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仆 下——琴挑
琴挑  发于:2012年06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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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一抬眼,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虽然他看不见,但那光芒却是真情流露的,他高兴道:“真的?你说真的?他就快到我身边了?”

我猛然意识到自己的鲁莽,无端的希望就是无尽的绝望,这种切肤之痛,我还没尝够吗?

“也许江临风活着还有找到他的希望……他是武林盟主,又是江石攀最爱的孙子,打探出小江的下落,应该不难吧,可惜江临风他不在了,不在了……”

鼻子一阵阵发酸,我将破衣揉成一团堵在嘴巴上,才勉强止住了要哭的冲动。

“哼,恐怕他还没死!”他突然说道。

“你说什么?”

“那具挂在城门外的无头尸体没法证明是江临风的,我派人打听过,行刑的那天也是蒙着头,谁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他,说不定早就被调了包。”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一阵狂喜,竟从地上弹了起来,“你不要骗我!”

蓝雪湖还想故作矜持,故意拿着腔调不说,这时只听门外一省高喝:

“他没骗你!”

那暗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出现在门口,“被斩首的不是临风,而是个替死鬼。”

“李大哥!”我惊喜地叫道。

那人一身利落的黑衣短打,狭长细目,正是失踪许久的李元寺。

第九十八章

“你就是那个从我玉棺中逃跑的畜牲?”蓝雪湖反应奇快,抬脚将虚弱的我从地上挑起拖到身后,钳制我的手臂不给一点反抗的机会。

“哎哎哎——说话礼貌些,你我初次见面,没必要骂人吧?”李元寺大摇大摆走进密室,随意得就像自己的地盘。

蓝雪湖感觉到了他的无礼,脸上表情十分可怕:“在我眼中,所有人都是畜牲!”他恨恨说。

李元寺撇着嘴讪笑道:“何苦这么不友好呢?大家都是人嘛,谁想做猪做狗做畜牲?我实在不愿把你当畜牲看,可你要是一定把我当畜牲看,我也不客气了!”

他目光一凛,高喝道:“将这孩子交给我!否则对你不客气!”

蓝雪湖不屑冷笑,泰然反问道:“好大的口气,我倒想看看,你如何对我不客气?”

说着将我猛地向空中抛起,同时向李元寺发掌进攻,李元寺也毫不退让,运气凝神对抗。两人你来我往,上天入地地斗了起来。

最令人称奇的是在我即将坠地的瞬间蓝雪湖还能分(和谐)身有术,稳稳将我托起滚到一边,再投入与李元寺的酣斗中。虽然我不大懂得武功招式,但旁观了一

阵,发现李元寺的招数变化十分多端,招路之杂,令人堪奇,一会儿是拳,一会儿是掌,一会儿变鹰爪,一会儿又用上短兵刃,而蓝雪湖却招式单一,仅以双掌

相挡,只占据室内一角,任凭李元寺如何骗诱,就是不为所动。他背临石墙,仅双掌护体,无论李元寺怎么试图攻入,都能使得滴水不漏,乍看上去李元寺的气

势更强些,但看得久了,才发现蓝雪湖才是绵远悠长,更能力持。又战了一阵,李元寺的心焦渐渐露出端倪,明显出现了破绽,蓝雪湖抓住转瞬时机,狠发一掌

,将李元寺弹到对面墙壁,落地后随即呕出一口血痰,气喘吁吁。

蓝雪湖收掌冷笑:“你这畜牲根本不是我对手,有自知之明的话就招出背后指使你的人来!”

李元寺狠擦了一下嘴角道:“你这魔头人人得而诛之,不过本大爷此时没有那功夫收拾你,我只要将那孩子带走!”

蓝雪湖莞尔一笑:“呵呵,你要带走他我就偏不遂你心意!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圣水宫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吗?”

李元寺从地上爬起来向前大跨了一步,蓝雪湖连忙架掌护体,凝神静听,李元寺随即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原来你也害怕!你是怕我还有其他帮手吧!”

蓝雪湖果真紧张了起来:“江家人也来了吗?你刚才提到江临风,他果真没有死?”

李元寺看了我一眼道:“当然,他哪那么容易被砍头?也只有那傻瓜才会相信——说到这里我倒要谢你,幸亏有你的人看着,否则那傻瓜要死要活的,我一个人

可按他不住,何况,你还为他解了毒,我替临风谢你!”

蓝雪湖思忖了一下,忽而脸色大变:“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江临风他是故意派你将他送给我,目的就是为此人解毒?”

“正是。”李元寺严肃说道,“能解龙涎之毒的只有你,能救他的也只有你。”

蓝雪湖问:“这都是江临风安排的?”

“是,不过,这馊主意却是我出的,看来结果不错,小六子喝了你的圣水气色好多了——蓝雪湖,那圣水,那血,还真有效,怪不得当年江老太爷要将你关起来

,一关就关了那么多年……”李元寺又靠近了些,沉声说道,“你是他的宝贝!”

