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仅是秦淮的时候,他的希望是安安稳稳、太太平平的过日子。
当他是李斜阳的时候,他希望可以富贵吉祥、逍遥快活的过日子。
什么朝廷内乱,改革创新的都别找他,他嫌麻烦。
“如果你做了世子,那我便会做太子。”杨寇准说得很慢,像是希望秦淮把他的每个字都听进去一样。
秦淮仍然没有抬起头,筷子却顿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血盟’。”
“唉……”秦淮似乎被勾起了很多的样子,“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啊。”
“如果是你,我定会做太子,做皇帝。”
“恩,照这么说,我要是做了安王也希望由你来做皇帝,和那三个人定‘血盟’我可受不了。”
虽然听着秦淮的口气像是无奈之选,可是他最终能选他,还是让杨寇准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
秦淮却接着说到:“不过我不是世子呢,不用定‘血盟’。”
‘血盟’是杨家人和李家人的一种盟约,以血为盟,签下了一辈子都挣脱不了的盟约。是一种分享生命,共进共退的盟约。是一种以生命起誓的盟约。谁也不可以打破。
所以,皇帝可以不相信他的兄弟、姐妹,他的儿子、女儿,但他绝对会相信李家人。
李家人会以生命效忠皇帝。
这个代表就是坐上龙椅的人和成为安王的人。
这两个会定‘血盟’的人。
当他们是太子和世子的时候,‘血盟’便定下了。
所以秦淮才会对仅是亲王的杨寇准知道‘血盟’有点惊讶,毕竟这仅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
“如果你想的话,没有什么是你办不到的。”杨寇准轻颦着眉说着。
成为世子再成为安王?听着好象挺美好,可惜不是他的性格。
“呵呵,谁知道呢,可是我不想。”
“我知道。”
似乎一句不够,他又接着喃喃:“我是知道的……”
22.故人
秦淮接过楚冥递过来的水杯,咕嘟的喝了一大口。
昨天又喝醉了。
上次也是和寇准一起喝‘玉练槌’醉得迷迷糊糊的,这次他还刻意避免了,却还是醉了。
不知是谁送他回来的。
绝对不是楚冥。
秦淮熟悉楚冥的怀抱。
不是楚冥,难道是寇准么?
迷糊之间好象还听见了什么,却记不得了。
宿醉真的很痛苦,现在他的头就很痛。
“楚冥,我头痛。”
楚冥似乎早有了准备,转身就拿出了一碗醒酒药递给了秦淮,“喝。”现在他说话越来越简洁了。
“好酸呐~~”撇撇嘴,一捏鼻子一口气全喝了进去。
接过秦淮递过来的空碗,楚冥又递给秦淮一碗蜜饯,“甜的。”这次他简洁性的说了两个字。
“嘿嘿~~”秦淮笑得傻西西的,嘴里吃着蜜饯,心理却也像吃着蜜饯。
“就知道你最好了。”
楚冥仍旧低着头,却也因为秦淮这样撒娇的话面上有点不自在,仍旧冰冷的脸上眼睛却是弯弯的。
“哦,昨天那个假肥子后来你怎么处理了?”
“已经火化。”
秦淮已经把一碗蜜饯都吃光了,抹着嘴,不在乎的哦了一声。
这样的世界,一条人渣的命算什么。
秦淮从来不是善男信女。
以前不是,以后也不是。
与其让有可能成为他累赘的孙判官留着,不如干净的杀了他,不留证据。
“那东西呢?”
楚冥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蓝布料包得严紧。
秦淮笑咪咪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两本蓝本的帐本。
呼了口气,道:“就是它了,有了它我们就可以早点离开同州了。”
便很高兴的翻看着这两本帐,可是越看着越看着,他本来还挺高兴的表情变成了沉思,甚至带着惊讶。
久久,他从帐本中抬头,对楚冥说道:“给东方漠递个帖子,说秦淮要拜见东方当家。”
楚冥一应声就闪身消失了。
秦淮表情凝重的把两本帐谨慎地收了起来。
换了身衣服,便下了楼。
他的房间在四楼,是贵客间。待他刚下到二楼的时候,就听见有的声音,“哟,当是谁呢,起来得真早啊公子爷~~”
秦淮瞪向那带着惯有的讽刺腔调说话的人,那人仍是一身白衣飘飘,那一身冰飘的气质,便觉得他仿佛天上的嫡仙一样。
可是,谁也想不到,这个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竟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青衣楼主,李之纯。
“昨夜喝得过多,今天才起来得有些晚了,不知你在此等候,见谅见谅。”秦淮说得拿腔拿调的。
这个李之纯,不知道二楼的饭厅人多吗?他不保持形象可不要拉下他。
秦淮面上笑得温和有文人风度,走过去还和他施了礼。
李之纯这样带着仙气儿的人,一说话就像破了‘相’一样,虽然声音也清澈好听,可是那话里带着的讽刺怎么也忽视不了。
待秦淮坐了下去,感觉到人们的目光不再聚到他们身上了,才小声的狠狠问到:“你来这干吗?”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李公子。”
“别叫我李公子,我姓秦。”
这个死人,非得来坏他好事吗?
