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车,水城,彼之心愿——第13张倒吊人
第13张倒吊人  发于:2012年06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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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经决裂,永不相见。似乎说的就是我这种人。

分手后最不可能成为朋友的星座,最不可以背叛的星座……都是我。大概因为,我们会在被抛弃前用尽一切去

挽回,结果仍然是“不能喜欢”时,只好用“恨意”来代替被消弭的“喜欢”,去填满那个时段的极度空虚。

其实那也并不是“恨意”,而是原来的“喜欢”被刻意否认。

因为无法面对。

于是我以为,我这一生都不会再和他出现在同一个空间。

一经决裂,永不相见。

我坚信不疑。

可是此刻我站在这扇门前,抬手摁响了老式门铃。这种黑皮红钮,响起来呲剌剌吵耳朵的门铃在阿姆斯特丹旧

城区随处可见。我摁了两声就听到应门的脚步,无人搭话,门直接开了。

站在我眼前的家伙,像四年前一样英俊儒雅,只是眼角眉梢增添些许成熟的气韵,倒是比过去时尚了,左耳的

耳钻闪闪发亮。左耳……

果然,他已经不是了。

我没先说话是怕他不认得我。虽然四年没见就能把相处了整个大学生涯的床伴忘了,这不太靠谱。但我习惯了

面对任何人时,都把自己的存在感和影响力估量到最低。这习惯如果四年前能养成该多好,虽然分手是免不了

的,至少自己不会分得那么丢人。

“李延廷?”他记得我的名字,虽然过去他很少连名带姓的称呼我。整天形影不离,想说话看着对方就好,谁

还会喊名字。

“嗯。戈南禹,好久不见啦。”我率先笑出来。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看看我堆在脚边的旅行袋,他杵在门口没请我进屋。

“我来旅游的。唉,别提多背了。”我赶紧解释,“过来自助游,订的昨晚上的机票回国。结果……你知道了

吧?新闻都报了。”

“冰岛火山喷发,航班停航?”

“是啊。费了半天劲才签到8天后的票。酒店早就退了,现在爆满根本订不上。机场方面说是给安排住处,但

人太多排不开。”

他不动声色的盯着我,目光一如四年前那般漆黑深邃。表示他正在思考。

“昨晚上就是睡的候机大厅休息室。”我努力证明着来投靠他的自己有多万般无奈。“人家机场挺仁至义尽的

,吃喝不愁,就是住的地方真没那么多,老幼病残孕全优先安排了。就我这样的健全伟岸青年,怎么排都是最

后一个。不出来自谋生路真不成。所以就来找你了。你看你有没有朋友给我安排一下?要求不高有房顶有床就

行,钱不是问题。”

“进来吧。”他话不多,忽略掉我最后暴发户般的那五个字。伸手帮我提起一包行李。

一点也没变。

四年前,我们的组合就是“绅士”与“地痞”。四年前,他做的这种事我都会理解为向我示好。其实那只是他

的习惯和教养。他个性孤高,最讨厌麻烦别人和被人麻烦。这也是分手之后才明白的。许多很容易理解的事情

,在那个时候却纠结着不想去认同。

走廊狭长而干净,是那种欧洲时差党常租的廉价民宅。客厅布置简洁,绕过楼梯,后边有一扇小门。

“这是我的房间。”他推开门,一间二十平左右的小屋,右手边有个内置卫生间。“二楼住着一对法国学生,

那边……”他示意我去看对面某扇关着的门,“一个上海女孩。房子不大,我们三家合租,都是年轻人也没有

门禁。你要不介意先住我这里吧。”

“哦好好,谢了兄弟。”我估计我这冷不丁突然出现,他也没功夫帮我立马找地方去。我赶紧把行李往门厅的

角落堆。刚才进门时就已经注意过沙发了。虽然不是折叠的但很大很柔软,比候机大厅的强太多了。

“哎哎,等等。”戈南禹一副看白痴的表情,打断了我的行动。这家伙在学校时仗着智商高成绩好,看谁都是

这种欠抽的脸,每到这时,我就懒得动弹直接等他的下文。

“把行李搬我这屋来。沙发公用的,谁让你睡啊?”

“什么?那我睡哪?”你不会是要……?

“我这屋是双人床。”

靠!这个畜生岂可休!好歹我也是你前情人,你多少照顾我的想法,避避嫌好不好?不过抱怨归抱怨,此时的

我并没有迁怒于他的理由。门是我敲的,既然时隔四年我敢来坦然面对他,他就有权认为我已尽弃前嫌毫不在

意了。

“大哥,这是哪?这是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啊。我跟对门儿上海妞同床睡都比跟你来得清白,你怎么这么坦然

?”我婉转的表示了愤怒。

戈南禹不屑的瞥了我一眼:“误会又怎么样?你不是7天以后就走了么?我都不在乎你纠结什么?”

