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套礼服，我知道是谁做的。”可爱的未婚妻把自己在追的一档国外选秀节目点击给他看。“是我一直都很喜欢的一个节目，可惜你都没开陪我看。是上一季一个叫Ryan的设计师的比赛作品。而且他是一个中国人哦，看着还挺眼熟的，说不定以前真的见过呢。你看……就是他，非常年轻秀气吧？我很看好他拿冠军的，可惜结果居然是Thomas那个家伙。这次新的一季也出来了，怎么看都没有上一季的好。听说那个Ryan已经有自己的品牌了呢。咦，小洋，你怎么了？你不会是吃醋了吧？哈哈。……小洋？”

“他叫……Ryan？”余洋盯着屏幕上那个自信镇定地对自己的设计侃侃而谈的年轻人，顷刻失神。

“嗯，可惜是意大利籍的，好像一直都在国外长大。哦，他是同性恋，有一个很爱他的未婚夫。”

“未婚夫！”

那个时候，秦牧璃在准备自己的首场时装发布会，备战他的首个米兰春夏时装周。

方少诚，展先生，他们都知道，知道秦牧璃还活着，他们什么都没有说，现在还希望余洋一起瞒着。

“哈。”余洋冷笑了声，低着头，手指扣着掌心，指节用力得都有些变色，出口的声音微微发颤。“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自私鬼，永远一副我为你好的嘴脸，却做着拿刀子捅人心窝的事。你们两个，还有那个什么方先生，根本就是一丘之貉。把人都放在手心里耍着玩，任凭你们揉圆捏扁，还指望别人谢谢你们的好心善心，他妈的放狗屁！方少有权利知道，牧璃更有权利知道。你们他妈的想过伯父伯母的感受吗！”

当天晚上，余洋直冲到方少延的家里。方少延还在看剧本，吴浩开得门。吴浩比几年前瘦了很多，也变得沉默寡言，很少笑。余洋早不记得上次见到这个原本乐观的人笑着和自己随心聊天时什么时候。

“方少，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余洋走到方少延面前直言道。

“怎么了？”方少延觉察出事情不简单，将剧本放下。“坐下说，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方少。”余洋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都跟着那口气向上提起来。“方少，牧璃还活着。”

整个房子静了下来，一点声音也没有，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像蜡像一样僵直着。时间在这一秒被停住，方少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他很怕，跟知道秦牧璃出事一样恐惧。眼前是一片黑暗，沉入死寂的海底，头顶有亮光，怎么蹬着腿都接近不了。嘶喊声得不到回应，没有人知道他在那里挣扎。看不到希望，除了那道永远接近不了的光。方少延不想再失去秦牧璃一次，那种经历，太过于痛苦。

“你……说什么？”

“秦牧璃还活着，他确实还活着。”

2502 召唤

Ryan如愿在次年的1月，正好是中国农历新年那几天，获得了自己开创RyFan品牌的首笔赞助。一共10万欧元，相当于13万多美金，比TD的冠军金额还多了3万多。那是一家珠宝设计公司，刚刚在米兰成立分部。老板是一位华人，一直居住在国内。米兰的分公司，由分公司经理全权负责，和Ryan洽谈自然也是这位经理出面。Ryan有怀疑过这次的赞助，方淳有暗中帮忙，不然不会那么顺利，何况对方也是华人。但是那位分公司经理似乎很不喜欢方淳，就好像方淳也有一家珠宝设计公司，是他们的死对头一样。

“赞助年轻设计师，是我们公司新一年的计划。选择Ryan先生，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您的实力，一个是您的肤色。虽然对于Ryan先生已经不是中国国籍而感到遗憾，但这依然不能改变您是目前最有潜力的年轻华人设计师这个事实。RyFan这个品牌建立后，我们还会在未来两年陆续提供金钱上的援助，至于金额的多少要看情况具体再议。我们不会干预Ryan先生对RyFan的定位，RyFan是您一个人的品牌。”

