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你一夜没睡？”吴瀚敲了两下书房的门，只见方少延背对着自己，双臂抱胸站在窗前看着夜景。

“那颗是启明星吧？天亮得可真快，果然是夏天。”

“这里看不到启明星，而且从日历上看，已经入秋了。”吴瀚走到方少延身后两步的位置。“是……在想秦牧璃吗？现在他差不多应该在换装或者化妆了。城堡入住有一个小仪式，两人一间，他和余洋住。”

“哦。”方少延随口应了声。

“要不要我去厨房热点吃的？容婶还没有起来。”

“我不饿。”方少延转身对着吴瀚。“你发现了？”

“我能发现什么？”吴瀚笑了笑。“你后悔让秦牧璃进这个圈子了？”

“有点。”方少延轻叹一声。“经历越多，见识越多，遇见的人越多，他可能……就不会那么……我有点想把他就留在自己身边，像最开始苏苏说的那样，现在……你觉得还来得及吗？退赛什么的？”

“方少。”吴瀚沉着气。“接下来六个星期，除了为两家杂志拍照接受采访，参加一期综艺节目的录制，为一部卡通片配音，参加一次中秋晚会，挑选新送来的剧本外……方少，您的工作量真的不算大啊……你是这次选秀比赛两期的嘉宾评委。还有一场是和选手合作的拍摄一个小短剧。如果秦牧璃真的有那个本事可以在娱乐圈里争得一席之地，那么让他站在你身边，不管是你，还是他，都会更有底气，不是吗？”

“呵呵。”方少延笑了两声，没有评论，只抹了把脸道。“去给我弄点吃的过来。”

十强里，GEC的人除了秦牧璃和余洋，还保留了一位。另外六个名额里头，一位人气不错的选手，两个实力不错的选手，一个关系不错的选手，一个异常听话的选手，一个背景不错的选手。背景不错的第一场会和人气不错的那个一起被淘汰，不过退场会很华丽，人要的就是个打个知名度，最后合约自然不会在GEC。

城堡的入住仪式到是花了些心思，骑装而出骑着棕马的王子，还真是英姿飒爽。余洋和楚昱再次打头，秦牧璃跟在他们后面，有些拘谨。虽然那匹马儿慢悠悠地，到也算听话，却总是不太踏实。秦牧璃是怕，只不过怕也没有用，所以硬着头皮跨了上去。在边上扶着他的养马人到还好心，和秦牧璃说了些骑马的技巧。

关于楚昱这段时期一直被拉到和余洋平起的位置，可不真是GEC也有意思要捧他，只不过是利用他吸引些目光，让余洋最后的胜出显得更加自然。秦牧璃知道这个，是苏苏有次说漏嘴，不过也有故意泄露的可能。

你知道一些内幕，知道对某些人不公平，就会自然觉得愧疚，想要在其他方面补偿，这就是秦牧璃会不自觉接近楚昱的原因。而对其他选手都是一般，唯独对秦牧璃还不错的楚昱，只是把秦牧璃当作一个真实的孩子在看待。哪怕他看到不好的事情，哪怕并不高兴，也会为了自己喜欢的什么坚持下来。

“真实？难道不是愚蠢或者自私吗？”

“傻孩子。”楚昱也和方少延一样很喜欢揉秦牧璃的头发。“你总是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哥哥，在可爱的弟弟面前要以身作则，可我毕竟不是你哥哥，最后我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只是想你记得……当所有的人都那么想，当你眼前展现出一种最合理的生活，我们依旧有机会可以是另外一个样子的。”

“我可以和你一起住吗？城堡是两人一间。”

“你觉得这是我们可以选的吗？”楚昱笑着摇了摇头，别有深意地看着秦牧璃。“我不会留太久的。”

502 离开的歌者

余洋在整理自己东西的时候，秦牧璃正站在被他自己发现的摄像头前发呆。仰着头愣愣地出神地盯着摄像头看的样子，呆得就如同魂魄都跑走了那样。余洋好奇地站在秦牧璃身后，很近地贴着他一起看。