此话一出,蓝雪湖大惊失色:“等等!你,你怎么知道我的血就是圣水?!这件事只有江石攀那老东西一人才知,难道是他告诉你的?他连自己的家人都瞒着,

怎么会透露给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元寺淡淡一笑:“我不是什么人——李元寺是我的大名,江临风是我的铁杆哥们儿,说来惭愧,他身上有几根汗毛我都数得清,关系好得没话说!”说完他促

狭冲我挑了挑眉毛,咧嘴憨笑。

蓝雪湖忽然有些失常,喃喃道:“不可能的,他不可能对外人提起的……”

李元寺趁机悄悄走到角落将我扶起,一点点朝门口移动,蓝雪湖突然问道:“你去过玉素山?”

李元寺为了敷衍他,连连点头:“当然当然,我跟临风好得没话说,他的老窝我怎能不大驾光临?”

蓝雪湖又问:“在那里常住过?”

“常住。哎你这不是浪费口舌吗,我大老远去一趟能不多住几日?”

“那,那你有没有去过后山禁地?”蓝雪湖的声音有些颤抖。

李元寺摇摇头:“后山禁地我可不敢闯,要出人命的,临风的爷爷不晓得有多凶,发现了是要倒大霉的!”

蓝雪湖失望地哦了一声,垂下头,神情落寞,对我们的监视大大放松了。

成功已经胜利在望,李元寺忍不住向我伸出两根手指头,眯起眼睛笑成一线天,哪知刚一迈腿就听蓝雪湖在背后长吁了一口气,幽幽说道:“唉,虽然我该死—

—可六月,看在我为你解毒的份上,你走之后,帮我问问江家人……小江他到底还活着吗?如果他活着,劳烦你请人给我捎个口信,就算他不见我,只要他安好

,我就安好,如果他……死了,你就不用捎信给我了,我再等他三年——不知等了多少个三年了啊,我真不想等了,一个三年又一个三年,等得人也疲了,倦了

,斗够了,争够了,不想再等了,最后一个三年就当还了我对他的承诺,三年后不想再等,我会和这座圣水宫一起消亡,这地下,埋了好多的炸药,毁掉一个宫

,很容易……”

李元寺的脚步突然停止下来,迟疑了片刻,转身质问道:“蓝雪湖,你活着就是为了等他?你活着,不是为了天下第一,让所有人都不敢欺负你吗?”

蓝雪湖默默地摇着头,将身体靠在玉石棺上,修长的手指在上面慢慢划着,光与影的折射在他美丽的脸上跳着灵动的舞蹈,反而让他更显萧瑟:“天下第一有多

孤独?我尝够了孤独的滋味,不想再尝了。以为江家欠我一个人情就利用龙涎来还吗?果然是一举两得啊,既解了毒又满足我的愿望,李元寺,你倒想得周全,

江临风有你这么个朋友是他的福分……可是我现在不想要了,什么天下第一?我说着玩儿的,骗骗人的,呵呵。”

李元寺眼神复杂,欲言又止,想了片刻,终于还是抱起我大踏步向外走去。

“李大哥,三少爷他真的没死?”离开蓝雪湖那里我不甘心地问。

李元寺狠狠点头:“没死!真的没死!他在谷外等你!”

我兴奋道:“他也来了?他为什么不亲自来?”问完后我便后悔了,他来只有危险,蓝雪湖很厉害,他也未必打得赢。

李元寺不说话,只是闷头赶路,宫内的路线他似乎很熟,从没夺走一个弯路一个岔路,真是奇怪,一路上竟然如入无人之境,出宫的路也出奇地顺畅。

“小仙呢?”我忽然想起江小仙,不知他是否安然得救。

“你放心,他没事,已经被我救出去了。”

“李大哥,我觉得奇怪啊,”我还是没忍住,说出了心中的担忧,“蓝雪湖他怎么肯这么轻易放过我们?他那么恨江家人,怎么会放过我们?会不会暗中进行了

埋伏?”

“不会,”他肯定说道,“蓝雪湖这个人虽然偏执,但还是说到做到的,他说放了我们,就是放了我们。”

“哦,李大哥,你似乎很了解他。”我忽然心疼起来,蓝雪湖为人不好,以自己做引子残害了许多人,但说不清楚为什么,我就是没办法将他一恨到底,大概是

对小江的执着和他可怜的身世与我引起共鸣的缘故吧,对他更多的,只有同情和怜惜。

李元寺又是沉默。

“那个小江,不知还在不在江家?”或许是江临风还活着的消息奏效,我思如泉涌,又想起小江,假若这个人能及时出现,这江湖上将会少一个杀人魔头,多一

个蓝雪湖。

“大概不在了。”李元寺低声说。

“李大哥,你见过小江?”

“哦……没,没见过,只是听说过……似乎有这么个人……”他突然支吾起来,闪烁其词,显然,他该了解一些内情。

“李大哥,如果你认识小江就帮帮蓝雪湖吧,我了解他此时的心情,遭遇了那么多悲惨的事,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不能让他没希望啊,假使三年后小江仍不

出现,他很可能就对自己说到做到了,自杀的话就太可怜了!”