作为回报，Ryan这两年的服装所需珠宝类配饰，必须全部使用该公司的产品。Ryan见过该公司设计的部分珠宝首饰，也大致了解过他们自己的品牌理念，是他所欣赏的那类。简约，年轻，而充满活力。正常的合作是双向意愿的达成，这次连选择的原因也很雷同。对方的实力，还有和自己一样的肤色。

获得资金后，Ryan很快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并在米兰市中心商业街租了一间上下层的店铺。跟Ryan失忆第一次和方淳来米兰时去的那家高级定制店很像，只是面积更大，格局有些不同。这间店铺里所有服装都是Ryan亲手裁剪缝制的，每件只有一个单品。由于面料采购花费小，所以售价要稍低于同档服装。

RyFan成立那一天，来了很多嘉宾捧场。用汪佳妮的话说就跟电影首映礼一样，如果有一块红毯的话。TD整个制作组也为Ryan送来了礼物，而且Julia还特意飞过来出席，顺便问Ryan要了套礼服。

通过TD认识Ryan的观众在知道Ryan创立自己的品牌后，在米兰当地的，会有兴趣亲自过来看看。而在其他地区的可能要等上一阵子。因为Ryan是通过TD被认识，而TD是位于纽约的一档金牌节目，所以Ryan计划尽快在纽约也开出一家RyFan的专营店。除此之外，在比赛中认识的嘉宾，比如那位小天后，也会光顾Ryan的服装店。小天后总是觉得自己欠着Ryan什么，所以当她来欧洲开自己的世界巡回演唱会时，请Ryan帮她设计演出服，还公开在自己的个人主页上，和其他几套世界著名品牌的演出服放在一起。

随着Ryan的名字在服装设计圈里越来越大，而小天后和Julia又喜欢把Ryan介绍给自己的好友，Ryan已经开始在欧美娱乐圈里结交起朋友来。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速度有些太快了。

“先生，按照小公子的性格，他不会拒绝帮亚洲艺人设计服装。”

“我知道。我也知道，赞助小恩的人，是方少诚。”方淳坐在自己米兰的办公室大楼里，翻着杨捷递交过来的RyFan成立两个月的汇总报告。正常的话，RyFan在第三个月就可以开始盈利了，而且很可观。“我也很想知道方少延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小恩，小恩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想起他。而这之前，我只有一个问题会去考虑。按照目前的速度来看，等到小恩26岁生日那天，可以买给我的戒指，不会太漂亮。”

杨捷眼角抽了抽，腹诽了几句，笑道。“您是把在纽约开分部也算进去了吧？那确实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按照现在两个人的前进速度，可能撑不到Ryan26岁生日那天，到不了那一天，那枚承诺的戒指就不会出现在方淳的无名指上。看着Ryan一点点成功，方淳为他高兴，也会自己悲哀，因为他没有信心。有史以来第一次，方淳对自己的获胜没有了信心。Ryan参加TD开始，方淳的控制权就在一点点丧失。Ryan会认识的遇到的人，还有网络上的留言，Ryan会看到多少，看到什么，方淳已经再也控制不住了。

报名参加时装周之前，Ryan举办了RyFan的第一场夏季新款时装发布会，为自己赢得了新的筹码。商墨石没有赶上RyFan的成立，赶上了Ryan的首场个人秀，还带来了一位评委，亲自来认证Ryan的资格。

“是我替你报的名。我们并不是竞争对手，Ryan。”商墨石在后台和Ryan私聊了几句。“你不知道我多想有另一位华人设计师在。等你在这行呆久会了解，还会感谢我。因为很快你会像我需要你在一样需要我在。”

参加这场秀的，都是商舟刚刚成立的模特公司里的模特。商舟的公司比RyFan要早，在Ryan还在备战TD时就已经成立了。商舟一直没有说，直到Ryan需要自己找模特的时候。

“看，这就是朋友做的事，发现我很靠谱了吧？以后记得多给我家的模特一点机会哦。”

