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你是想讨好我，这样才好在五毒教节节高升，是吧？呵……愚蠢的人呐……你马上就会后悔你的决定了……因为，你马上就连命都没有了！！”

而在大哥余炼的面前，余晶又显得楚楚可怜。

“呜呜呜……大哥！！你一定要把这个乌龟王八蛋给千刀万剐！！你要将他剥皮抽筋、凌迟处死、五马分尸……或者……或者你至少也要让我用鞭子狠狠抽他一顿啊！！”

那时他是恨极了自己，却又在不久之后主动来接近自己。

“大哥哥，你伤得重不重呀？要不要人家帮你看看伤？”

面对自己的冷若冰霜，他甚至开始低声下气。

“韵琴哥哥，你快尝尝吧，这些都是五毒教的特产呢！”

“哎呀，韵琴哥哥你还在生人家的气啊？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再跟人家计较了嘛~~”

他是如此的天真烂漫。

“……啊？！你要我脱了裤子趴在床上？！还说要玩什么好玩的游戏？！我看你一定是也想打我屁股来报仇！！我才不上当呢！！”

“大哥不高兴我和他抢你？……哦，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我每次说我想去找你玩他都是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呢！切！我还以为大哥真的最疼我了呢，原来他什么好玩的事都自己藏着掖着！他真是个小气鬼！”

在失身于自己之后更是如此的娇羞可人。

“……嗯……我相信韵琴哥哥……”

“……懂了……我一定会按韵琴哥哥吩咐的去做！”

那时的他，一心以为自己和程韵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以长长久久地相伴一生，白头到老。

“嘻嘻！韵琴哥哥你果然与众不同！很少有人会愿意和我的这些朋友们交朋友~”

“对！他不要这朋友就算啦~你有我就够了~”

可是，他却终究被他最爱的自己和他最亲的大哥同时背叛了。自己怎能忘得了，他那时是多么的惊愕和受伤？

“什么？！你们两个人就扔下我自己走掉？！不行！！绝对不行！！！”

“那样也不行！！要去星月山庄，那就我们三个人一起去！！你们想甩掉我自己走掉，门儿都没有！除非你们杀了我，然后从我的尸体上踏出五毒教的门！！”

“我非要胡闹呢？！你有种就真杀了我啊？！你为什么一定要把韵琴哥哥从我身边抢走？！你知不知道，我从小到大，除了你，就只喜欢过他一个人？！现在我两个最亲近的人都要离开我抛弃我，你们怎么能这么残忍？！”

他的质问没有人能回答，他的哭声更是让闻者心碎欲裂。

“够了！！说对不起有意义吗！！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你就不要走啊！！其实我知道大哥一直喜欢你，你现在大概也喜欢上他了……可是我都不在乎你和大哥还有我三个人同时在一起了！！你们为什么就一定不能要我啊！！！”

是自己的背叛与绝决，让原本纯洁无暇的他活生生地变成了另外一个妖媚阴毒之人。

然而，就算他之后对自己和他人做出了许多万分残忍的事，自己的内心深处也终究无法怪他恨他。这一切，明明都是自己的错。

更何况，他已经曾向自己深深地忏悔。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大哥，韵琴哥哥，你们原谅我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干坏事，再也不乱杀人了……”

可是自己仍旧不能回应他最后的唯一期望。

“我不怕危险！！我就是不要离开你们！！求求你了，韵琴哥哥，不要再抛下我一个人……我不指望还能和你像从前那样要好，只要能和你们天天在一起，天天看到你们，那就够了……”

他终于只能满怀不甘地留下一句誓言。

“……我懂了……好，既然你们要赶我走，我走就是！不过，我不能答应你们从此五毒教不再和星月山庄为敌……大哥，我现在已经满十六岁了，我在你的精心呵护下活了十六年……好！我就还你十六年！我可以保证，这十六年，五毒教绝不再找星月山庄一丝一毫的麻烦！至于十六年之后……那就各凭本事了！”

十六年的时光，转瞬即逝。

所以他依言报仇来了。

然而，他到底真的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提醒自己和余炼，有他这样一个人曾经存在过，而且，过去，现在，以及将来，一直都会长长久久地牵挂和思念着自己。

程韵琴终于忍无可忍，也顾不得还在梓书的面前，一把扑到余炼的怀里，决堤般的泪水汹涌而出。“……炼哥哥……我对不起晶晶……我真的对不起他啊……”

“……韵琴……”余炼不住地安慰道，“别这样，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的声音也忍不住已是哽咽。

