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宝早就醒了，睁着大眼睛盯着房顶，魏钊小心的叫他“小宝，小宝。”心里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带小孩儿来，还让小孩吓到。于宝看了魏钊一会儿，才哇的哭出来，哭的撕心裂肺。

似乎是把恐惧都夹带在眼泪里流光了，于宝哭过后就平静下来。魏钊领着他下了楼，到了客厅又站住，想了想他还是决定看看能不能把那些僵尸都带走，如果可以就最好，也省的被些有心人或者是小偷儿发现，到时候就闹大了。让于宝在客厅等着，小孩儿却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魏钊无法，叹了口气，“小宝儿，你乖，我是去跟大叔说一声我们回家了，大叔还在地下室抓老鼠呢，你下去不怕啊？”于宝不想自己留在这，可又怕老鼠，犹豫不绝。“你数五十个数我就回来好不好？”于宝终于点头，魏钊自己进了地下室。

一试，发现果然可以把这些僵尸放进他的小家，魏钊赶忙都收进去，最后把尸王放在荷花池子边，跟其他的僵尸有些距离，这才匆匆的出来。于宝已经数到四十八了，一看魏钊出来，赶紧粘上去，两人出了门发现昨天的车也没有了，打开大门，魏钊发愁了，没车啊！

魏钊是带着于宝走回去的，一直走了将近两个钟头，才看见有公交车经过，赶紧上了车。两个小孩儿都累的死狗一样，转了两趟车到家时已经晌午了。

奶奶一看这两个小泥猴一样，大冬天还浑身是汗的，赶紧让两个小孩脱衣服上了床。“魏钊啊，咋回事儿啊，咋这一身泥的？是你大伯送你回来的？他人呢？”魏钊一边给于宝擦脸一边想这怎么跟奶奶说？只好又撒谎圆谎“奶，是跟村里的三马子回来的，车上都是土，我俩闹着玩儿，蹭了一身。”魏奶奶信了，捏捏两个小孩儿“你俩，忒不省心，咋去这么些天啊，再不回来奶就接你们去了。”魏钊听了一身冷汗，幸好他们回来了。

魏奶奶出去买菜给两个孙子做好吃的。于宝死命抱着魏钊不撒手，魏钊一下下拍着他的背。半晌，于宝叫他，“魏钊。”

“嗯，在呢。”

“大叔死了么？”魏钊一僵，他低头看于宝，小孩儿眼里一片清明。

“大叔咋会死啊？你瞎想啥呢，睡吧。”

于宝摇头，“不对，我知道，大叔是死了。他流那么多血，我知道。”魏钊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昨天的事儿，对他的刺激也很大。大叔那个脖子上有五个窟窿的师弟，大叔那一身血，木扬的事儿，大叔和他的死，很多很多事儿，让魏钊的脑子也乱得很。昨晚站了一夜，身体很疲惫，可是却睡不着，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什么都在想。

于宝抬头趴在他身上，“魏钊，魏钊不怕，我会保护你。”魏钊一下笑了，这傻小子，到底是谁怕啊。“好，小宝儿保护我，不怕。”

于宝瞪着大眼睛，“嗯，我保护你……魏钊，我见过死人，也是大叔那样，很多血。”

魏钊看他“小宝儿你说啥？”

“我见过，很多血。后来爸爸跟后妈一起把她埋在老家院子里。那个人死了。”

魏钊坐起来，“小宝儿……。”魏钊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问清真相？还是其他什么。魏钊只觉得，上辈子自己活的真是平静。

抱着小孩儿躺下，“小宝儿，忘了吧，埋在院子里的，还有大叔，都忘了，好不？”于宝乖巧的点头，“好。”忘掉，变成勇敢的小宝儿，就能保护魏钊了，魏钊还在，真好。

13.乡下（1）

魏钊和于宝在家里结结实实的老实了一阵子，年关将近，魏奶奶开始买菜和肉，还给两个小的买了鞭炮。又带着魏钊去买新衣服，于宝被他爸爸接回家了，毕竟，过年么，小区里的流言蜚语已经变成光明正大的谈资。于家是要面子的，只好把儿子接回家，接回去不算，还得不能太差样儿，整个小区都看着呢。