在所有来观看时装发布会的人里，还有一个似曾相识的亚洲人。Ryan在台上时就看到了他，因为他和那位分公司经理坐在一起。那个人，Ryan和他说过话，就在几十米外的杜莫广场的一角。

“我见过他，方淳，你还记得几年前，我跟你说的，我在杜莫广场遇到的那个奇怪的中国人吗？”

“几年前这样的小事，你居然还记得？”秀结束后，方少诚就已经离开，方淳在他对面坐着，一直都有留意他的举动。Ryan这次好奇地跟出来，他就有了防备。而方少诚这次，似乎并不是来找Ryan的。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自己记性挺好的。而且……那个人确实很奇怪。”Ryan望不见人了，也没有再去想他，和方淳一起回到了后台。接受几个记者的采访，让专业的Alex给自己拍照。

三个星期后的一天，就在Ryan确认参加这年米兰春夏时装周后的第三天，方淳收到了一条来自方少诚的见面短信。这个时候正是六月底，Ryan已经进入了时装周备战状态，这年的时装周在10月上旬举办。

方淳按时到了约定地点见方少诚，两个人都没有带助理。方少诚的脸色不好看，气色也不太好，像有几天没有睡好。方少诚家，如果还有什么事可以把他劳累成这样的，也只有他那个弟弟了。

“这场时装周之后。”方少诚见面就是那么一句话。方淳反应了一秒，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愿意？”

“开始不愿意，都已经到机场了，是我硬给拦下的。这次的时装周对小璃很重要，不是你一个人懂这点。”

“他很沉得住气。”方淳别过脸看着窗外，目光很散，没有聚焦的点。“他不想和我谈谈？”

“少延说没有这个必要，不过……很谢谢你这几年照顾小璃。”

“那么……他也知道你很早就知道了？”见方少诚脸色一变，方淳笑了笑。“我是理解，他和我这个外人自然是没有什么话好说的，怎么算，我都是小恩的救命恩人。他不谢我，也没必要恨起我来。而且小恩是失忆了，他自愿和我在一起。我不是什么好人，成人之美这样的事情，如果没有好处，是不会做的。”

“方淳先生，我的问题，不会比你的问题大，你还是担心自己吧。在少延眼里，我这个哥哥，从来都不是排在前面的。他的事业，他的小璃，都比我这个哥哥重要。说实话，我对结果没什么兴趣。最大的伤害已经存在过，他挺过来了，正在恢复。……活着总归比死了的好，不是吗？”

方淳在某种程度上确实非常佩服方少延，在时装周结束前整整三个月时间，他始终没有出现，没有偷偷来看Ryan，或者他的小璃一眼。时装周结束到Ryan生日差不多一个月，他也没有出现，而是在为自己的那场名为“召唤”的演唱会做宣传。那场专门为秦牧璃举办的演唱会，包括了“秦牧璃海难救助基金会”的募捐。欧洲站，理所当然地由伦敦改为米兰。什么也不知道的Ryan，也不知道方淳这几个月承受的压力。

米兰“召唤”演唱会的时间，就是Ryan26岁生日的当天，也是说好，Ryan要和方淳结婚的那天。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一个月怪怪的。”Ryan还是很喜欢在米兰公寓那间工作室里做衣服，那里有毛毛的小毯子，还有方淳的专座。他们有空就会过来陪着Ryan，很安静地在边上守着。

“怎么怪？”方淳拿着一本小说翻着，脚边趴着已经睡着的毛毛。

“说不上来，好像一直有人在看着我，但……不是那种被偷窥的很恐怖的感觉，是很安心那种。”

“确实……很奇怪。”方淳看了Ryan一眼，低头继续翻已经不记得看到哪里的书。他没有办法和Ryan去探讨这个问题，所以他假装漠不关心地无视。Ryan也知道自己的话没有逻辑，重新拿起剪刀裁起布来。

