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关于路西菲尔的课程时，范文江奇怪地发现课本缺了一页，可文字却可以接上。问了一下萨麦尔，萨麦尔哼哼两声，指指自己的书，他的书竟然也在这地方缺了一页。

看到范文江有些惊讶的眼神，萨麦尔更加没好气，压低声说：“你装什么傻？这一页是路西菲尔的画像，你不仅把自己一本的画像撕了宝贝一样藏起来，还把我的也撕了呢！”

“……”范文江回过神，对他笑笑，不再说什么。

看来贝利亚很喜欢这个天国副君，当然这不是希奇的事，他在天国虽然住的还短，但低位天使怎么崇尚高位天使，怎么爱慕这个一神之下，万天使之上的荣誉之子已经了解得挺彻底了。

在前台站了一会儿，被店主遣去丢垃圾。扇着翅膀扛着三大包巨垃圾，飞到天使城最西的角落。那里有个巨坑填满密密麻麻的垃圾看了就觉得恶心，但没有什么异味。有一次范文江好奇问了店主，这些垃圾到底怎么处理的。店主很敬仰向往地说都是尊贵的六大天使轮流处理的，这是他们给予低阶天使的恩泽。

原来那么高贵的天使，也要处理垃圾啊，范文江当时有些恶意地想。

将垃圾扔进巨坑里，刚要回去，却看到偏僻的角落里有四个天使。三个外貌差不多是成年人的模样，另个却是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形貌。

本来不想管闲事，可是看到三个身材高大的天使对个小天使推推搡搡，小天使却没有害怕惊惧的表现，只瞪大眼睛，有些冷冷地看着对方。

那眼神没有感情，着实有点恐怖，有可能是真被他眼神有些吓到了，那三个天使恼羞成怒，啪啪啪好几个耳光扇他脸上，他被打得都跌倒在地上。

范文江想了一下，还是飞过去。

“哟，这不是贝利亚嘛？”其中一个天使笑嘻嘻道。明明是和人类比起来相当好看的脸，却因为神情里的恶意显得相当丑陋恶心。

范文江不理睬这个天使，要去拉被欺负的小天使，却给刚才说话的天使先一步拖到身前。

“小贝利亚，头发剪短，精神了不少呢。现在还有没有那么疯狂迷恋路西菲尔殿下？我可记得上次你为和殿下的事，和尼雅打得全学院都知道了。怎么，现在又跑来救他了？”

范文江闻言打量地上的少年，冰冷冷的眼神没有什么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没脑子的追星族。

半搂着范文江的男天使把范文江下巴又扭过来，嘴唇只离他嘴唇咫尺距离，：“贝利亚，不如和我们做做吧？如果坚持处子之身，以后就算有机会能接触路西菲尔殿下，也会被他嫌弃的哦。”

范文江心里叹一口气，几乎淡漠地推开他，“你们三个，我一个，或许打不过你们，可是我是拼了这条命也无所谓的。如果你们想弄得玉石俱焚，我不介意。”

“你！”对方气呼呼地瞪眼，“拽什么？我认识很多主天使，下次绝对打得你求我上你！”

这个天国，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范文江看三个天使飞远了，才转回身，向地上少年伸出手，“没事吧？”

少年只稍稍盯了他的手一会儿，自己爬起来。

范文江也不觉得不快，自然收回手，转身要走。对方却又在后面说：“你喜欢路西菲尔？”

“……”这倒奇了，据范文江的了解，天国每一个天使都尊敬这个男人。称这个最得神宠的天使殿下，这个天使却……

那是种无法形容的口气，在范文江这样的人听来，都觉得复杂，不是爱，但也不是恨，却让人感觉深刻……

06.

范文江不由得又转过头看他，他仍旧冷漠的脸，冰冷的眼神，重复一遍，“你喜欢路西菲尔？”

“是的。”范文江想看看他到底要说什么。

“只是喜欢，不是爱？”

“……”范文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尼雅走到垃圾坑前，看着满坑的垃圾，继续说：“看看现在这天国，简直和这垃圾坑无异！对身体的欲望，爱的欲望，金钱的欲望，地位的欲望，力量的欲望。天使们开始无视神的爱，他们开始在糟蹋这个世界！”

“……”

尼雅转回头，“你叫贝利亚是吗？我记住了。”也不管范文江的反应，拍拍翅膀就走了。

范文江失笑歪过头，这到底算来得哪一出？

再一次飞上树林的巨树，又一次看到那个男天使。范文江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这么多天都没下过这棵树。因为他甚至连姿势都保持着那天的样子没有动过。

范文江默不做声地在一边坐下。又一次等到晚上，远处的天使城染上一片灯火，璀璨空幻。

正打算要离开的时候，出乎范文江意料地，那个美丽的男天使开口了，“真漂亮。”

声音一如他的美貌，悦耳得不像话。

来到天国之前，不，就是在天国住了一个月之后，范文江其实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美貌和气质的人。