“哎哟,那敢情是之纯认错了,还把你当成了我家公子了呢?”
“切,别装了,找我干吗?”
秦淮也不客气,又叫了套碗筷就吃着李之纯点的饭菜了。
李之纯扬手端起杯子浅啜了口茶,宽大的袖子扬起一到美丽的弧度,“不过是路过同州,知道公子你在就过来问候一下罢了。”李之纯浅含着笑意。
“你能路过吗,骗谁啊,又接了个案子?”
“是啊,我可得靠这个营生呢~~”他玩笑的说。
“你歇着吧你,什么人能劳烦楼主您亲自出马?”
“关键是顾主钱给得多。”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请他李之纯杀个人。
“是吗,这好啊~~”
青衣楼赚钱了,安王府也就进钱了,他能不高兴么。
“你现在还在乎钱啊?”
秦淮吃得风卷残云,很饿的样子,“一分钱能让英雄折腰。”说着还拿汤羹匙喝了口热烫,非常享受的样子。
李之纯唏嘘的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失笑道:“我真是无话可说了。”
“哦,对了,你正要赶回帝都吗?”
“啊,是啊。”
“哦,那就跟我家老头带声好,说他儿子蒙他和皇上不嫌弃的算计,在同州这个小地方还算活了下来,不过警告他,不要再给我添乱,否则我回去就把他的‘小小’的毛拔光!”
‘小小’是晓帝送给安王的礼物,以物种角度来说,它是只金刚鹦鹉,以地位角度来说,它是安王的小心肝儿、小宝贝,因为它叫‘小小’,晓晓。
“呵呵,好,我会和主人说的。”
主人,李之纯的主人,从他生来就一个,安王李征鸿。
他一直是安王最得力的下属,甚至和儿子一样。
“其实,主人很挂着你的……”
“切,该死的老头,他这么拉我下水叫挂着我吗?”
李之纯倒了杯酒,浅啜了一小口,才缓缓的说到:“也许你不记得了,当年,我是你的影卫。”
“啊?怎么当年是你啊?”
他和李天西都有个影卫,只是现在他的影卫是楚冥。
“是啊,我五岁便入了李家,七岁便成为了你的影卫,十岁的时候你便中毒昏迷了,而身为影卫的我竟然没有发觉……”
不知不觉的,话题就有了点伤感。
“哎,你提这事做什么,沉箱底的旧事了,而且我都忘了。”
李之纯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陷入了往事。
“我本该因为护主失利而处死的,可是因为年纪还太小,安王就把我交给了上届的楼主,上届楼主是个生性冷漠的人,对小孩子很讨厌,于是又把我扔给了黄羊老人,这样我就成了黄羊老人的徒弟了。”
难得他肯向他吐露心事,秦淮自然没有插话。
李之纯接着说:“可是,我学成归来,你却又被挟持走了……唉……你也许忘记了的,小的时候你扎了着两个小辫子,可爱的像散财童子……”
两个小辫子,散财童子?
“停停停,你说什么散财童子不童子,你讲你的事就好,讲我的干吗~~”
“你昏迷那十年,你不知道主人为你操了多少心,你因为‘妇人心’无药可解而被施了‘千年美人’,你知道主人每日看着你日渐消瘦他是多么的伤心,短短时间他就被御医诊断为积郁成病……”
真的没想到他家老头竟然这样……唉……秦淮一时间也说不上来什么感受,不想露出心中所想。
“后来你被挟持了,主人一怒之下把当时王府的侍卫全撤了,甚至连他们换到哪里都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些你知道吗……”
怕是安王一怒之下全给杀了吧。
“……哎……之纯兄,你究竟想说什么……”
秦淮实在不想这么感性下去了,虽然他对安王作为他父亲的记性几乎没有,可是两年来的关爱,他都看在眼里的。
李之纯仰头喝光了杯中的酒,面上又恢复了冰冰冷冷的样子,以他一贯的语调说道:“唉,我看我就是老了,开始回忆过去了……”
秦淮看着他这副样子,心理所想,安王对李之纯的存在就像是父亲一样的,他是见不得他对安王那种说话的调子吧。
李之纯这人看似性格尖锐,实际他对他心中所在乎的人非常稳重,一点的损害都不许有。
他又自嘲道:“估计是今天没有完成任务,变得痴傻了,竟然和你说这些。”
“诶,你竟然没有顺利把人杀掉?”秦淮非常非常惊讶,要知道他可是青衣楼主啊,竟然还有他杀不掉的人!
