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菲尔微不可见地震动一下。

沙利尔惊愕地瞪眼，“殿下……你……打了贝利亚？”

萨麦尔怒了，“你们这些该死的天使，你们自己命长就不要也不珍惜其他天使的命，你们究竟想怎么样！难道你们一直重视到现在的东西真的好？！他妈真的那么好为什么你们还会受伤？！你们都已经受伤了为什么还要这么该死的偏执不肯回头？！”他想到雷米尔，想到雷米尔竟然那么长那么长时间地看着神，想到路西菲尔竟然为了米迦勒堕落到这个地步，他简直……他简直要气疯了他恨不得……真的恨不得……

57.

怨恨和愤怒到达极致，萨麦尔反而自己崩溃了，跌坐在地上想到雷已经死了，已经再也不在了，忍不住痛哭起来。

听着萨麦尔的哭声，沙利尔不知所措，路西菲尔好象很乱又好象很空白……

最后，路西菲尔下床。

“殿，殿下！您要去哪儿？”沙利尔要追路西菲尔，路西菲尔顿一顿，“我……去看看他，你看着萨麦尔。”

“哎，我看着萨麦尔？！”沙利尔看看痛哭的萨麦尔，觉得简直比面对那些恶魔还头疼。

范文江这时候已经缓过来，忍着痛穿上一件干净的衣服，有些累先靠在桌上缓一缓，觉得差不多了正要出门时，路西菲尔来了。

看到路西菲尔，范文江先怔了一怔，各种各样的情绪一瞬间涌上心头。高兴，欣慰，难受，疼痛，最后却都变成脸上平静温和的笑脸，“殿下怎么来了？”好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来的路上路西菲尔有揣测过范文江会有的各种反应，却没想到……他会这样……露出平和温柔的笑，淡然地和他应对，好象……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你，没有事吧？”想了一会儿，还是说。

“什么事？”

“昨天……”路西菲尔抿了抿唇，“对不起。”

“没关系。”范文江笑容更加深，好象真的不是什么大事，“萨麦尔去找过你了吧？他也真是……一看到我受伤，也不问清楚就冲出去，其实殿下昨天并没有下手很重，我那些伤是今天和天使军战斗留下的。他总那么冲动，殿下请原谅他。”

路西菲尔忍不住皱眉，虽然范文江一派淡然，好象真的……不生他昨天的气，可是他总觉得怪怪的，还有最后，替萨麦尔道歉，像是他和萨麦尔是一方的，却将他屏除在外一样。路西菲尔想了一想，因为对方是范文江，所以还是把心里所想的说出来，“你这样说，我不喜欢。”

“怎么样说？”

“替萨麦尔道歉。本来，错的就是我。你不需要替他道歉。”

“这样。我知道了殿下。”

“……”

“怎么了，殿下？”

“没什么。”路西菲尔说不出有些窒闷，转身离开了。

路西菲尔没有回到一直住的那间屋子，走着走着，深入地狱去。

地狱和他记忆中一样贫瘠，尤其这第一层。天国有十层，正三角，至高天是最尊贵的神与御座。地狱只有七层，与天国相反，最高层因为离天国太接近潦倒贫破，越下魔物等级越高也越富裕。

地狱天空很灰暗，路也是很原始的泥沙，只粗糙铺了些东西，两边店铺零零散散，更多的是小摊贩，摊主们都披着厚厚的披风，不愿意让谁见到自己真面貌。

本来地狱第一层都是些希奇古怪的低级魔物，却因为天国发生圣战大量堕天使涌入地狱，恶魔和暗之龙担心自己的领地被侵占，很多都来到第一层，路上来来去去的都是妖艳火辣的美人或者野性邪肆的男人。

对于地狱类型都差不多的帅哥美女，路上竟然看到一个看上去有些沉静优雅，甚至有着闪耀的金发和碧眼的男人，恶魔和暗之龙们都忍不住停下原本的调笑或者谈话，吃惊地看着他。

路西菲尔却好象没有感觉，依旧张望着这里，不急不缓地继续往前走。

有些恶魔确定他是堕天使，甚至怀疑他就是天国的天使，因为他们见过的堕天使没人有他这样的耀眼，正准备与他动手的时候，两个恶魔的小孩扑到他身前。

小孩仰着小小的脸，天真地问：“哥哥，为什么你的头发是金色的，眼睛是蓝色的？”

路西菲尔蹲下来与他们平视，“你们喜欢这样的颜色吗？”

小孩克制不住抓起他头发抚摩，“喜欢，从来没有看过这样亮亮的颜色。”

是啊，这里，被永久地剥夺了光明。

“其实我也喜欢。但是我不得不失去它了。”

“为什么？”