“要不要打个招呼？”余洋侧过头对上秦牧璃的侧脸。刚刚结束入住仪式，骑装还没有换，妆也没来得及卸掉。两个人都粉粉地，脂粉的粉，散着股类似的香浓气味，那种化妆室统一的化妆品的味道。

“你都整理好了？”秦牧璃回过神对余洋笑了笑。“几周前我第一次住集体宿舍，现在第一次和其他人一起住在一个房间里，而且还有摄像头对着你，有些……怪怪地。不是说你，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倒是从小就和兄弟或者朋友挤一处睡。”余洋拍了拍秦牧璃的肩膀。“你先去收拾吧，今天还有额外时间睡一会儿觉。下午就要开始为第一轮淘汰赛准备了，这段时间强度会很大，以后也没有午休了。”

“嗯。”秦牧璃点了下头。“然后……合作愉快。”

余洋笑着算是应下，转身去了浴室。秦牧璃扫视了下这间双人房，左右分制的单人床，一色的床上用品和独立的两小衣柜，中间是张长桌，东西都是成双的，只有放在最中央的白色的毛毯是单一的一张。很简单的陈设，清爽的色彩，空气里淡淡地飘着什么味道，并不特别好闻，可能房子是刚刚整理出来粉刷过的。

说是入住城堡，自然不会是真的城堡，不过倒是租界时期留下的房子，很重的欧风。一楼的大厅还摆放着一架三角钢琴，过去的日子应该在这举办过不少聚会，二三十人一起跳舞还显得宽敞。十强的卧室都位于二楼，环形排开一圈，出了房门几步就到围栏边，低头正俯视到一楼大厅的中央，抬头就是那盏有些年岁的水晶吊灯。左右两条楼梯呈半圆形向下展开。房子的主人移民到了国外，如今这处房子多租来进行某些年代影视剧的拍摄，这次被GEC租了当作十强的住地。本来GEC是想购下，可惜户主没答应。

秦牧璃和余洋的房间在最正的位置，之前应该是主卧，只不过现在被简单进行了划分隔断，已经看不出之前的格局情况。GEC没有保留之前夸张的大床，而是传统地都更换成了两张单床。尽管想要刻意模糊化秦牧璃和余洋的友好关系，但也不会真的做得过火。有些事情含糊不清，真真假假才有卖点。

第一轮的淘汰赛按着彩排和制定的路线平平稳稳下来，在那位有背景的选手下台前达到了一个小高潮。余洋在第一轮各类评比中分数都居前三顺利晋级到八强。而秦牧璃则因为评委的一句“稍欠火候”被留在了待定区域，最后和那位有背景的选手PK成功后晋级。而另一位轮到PK的则是楚昱，他进入待定席的原因是过于“专一”，从海选初期到现在，他所呈现的东西并没有太多变化，尽管越来越好，但始终只是一样。

就好比你进一家商店买东西，永远只是一个款式的衣服，不管这个款式做功用料是不是越来越好，颜色是不是多样，还是那一个款式。而在楚昱眼里，那就是他，是最可以表现出他自己的东西。楚昱和一位评委争论不下，火药味十足，也是这场比赛另一个大的看点。不少观众和粉丝会因此担心秦牧璃和楚昱接下里的路，但也有人持完全相反意见，称这样的行为是为了捧这两位选手。两种观点在论坛里争论不休，直到第二天下午那位被淘汰选手开发布会称自己正式出道，同时通告了自己接下里的行程而被转移了视线。

尽管首轮淘汰赛无论在唱歌还是表演都没有达到之前十强争夺战的小歌剧表演的水准，不过粉丝和观众的热情并未减退，比赛中楚昱强硬的态度，秦牧璃略显黯然的神情，余洋在一边细心的耳语宽慰，都为下场比赛增加了可看性和未知性。这一次，某部分观众的担心和好奇真的意料之内地变成了比赛的意外。

第二周八进六的比赛，开场表演结束，评委对各个选手进行照例点评，楚昱在到自己时说出了“退赛”两个字。当时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数十秒后，台下才开始爆发出各种声音，杂乱地听不清一个字。

