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笑,然后,他就昏沉了。
然后,再然后……
他以为他死了。
可是,就在他将要死的那一刻,他却看到他了,一瞬间,一眨眼,就是那么一个影子,远远的,犹豫着,小心翼翼的往这边走来,步子好慢,好慢,慢到不想过来,可是,却让董佳诺只这么一眼就笑着支撑着破烂不堪的身子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前面飞奔。
“哥哥,哥哥,我在这里,在这里呀。”他说,他喊,然后,那个身影听到他的喊话,似吓了一跳,连忙就转身跑了。
跑了……
董佳诺的身子僵在原地,好久好久看着眼前消失无踪的那个影子,彭的一声,倒在地上了。
“哥哥,哥哥,你是哥哥……”
他喊,终于使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彻底得陷入了昏迷。
第二十六章:错非错
当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董佳诺几乎以为自己太幸运了,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幸运,就被火辣辣的太阳给照射得再一次昏迷了过去,然后再一次醒来,再一次被晒,一次一次,从不间断……
终于,他能抬起手时,看到远处的那一个光秃秃的石头,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踉跄着身子支撑着走过去,坐了上去。
他的肚子已经因为多日来的休息复合,纵然太阳火辣,可是,庆幸的是,有着月亮的弥补和调息,他才能活,中级腐尸的血肉果然跟低级腐尸的血肉不同,仅仅是这一点,它们足以能够凌驾于那些低级腐尸头顶之上,可是,高级腐尸呢?
又该是怎么样的存在呢?
董佳诺想,只是,此刻,他对于这一个疑问并不是太想了解,因为,他看着一个方向,一直看着,一直看着,那里永远的空旷令他很不安,可又令他很满足,这种不安的满足令他着了迷,视线半点都移动不开。
手上,空空的,缺了一样东西,他抚摸着,这也令他很不安,万分的不安,仿佛没有了那样东西他就活不下来。这种念头下,他就更想要看着那个方向,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只是,越看,越失落,越看越伤心。
泪,就这么被一日一日的耗了出来。
他根本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少天,只看着天上的太阳落了升,升了落,刺得他的身子都干巴了起来,可他不敢离开,明明旁边有个树,那树虽然被太阳晒得没有了树叶,但重重叠叠的总是能给他带来一丁点安全的,可是,他不离开,就死死的坐在那个正被太阳晒的中心点上,任太阳逼得他抱着身子几乎颤抖,他都不曾想过离开。
他在等什么,他在等什么,似乎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他离开腐尸群太久,他离开聂云尘太久,他身体里的中级腐尸毒开始渐渐的被这么折磨散,他身体里极需要什么样的补充,可他不知道,依旧在那里苦苦的等,好像,如果不等,他死都不甘心一样。
“一定会回来的,你们都骗我,他一定会回来的。”董佳诺擦掉空洞眼睛里流出来的一滴莫名液体,狠狠的对自己说,然后,又展开一张笑脸看着远方。
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
或许,这是多少年了。
或许,这还没有多少年呢。
可是,董佳诺的身子却支撑不住了。
这里,并不是一年四季都是血红色的太阳的,也并不是一年四季都是好看的紫色月亮的,有的时候,会连降暴雨,沉沉的冲刷董佳诺的身体,令他那本就不堪的身子顷刻之间被变得白森森的,令他格外害怕,而就在害怕之后,他更是不知识想起了什么,耳朵里也在叫嚣着什么,很清晰很刻骨,可他就是想不起来,这让他很烦躁,让他更为烦躁的是,他竟然在想起这样事情的时候,浑身上下都被充斥进了一种诡异的感觉,就好像浑身上下都需要调节发泄一样,可在这调节发泄的刹那,身体内部的感官又突然打开,将他折磨得酥麻不堪,每每滚到地上,狠狠的抓什么,狠狠的用嘴巴去吻些什么,可他不懂,他害怕,惶恐,这种惶恐和害怕几乎令他忘记自己还在等什么,还在这里留恋些什么,一旦这种情绪产生,他,董佳诺根本就支撑不住,恨不能将自己的头往石头上砸,狠狠的砸烂,死在这里了算。
可他又怕死,腐尸天生的求生欲望冲击而来,令他痛不欲生。
以此,每次到下雨的这种时节里,他都吓得往石头底下钻,跟只见了鬼的老鼠一样,死命的要将自己的身子藏起来,可到了最后,他还是只能产生那样的举动,那样的思想,他就更害怕。
以此,大雨过后,他就更渴望自己所等的那个他能够回来。又或者,他忘记了他在等什么,仅仅是只想要看着那里,看着那里,让自己彻彻底底的忘记这种生疼的折磨。
然而,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
纵然,他根本没有时间概念,他也觉得好长好长,长到让自己几乎支撑不住。
他快要发疯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出现了。
他出现的时候,董佳诺几乎是一下子从石头上蹦下来,一路狂奔过去,疯狂的抱着他,惊慌失措的在对方的震惊中笑开了花的。
“你,还在?”