“因为拥有它的代价太过沉重。”路西菲尔站起来，那瞬间飘扬起来的长发已经变成黑色，瞳孔变成红色。

小孩吃惊地看着他，又欢呼起来，“好厉害。”

另个小孩小心地扯住他袖子，看他没有动怒，才宽心露出甜美天真的笑，往旁边摊子指，“哥哥，我想要吃那个糖糖，买给我好吗？”眨着大眼睛，馋馋地吮手指。

路西菲尔点点头，买了糖回来，递给他们，他们又一阵欢呼，撒丫子跑开，扑到一女恶魔身上，和女恶魔兴奋地说着什么，朝路西菲尔乱指。

女恶魔吃惊地看路西菲尔，又看看两个孩子，想一想，还是走过来，“我是莉莉丝，谢谢你照顾我两个弟弟。”

路西菲尔点点头，要走的时候，女恶魔又说：“你们这些堕天使，是真心要融入地狱？”

路西菲尔转过身，点一点头。

女恶魔说：“你叫什么名字？”

“路西菲尔。”路西菲尔想一想，“不，从今天起，我是路西法。”

莉莉丝大吃一惊，“你就是路西菲尔，那个天国副君？”

她叫的声音不轻，很多恶魔暗之龙都听到了，同样瞪大眼。

“有什么问题吗？”路西法说。

“……”莉莉丝抿嘴，一会儿后才又说：“堕天使和地狱的协议还没达成前，请不要再往地狱深处走了。”

路西法沉默，就在莉莉丝以为他要动怒时，他只是沉静地点点头，往回走了。

不能往下他就往上，离开地狱，地狱和天国当中有个真空地带，什么都没有，但是依照范文江所说，日后人类不知道因为什么，会被赶出伊甸园流放到这里。

路西法想到这儿笑了，神创造了魔物，开始嫌弃魔物丑，又创造了天使，又嫌弃天使开始腐烂，于是创造没有力量，不可能违背他的人类。小江告诉他，人类不仅生命短暂，还要遭受各种疾病和磨难，是神最受痛苦的创造物。

58.

神以后，又打算创造什么呢？他创造人类后就已经把这个世界塞满了，他还想做什么呢？

看着这荒凉没有任何东西的真空带，路西法深深吸一口气，竟然觉得坦荡舒心。他今后再也不是天国的路西菲尔，他已经抛开菲尔这个既带给他荣耀光辉，又带给他无尽束缚的尊称，他是路西法，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任何束缚的路西法。

仰望天空，路西法看着它好象看着天国。

米迦勒，这次，我们真的永别了。我，真的再也对你没有眷恋了。

因为路西法的回归，本来气势不振的堕天使军终于恢复过来，各方面的进度一下子加快。

沙利尔忍不住和他的殿下开玩笑，“殿下，真的就是你什么都不做就坐镇在这里，也比我一个从头忙到尾效率高啊。你真是最好的心灵养料添加剂，现在大家都因为有你在很振奋呢。”

“是吗？沙利尔。”路西法对他露出微笑，扔下手里厚重的文件，“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客气了，我就坐这儿休息，你忙活吧，反正我就是坐着也比你效率高，所以你没什么资格可以抱怨的。”

沙利尔哭，“殿下不可以。”马上把文件恭敬双手捧到路西法面前，路西法才笑笑接过。

沙利尔摸摸头，忍不住说：“殿下和小江和好了吧？”

路西法翻过资料的手一顿，“为什么这么问？”

“总感觉殿下有些变了。”

“哪儿变了？”

“和天国感觉不一样了。”原本天国的路西菲尔，总让他有种被困住，那些安静和内敛都很沉重的感觉，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说话、表情、举止，都有种随心和肆意。就好像打从心底放开了。

“我和他，并没有吵架……”路西法迟疑一会儿，说。

沙利尔苦恼地摸摸头，忍不住还是道：“殿下，虽然我一直很尊重你，但这事……我觉得真的是殿下的过错。殿下不知道那天雷米尔救回你和小江时，小江的样子……”

“他……怎么了？”

“他紧紧抱着你，自己已经伤了很重了，却还紧紧抱着你，我们都看得出他很重视殿下很怕失去殿下。”

“……”

“而且殿下知道，烈炎剑不是一般的剑，小江和我们比起来还只是孩子，连雷米尔都没有捱过烈炎，虽然说小江没有伤到要害，可是他受伤后几乎没怎么好好休息。照顾殿下，帮我一起处理地狱的事……”

“我知道了……”

“如果不爱他的话，殿下还是明说比较好。”

路西法猛地一震，爱……他从来没有想过……范文江对他是爱？

沙利尔一看他神色就知道他想法，苦笑，“殿下，果然因为一直看着米迦勒的关系吧，才会这样无视身边关心自己的天使。”