“楚昱。”秦牧璃本能地抬脚想要过去，被站在自己身边的余洋偷偷拉住了手。

“对不起，刚刚是我听错了吗？”女主持反应过来，表情有些僵硬的笑道。“楚昱是和大家开玩笑吧？”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也从来不在这件事情上开玩笑。”楚昱转头很快地看了抿着唇蹙着眉头一脸担忧的秦牧璃一眼，重新转向镜头开口道。“音乐是我生命力量所在，从来不是一份糊口职业。我之所以来参加这个比赛，只是想让更多的人有机会听到我的音乐，虽然除了海选和赛区前一场有机会演唱自己的作品外这样的机会并不多。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带着梦想和怀揣着明星梦的人通过各种方式在努力。他们可能是同一类人，也可能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而我只想喜欢唱歌，唱给那些喜欢听，能听懂的人。”

台下又是一阵喧哗，主持人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被楚昱抬手示意阻止了。

“我记得我的一位音乐老师曾经嘲笑过我刚刚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你是真的只是喜欢唱歌，还是喜欢有人听你唱歌？如果你只是喜欢唱歌，在哪里，你都可以歌唱。只要你在歌唱，就一定会有人听。第一次听的时候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同，后来细细一想，才知道自己过去真的本末倒置了。”楚昱拔出话筒握在手中沉默了数秒后再次开口。“我想了有两个星期，今天真正做出决定，也意识到是时候。有的梦，它结束时才是自己生活真正的开始。我很感谢有这次机会，很感谢那些喜欢听我唱歌的人，我相信将来我们总会再遇到，那个时候，如果你的耳朵喜欢，欢迎你停下来，如果不是，那么好好走，而我，会一直在我是的位置。”

余洋最后还是没有拉住红着眼睛的秦牧璃，看着他跑向楚昱，然后呆呆地立定在他面前，手足无措地抿着嘴唇眼巴巴地望着对方。余洋知道那是秦牧璃最真实的情感表现，他舍不得这个人，也不懂他说的话。只是其他看到这一幕的人不会那么想。这是一场秀，哪怕参加的人是真的，也只是一场秀，而秀，总是有太多不可避免的虚假的成分在。就如最初的设定，不说穿，就让大家似真非真地看，似真非真地猜。

最后一次一场淘汰两名选手的比赛，除了退赛的楚昱，走的还有一位实力不错的选手。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个离场的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楚昱空着的位置，在被余洋揽着肩膀垂着头强忍眼泪的秦牧璃身上。被推上浪尖的人只沉浸在自己的感情里，超脱了，抑或深陷了，都一样无法被大多数人解读到。

“楚昱。”回到城堡，秦牧璃站在收拾行李的楚昱身边，还是只能念出他的名字。

“小璃。”楚昱抬起头，对着秦牧璃微微笑着，那一刻，仿佛真的有一阵轻风吹拂过。

“我会想你的。”

“傻孩子。”楚昱靠近，伸手揉了揉秦牧璃的头发，转头撇了眼摄像头，眼中稍有些不悦，垂眸沉淀了下后依旧笑着看着眼眶红红的秦牧璃。“像你说的，做自己的选择，好的坏的，自己走下去看，没有其他。”

“我们还会见面吗？”

“我想……会的。”

楚昱与另外一位选手和剩下六人告别，坐上了离开的车，没有回头。大门再次关上，留下六人各自感悟。

那天晚上，余洋陪着秦牧璃坐了很久，两个人话不多，对面对坐在自己床上，穿着睡衣，光着脚。余洋弹着吉他，秦牧璃在边上小声哼唱，然后到高‖潮部分，余洋会跟着一起和音。很美妙的声音，特别是在这样宁静的夜晚，虽然录音设备并不太好，也都被记录下来，很快成了网络上点击下载率较高的一段视频。