二十九中午吃的牛肉馅儿蒸饺子，三十儿晚上要吃猪肉馅儿的煮饺子。

三十儿中午不用太丰盛，但得有鱼有肉。中午吃完饭呆一会就该包晚上的饺子了。这里的风俗，大年夜的饺子，吃剩下的得把家里所有的锅里都搁一碗。家里有出嫁姐姐的，如果是本村的婆家，刚出锅儿的饺子得给姐姐家送一碗，然后姐姐家再回一碗或者几个，总之是不能空碗回来。

魏奶奶没有可回的，但家里大小的锅有三个，虽然吃的就娘儿俩，但剩的得多不是。下午三点开始包饺子，等吃上的时候已经五点了，偶尔有几个小孩子结伴儿来给魏奶奶拜年，魏钊就负责发糖。这要是在村里，这会儿一盘子糖球早就没了，村里孩子每年大年夜都是扒两口饭就出去抄糖的，一般人家儿都会给小孩儿买个灯笼，一大群小孩儿出了这家进那家，一晚上下来多的能拿到一大海碗，少的也够吃到正月十五去。

魏钊去于家把于宝接出来，领着他去空地放鞭炮，奶奶还给他买了花，一根长纸管，用两块砖头儿一夹，点着了就有一束火星窜到天上炸开，好几种颜色，于宝玩儿的很高兴。拉着魏钊的手，快十一点了也不肯回家。那时候的冬天比现在冷的多，小孩儿穿着厚重的棉袄还冻得直流鼻涕，不擦的话都恨不得能冻成冰了。魏钊把他带回家，一直呆到快十二点了，才把他送回去。

回到家，魏奶奶招呼他赶紧洗脚睡觉，自己也去睡了。魏钊躺在床上，想着小孩儿倔倔的站着不肯回家时的样子，叹了口气，快点长大就好了。又想起师父临死前跟自己说长大了种地存粮，魏钊皱了皱眉，师父话里话外的都在提醒他一定是有事发生，他好像知道什么的样子。难道师父知道以后那几年的天灾？可那也不应该让他存粮食啊！

似乎，是比他经历过的那些还要可怕的灾难。存粮，那就意味着，到时候恐怕连食物都没有。上辈子他也知道那传的很邪乎玛雅预言和世界末日，还是他那老婆告诉他的。可他两辈子也没信过那些，而且虽然一直灾难不断，可他活到2012年一月十号，虽说是阳历，可西方人不都算阳历的么？那什么玛雅人，总不会是东方的吧，他死的时候，并没发现有世界要灭亡的感觉啊！

魏钊翻来覆去的想着，到底是什么呢？倏的，魏钊睁大眼，不对，是有预兆的！他死的时候医院接手了很多患者，说是什么病毒性流感，他见过一些，那些是院方说的已经感染严重的，可他看着那不像流感，更像狂犬病……那些人把同病室的患者咬出了血，眼睛也红的不像话，魏钊上辈子光顾着自己那些倒霉事儿，也没过多的注意，就是觉得得了这个病恐怕就跟非典似的得死人，大概又是什么大的传染病吧。

可现在想来，那绝对不正常啊！就像，像是他原来看过的一个啥外国的恐怖片！魏钊手脚发凉，难道，难道真是世界末日，要是真的大家都被传染了，的确，找粮食会很困难，现在，要多种粮食，到时候，如果那个病一发现，他就带着于宝和奶奶躲进小家。不，不行，还有大伯一家呢，还有……自己的父母兄弟！魏钊立马进了小家，重新将所有能种的地都种上，在荷花池子边发了许久的呆才冷静下来，拍拍脸：没事没事，时间还很多，你现在才八岁，魏钊，别慌！

冷静下来的魏钊出了自己的小家，拿过一个横格本儿，一笔一划的开始记下以后会需要的东西。洗漱用品，衣服被子，鞋，油盐酱醋，对了，洋火（火柴）要多买，还有柴火，也要多备，最好能砍些木柴，树根之类的。还有……还有水，水，这荷花池子的水应该能喝吧，不行的话，等过几年买桶装水，再买几口大缸。还要准备防身的，铁棍，木棒，什么都行，大镐和铁锹最好用。魏钊写了很久，把能想到的几乎都写了，甚至连纺车都写进去，看看天，还黑着，先睡吧，以后想到再添就好了。

