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江吃惊地微微张了嘴，是……吴启华。

这时候身体才感觉到疼痛，记忆也开始慢慢清晰……明明心理上知道是和吴启华还有这个世界的回忆都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可好象因为意识归入这个身体，记忆还像昨天一般清晰。倒是那天国与地狱的回忆，反而模糊遥远起来……竟是像假的？

范文江一瞬间有些慌神，然而一瞬间又平定安稳下来。

是真的，他确定，是真的，因为现在，想到他，想到路西法，想到他一点一滴，心口还是会涌上源源不断的暖意。

路西法，他有路西法，范文江闭上眼，整个人放松安定下来。

范文江的伤没有自己以为那样严重，没有内出血也没有伤及筋骨，大多皮肉伤还有被利器割出的伤，虽然伤口不深却需要大量缝针，最严重的一道从胸口斜落到腰侧，范文江已经可以想象到痊愈后那里会留下多扭曲丑陋，像蜈蚣一样的大疤痕。

这就是那位哥哥想要的结果吧？

范文江抚摩着已经结痂的伤口，不知道是嘲讽他还是嘲讽自己，轻轻笑出声。

这时候吴启华进来，看到范文江的举动，顿了顿，才笑道：“明天就要出院了。回去我烧好吃的给你好好补一补。”将椅子拉到病床边，从刚刚朋友探病送的水果篮里挑出一个苹果，准备削皮给范文江。

范文江只是笑，“我倒不知道你会做饭。”

吴启华尴尬了一下，“不会可以学嘛。你放心，我肯定给你做一个世界上最营养的爱心汤，让我家文江好好补一补。”说着似乎已经想到范文江喝到自己做的汤的情景，开心满足地笑出来。

范文江不说什么，靠在枕头上看着旁边堆满的礼品。刚刚那些来探望他的吴启华的朋友们，带着各式各样的礼物满脸亲热诚恳的笑，好象真的和他关系亲密希望他早日康复……其实不是的，当初吴启华选择家庭放弃他，最会冷嘲热讽落井下石的就是吴启华那帮家境还不错但不如吴启华，却比谁都狗眼看人低的朋友。

范文江又看向吴启华，看着他开心无忧无虑地给自己削苹果，与他分享自己和那群朋友的种种趣事，还有他对他们两人未来的规划……

就好象什么事都不知道，不知道他朋友对他的排挤，不知道他哥哥对他的伤害。

理所当然以为他回头又要他了，他们又会在一起。

吴启华偶尔抬头，就看到范文江冷下的脸色，忧心关切地问：“文江，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痛？”

78.

范文江长长呼出一口气，又笑了，其实何必呢，他不对于过去为吴启华付出的感情后悔，这是他第一段感情，也是第一次被人呵护亲密，即使已经成为过去，也不想再留下太多污点。

“启华，那天，就是我醒来那天，我和你说的是真的。我已经有真正爱的人了。”

他和过去不一样了，因为路西法，已经真的变得勇敢坚强起来。不再是那个知道和吴启华已经没可能了才故作潇洒放手，害怕失去萨麦尔而安于“贝利亚”身份的范文江。

他现在很安心，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对着这个世界觉得平稳安心，不管发生什么事，他相信路西法会找他，他会等他，好好地，一直等下去。

路西法是他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

“文江，你不要开玩笑了。”吴启华笑着带着责备又好象纵宠的口气说。

“启华，你当初选择听你哥哥父亲的话和我断绝关系，你朋友那时候怎么对我的，你应该很清楚吧？”

吴启华水果刀不小心割到自己手指，都出血了，“文江，我去问问护士有没有创可贴。”

范文江心里笑，现在逃避的变成你了？

“连是谁主使混混打我的，你也知道。”

吴启华已经走向病房的门了，这时候顿时停住，脊背显得僵硬，好一会儿才回过身，有些疲惫哀求地说：“文江，你不知道我已经为了你……”

“够了！”范文江厉声打断他，吴启华看着他相当吃惊，范文江却又柔和下来，但依然坚定，“够了吴启华，我从来没有后悔爱你，而我现在已经不爱你了，也请你不要再继续现在的事，让我们的过去蒙上污点。”

换个呼吸，才又像对待朋友一样，对他露出还算亲近，但远远不及情人间的笑容，“启华，住院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还有医疗费，总有一天我会还给你的。”

“文江……”这一刻吴启华感觉到害怕，疾步要走上去，却给范文江坚定明亮的目光钉在原地。吴启华觉得像堕进冰窖里一样全身寒冷。

“真的，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范文江出院在家里休息两个月才又去学校。两个月里拜访他的人很多，吴启华，来道歉来和好的，吴启华的朋友，帮着启华劝他和好的，还有……吴启华的大哥，警告他不要接近自己弟弟的。

范文江对这个当初伤害了自己的男人并没有愤怒，相反带着笑坚定告诉他，自己不会和他宝贝弟弟在一起。那个男人当时露出满意的神色，随手给了他个数目，他拒绝了。

虽然没有等到路西法，但范文江依旧好吃好睡，因为他相信他。等身体再好些的时候，还去楼下小餐馆打工。

回到大学，同学对他的态度各不相同。有的原本就不关注他的现在继续不关注。那些围绕着吴启华，过去为了吴启华排挤他的，现在又来劝他同吴启华和好。也有些单纯看不惯同性恋的，以前看不惯现在还是看不惯，只不过从攻击到漠视罢了。

范文江还是一个人，一个人偶尔走到教学楼最顶层，望着遥远的地面，猜想路西法在下面多少深。

后来搬出和吴启华同租的房子，住进学校寝室，才算在学校里有碰到面愿意主动打招呼的人，但是关系也仅于此而已，饭还是一个人去吃，澡还是一个人去洗。出了学生澡堂镜子里看到身上的几条大疤，笑笑猜想路西法看到它们会是什么反应。

这样的日子结束得很快又好象很漫长。就在那一天，和平常一样的一天，学生陆陆续续走进大阶梯教室，范文江因为昨天打工有些晚很困，就要睡着时却忽然听到惊呼声。

范文江有些清醒过来的时候一只手已经摸到他额头上。

范文江抬头看向手的主人，黑色的短头发，红色，普通人类应该不会有的眼珠，穿得很普通很随便却也透露端雅和尊贵，他像过去一样美丽，轻轻地一笑，让人感觉耀眼迷醉。

范文江先恍了恍，觉得他们的分离好象过了很久很久，又好象只过了一会会儿，看着对方，他慢慢也笑了，对方问，“来晚了？我。”

“不，是我让你等久了。”直接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用力吸进属于他的气味。

“那就好。”路西法也抱着他，用力地，还抚摩他的头，温柔地，眷恋地叫他，“小江，小江。”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