Ryan的那场春夏时装发布会可以说非常成功，一年功夫，他从一个优秀毕业生摇身一变真正成了一名炙手可热的新锐设计师，他已经把TD的那届冠军Thomas甩出了至少两条大街。RyFan这个品牌也开始崭露头角，和其他一些早已闻名的服装品牌被放在一起反复提到。RyFan自己的服装工厂也在10月下旬建立。

出奇的顺利，好像只要Ryan自己做好设计，其他所有的事都会跟着自动解决。除了一件。

“啊，方淳，你喜欢有钻石的吗？可是我现在的活动资金，可以被我自己随便用的钱，还不够买大的。”

Ryan在自己生日的前一个礼拜去为方淳挑选他们的结婚戒指，也就是在那一天，Ryan看到了方少延演唱会的宣传海报。他开始被吸引，是因为上面写着中文，他很好奇，因为会来米兰开唱的国内流行歌手极少。

“那么厉害啊，都卖票卖到欧洲了？”隔了一条马路，等着一个红灯，Ryan仰着头，盯着海报上的剪影看得入神。上面的那三行中文他认识，也知道它所表达的意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又不懂了。

亚洲超人气天王巨星方少延，首场世界巡回演唱会。召唤爱人唱响全球。同时为秦牧璃海难基金会募捐。

很简单的意思，字都认识，但是怎么就看不懂呢？Ryan一直在那里站了两个小时，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被关心的路人认了出来，他才缓过神。忘记了出来的目的，脑袋很疼。Ryan在原地给方淳打了电话要他过来接自己。很难受，最后只能在路边坐着，只要一看到那张海报，就觉得浑身难受。

方淳赶到时，第一眼看到了那张巨幅海报，一瞬间就像给塞进了冰窖里，彻骨地冷。Ryan就在路边的长椅上坐着，脸色苍白，可怜兮兮的大眼睛盯着自己，万分委屈难受的模样，但是没有任何怨恨。

“怎么了？”方淳知道自己压不住已经发颤的声音，只希望Ryan理解为他是担心他的身体。

“不知道，方淳，就是很难受。哪里都很难受，就跟要死了一样。”Ryan看似在跟方淳撒娇诉苦的话，这一刻听着就跟用冰锥在敲已经冻成冰棍的方淳一样，每个字下去，都有可能把他砸得稀巴烂。

“这里很难受吗？”方淳看着Ryan抓着胸口的手，视线一下子模糊了。他不知道自己居然会哭出来。

Ryan的26岁生日，是在床上迎来的，高烧，莫名的高烧，迷迷糊糊地睡了一礼拜。Ryan在床上的第二天中午，方少延就已经到了米兰，就住在离他们公寓很近的酒店里。一起过来的，还有苏苏，吴瀚和吴浩。

演唱会如期举行，到的为数不多的人里，大半是在欧洲留学的亚洲人，还有一些好奇的当地居民，一些赞助商，和娱乐圈的朋友，其中包括很喜欢在娱乐圈里投资的方淳。容纳六千人的演出厅里，坐了大概有四千人。这个数字其实算非常好了。接下来的募捐，除了赞助商和明星朋友，歌迷，真正来自民间的不多。

方淳去了后台，和方少延第一次正式见面，两个人隔着三四米的距离就那么站着，谁都没动一下。方少延身上的那套衣服，方淳认得出来，那是Ryan设计，亲自做的，单品。本来他想要，结果被买走了。是方少诚替方少延买下的，现在方少延会穿着过来，真正的原因还应该是这是Ryan亲手做的衣服。

“原本今天，我们结婚。”

“可惜了。”

“好事多磨。”

“确实。”

“我会亲自跟他说所有的一切。”

“你早该那么做。”

一来一去短短六句话，彼此的心思算是已经摸透。又那么对视了几分钟后，方淳转身离开，连个招呼都没有打。吴瀚吴浩就在边上，恨恨地看着他，却不敢轻举妄动。苏苏第一次上前，一把将方淳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