转过头，范文江看着对方的背影，“天使城？”

“天国。”

范文江笑出声。

对方回过头，也在淡淡地笑，那一笑甚至让范文江觉得世界一瞬间寂静了。虽然本来也寂静，但这时候连时间也像停住了。满天满地，就只能看到他的笑脸。

男人忽然收敛住笑容，撇过头去。

范文江又坐下来，“是啊，很漂亮。我刚来这里时就觉得。”

“……”对方沉默，沉默了很久。

范文江以为他无缘无故和自己说话，又打算无缘无故无视自己，也不气恼，只说：“我走了。”想了想又添一句，“还是不要一直坐在树上好。就算不顾虑身体，那么多时间就坐树上也挺浪费光阴的。”

男人又一次回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半会儿后扑哧笑出来。

“可是我没地方去。”停一会儿，又说：“你可以收留我一晚吗？”

范文江想了想，才点点头，“好。”

男人走到他身前展开翅膀。范文江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翅膀，虽然只有一对，但是巨大美丽，淡淡的光辉流转，羽毛柔顺服帖在翅膀上，圣洁柔软。

“好漂亮的翅膀。”范文江微微惊叹。

男人听了只是笑笑。

带着陌生的天使回到自己家，一路上那个美丽的天使都很沉默低调，一进城后就收起自己光辉熠熠的翅膀，披上巨大的披风遮住整个身体和大半张脸。男人骨架颀长有形，就算罩在披风下也能产生出一种莫名的神秘和美感。

进屋后，招呼萨麦尔外第一个客人坐下，范文江拿果汁和果仁脆饼招待他，“我还要看书，不能陪你，你自便吧。”

“好。”

范文江从书架拿了两本书卧到床上认真看起来，没有分神过。

男天使很久之后，忽然开口，“好怀念的味道。”摇了摇手里范文江刚给自己倒的果汁。

“是吗？我觉得它不错，价格便宜味道又好。”

天使吃完脆饼，喝完果汁，来到床边，“我们做吧。”

“做什么？”

“做爱。”

范文江落在书上的眼睛停了停，但没有转开，淡淡说：“我不玩419。”

“419是什么？”

“一夜情。”

“我以为现在天国的天使都很喜欢，尤其是低阶天使。”

“那你去找他们啊。”

“我以为你也想和我做。”

“为什么？”

“……”天使不说话。

范文江目光这才从书上转到男天使身上，带着笑意，“因为你觉得自己长得好看？”

“……”天使好一会儿才说，“因为我是路西菲尔，天国副君。坐在神御座右边的天使。”

这话确实能引起范文江的惊讶了，上下又打量一遍男天使，怪不得有那么美丽的容貌和气质，“可是，你只有一对翅膀。”

路西菲尔笑了一下，翅膀展开，一开始是只有一对，但很快第二对，第三对，第四对……六对翅膀都出来了。巨大的翅膀丰满柔软，流淌圣洁耀眼的光辉，在夜里几乎把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你真的是……”看着那么圣洁的光芒美丽的翅膀，范文江有一瞬间的恍神，生出“这才是天使”的念头。面对如此神圣和光辉，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触摸一下这至上美丽的羽翼，却被路西菲尔抓住，路西菲尔一瞬间收掉翅膀，房间又恢复原本的暗淡。

“抱歉，我不喜欢别的天使碰我翅膀。”路西菲尔说。

“对不起，是我太唐突了。”

“那么，你要和我做吗？”

“不了，我不喜欢。”

路西菲尔淡淡笑，“好。”并没有高位者被忤逆的恼怒。

路西菲尔最后真在范文江房里住了一夜，两个人睡一张床，盖一条被子，并没有刻意避开本也很难避免的肢体接触，到天亮范文江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只有淡淡的体温和陌生的体香昭示那个至高天使走了才不久。

07.

范文江后来没再见过路西菲尔，当然也没告诉任何天使遇到路西菲尔的事。日子又恢复原本的重复平淡。上学、打工、图书馆、家。偶尔也会飞上那棵树林里最大的树，但没有见到路西菲尔。他也不在意，像过去一样抱着腿一个人坐着，吹吹风，听到树叶和草的摩擦声，等着远处灯火亮起。

去图书馆是为了找到自己为什么从现代来到这个人类还没创造出的世界的原因。他虽然觉得生活在这里没有什么不好，天国不是他想象中的干净，但也没比现代社会差。在这里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他和每个力天使都一样。

最重要的，有萨麦尔这样一个朋友。性格爽朗直快，虽然有时候比较冲，但范文江知道他是真心为了他。

只是，这些其实都不属于他的。他只是剥夺了一个天使的一切。他不喜欢这样，回到过去虽然会有很多痛苦，但他不喜欢欠着别人。

来过图书馆很多次，但一开始没注意，与路西菲尔有过一次交集后留神了一下。原来图书馆里很多重要书籍文献都是出于路西菲尔的手笔。翻开一看，却是通篇赞美神，赞美天使的圣洁美好。