“没有。”路西法立刻反驳。

沙利尔叹气，“反正，我是觉得小江真的挺好，不要失去了才后悔。”

“……”路西法表情变了有些奇怪，“我知道了。”

……

范文江听完伦克的描述，一连声笑出来，“他是这反应？”手撑在下巴上，范文江很自在从容，倒是他对面的堕天使，窘得脸红耳赤。

伦克是那天跟着范文江、沙利尔和地狱恶魔、暗之龙谈判的堕天使之一，那天看到范文江和地狱谈判十分有气场的模样，一直很佩服这个同自己一样过去是智天使的堕天使，常常来找他。最近更是为了自己的感情问题同他往来频繁。对于感情，伦克以前因为不齿天国的风气根本不相信爱，而现在碰到真心喜欢的天使，相信了，却像雏儿一样完全不知所措。

“我，我该怎么办？向他道歉，还是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范文江惊奇又好笑，“既然都已经做了，怎么能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至于道歉，不觉得表白更能表达你对他的心意吗？”

“表表表白？！”伦克一下子跳起来，“可我以前没做过！”

坐着的范文江手指悠闲敲着桌面，仰望他，“那你现在可以做起来了。”

“可可可可可是！”

“可是什么？”

“我我我我我不好意思！”

范文江再一次给他逗笑了。就在这时候，听到门口有动静，范文江和伦克同时看过去，本来就不怎么镇定的伦克更加手足无措，“殿，殿下！”

路西法点点头，看向范文江，范文江平和笑笑，“殿下。”

伦克这才想到他们或许有事要谈，“贝利亚那我先走了！”

“这就走了？不关于表白问我些什么？”其实他也没表白过，不过好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伦克脸一下子像煮熟的虾，尤其当路西法疑惑地向他看来时，简直连手脚放在哪儿都不知道，“我我我必须走了！”马上就逃离现场了。

真是好玩可爱的天使。范文江看着他火烧屁股似的跑走，忍不住笑出声。

“你很喜欢他？”路西法看了会儿范文江对着伦克离开方向的笑脸，问。

范文江这才看他，点点头，“你看到他刚才的反应了，很可爱啊。”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交朋友。”

59.

听到路西法这么说范文江真的愣一愣，失笑，“怎么会，谁不想交朋友呢。只是以前没碰到志同道合的，这不碰到了？伦克真的是个有趣的天使。”

“所以……你很久没到我这里来了。”路西法这么说的时候，脸上多少有些郁闷。

“是吗？还好吧，要喝点什么？”

路西法摇摇头。

“那吃点什么？”

路西法依然摇头。

范文江歪头看他，“什么都不要？”

“什么都不要。”

“好吧，那我去拿点油筋，你不想吃我想吃了。”范文江已经起身走出去了，却又给路西法拉住，回头看他，他沈凝了脸，好一会儿，才抬头看他，认真地问：“小江，你是不是还生我气？”

“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范文江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路西法转开头，低声说：“你最近非但不来找我，感觉也有些……疏远我。”

范文江抽开手，在他头上摸摸，“这样的小路真可爱，你不要想太多了，我没有疏远你，我们是好朋友啊。”对，好朋友，只是这样而已。

“……”路西法还想说什么，但最后没说，看他离开去厨房忙活，一会儿后端来一盘油筋，吃吃和他说说话，开开玩笑，好象真的不在意。

可是路西法一直很相信自己的感觉。他总觉得，范文江是真的无形中疏远他，至少不像以前那样亲近。

“殿下，殿，下？”

路西法回过神，“你刚刚说什么？”

范文江笑，喝了口果汁，“你是不是累了？累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我今天想住这儿。”

“好啊。不过我过会儿要去萨麦尔家，可能住他这里。”

“……你不能今天不去？”

“不可以。”范文江对他笑，以前当然行，路西法对他来说是喜欢的人，宠着他关心他，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殿下，不可以任性哦。”

“谁任性。”路西法皱眉不满。

范文江替他把眉头抚平，“和恶魔方面交涉，还顺利吧？”

“嗯。谢谢你基础打得好。”

听着他有些生闷气的口气，范文江还是笑，也不哄他什么，“我要出门了。”

“现在？”

“对，就现在。”

“我有话要和你说。”路西法想了想还是说。

“什么？”

“你果然在生我的气。”

范文江转身收拾东西，“如果你要说的是这个的话，殿下，你已经问过我很多次，我也已经回答你很多次了，我没有。”听到路西法离开并用力甩上门的声音。

范文江原本脸上轻松的表情退了下去，手上根本不知道是什么随手拿的书也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