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香——伶铛
伶铛  发于:2012年0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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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你有仇?”苏慕晴轻轻掩上门後问。

“他不仅和我有仇,还和青衣教死去的几百条人命有仇!”隐忍的怒火已然烧起,花子渝紧著拳头忿恨道:“

当年就是他联合外人血洗我青衣教,一夜之间,凌渊堂尸体遍地,血染高墙。那些曾对他推心置腹的师兄弟、

朋友甚至恩师全部惨死在他手上……我以为我会死,後来曦落替我挨了一刀,让我从密道里逃了出去,但他们

穷追不舍,直到将我逼到山崖。就在他们准备了结我时,湘尘赶来,拼著最後一口气杀出条血路我才有命活到

今天。”

“真没想到姓段的竟然是埋伏在青衣教的眼线。”姓段?难道和前年过世的段前辈有关?苏慕晴愕然。眯了眯

眼,花子渝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好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潜伏十年拼於一战,好深的心机,好狠的手段!

说到痛恨处,花子渝禁不住身体发抖。苏慕晴想要抱他,却被他甩开。花子渝抬起眼看向他,悲戚控诉:“青

衣教几百名弟子的性命都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武林正道亲手葬送的,亲手葬送的啊!”

“子渝……”

“六年前,花子渝只是个被人收养在青衣教,等待接任教主的无知小孩,把所有的信任都交付出去的小孩。从

小是弃儿的他内心寂寞孤独,所幸他相识了许多知交好友,他想著,将来要和他们一起振兴青衣教,有福同享

,有难同当。所以他每天拼命练武,希望有一天能成为天下第一,实现许下的诺言,保护他周围爱他的人。”

“但那晚以後,花子渝就不是以前的花子渝。他变得嗜血,变得残暴,他要光复青衣教,除掉任何对青衣教不

利的人。”花子渝扯了扯唇角,轻道:“包括……新上任的武林盟主。”

仿佛要把他从残忍悲恸的梦中唤醒,苏慕晴箍住他的手臂,把吻落到他垂落眼皮上。

“对不起。”

睫毛微微扇起,花子渝怔怔看著他,“……你跟谁说对不起?”

“用我如今武林正道之首的身份对你说一句对不起。”苏慕晴抚著他皱起的眉头,心如滴血。不曾想过盟主身

份的重要性,如果他那时能早出江湖,继任武林盟主,他一定要努力阻止这场浩劫。

“你改变不了什麽。”似能读懂他的心思,花子渝轻笑:“你和我不一样,我和那时幸存的教中弟子出生入死

,他们对我、对青衣教都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但武林盟里,说话权仍掌握在那群食古不化、私下结派暗斗

的老头手上,你新任盟主之职,根基势力不稳,在弟子心中所占分量远不及他们,他们铁了心要打,你也只能

眼睁睁看著事情演变成同样的结果。”

“你就对你相公……这麽没信心?”苏慕晴沮丧道。花子渝飞来一个刀眼,苏慕晴顿时噤声。半晌,他想到另

一件事:“你体内的毒也是他下的?”

“他把毒藏在明德寺的香烛和檀香中,因为气味相近不容易察觉。他知晓凭武功已经无法杀死我,於是用了和

当年同样的方法,借我和他平日在佛堂商讨教务的机会,让毒慢慢渗入我体内,积聚到药石无效为止,然後一

击将我消灭。”花子渝抿了抿唇,微笑:“但他却又不放心,用宁王引你出手,把我彻底铲除。”

和讲述血腥的叛乱激愤语气不同,他自己的遭遇,用的只是最平淡最轻的语调带过。苏慕晴的心隐隐抽痛:“

江湖纷争没有尽头,我们不能陷在泥潭里一直打转。子渝,我们离开吧。”

心脏忽然停跳一拍,花子渝微微扬高下巴,眼色茫茫然,好象弥著浓雾。苏慕晴话中每个字他都能听懂,但连

成一句话,他不懂了。而且,如果可以,他宁愿不去听到他接下来的解释,但动摇的心却忍不住暗暗期待。

“空明死了,青衣教的仇也报了,放下一切,跟我回洛阳隐居,我娘和曦落他们会竭尽所能把你治好。到时候

,我们在地里种种花草,养猪养牛,过些平淡的日子。”

“不行,”花子渝厉声打断他念头:“我们的立场根本不允许……”

“吕湘尘和褚云能,我们为什麽不能?”苏慕晴托起他低下的头,让深邃美丽的眼和自己对视:“我不想和你

成为战场上的敌人,我想成为那个例外。”

炽热的目光像要把人焚燃得连骨头都不剩。苏慕晴侧头要吻他的脸,花子渝蓦然推开他,眼中跳著一点一点碎

裂的矛盾和痛苦,苏慕晴的深情和温柔比任何利器更能扼杀他引以为傲的意志。“别……”

苏慕晴还是按住他,印落一个吻。“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我已经决定这麽做了。”武林盟主、天下第一