第二天魏钊一直睡到中午才起来，起来就开始愁。他得想个办法让奶奶回去乡下住，在这里，不管是粮食还是水都不如乡下方便，而且如果世界末日说的是那个传染病的话，还是村里安全。那年的非典和后来的禽流感，村里一点没受影响。

魏钊除了房门，魏奶奶在沙发上坐着，脸色有点古怪。“奶，你咋啦？”

魏奶奶看看孙子，让他坐在身边，“魏钊啊，记得你老太吗？”

魏钊点点头，“嗯，我奶跟我说过，我的名字还是老太给取得，奶，咋啦？”

魏奶奶好像不知道怎么说了，停了半晌，才又开口，“我昨天梦到你老太了。她跟我说‘魏钊在你这过的挺好啊，可那孩子想家啦，秀儿啊，回家吧。’说完我就醒了，这一宿，我都在琢磨这梦。”魏钊心里“咯噔”一下。

要说神鬼，魏钊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农村的老人们更是，魏奶奶这么一说，魏钊觉得不管真假，这是个机会。“奶，我老太咋知道我想家啦？”魏奶奶一听，问“魏钊真想家啦？”魏钊点头，“嗯，我觉得还是村里好，老太的房子不是空着么，咱们回村住吧。”

魏家老太太死的时候，魏奶奶也是在场的，老太太的一番话以及那天那莫名其妙的旋风她也都看见过，自然知道那房子没人住。可若是她想要那房子，魏钊那亲奶奶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可老人家信这个，既然大妈给她托了梦，那无论如何也是得回去看看的。

14.乡下（2）

魏奶奶心里想着回村看看是行，如果真住回去她也觉得村里好，可魏钊还要上学，房子什么的也得商量。在县城一个亲人都没有，如果不是娘家父母没了，也没有亲兄弟，她早就回去了。魏奶奶心里也搁不住事儿，想起回村里，就定好了，明天回去。

村里的规矩，大年初二是嫁出去的闺女回娘家的日子，魏奶奶带着魏钊和于宝，一大早就坐车去镇上。于宝他爸跟着他后妈带着孩子回娘家了，魏奶奶来带于宝两口子乐不兹儿的答应了。到了镇上，大伯已经在站点儿等着了，每年初二都是大伯来接魏奶奶的。大伯看魏钊精神了，抱着摩挲半晌才开了车回家，三马子没棚，大伯特意带着一床棉被，娘仨上去拿被一蒙，挡风还保暖。

中午在大伯家吃的，魏钊妈也去了，连同镇上的三叔也回来了，今年是人最齐的一年。大伯母看魏奶奶带着个不认识的小孩儿觉得挺奇怪，这大过年的怎么还有不跟家里一起的？魏奶奶偷偷跟他说了于宝家的事儿，大伯母叹一声，“这俩孩子啊，倒是苦到一起去了。”魏奶奶也点点头。

中午吃过饭，魏奶奶就跟魏钊亲奶奶说：“嫂子，我今儿回来，是有事儿跟你商量一下。”

“啥事儿，你说。”

“我昨晚上梦见大妈了。”听见小姑提婆婆，魏钊亲奶奶颤了下，魏奶奶继续说：“大妈说魏钊想家了，让我回家住来，我是想，我也老了，县城里也没有亲人，回家也好，还能看见老大他们。所以我想跟你商量，大妈那老房子能不能卖给我？”

“他老姑奶，那房子……当初是分给老二的，这你跟我商量，我也当不了家不是。”说完，给自己二媳妇儿使个眼色。魏钊大伯看见了，没念声儿，老三两口子一看起身说镇上家里没人不行，先回去，大伯母送两口子出去了。

魏钊妈笑笑“老姑说的这是啥话，那要是您想住，还能要您钱？”说到这，话锋一转，又摆出一副苦脸子，“可您看看，现在魏光都十一了，家里还有个三儿，地基不好批啊，我和魏光他爸是想把那老房子以后推了给魏光盖房子娶媳妇儿的……”还没等她把话说完，魏光就急吼吼的插嘴，“妈，我可不要那地方，那屋子有鬼。”