梓书原本也是和义父同仇敌忾恨着这两个男人的。可此刻见到如此情景，他的心却早就软了，忍不住插嘴道：“你们今天肯为义父流那么多眼泪，义父若是知道了，想来也会很高兴……过去的事毕竟已经过去了，其实义父这些年也过得没那么糟糕，厉叔叔对他很好。”提到“厉叔叔”三个字的时候，梓书脸上再一次浮现出几分笑容。厉庄的确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了。他虽然不善言辞，不会像余晶心情好时那样能把自己夸到天上去，但也不像余晶那般喜怒无常。他总是会阻止余晶对自己过度的伤害，还总是会在自己受伤的时候默默地帮自己上药。偶尔，他也会对自己露出罕见的温柔笑容。

“……嗯，那样就好……”程韵琴努力止住了哭泣，“……抱歉，书儿，让你看笑话了……罢了，我们之前的恩恩怨怨也不用再提，只是，你将来又有什么打算？”

“我想回五毒教去向义父请罪。”梓书不假思索地答道，“他吩咐我杀掉星月双使，我只杀了其中一个，却对另外一个怎么也下不了手……无论他如何狠狠地打我，重重地罚我，我都心甘情愿……因为，我永远不会忘了，我姓余；我的全名，叫作余梓书！”

“……这……”余梓书心甘情愿归心甘情愿，程韵琴却哪里忍心？“你就不考虑一下……留在星月山庄？”

“……”余梓书听到这句话，眼前顿时浮现出程英恶魔般的影子，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不了，谢谢程庄主的好意。”

程韵琴读出了他心中所想，不禁苦笑了一下，“也对，英儿他这般伤你，你岂能原谅他？哎，我真的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余炼也苦笑道：“这个问题我们真得好好琢磨琢磨。看来我们真是天下最失败的父亲。”

“我看……”余梓书想了想，决定看在程韵琴和余炼对自己那么好，对余晶也还算情深意重的份儿，就多管一次闲事，“虽然他对你们的怨恨由来已久，但爆发也许是从你们不准他和那个叶杰一起练星月剑法的时候开始的吧！他觉得你们为了自己省事，不惜拆散他们。”

“……啊！”程韵琴闻言一惊，与余炼对望一眼，“是因为这个？！他竟是这么想我们的？！”

“难道你们不是这么考虑的吗？”余梓书见余炼和程韵琴眼中满是惊愕，不禁有些好奇，莫非是程英误会了些什么？“可是你们之后叫他也崔昌一起练剑，不就是怕他产生感情吗？”

“……”程韵琴苦笑了一下，对余炼道，“我早就说了吧，不要因为这种理由就随便选人。这下好了，居然搞得英儿那么恨我们。”

余炼也苦笑道：“怎么能怪我？当时是叶杰舍不得叶家堡，舍不得养父叶绯和兄长叶豪，坚决不肯到星月山庄来，但他心底又极是善良，不让我们对英儿明说，怕英儿误以为他是讨厌英儿而伤心，所以我们才不得不把这黑锅给背自己身上了……”

“是啊！”程韵琴附和，“否则，他们若真是一见倾心，两情相悦，我们又岂能拆散他们？”

“……！！原来是这样！！”余梓书这才恍然大悟，“那你们之后，又为什么会选中崔昌？”

程韵琴道：“这理由倒是和他想得差不多。”

“不对不对！”余炼却连连摇头，纠正他，“虽只差之一毫，却谬之千里！我们的确是不想让修习星月剑法的两个人再产生感情，却不是为了自己省事，而是怕他们受苦……书儿，你知道吗？最近江湖中虽然有了许多男人与男人相恋之事，但我们这些人都可以说曾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的……自从知道了还有像飞沙寨这样的地方，我们心中更是无法平静……”

程韵琴听到这里，不禁轻轻笑了笑：“不过我们之间死去活来倒不是因为我们都是男人。”

“哎呀，韵琴，你要这么想，”余炼道，“我当初无法去找你的原因是星月山庄和五毒教的决裂，而它们之所以会决裂，归根究底还不是因为大爷爷和二爷爷的事？”

“……唔……这么说也对……”程韵琴点了点头，“所以，无论如何，两个男人在一起总是会很麻烦的。”

正在这时，一个人忽然推门而入，往余炼和程韵琴眼前一跪，“对不起！！我一直都是个自以为是的王八蛋！！原来两位师父一心都是为了我着想，我却居然如此胡乱猜疑……”

“啊！英儿……？！你刚才都听见了？！”程韵琴和余炼都吃了一惊。

余梓书却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哼！果然是个跟踪狂加偷窥狂！”

“……”程英把目光移向余梓书，显得有几分尴尬，重复了一遍刚才对两位师父说过的那三个字，“……对不起。原来这件事真的是你义父吩咐你做的……而且，若不是你那时手下留情，我已经被你杀了。”

