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叶杰怯生生地道，“哥哥要去，那我也要去……”

“好吧。”叶绯点了点头，“那我们就一起走吧。”

王枫听到这个结论，回头望了他们几个一眼，想了想，最后还是扔下一句：“一起就一起！！你们人再多我也不怕！！”

就这样，王枫把众人带到了一处破旧的院落。

院子里都是老人和小孩，他们一看到王枫出现，争先恐后地迎了上来。

老人们说着“枫枫，你回来了啊？”，而孩子们则亲热地叫着“枫哥哥”。

“呵呵，大家，今天的收获很丰盛呢！”叶枫说着，掏出一个钱袋——正是他从程雄那里偷来的那个，“来来来，大家都来分吧！”

“哦哦哦，好多钱啊！”孩子们纷纷兴奋地欢呼起来

一个小女孩拍手笑道：“可以买新衣服咯！”

“不对不对，你们女生怎么整天想着穿衣打扮？！”一个小男孩纠正她，“还是吃饱饭要紧吧？这些钱够我们吃三五天了！”

“谁说只有女生才想着穿衣打扮啊？！”女孩子不服气地辩驳，“你看，连枫哥哥也换了一身很好看的新衣服啊！他很久没换新衣服了！”她指的是程雄刚才给王枫披上的外套。

“……”程雄和叶家父子都是面面相觑，心中不由得一阵辛酸。不过是程雄出门时随身带的一点零钱，却可以让这些穷苦之人如此兴奋。若说这些钱真可以够那么一大院子的人吃上三五天的话，那他们每个人每顿吃的最多只有一个馒头。

“秦奶奶，”王枫微笑着把钱袋交到其中一个老奶奶的手上，“你来分钱吧。”

“好~”秦奶奶乐呵呵地答道，“还是枫枫你最有出息，总能赚那么多钱给我们花。工作一定很辛苦吧？”

“……还好。”王枫的脸上掠过一丝苦笑。

叶绯和程雄都看明白了——看样子这里的人都还不知道王枫到底是靠什么赚钱的。否则，他们也未必能用得那么心安理得。但无论如何，王枫的行为总算是情有可原的。

趁众人兴高采烈地分着钱，王枫走了过来，对程雄道：“这些人不是孤寡老人就是孤儿，几乎都没有劳动能力，所以整天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我也是个孤儿，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这里的老人很多都在我小时候照顾过我，这些孩子，也都是他们捡来收养的——你看，他们自己都吃不饱饭，却还要帮助比他们更弱小的群体，我现在长大了，能丢下他们不管吗？当然，我们这里也出过些白眼狼，我可不能和他们一样。是，我有劳动能力，我也知道，你们怪我一个堂堂男子汉不靠自己的本事赚钱，可我只靠卖那点力气，一天又赚得了几个钱？劫富济贫可就不一样了，万一偷的是个富豪，就能够我们生存好一段时间了……”

“可是，”叶豪忍不住打断他，“别说得理直气壮的！你怎么知道你偷的就是大富豪啊？！你有种去偷那些整天吃着皇粮又不做事的达官贵人啊！我们叶家堡的人，又有几个钱？！”

王枫冷笑道：“光凭你们穿的这身衣服，戴的这些装饰，我就能判断出你们绝不是穷人。我当然也不会对和我们一样的穷人下手，至于更富的人，又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

“我们穿的衣服很值钱吗？！也就只比你稍微好一点点吧？”叶豪仍旧不服气地辩驳着。

“哼，衣服的事先姑且不说……”王枫道，“那我问你，你们一顿饭吃几个菜？”

“这个嘛……”叶豪想了想，“我们一家人有爷爷、奶奶、爹爹、程叔叔和小杰还有我六个人，吃八九样菜，不算过分吧？”

“要是相比一顿饭就要吃尽天下美食的当今皇帝，当然不过分。”王枫冷冷道，“但要是相比我们这些那么多人一顿饭也许总共只有一样菜的人呢？有一样菜都已经算不错了——我们经常吃的都是白饭！”

“……”叶豪终于哑口无言。

王枫续道：“你们这些人自称是什么行侠仗义的名门正派，但你们想过要拿出自己的钱来救济穷苦人民吗？也许有过，也不过是偶尔心血来潮，做做样子，拿出的只是自己的九牛一毛罢了。依我看，哪怕自己少吃几顿肉，少穿几件漂亮衣服，也要多救助他人，这才是侠，这才是义！”

“……！”他的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有理有据，让叶绯和程雄都极为惊讶叹服，同时也不由得有几分愧疚——想不到，一个市井小民，居然比他们更懂得何为狭义之道！