魏奶奶听了也不言语，魏钊妈脸上挂不住，给了魏光一下子“你这孩子，瞎说啥，大人说话小孩子一边儿去。”魏钊大伯点着旱烟抽起来，大伯母送走了老三一家干脆就不进来。魏钊坐在炕上听着他妈满嘴胡话，心里也只能叹气。那房子，根本就没人敢住，说什么盖新房娶媳妇儿，魏钊妈其实对这些邪事儿是最忌讳的，再加上魏钊小时候说在那院子里见过老太太，两口子就在心里扎了刺，那房子，是说什么也不敢住的。可现在一听魏奶奶要买，自然就得拿出一副自己还要用的样子，不然怎么能多要钱？

魏奶奶心里清楚这老二媳妇儿是个什么样子，点点头，说：“哦，那还是给魏光留着吧，这年头地基是不好批。我再问问别家的。”地基不好批？魏奶奶心想，真当老太婆是老糊涂了。魏钊妈一听这话就急了，那鬼屋有人买，有点钱总比那么扔着好啊。“老姑，你看你老，这老姑要住，侄媳妇儿还能回您，您就住吧，魏光不刚十一么，说不定过两年地基就好批了么。”魏钊亲奶奶直想骂这傻媳妇儿，可话都说出去了，气的起身就走了。魏钊大伯露出笑模样儿，亲自送走母亲。

魏奶奶最后还是给了一万块钱，把那房子彻底买下来了。

于宝一知道魏钊要会村里住，眼泪就吧嗒吧嗒的掉下来了，魏钊看的直想乐，这活祖宗，自己回来难道还能扔了他？“小宝儿，哭啥啊，我回来前奶奶就想了法儿了，回去就去找你爸妈，把你也过过来。”

于宝一听立马变脸，“那，那你咋不告诉我？”

“那不是忘了么，再说，奶不早就说了么，会想办法的，你自己忘了还赖我啊？”于宝哼哼，扑过去咬他胳膊，直把魏钊咬的求饶才撒嘴，魏钊摸摸汗，这活祖宗，怎么脾气越来越大了。房子的事儿一了，魏奶奶心里就松了口气，于宝这孩子的事儿，好办了。这么些日子，魏奶奶也是拿于宝当第二个孙子的，而且魏钊那么喜欢这孩子，当然不能把他丢下。

魏钊大伯从西屋拎出一塑料袋蛋糕，一箱子健力宝，两袋奶粉，“老姑，这是老三给你老买的，没让我妈看见的。”魏奶奶解开蛋糕，招呼几个孩子都过来吃，又拍拍那箱子健力宝，“老大，这个留着给魏国和魏佳喝，奶粉我拿着，给魏钊他俩冲着喝。”魏钊大伯也没推脱，让魏国把饮料搬回小屋。

“老姑，你老别怨我妈，她老一辈子就这样儿，也是为了自己儿子好。”

魏奶奶点点头，“我知道，当妈的哪有不疼儿子的，老二又是你们哥仨儿里最穷的，她惦着是应该的，你要能帮，也帮着些吧！”

“哎，我知道。”

“你帮我给小学那说说，看明年能不能让魏钊去上一年级。”魏钊大伯应了，又说了会儿，才让老太太歇会晌，自己出去了。魏钊领着于宝跟魏国魏佳玩儿，虽然他妈这回也没拿正眼看他，可魏钊已经没感觉了，甚至一想到以后回了村里，不但有于宝，还有大伯一家，魏钊打心眼儿里高兴。

于宝看魏钊高兴，他就高兴，魏钊他们村真好！大伯和大伯母好，魏国哥和魏佳姐也好，以后要住在这里了，这是于宝觉得最好的！以后，要跟魏钊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15.爬犁

魏奶奶动作很快，这边买了房子，就让魏钊大伯帮着打扫了一下。房子还是原先盖得土坯房，不过魏钊和奶奶都没有从盖想法。一来魏钊对这位老太很是感激，留着是个纪念，二来这房子虽是土坯，可比光是砖瓦的还要结实，而且外面一层也是好青砖，三来在盖房子还得花钱，魏钊娘儿俩都觉得没必要。

魏奶奶回去就去找了于家，也不知道跟他们说了什么，于宝他爸居然答应了把于宝过给她，对外说是魏奶奶喜欢于宝，想给魏钊找个伴儿，非要把于宝过继走。魏钊听了撇撇嘴，就这理由谁信那？反正甭管怎么说于宝是给要过来了，信不信的魏钊就不管了。俩人忙着收拾东西准备去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