,他苏慕晴同样有让自己立於不败之地的资本与骄傲。

33

数日後,吕湘尘向褚凌月摊牌。原以为褚凌月会竭力阻挠,然而他神色平静地坐在书案前,静静听完吕湘尘说

的每一个字,“都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事情进展得太顺利,吕湘尘反而适应不过来:“褚庄主……”

“你们当真以为我老了,糊涂了,看不穿你们那点心思麽?”褚凌月轻叹一声,蜷指成拳抵在额头,脸上带著

倦容,“云儿是困不住的孩子,迟早有一天会离开的,能有人看著他好,我这个做爹已经别无他求。”

“谢褚庄主成全。”吕湘尘拱了拱手。

“不必,我只是不想他再重蹈他娘的覆辙罢了。”褚凌月侧著脸苦涩道,脑中又浮现一桩桩陈年往事……如果

当年他能勇敢一点,放下身份的鸿沟,那个美丽的女子就不会为了保住他名誉和道义,自刎在师门弟子的包围

下。

世间之人,皆逃不过贪嗔痴恨爱恶欲,何苦?

得到褚凌月的首肯,应无霜这边就好办多了。吕湘尘以病人需要外出散心,调节情绪为由把人带走。应无霜犹

犹豫豫,总担心这情石沈大海。褚凌月端出庄主身份,态度强硬威迫他妥协,苏慕晴也出面说了几句。应无霜

一个巴掌拍不响,僵持两日後只能同意放人。

离开聚贤山庄的那日,天阴沈沈地飘起细雨,带来几分入冬气息。褚凌月怕触景伤情,没有来送别,褚云撩开

车厢窗帘,看著厚重的大门,眼泪不自觉地流了满脸。

“教主,请多保重。”

“去吧。”简言惜别,只是不想伤痛延续太长。

吕湘尘单膝点地,跪在花子渝面前慎重拜了拜,奉还堂主令牌。末了,起身望向苏慕晴。四目相接,已然默契

地了解彼此的想法,苏慕晴点了点头,握住花子渝的手。

一声嘹亮马嘶冲破清晨的阴霾,车轮碌碌前转,朝城外奔驰而去。

苏慕晴搂住花子渝的肩,轻轻拍了拍,“我们也准备一下,过两天回洛阳。”

一个时辰以後,花子渝回到青衣教。君意随一听他要离开,说什麽也要跟著去。花子渝交给他几册武功秘籍,

意思再明显不过。君意随鲜少发脾气,但这次他二话不说抢过秘籍,一头冲进房间里,关上门不再出来。等花

子渝晚上要离开,他又忍不住溜到树下躲著偷看,眼睛红红的像兔子眼。

望了一眼在树下探头探脑的矮小身影,花子渝叹了口气,把装好桂花糕和糖果的包袱交到柳如虹手中:“拿去

给他吧。”

******

月色柔和明净,清光流泻。

穿过空阔的槐松林,踏上粼粼波光上架起的九曲回廊,花子渝朝著远方亮著暗黄灯色的房间前行。

“子渝。”有低沈而温柔的声音随著风送来。

捋起一缕飘在额前遮住眉眼的青丝别到耳後,花子渝缓缓转头。

班驳的树影上站著相貌堂堂的男人,淡紫色的长衫随风飘摇,痴情而枉然地注视他。

只淡淡瞟了一眼,花子渝便漫不经心地继续迈开脚步。

“你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吗?”

为了印证他的话,前面的人如他所说,始终没有回头,甚至没有放慢脚步。

“为什麽!”他纵身跃起。

一股暗风袭来,花子渝从容不迫地侧身,二指平伸而後微微回扣,已然锁住沈风行腕间脉搏。“如果你还想保

住条贱命,立刻滚出我的视线。”

“你可以对苏慕晴好,为什麽对我却不可以?”沈风行急得眼红,像得不到糖的孩子满腹委屈咆哮怒喊:“子

渝,我爱你啊!”

花子渝扯出蔑然笑容,“我对苏慕晴的态度如何,不影响我对别人的态度。”

沈风行痛苦地後退一步,“折磨我能令你心里好过?”

“一个根本没放在心中的人,谈什麽折磨?”花子渝似听到笑话般,扯高嘴角道:“你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无抑扬顿挫的语调吐出来的每一字,仿佛一根纲针狠狠刺到心上,沈风行压抑著悲绝的嗓音禁不住轻颤:“子

渝……”

“趁我还没想後悔前,滚!”浪费时间和他说几句已是对他最大的容忍,花子渝嫌恶地甩开他的手,冷声喝道

“我不走!”沈风行发飙似的什麽都不顾,张开双臂抱住他,“试著接受我,我会比苏慕晴更爱你,你想要什

麽我都给你……唔!”没有完的话语结束在身体忽然飞起,撞到身後假山後,沈风行捂著胸口,呕了一大口鲜

血。

身影鬼魅般掠来,自半空坠向地面,拎起襟口朝上一提,五指微张疾扣向他脖子。花子渝压低的声音像即将出

鞘的宝剑蕴涵杀气:“我想要你的命,你给不给?”