程雄深深对王枫作了一揖：“今日听君一席话，真是胜过十年书！你放心，等我一回星月山庄，就一定向大师父和二师父谏言，让他们拨出一大笔钱来救助你们，以及天下所有需要救助的人！”他又浑身上下摸了一番，总算找到了点碎银子，递给王枫，“不过，这总是需要一个过程的，我这里还有些钱，你们先拿去用……若是不够的话，我可以去旁边的当铺卖掉自己的衣服和靴子……”

王枫忽然扑哧一笑，打断他道：“你把衣服和靴子都卖了，是打算裸奔回去吗？”

“……”这是程雄第一次看到王枫的笑容。他一时间看得痴了，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就只有一个字：美！

叶绯见此情形也是抿嘴一笑，也摸出几张银票递到王枫面前，“王公子，雄儿的整钱都被你偷得差不多了，你们先拿我的钱用着吧。我回去之后，也一定会和爹商量救济之事。我们叶家堡，可不会落在他们星月山庄的后面。”

“……哎呀，你不用叫我王公子，这些文邹邹的称呼听着好别扭，你们也叫我枫枫好了。”王枫怔怔地看着那些钱，一时不知道改不改伸手去接。

这时，就连叶豪也翻出些银两来，“对不起啊，枫枫，我刚才不该打你，也不该那么说你的……这些都是我的零用钱，不多，因为爹爹是小气鬼……”

叶绯轻轻在他臀上拍了一下，“胡说！我是不想让你从小就养成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你爷爷当年对我不也是这样的吗？你在家里吃在家里住，要那么多钱在身上做什么？”

“……总有需要用钱的时候嘛，比如现在！”叶豪冲叶绯做了个鬼脸。

“……那个……我……”叶杰也开始找钱。

“好了好了！”王枫连忙阻止了他们，“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刚才从……喂，”他看着程雄，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程雄苦笑道：“我刚一开始见到你就已经自我介绍过了，我说我是星月山庄的少庄主程雄……”

“谁记性那么好啊？！再说，我那时候哪儿有心情管你叫什么？！”王枫瞪了他一眼，“总之，我刚才从你那里偷来的钱已经暂时够用了，其他的你们都先拿回去，我可不想欠谁的人情。至于刚才说那番话，也不是为了叫你们专门来救济我们，天下比我们更穷的人可还多着呢！”

“呵呵，我也知道你是个有骨气的人，那……”程雄微微一笑，“那我介绍个正经工作给你好不好？你在我们星月山庄做事，我保证，你赚的钱一定够这些人生活了。”

“……真的？！”王枫的眼神中闪过几分惊喜，但随即却又重回了警戒状态，“……你不是在说当你的男宠吧？！卖身来赚钱，我可不干！！要是我想干的话早就干了，那我现在已经富可敌国了！”

“……”程雄忍不住又苦笑了一下，“你觉得我像这种人吗？”

“哼，那可不一定。你虽然看起来很像个好人，可是有句话不是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程雄笑道：“看不出你还挺有学问的。”

“错！”王枫重重摇了摇头，“我只是有时候听你们这些文人咬文嚼字，然后就记住了。事实上，我可是大字都不识一个……你说我在你们那里能干什么啊？！挑水？砍柴？烧火？做饭？洗衣服？扫地？这些粗活我以前也给别人做过啊，月俸哪里够大家生活啊？！”

“……”程雄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出了一句他这辈子说过的最惊天动地的一番话，“你来当我们星月山庄的星使吧。星月山庄除了庄主外，最重要的就是星月双使，我保证，月俸一定能够大家生活。实在不够的话，我把我那份也给你。反正我也用不着。”

“……！！”叶绯闻言一惊，诧异地看着程雄。倒不是他一定要让自己的养子来当星使，但一个没有任何家世背景、不识字、基本不会武功、最多只会点轻功的少年，怎么可能说当星使就当星使？！程雄一向很识大体，怎么这次会那么感情用事？！

叶豪和叶杰兄弟倒反而像是都松了一口气。叶豪轻声对弟弟道：“太好了，我才不想去什么星月山庄呢，我只想和爹爹还有你在一起。”

叶杰腼腆的一笑，也轻声道：“我也不想和哥哥分开。”

“……星使？”王枫却是迷惑多于惊讶，“干什么的啊？我听说，好像是专门杀人的？”

程雄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不是，星月双使虽然的确有时候会在星月悬空的夜晚去惩奸除恶，但大多数时候是帮着庄主管理庄中的大小事务……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不是成杀手了吗？”

“唔……”王枫想了想，“惩奸除恶听起来倒是不错，可是我武功又不好，只会跑，不会打，怎么杀那些坏人啊？还有什么管理，我就更不懂了……”