“他和我势均力敌不说,我也不敢杀他啊。”
“不敢?天下还有你不敢杀的人啊~~”
李之纯对着秦淮的讽刺大大的露了个笑容,道:“当然有了,比如说能让公子你在乎的人。”
23.惊闻
楚冥递上了东方漠的回帖,“公子。”
秦淮心不在焉的接了过去,“哦,好,那我们这就过去吧……”这就开始往外走了。
却又回头对楚冥说到:“啊……到东方家你还是不要现身罢……”
许是因为前天早上最后他对东方说的话,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他不想让楚冥在东方面前出现身。
楚冥头更低了,躬着身子连话都没说就消失了。
唉……
秦淮有点无奈……他做错了什么吗……
东方家的下人该是早就得到了通知,所以秦淮进去的时候没有受到一点阻碍。
相反,东方家同州别馆的管家竟然是曾经见过的。
在东方家本宅。
秦淮隐约记得那次他向这位老管家要求希望找几位西席教月月学习,这位老管家以出乎他意料外的高效率帮了他。
所以这次竟会在这里见到他,让秦淮有点惊讶。
甚至还厚脸皮的问人家想不想长俸禄,他愿意多出五倍的价钱请他。
可惜啊,人家是东方家的死忠派,秦淮给多少钱人家也不会去的。
只是秦淮这人啊~~到东方家里,竟然还预谋撬走他的管家,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啊。
昨天本来就预计要来,可是却见到了李之纯,便耽搁了时间。
可是,从见了李之纯开始秦淮就一直神情恍惚。
昨日,丰乐楼。
李之纯笑得有点幸灾乐祸,对秦淮说,“比如能让公子你在乎的人。”
秦淮僵了一下,能让他在乎的……而且功力和李之纯势均力敌的……而且那人被袭击他一点消息都没得到的……
难道是,……月月……?
秦淮在心里猜出了最不想的答案。
一想到他最疼爱的那个孩子竟然被某人请杀手刺杀,秦淮的心就突突的跳。
可是却仍然在笑,温和的问道:“顾主是谁?”
“这太破坏规矩了吧。”
杀手是不会透露买主的资料的,这是规矩。
秦淮仍是笑得温温和和的,“规矩?谈规矩的话最好等着你把‘晓晓’的毛拔光了再和老头子谈吧。”
“你嫁祸我?”
“谁说的?我是在预料将来发生的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李之纯眼里的秦淮笑得不蕴不火,仿佛一点也不生气。可他却被这笑里不见底的冰冷冻麻了头皮。不自觉的,他便吐出了一个人名,“中都曲礼。”不是因为秦淮开玩笑的嫁祸,是因为那不见低的微笑。
也许,不笑,倒还有希望……
秦淮点点头,“恩,谢了。”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秦淮走进书房的时候,东方仍然埋首在一堆帐本中。
似乎从认识他开始,他就总有一堆帐本要看。
富可敌国的东方家的当家的,每天都有一堆事情要做,小到要掌握全国各商号的情况,大到要掌握市场流通方向。
都说男人认真的时候最帅,一点也不假吧。
东方线条深刻的侧脸对着他,皱着眉,嘴唇习惯性的紧抿着,眼神一直盯在帐上。
很难想象昨夜……他激情后含着润泽的眼睛,泛着粉的身子……
停!
秦淮心理大叫一声,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他承认,他身体对他有感觉,可是这有能这么样,又能说明什么?
男人的下半身永远比脑子冲动。
一个青衫小婢脆声的递上了茶水,东方才抬起了头。
“等久了?”
“没,才到。”
“怎么没叫我?”
“啊,我可不敢耽误你挣钱的时间啊。”
不知道是秦淮面上不露还是根本就不知道,能进东方书房静静坐在一边呆着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人,也只有他,东方才会安心放松的让他坐在他身边,放心的当着他的面看东方家的帐本。
只有他一人而已。
不管秦淮信不信。
东方漠心里只住着他一个人。
东方走向秦淮,问道:“今天有什么事?”
他好象忘了昨天早上那分绝望、伤心的样子,仿佛他们仍然只是‘单纯’的他们。
秦淮却分明注意到东方的步子很慢却很稳,那是昨夜的后遗症吧……
他面上一燥,不自觉的问了出口,“好、好些了么?”
东方本来还没注意他的不自在,却听他这样的问,心下就明了他指什么了,“还好。”
他却一副好象不脸红不害臊的样子,以受者的角度给了秦淮一个很酷的表情,可惜那一下子红起来的耳朵却是他控制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