34

为什麽漠视我对你的爱,为什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眉心凝满痛楚,沈风行蠕了蠕唇,绝望地看著花子渝薄凉的目光,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夺去他呼吸的指缓缓松开,沈风行猛然向下挫去。

他走了,仿佛什麽事都没有发生,什麽人都不曾存在或出现过。

“我给你……把命给你,如果这样做能在你心中留下我一点点位置……”眼角静静滑下一滴泪,沈风行维持著

落地时侧趴的姿势,由著深秋寒风麻痹自己的神经。他觉得很卑贱,像一条狗,但是只有这样,心才不会痛…

******

“牡丹四月开花,你看不到真可惜。”苏慕晴撩开车帘,朝外看去。洛阳城物阜民丰,茶楼、商铺天天生意红

火,人声鼎沸,一派气象繁华,但要说到这里的一绝,自然是豔冠群芳的牡丹了。

“我是来解毒的,不是来赏花的。”微风徐徐,熏人欲眠,花子渝卧在羽垫上,眼皮半阖,舒服小憩。

“赏花也是种情趣……咦?”苏慕晴忽然一顿,叫停了马车。

花子渝投来疑惑的目光。

苏慕晴笑了笑,道:“过了前面的街道往右拐,有一间醉仙楼,你先到那等我。”

花子渝问:“你上哪儿去?”

“我去买几串咸鱼干给娘带去,她喜欢吃。”苏慕晴憨憨一笑,摸了几两银子放入衣兜,“鱼铺腥味重,而且

不太干净,你别去的好。”

“嗯。”花子渝虚应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苏慕晴把弄皱的薄毯整好,不经意瞥到他脖子上的吻痕,心一下子沈了下去,“明年牡丹花开的时候,你一定

要陪我去看,一定要……”

醉仙楼,光听名字便知以酒香闻名。

花子渝要了两间上房,放下行装後再回到一楼。

“公子想要点什麽?”花子渝随便找个了空位坐下,小二搓著手,恭恭敬敬上来听後差遣。

“赶了一天路,差点没饿死。”门外忽然嚷起来的声音打断欲要开口的话。花子渝抬眼看去,柜台边站著一个

俊俏白皙的公子,穿著浅黄长衫,个头不算高,正朝四周张望。

“哎呀,不用浪费桌椅,我跟这位兄弟拼一桌!”眼睛转到花子渝身上,那人嘿嘿一笑,便朝这边走来。“三

斤牛肉,一只烧鸡,一碟土豆丝!”笑嘻嘻地跨坐到桌子对面,摇摇手吩咐小二下菜。

“这……”他不是白吃白喝的吧?小二皱了皱鼻子。

“一壶女儿红。”花子渝淡淡道。

“那麽牛肉和烧鸡……”

“都上吧。”

“是,公子稍等。”

“这位兄弟面很生啊,从外地来的?”笑吟吟托著下颔,一双水光潋滟的凤眼紧紧盯住花子渝,“你面色不太

好……不要紧,你今天走好运了,因为遇上我。”说完,从衣袋摸出三个不同颜色的瓶子一一摆开,“我这有

几服奇药,吃了包准你精神大振,浑身舒畅。见和你投缘,便宜点给你算,小的五十两,中的八十两,大的一

百两,怎麽样?”

沈默了一会儿,花子渝轻轻一笑:“大娘,你年纪不小,还女扮男装跑江湖,好象不太合适?”

那人闻言,又开始嚷嚷:“谁我说女扮男装?我不过穿了男人衣服罢了,又没易容成男人的样子。话说,你不

也穿了女人的衣服,难道我该说你男扮女装麽?”

花子渝低头看看自己的长袍,色彩虽然明亮豔丽,却也是男人的样式,似乎和女装扯不上关系。“我像女人?

“不像。”那人眨眨眼,耸肩道:“但扎堆在男人里面,算得上是秀色可餐呀,哈哈!”

“客倌你的酒。”调侃笑声中,小二把酒端了上来。

“唔,醉仙楼的酒可香了!”对方眼睛一亮,便要去拿。

“酒是我要的。”花子渝微笑著把手搁到桌面,酒壶居然像长了脚,朝他移来。

“兄弟,小心眼千万要不得,况且我对你这麽好,独门密药都给你打个折头,你就不要计较了。”对方反应也

极快,手一长便要按向酒壶顶盖,“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我考虑一下。”花子渝微笑著伸手隔住。

“婆婆妈妈不是男人的作风呢!”纤细的中指飞弹向他手背,花子渝反掌疾扣,两只手在酒壶顶端缠斗数回,

快而不焦,比的是技巧,但谁也不相让。正难见分晓时,一枚细长的金针嗖然从花子渝袖口飞出,对方瞪了一

下眼,慌忙缩手接住,“啊啊啊!小子,就算你有内伤,也不能用暗器啊,不公平!”

“赢了就是公平。”花子渝慢悠悠地为自己倒酒。

“好吧,我暂时认输!”

暂时认输?这句话好象很耳熟。

“脾气有些坏……”那人摸摸鼻子,努嘴道:“不过人倒是有趣,长得也不错,我挺中意你的。”

“我也不讨厌你。”花子渝抿唇笑了笑,不知为何,在她身上有一种熟悉的亲切。拿了另一只杯子把酒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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