董佳诺惊喜的点头,咬着牙关点头,他忘记了说话,真的真的是忘记了,他只是这么看着他,他的眼睛还是从左边转到右边,从右边转到左边的,然后一眨连带着睫毛,煞是好看,董佳诺就是这么一瞬间就更开怀的抱着他,眼睛里滴落下来很多很多泪来的。
滴在对方的背上,那丧尸怔了一下,将他拉开,用手小心翼翼的给他抚去,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一直等。”
董佳诺摇头,只这么看着他,只就这么看着他,嘴角啪嗒啪嗒的掉着血肉,而在深层的血肉角落均是勾勒出弧形的。
那丧尸明显是看到了这一点,更,他很了解这一点所代表的意义。只是,他没有再说话,只也这么看着这个腐尸,用手温柔的抚摸着对方的额头,腐烂的眼圈,鼻子,和啪嗒啪嗒掉着血肉的嘴角,默默的闭上眼,将他拥在了怀里。
董佳诺倒在他怀里,任由自己被他紧紧的抱着,抱得几乎双手都要扣进去了,血肉撕裂的疼,但,他不在乎,他只是听着对方的心跳……
心跳?
董佳诺愣了一下,猛地一把推开他,吓了一跳。
“怎么了?”丧尸被推,不知所措,看着他惊愕,却见对方用手指着自己龟裂的胸口,惊慌得身上的血肉都僵硬起来,他笑了一下。
是的,笑了一下。
他原本嘴角出只有浅浅的一丁点的笑,此刻,却能灵活的变化,从小到大,一扬令董佳诺所有的害怕全都飞了,只是,对于他胸口处的起伏,他依旧显得慌乱。
“这,是心跳,是人类的心跳,你听,扑通扑通的,那才是活。来……”
他招手,重新欲将他揽在怀里。董佳诺照办了,实际上,他也由不得自己不照办,他始终被他迷着,就算是万丈悬崖在前,他也不眨眼。
耳朵里,“扑通……扑通”的声音慢慢慢慢的响起,董佳诺笑了,高兴的抬头看着丧尸,惊喜的将双手都环上去,兴奋的听着。
“好听吗?”