“……”余梓书沉默不语。

“……”程英一时也是无言。他却暗暗打定了主意——今生今世，一定要努力让余梓书原谅自己。然后，接受自己。也许，他会沿着余炼当年追求程韵琴的脚步来走；又也许，他会走得更艰难，毕竟他对梓书的伤害更加严重。但只要脚下有路，又何惧坎坷？

番外3：雄风

不久之后，程英终于如愿以偿地赢得了美人的芳心。

但余梓书为了不伤义父的心，终究还是不愿留在星月山庄。

于是程英便决定带他一起归隐山林——如此以来，余梓书虽然没有杀掉程英，却的确已让这一代的星月双使从此从武林中销声匿迹，也算是以另一种方法达成了义父余晶的嘱托，他也就可以安下心来，心安理得地和程英在一起。

这个结局虽然看似圆满，对余炼和程韵琴来说却自然是件令人头痛的事——顶替程英和崔昌位置的两个人，又到哪里去找呢？

面对这种情况，主动提出解决方案的是赵雄。他的方法说来也很简单：让程英改回姓赵，程英之子程轩也改名为赵轩，提赵家传承香火；而他则改名为程雄，代替程英作程家后人。

这个方案当真是皆大欢喜，余炼、程韵琴、赵怡、敏欣和赵英等人都纷纷称赞程雄的聪明懂事。

不过，接下来却还有另一个很重大的问题：该找谁和程雄一起练星月剑法呢？

程韵琴曾忍不住苦笑着向余炼抱怨：“我们两个都有自己的亲儿子，还收养了一个孩子，结果……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为了惩罚我们的不伦之恋，他们居然一个一个地跟着男人跑了，到最后我们还是后继无人……”

“哎呀呀，没办法~”余炼也苦笑道，“看来和叶家堡‘联姻’就是咱们的宿命啊！”

的确，所有人都很快在第一时间再次想起了叶家堡的叶豪和叶杰兄弟。毕竟，练星月剑法这种事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星月山庄几乎代代庄主都若不是自己包揽了，那就是和关系最为密切的叶家堡的弟子合练。当年叶杰不愿意到星月山庄来，也许是因为他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害怕冷傲的程英，也许是那时年龄还太小，又也许是因为其他种种原因。如今过去了那么多年，就算叶杰不愿意，比当年更加成熟的叶豪也该愿意才是——叶豪和程英同样强硬的性格自然是水火不相容，但温和的程雄总能多包容他些的。

事实证明，叶豪果然比当年识大体了许多，一口答应了可以考虑此事。

当然，修习星月剑法的两个人，要是彼此都看不顺眼，那也是万万不行的。程雄和叶豪叶杰兄弟虽然幼时曾见过，却已经多年不见，也不知如今彼此是何光景。于是，程韵琴和余炼决定派程雄前去叶家堡与叶绯和叶豪进一步商议此事，也好趁此机会彼此熟悉了解。

不过，程雄顾虑颇多：叶豪的性子听说是青出于蓝般地强势，他们是否能真的如同当年的程斌和叶绯般相处融洽呢？自己对他之前的印象其实一般，能否做到像程斌对叶绯那样的绝对包容呢？而且，如果叶豪还是看他不顺眼，叶杰也还是不愿意，下一步又该去找谁？

程雄一边思考着这件事，一边心不在焉地在路上走着，猛然间撞到了一个人。

“……啊，抱歉抱歉！”程雄抬起头，见眼前是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他装容朴素，一身的粗布衣衫，容貌却极为清秀俊俏，让程雄一时间不由得看得呆了。他甚至开始幻想，也许他和他大哥一样，会因为一次大街上意外的邂逅而被这个少年缠上，发展出一段良缘。

但事实与想象总是有差距的。

“你没长眼睛啊？！”少年只是凶巴巴地瞪了程雄一眼，就转身跑掉了。

“……呵呵，我这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程雄笑着摇了摇头，自嘲了一句，便继续赶往叶家堡。

他到叶家堡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叶家众人都已经在等候他多时了。

“雄儿，你来了啊！”叶常青笑吟吟地迎了上来，他如今仍旧是叶家堡的堡主，虽然已六十多岁了，身体还十分健硕，精神状态也很好。他一旁的叶夫人也仍旧是和蔼慈祥。

“叶堡主，劳您老人家久等了！”程雄恭敬地作了一揖，又去一一招呼旁边的其他人，“叶夫人，叶叔叔，程叔叔，小豪，小杰，你们都还安好吗？”

叶绯笑道：“雄儿还是那么彬彬有礼，面面俱到，就和某人一样。”说着，他笑看了程斌一眼。

程斌只是温柔地冲他轻轻一笑。

他们两个仍然是一个泼辣娇俏，一个温和儒雅，也仍旧是感情和睦。由于这些年的日子过得非常滋润，岁月也并没有在他们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只不过已身为人父的叶绯比当年多了许多冷静与沉着，少了许多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