的想法。

这个世界之大，让他惊喜。

“啊，对了，姐姐，时间到了，您该去处理政务了。”

“好吧。真是的，大事情都是你来决定，小事情却还要我来签字。”菲瑞娜微嗔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离开。

温格瑞登在她身后忽然道：“姐姐，这段时间，我可以把小莫多思带去玩么？”

“去吧去吧，这点小事，就不用姐姐允许了吧。”菲瑞娜宠溺地笑着看了他一眼，提着裙子移步而去。

温格瑞登在她身后神色微微黯了黯。

小事？除了这件事情，还有什么政事以外的事情能让两人坦诚相言？什么时候，亲密无间的姐弟两人之间也出现了隔阂？

一切都是公平的。你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但是孰重孰轻，又有谁说得清呢？

“叔叔！”三岁的莫多思已经会说话了，白嫩白嫩看起来很可爱。

温格瑞登其实并不是那么喜欢小孩子，但对于这个血缘亲人还是有几分感情的，笑着抱起了他：“宝贝儿，看到叔叔高兴么？”

“高兴。不过叔叔好久没来看我了……”小家伙眼睛里露出几分控诉。

“叔叔最近比较忙，过了这阵子就会常常来看你了。嗯，宝贝儿最近怎么样，妈妈陪你玩了么？”

“没有哇，都是娜娜陪我的。”娜娜当然是薇薇娜，“她总是冷着脸，好可怕。”

温格瑞登点点头，把他抱到腿上：“宝贝儿，你不喜欢娜娜么？”

“还好……但是……”莫多思有点混乱，嘟起了小嘴，“我不喜欢总跟她在一起！”

“那大概不行呢。你妈妈只喜欢娜娜一个人。”

“胡说！妈妈最喜欢我！”

“真的是这样么？那么宝贝儿告诉她，你不喜欢娜娜和你在一起，她就会让另外一个你喜欢的人来陪你了。嗯，我想想，安维姐姐怎么样？”

莫多思的眼睛亮了起来：“是那个会陪我变魔术的姐姐！太好了！”

“那就那么告诉你妈妈吧。不要这几天去，这几天妈妈也很忙，宝贝不会想要让妈妈为难吧。对了，不要跟妈妈和娜娜讲是我说的，宝贝儿是很守信的，不会出卖叔叔，对吧。”温格瑞登捏了捏莫多思的脸，眼睛里浮现出一丝笑意。

“嗯！”莫多思用力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温格瑞登抱起莫多思，用力亲吻了一下他的小脸蛋，笑得非常开心。

第32章

再次看见海瑟，已经又是半年之后。

南部全面沦陷，没有沦陷的地区，则成为了神灵的殖民地，被侵袭了大脑，失去精神自由的异族们为了神灵的大业组成了军队，攻击他们曾经的盟友。

一切尽在掌握，除了一个人。

“陆帆，还没有回来么？”海瑟面无表情，其实是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虽然对方没有任何表示，但是他下意识觉得，温格瑞登非常生气和担忧。

“嗯，大概是还没有完成所谓的试炼吧。”温格瑞登无所谓地笑了笑，继续看自己的文件，“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虽然我的计划中的确有属于他的一部分，不过如果他没有来，我也还有另外一个计划……”

“你想拖多久！”海瑟打断他，客观地说道，“其他的条件早就已经有了，现在必要条件已经达成，你应该进行下一部计划了。如果被神族觉察出端倪，那么我们的计划很可能会全盘失败。”他懂得对方的心情，却不能放任。他是在辅佐一个王，而不是一个人。

“我知道。”温格瑞登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吩咐下去吧，把精兵调回王城，留下残兵败将佯退。周围小股兵力骚扰，务必在他们到达王城之前蚕食所有的异族军队，但是不要杀灭神灵，不能减慢他们行军速度。务必造成一切顺利的假象，然后派刺客确认，神王确实在他们中间！”

“好的，陛下！”

“另外，放出消息，帝都突然出现了一个神奇的宝物，能够增强在它旁边的人的功力，无论功力深浅，皆有增幅。”

“明白了，陛下！”

“最后，督促工匠加快谜晶石武器的制作，我们和他们在王城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