很多人等着楚昱和之前第九的选手一样，有一天回到大家视线里，说自己签了公司，或者要发唱片，但他真的像是消失了一样。这个人在舞台上离开之后，留给大众的最后一个镜头就是上车前的挥手。

秦牧璃的情绪在六进五时受到了影响，一首歌出现了明显的走音和错词，甚至舞台走位都出了问题。在被评委批评时，余洋第一次正大光明地为秦牧璃站出了，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他身边，揽住他的肩膀轻轻拍打，然后小声在他耳边说话。秦牧璃默默点着头，最后对余洋仰起笑脸。灯光正好打在他们身上，异常和谐美好的一幕，并肩作战的两个花样少年，那种惺惺相惜的互视，一下子让人忘记了之前的瑕疵。

余洋特意在自己演唱间奏期间说了段话。简单诚恳，没有太多修饰。苏苏在场外看着，知道那是余洋的临场发挥，没有事先的稿子。余洋的表现大方自然，透着一股大气。不管你身后有些什么人，总是要有一些东西是属于你自己的，在关键时刻可以将整一个你支撑住。苏苏，还有GEC高层知道，余洋有。

“从我站上这个舞台我就知道。不管我是为了结识朋友而来还是为了冠军而来，都再不是自己一个人，这才是真正让我觉得踏实的部分。总是会有一些人，和你站在一起，陪着你，看着你，走下去，走更远。”

所以六进五淘汰赛的最后，当被淘汰的选手从PK台上走下来后，余洋直径走到了PK台前，将手伸向还站在上面的秦牧璃，背对着观众和评委，然后牵着秦牧璃的手一起走上了五强的站台。PK台上的秦牧璃其实有些懵，炙热的灯光，还有这一个礼拜的彩排，训练，VCR拍摄都让疲劳累加到了一定程度，再加上之前一个礼拜楚昱的离开，都让秦牧璃有种身心疲惫的感觉。最后PK的清唱也明显表现不好，留下，只不过是他的歌比另一位选手的更好诠释，只不过他是被选中了一定会走到最后的选手而已。

在这样的状态下，余洋似乎成了秦牧璃唯一可以去信任和依靠地人，因为他的背后隐藏着GEC，因为GEC里有方少延，而方少延是他唯一熟悉的人，在这个他已经踏入，却始终没有明白的世界里，唯一熟悉的。

“冷吗？手那么冰。”

“没，背上还在出汗呢。”

两个人小声地交流了两句，这时此轮的比赛也结束了。台下未退场的观众中还是有好些人对着他们不停地拍照，甚至有人看着他们时笑得整张脸都挤在一块儿了。秦牧璃有些好奇地望着她们，最后被余洋给拉回了后台。这一次在后台，等着他们的还有苏苏和脸色有些臭的方少延，以及明显忍耐状态的吴瀚。

503 继续

原本这场比赛方少延就要来做嘉宾，结果遇到一个临时通告，心情本就不好，看到秦牧璃的表现，又看到献殷勤的余洋，再加上那些粉丝夸张的表情和刚刚闲着无聊在论坛里浏览的帖子，都让方少延的心情坏到了极点。这个本来就不太会控制自己情绪的大少爷，现在就等着抓着犯事儿的正主后爆发。

“少延。”秦牧璃一反常态地直接跑到方少延面前，仰着头，红着眼睛，一脸的委屈述说不出。

方少延牙齿磨了磨，拳头紧了紧，眼睛瞪了瞪，最后都松开了。无奈地叹口气，习惯地抬手揉了揉秦牧璃的头发，心刚刚因为触摸到秦牧璃柔软的黑发而有一丝放松，脑海里瞬间闪现了楚昱做这个动作的场景。

“我……”

“我以为还要再等一个礼拜你才会来呢。”秦牧璃拉了拉方少延的袖子，撇了下嘴。“楚昱走了。”

余洋在看到方少延那刻就已经自觉地退出了这间休息室。苏苏本有些话要和秦牧璃交代，看到这里也只能摇着头将还杵着当门神的吴瀚给拉走，将休息室留给了秦牧璃和方少延，还通情达理地将门给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