程雄微笑道：“武功不好可以练，管理不懂可以学。我相信你是个天赋极高的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轻功并没有师父教，对不对？”

“对。”王枫点了点头，“都是自己瞎摸索的。”

“那就是了。你对轻功和成语都可以无师自通，可见学问修武的天资都是一流的。”

“那……”王枫心动了，笑着追问了一句，“那我除了杀人和管理，不用干别的了吗？不用陪你睡觉吧？”

“要啊。”程雄不假思索地答道。

“……”王枫本来已经差不多完全信任程雄了，只是开句玩笑，万万没想到程雄居然会给他肯定的答案，眉头顿时又拧成了一团。

程雄笑道：“枫枫，你别误会，星月双使都要同吃同住，这是星月山庄历来的规矩，因为星月剑法是种极需要高度默契的剑法，否则完全发挥不出它应有的威力。”

“……我不习惯跟人同一张床睡觉，怎么办？”

“我也不习惯，我想我们慢慢就能习惯了。”

“……我说……”叶绯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雄儿，这么大的事，你难道就擅自决定了吗？不和你大师父还有二师父商量一下？”

“叶叔叔，你放心，”程雄一脸自信地回答：“我相信只要今天能说服枫枫，来日就一定能说服大师父和二师父。我想他们见到枫枫之后，也会很喜欢的。”

“……呵呵。”叶绯笑了起来，“想不到雄儿你也有那么魄力十足的一面，不愧是星月山庄的下一代庄主。那好吧，叶叔叔就祝你马到成功了。”

“谢谢叶叔叔！……那，枫枫，你的意思是？”程雄目前最关心的当然是当事人是否会点头。

“我先问你，星月山庄离这里有多远？”

“不太远，坐马车的话，走三五天就该到了。”

“那可不行！”王枫斩钉截铁地道，“我走那么远去了，要是你大师父和二师父不让我当那个什么星使，我岂不是又要走三五天才能回来？——噢，不对，回来的时候也不能坐你的马车了，只能走路了，那就不止三五天了。我怎么能花那么多时间去干这种可能是徒劳无功的事？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谁又能来给这些老老小小赚钱花？也许你会说，你可以给他们钱，但这也不对啊，我要去成功地当了星使才能慢慢还你钱，要是当不了，不是这辈子都可能还不清了？”

“……这……”程雄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忽然灵光一闪，“……对了！有办法了！你这三五天就先住在叶家堡，我让大师父和二师父过来找你，如果他们同意，我们就一起回去；如果他们不同意，也耽误不了你那么多时间。”

“这样倒是不错。”王枫满意地点了点头。

“……等等！”叶绯却顿时脸色一沉，“雄儿，你一定要这么劳烦你大师父和二师父大老远地跑一趟吗？！”

程雄笑道：“叶叔叔不用担心，大师父和二师父最近很喜欢四处周游，他们走走停停，沿途观赏风景，到叶家堡也就当是一起再旅游一趟，他们不在的时候，爹娘自然可以帮他们打理星月山庄的事务。”

“……”叶绯沉默不语。

事实上，叶绯心中一直有一个解不开的心结。这些年，叶家堡虽仍旧一直和星月山庄联系甚密，但他从未和程斌一起踏进过星月山庄一步，就算偶尔去附近的林间小筑看望隐居在那里的师父程壑松以及叶星恬，却也是刻意错开与余炼和程韵琴前去看望的时间。而程韵琴曾独自到叶家堡拜访过，也刻意没有带上余炼。

说到底，余炼、叶绯和程斌彼此见面都还是会因为当年不愉快的事而尴尬。

程雄对于昔日的恩怨也略有些耳闻，忙道：“让大师父一个人来也是可以的，反正要不是什么天大的事，二师父都会听大师父的。”在两位师父身边多年，他对余炼的性子早已十分清楚——余炼其实骨子里根本不在乎星月双使怎么样，星月山庄的将来又如何。他在意的只有程韵琴。当然，他也一样致力于建设好星月山庄，但那仅仅是因为，那是他心爱的韵琴最在乎的星月山庄。

“……那好吧。”叶绯再也找不到理由反对，只好同意了。

正在这时，只见刚才与那女童争执的男童跑过来拉了拉王枫的衣角，“枫哥哥，你要离开我们啊？！”

王枫蹲了下去，面带着怜爱的笑容摸了摸他的头，“不错，枫哥哥的确是要去一个地方帮你们赚更多的钱。当然，我也一定会抽空回来多看你们的，朗儿乖，不用太想我。”

“……唔……”那被叫作朗儿的男童凝思了片刻，便爽朗地一笑，“好！我知道了！枫哥哥，你就放心地走吧，秦奶奶啊小花啊他们，就都让我来照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