忽然想到第一次遇到他，离开时看到他的背影，似乎闲雅从容，却透露出一股难言的寂寞。

范文江想到这儿顿一顿，心里自嘲，路西菲尔是什么人，轮得到他费心思么？

“贝利亚？”

范文江看了看手中的书，觉得差不多了，径自走向楼梯。却忽然被人拍了下肩膀，回过头去，是一个陌生人。

范文江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有人叫贝利亚，也就是这个身体主人的名字。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他只能说：“怎么了？”

对方摸了摸鼻子，有些小心翼翼地看范文江一眼，“你在生我气对不对？不要啦……以前和你打架是我的不对。但那时我真的生气嘛……因为我也很喜欢路西菲尔殿下啊……现在就绝对不会和你当面争了。那天救了我，谢谢哦。”

范文江看了少年好一会儿，慢慢是觉得少年的容貌有些熟悉，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脱口道：“你是尼雅。”大概三个月前，在垃圾场救下的那个少年。可是……

尼雅有些不高兴了，叉起腰鼓着嘴，“你这什么反应。我们上一个兵战课都三年了，架也打过无数次了，你才知道我是尼雅？”

范文江其实很不喜欢和贝利亚以前认识的天使相处，也好在贝利亚当初好像因为追崇路西菲尔太过热烈，除了萨麦尔没有深交的朋友。眼前这个天使也显然不是贝利亚的朋友，却也足够了解以前的贝利亚。范文江有些后悔当时自己那么多管闲事。

“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出去。”尼雅很自说自话，马上拉着范文江就出去了。

“其实我早该向你来道谢顺便和好，不过最近有些事所以耽搁了。”尼雅说完，一个劲地笑着。

范文江看着他，忍不住疑惑，“你看起来，和那天好象不太一样。”

“啊？”

那天他在垃圾场救下的尼雅确实就是眼前这个少年，可是……他现在想来还清楚地记得对方冰冷没有感情的表情，眼睛里甚至让人觉得泛着寒光。可是眼前的人，笑嘻嘻的脸，眼睛里还带着天真，完全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就是因为这么巨大的反差，让他刚才没有认出来。

尼雅似乎知道范文江所想，兴奋起来拉住他的手，“你觉得我和那天很不一样对不对？我告诉你，其实那天我被附身了！”

……附身？范文江吃惊，鬼附身？

尼雅抓了抓头，顿时苦了下来，“我答应路鲁可做他三个星期的情人，那天我是去第七天要和他做爱的，哪知道他才要进入我的身体，我突然全身一僵，那真的是种很奇怪的感觉，怎么形容呢……啊，就是原本我是用眼睛看这个世界的，却突然变成从心里观察这个世界，我的意识被挤到身体一个隐蔽的角落，我能看到我的身体在动，在说话，可是我自己无法操控。就像被附身了。”

范文江有些惊叹。难道真是被鬼上身了？想想也是，天使世界和人类世界那么像，人类死了后变成鬼如果是真的，那天使有“鬼”也没什么奇怪了。

尼雅忽然一声很响的哀号打断了范文江的思绪，“你说我怎么办呀？那天就因为身体被控制了离开，爽了路鲁可的约。他现在可生气呢。我怎么解释他都不相信。啊，他本来答应三星期后加我一对翅膀的啊。”

08.

范文江忍不住皱了眉头，“如果想要翅膀，自己努力就好了。”和别人做爱来获取翅膀？那这看似洁白圣洁的羽翼还真是脏得彻底了。

尼雅被他说得一愣，回过神后范文江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他立马追上去，“你在生气？大家都这么做的啊。路鲁可是座天使长，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勾引到他的哎！”

范文江皱眉，这个天使，竟然把这么肮脏的事说得这么自然而然。这么做，和以身体换取金钱的妓女有什么区别？

“大家都想要上高阶天使的床，这样能最快的晋升自己的阶位。朋友们都佩服羡慕我和路鲁可的事呢。”

“你不是喜欢路西菲尔吗？”范文江问他。

“是啊。”他很快地点头。

“那为什么还要做别人的情人，和别人上床？”

“这……喜欢路西菲尔殿下就不能和别人上床了吗？为什么会这么想呢？想做爱就做爱，这是很正常的事啊……何况，让路鲁可满意，他还能加我一对翅膀，一对翅膀啊！”

被尼雅拿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好象觉得有了喜欢的人就不该和其他人做爱的范文江才是错的。

范文江觉得这样不对，想说什么，然而看到尼雅理直气壮的样子又说不出口，算了，又不是他一句话能改变的事。

或许，在天国，即使有喜欢的人也和别人做爱，完全拿做爱当作一种生活乐趣是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就像在他的世界，有了喜欢的人只愿意和他做身体心灵最亲密的事也是理所当然的。

真是荒谬。

天国的制度和人界很像，有商店，有学校，当然遇到重大的节日，也就会有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