李元寺闷闷地将我放下换了个姿势背,“你还是想想自己吧,见了临风要怎么说。”他提醒道。

我伏在他的肩上,感受着他背上传来的温暖,鼻子一阵阵发酸,不知是为前方即将与江临风见面而高兴,还是为身后蓝雪湖的孤独终了而难过。

我抽着鼻子搂紧了李元寺,只听他问:“怎么?高兴得哭鼻子了?”

我摇摇头,将头窝在他颈窝里不语。

僵默了许久后他又变得活泼起来,与我开着各种玩笑,在星野里,我看见路上我们的影子,高低不平,深浅不一,路那么长,又那么短,仿佛无尽头似的,总也

找不到终点的方向。

不得已打断了他的兴致,我小声说:

“李大哥,你的身上……有桃花香……”

第九十九章

很快,李元寺就将我背出了断肠谷。

还记得那时的天空,黑得像乌鸦的羽毛,黑就黑吧,可不一样,虽然有星星,但说不出的压抑,像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羽毛拥在头顶上方,让人喘不过气,而星

星就坠在那些羽毛上,仿佛要掉下来似的。

我的天空也好像如此,很多很多黑色的羽毛,然后是很多很多摇摇欲坠的星星。

江临风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再一次闯进了这里,他穿着黑色的衣服,藏在那些人的背后,身体仿佛与那样的夜融为一片。

还是看不清他的脸,他的脸在我的记忆中始终都是模糊而变幻的,一如他给我的感觉,可是那双眼却永恒不变,就像夜空里一对最明亮的星,深邃致远,但犀利

。引导着我,却总像要坠落,当我惊惶地伸出手想要接住它们时,才发现那根本是幻象,它们从未想过要为我而落入凡间,我能拥有的,只是瞻仰它们的光辉。

是,只有那眼神,从未变过。

再一次眩晕跌倒在他脚下时,他一定以为我在做戏,因为始终没有看我一眼。

怀里感觉不到他的温度。

被很粗蛮地抱起,走在通往某个临时落脚的居所的路上,身边跟着一些我所熟悉的和不熟悉的人,李元寺、水金玉、铁心之……我可以恣意联想这些人是经过怎

样的曲折才聚集在他的周围的,可此刻却只想感受他——胖了?瘦了?还那么冷酷吗?身边没有陆祈云,不觉得寂寞吗?……想念我吗?

步履从容,节奏稳定,怀抱坚实而有力,这些迹象都表明他依然是个强者,没有被他的敌人伤到一丝一毫,惟有这一点是令我安心的:他无损、安康。那么我,

别无所求。

仰望他的脸,这样的角度,从下颏开始,从喉结开始,从隐约的胡根开始,我看到他冷漠的唇线,冷漠的鼻子,冷漠的眼底,我开始怀疑重逢后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抱着我,神情却依然像一个王,而我这个奴隶,只能吃力的仰望,当他松手后,选择狼狈地跌落到他的脚下。

凭什么松手?

不,我要抱紧!

我用力的抱紧,将头密不透风地嵌入他的胸口,他的心跳只有我能听到。

听人说,一棵树被蛀空失去了树心后仍然能够活着,可是活着,已经是棵悲伤的树了,到那时,我愿做他的树心。

可是那棵树,还要他的心吗?

水金玉与铁心之很恩爱地牵着手走在他的身后,眉目间心照不宣的交流转瞬即逝,却将一切透露了——他们终可以在一起,做彼此的树和彼此的心,这是故事暂

告于段落的一个美好结局。

想听他的声音,想跟他说话,可是,很怕,又不知该说什么。

“你抱我这么紧干什么?”反而是他先开口。

“……冷……不,我怕……”因为紧张而变得木讷,但是能和他说话这是多么好,多么好。

脚步骤然停顿,他皱起眉,将自己的披风脱下盖在我的身上,重新抱起我,“再喊冷就换人抱!”语气还是那么冷,可是我却看到了温柔的月光。

我怎么舍得你的怀抱?

我偷偷的笑,笑的时候很忍耐,为了掩饰这笑,只好将头转到他的胸口,于是那热烈的心跳又在耳边激荡了,接着很过分地将嘴唇触到他的心窝——这是一个对

方不会有任何感觉的吻,可是对我,很清晰,很坦然。我在吻着他,隔着他厚厚的衣服,我的吻很轻很轻。

我在偷偷地笑。

“元寺,那家伙,我是说蓝雪湖,这么容易就放你们出来了?”他不再理睬我,而是与李元寺对话。

“是,说是不想争了,就放我们走……反正他给小六月解了毒,想必也得到了想要的功力,对于他没任何损失,这也不奇怪。”

“可是,我担心他耍什么花招,他是恨我们家恨彻骨的,不去争,说不通。”

“……最重要是六月得救了,临风,这还不够吗?何必苦苦纠结呢?让他去吧!”

“让他去吧”,这是李元寺特有的宽宏,我不禁联想起蓝雪湖的那一串异常举动,他们之间,总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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