“成。”我气结。玩暧昧是吧?我陪你玩。四年前我一懵懂大学生,玩不过你。现在可不一样了。这四年间,

我经历过的,恐怕连你也无法想像。

谈妥和宿事宜,他就一言不发的回屋弄电脑去了。我四下转悠了一圈儿,也跟进去。EIZO的显示器,9x12数位

板,戈南禹笔法流畅,绘图专业而娴熟。已是学生时代所不可比拟的。

我忍不住靠过去赞叹了几句。他只微笑,没有停笔。

我们以前在国内就读的是一所名牌私立大学,报考分数极高。学校里聚集了社会各路未来精英。高分优秀生比

例最大,其次是多金富家子弟,当然赞助费对我们这种平民来说,那是比分数还遥不可及的天文数字。最后就

是我们这种人,戈南禹是画画的,艺术特长生。我是体育特长生。

不过,我们自始至终都不是一路人。

虽然同是特长生保送,但我生活的圈子给我的意识是,上大学翘课泡吧混日子就行了。他不一样,他有动力也

有实力去和那些高智力高财力的人抗衡。

我们这两种人,原本是鲜明的互相鄙视的存在。

直到某一天……

那是大一开学不久,仿佛一场乱战的新生学生会竞选刚刚结束。由于狼多肉少,各系各专业各圈子各派别均伤

亡惨重。脱颖而出的胜利者们被展示于校内各个角落的宣传栏里。露齿微笑,纯白背景,六寸照片只剪裁到胸

骨位置,我捏着下巴围观时觉得,这要是全身像,就能见到那一个个脚下都是尸横遍野。

“江湖险恶啊……”身边的冯笑连连摇头。

这家伙置身事外,明明幸灾乐祸还在这玩反讽。“那你还不快点复出,平定乱世,解救黎民百姓。”我逗他。

“我才不去呢。你瞧学生会里这一个个的,就没有长得顺眼的。”他漫不经心的扫视照片,倒像在夜店挑小姐

“哟,你看那个,宣传副部长。”我眼前一亮。

“……戈南禹。”冯笑念著名字,“长得不错,你追吧。”

“有难度。大一就能进学生会,不是高分生也得是阔少爷,这水平估计单身不了。我这狩猎经验一片空白的新

手,肯定追不上,你来吧还是。”

“甭谦让。我不好男色。”

“没谦让,这是谦虚。”

“你还会谦虚?”

“哼。其实也算实事求是。”

“你没那么差啊?”

“人家条件太好。”

“还可以吧,你条件也不错。”

“我……呃?”我突然觉得不对,转头看冯笑。他也正一脸茫然的转过头来,向我表明他没说话。我俩对视并

同时回头。在我身后,一张熟悉的面孔,彬彬有礼地微笑着。这才是刚刚与我对话的人。

“戈南禹?”冯笑尴尬的确认。

“嗯,你们好。”笑容礼貌文雅,但眼神满是戏虐,毫不避讳地玩味的看着我,仿佛很有兴致欣赏我的窘迫一

样。

我忙不迭四下找地缝钻。

“呃哈哈,本人比照片好看。”冯笑打圆场。

“哪里哪里,我就一大众脸。”戈南禹跟着客套。

“呦,好像要上课了。”我推着冯笑撤退。

“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李延延。”冯笑抢着说。

“滚。”我给了他一巴掌:“我叫李延yan廷ting,延长的延,宫廷的廷。”

“你是啊?”难得遇到个长得不赖的,又问了我的名字,冯笑急于帮我确认他是不是gay。

戈南禹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会儿,微笑着回答:“算不上。”

靠。不是你捣什么乱。

那件事之后没多久,我和戈南禹突然变得很熟。特长生和其他学生的课程略有不同。文化课都一起上,专业课

培训由老师专项辅导。我的上课、或说训练地点在城北另一校址的体育馆里,而校址旁边就是一片相当有名的

艺术区。戈南禹对艺术品的热情令我颇为钦佩,我一星期至少能在那边见到他三次,时间久了,我干脆每次过

去都约他一起走。

某日翘课(对于我来说,翘课已经习以为常到不需要理由了所以这里不作解释。)陪他在艺术园区里溜达,我

火眼金睛发现好几对同志。戈南禹对我的眼力并不质疑,因为有一对是他的同学,他认识。我讶异于他们圈子

里这类人的产量,也自此明白了他为什么能接受这个。

谈到同志的话题就不免展开一下。我经验丰富说得很多,最后问他那天所谓的“算不上”是什么意思。

他难得微微蹙起眉头,好像在认真思考,回答我说:“因为我从没有喜欢过谁。无论男女。”

我看着他的表情,一时恍惚。注意力不受控制的被他的神态所吸引,完全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他歪着头看我,笑容一如往日优雅恬淡,但眼底似乎燃起一些之前不曾有过的东西。

“可是,我觉得我好像要喜欢上你了。”

我记得很清楚,我当时立刻就喜形于色,满面桃花。

就他妈找不着北了。

这之后一年多的时间,我们都在淋漓尽致的上演着《王子与贫儿》的脚本。

戈南禹英俊优雅,聪慧有才华,就像王子殿下。他来到贫儿面前,掌心向上做着“请”的手势,带他脱离了底

层人生,把属于自己的荣耀富贵,国家疆土都给予了他。贫儿拥有了他从未见过的,从未想过的,从未奢望过

的一切。更得到了王子殿下的宠幸。

可是,这个单纯的家伙并不知道,总有一天王子会与他交换回身份,他飘在云端上的幸福终究是浮云,终将散

去。

国家疆土、荣耀富贵可以收回,但感情,这个笨蛋却再也无法交换回来。

王子的人生依然光华万丈,贫儿的人生则彻底一塌糊涂。

第二章

天黑之前,手机铃声响起。拿起电话就收到一通劈头盖脸的追问。我手一抖还摁了免提。

“你在哪里呢?我刚知道航班停航,你是不是没回去?怎么不来找我?你现在住哪里我去接……”我赶紧切到

话筒。

戈南禹背对着我,手上的工作没有停下。我进客厅,转身关门。

“我现在有地方住,这边正好有个大学同学。没事啊,你放心。”

“哦。那一起吃晚饭。”电话那头的语气缓和下来,“也叫上你同学。”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戈南禹绝对不去。他对我的事毫无兴趣,更别提还要应酬我身边的人。但我还是请了。

戈南禹果然没停笔,只是不经意地问:“你在这儿还有朋友呢?”

“嗯,自助游嘛,没人陪我前几天怎么玩的。”

“他那里不方便住?”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他跟家人一起住,确实不太方便。”我解释。

电话那头的男孩是我的网友E.N。混血儿,富二代,及万千优越条件于一身。关键是对我死心塌地。这局面的

形成并不偶然。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追上这人一点都不费劲。

我喜欢这个人,所以为他付出。这是我以前的观点。

我需要这个人喜欢我,所以为他付出。这是现在的。

两者乍看相似,但付出的内容绝对不同。为了让一个人喜欢我,我可能伤害他,可是如果我只是喜欢这个人就

够了,我可能被他伤害也无所谓。

现在的我目的性很强,为达目的,对感情的拿捏控制游刃有余。

我恍然觉得,时隔4年的今天,如果一切重来一次,我完全可以让戈南禹,为我沦陷。

不过,这种实验般的挑战毫无意义。

我只有七天。

当晚被E.N拖去伦勃朗广场的夜店,折腾到夜里两三点,差点没回来。这小子黏人的功力不逊于当年的我。都

把我送到家门口了,还做着最后的努力。

他借着酒劲在我身上摸来蹭去,边耳语着什么“原本因为舍不得你走郁闷了一天,没想到连上帝都帮我,竟然

火山爆发把你留下。不要进去了,陪我……”

后边的话被他堵到我唇里,唇舌厮磨缠绕。他的吻就像他刚才提出的要求,甚是粗暴霸道,我不得不刻意去躲

避他的牙齿,推拒他压附上来的肩膀和逐渐抬头硬挤进我腿间的某物。

“别闹了,E.N,回去了。”我轻轻喘息着说话,虽然我的身体毫无反应。

他一把将我推进路灯的阴影里,瞬间,我的半个肩膀暴露在夜雾弥漫下的阿市街头。冰凉的触感让我突然走神

,眼前埋头苦吃的脑袋都变得模糊。

——无论你去不去留学,我都肯定要到阿姆斯特丹看看的。

——你放心吧,我绝对能去留学。

——哼,学生会那么多人,也没一个敢像你这样志在必得。那么多人抢个破名额。

——破名额?我不去留学你到那边住哪?没我看着你还不一上大街就被人吃了。

——嘿嘿,还别说,能在性之都街头做爱,对我来说那也是里程碑的一刻。

——瞅你这点出息。跑那么老远就为了这个?你还不如跟梵高博物馆墙根底下撒泡尿做记号呢。

——靠!你想死吧!你不做我找别人!

——得得,我做我做。

荷兰,阿姆斯特丹,欲望之都。凉雾瞑蒙的街头。

我在这里了。真的站在石板路上。背靠着倒竖成“银他妈”外型的路灯。河道里潺潺水声,细碎流淌。

一墙之隔。戈南禹按部就班,拿下名额,留学,工作,结婚生子,移民,无瑕疵的一生。

一墙之隔。我随心所欲,烧钱,泡夜店,换男人,在水城街头做爱……不是和他。

不再会有交集的一生。

“你……”E.N动作的停顿让我回过神来,他的手已探进我拉链四敞的仔裤中。我毫无精神的分身使他意外,

怔了片刻也没问什么,转而手指向我身后摸去。他已算相当体贴,知道这种事各有原因,也不多问。反正他是

TOP,我举不举关系不大。

可是我不想再耗着了。之前7天就一直拖着他,只给机会进行到这一步,今天不能前功尽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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