“好听。”董佳诺不假思索的点头回答,嘴角上的笑更深了,搂抱着对方的手也更紧了,脚也移动,跟他的脚靠拢,令自己的身子都跟他的身子贴近,贴近,再贴近,幸福得不知自我。
“我喜欢听,我都没有的。”董佳诺说着,偏过头,用腐烂的嘴角吻了一下产生声音的那个地方,那丧尸震惊了一下,连忙将身子往后退,可董佳诺丝毫不让他退,连忙将他抱过来,嘴巴更疯狂的去吻。
那丧尸更吓了一跳,啪的给了他一巴掌。
董佳诺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抬头慌张的看着他,吓得不知所措。
“哥哥,我想听,我想听,忍不住,哥哥,让我听好不好……”
“我让你听,你得寸进尺,还有,我不是你哥哥,不准你叫。”
董佳诺低头,咬着牙,拳头紧握着,可是,最终,他还是投降,钻进对方怀里,怎么也不敢再有刚才的举动了。
只是,那心跳声好美好美,他也好美好美。
总觉得,他跟所有的丧尸都是不同的,真的是不同的。
这样一个和所有丧尸都不同的丧尸,就在自己的怀里,让他听着心跳,让他这么近距离的抱着,他,该是多么幸福呢。
然后,以后的日子里,他就是以这种幸福的方式一直活着,一直活着的。
走路的时候,他会抱着哥哥撒娇,然后,就这么被抱在怀里听着心跳走,休息的时候,他也会抱着哥哥吵,一直等对方让他听着心跳,他才安心的睡着,总之,比起这些来,他以前的那些等待算什么,其他的所有所有还能算什么。
他,忘记了小腐尸,他忘记了小骷髅,当然,他也就忘记了,不知何年何月被他抛弃了,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正因为他的罪行,被折磨得几乎没有了任何尊严任何地位被当做奴仆一样驱使的聂云尘了。
或许,谁都该有谁的命运,谁都该有谁的结局,他们本不交集,只因为错认识了彼此,而造成了自己的惨剧,又能怪谁,他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自己应该付出的代价,可是,这代价所背负的,是否太过于所悲,就不是他能够想象的了。
也许很久很久之后他们会再见,见到的时候,彼此已经不认识了彼此,彼此又已经恋上了其他的彼此,但,就此刻来说,这些兴许依旧是他们逃不开的劫。
莫海颜看着眼前保卫森严的高级腐尸监狱处,脚步顿了一下。只是这么顿了一下之后,他就回头看着早已经没有再跟随着自己队伍的小骷髅原本所站的位置,沉默了。
罪,是罪?
错,非错?
谁又能猜透他们之后的生活?
第二十七章:滚
只,这些根本不关董佳诺什么事情,他只一心守护着自己的幸福,每天跟着他的脚步,伏在他的胸膛,听着美妙的心跳,然后握着对方的手,十指相扣,这,就是他感到一生最幸福的时候。
纵然是他们此刻是被越来越多的丧尸甚至是腐尸追踪,可那又怎么样,只要和他在一起,什么他都可以不在乎,更何况,这丧尸聪明,真的是很聪明,每每快要被他们逮到了的时候,他总是有办法逃过去,有的时候,是将自己放在路上,和他们拼斗得惊天动地,他自己逃之夭夭,有的时候,是他拉着他穿过很多很多沟壑,总之,每一次都能轻轻松松的将追兵全部送回去。
不过,说实在的,这两种方法中,董佳诺不喜欢前者,他喜欢后者,他喜欢被对方手牵着手怎么也不放开死拉着他往前奔的那一刻,那一刻,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扑通扑通加快了很多很多的心跳声,就像他的胸膛也跟着那个节拍跳动起来了一样,让他激动得不知所措,每每这个时候,他都会拼了命的往前跑,拼了命的追着他的脚步往前奔,回头看着那些个弄得一脸土灰的腐尸和丧尸,特别的高傲感十足。
但,有的时候,丧尸带着他是不可能逃得掉的,毕竟,董佳诺身上的血肉在奔跑中特别容易掉落,很容易就会被后面的丧尸们追寻到,并,他奔跑的速度实在是不怎么样,较之丧尸而已,他的速度每每都会慢上一拍,然后轻轻松松的就会被后面跟得紧的丧尸抓到。
而到了这个时候,他就不得不扯开他的手,朝另外一个方向跑,拼了命的狂跑,每当感觉自己跑快一分,就代表着丧尸会安全一分,他也就会多安心一分,而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分却令他感觉比跟着他,牵着他的手都要兴奋和开心。
只不过有的时候分开的时间太长太长,有时候几天,有时候甚至半个月,甚至有的时候会是更长更长的时间,他那个时候,就会感觉天崩地裂,什么希望都要失去了,眼睁睁的看着,却始终等不到,令他好着急好痛苦,可他就是不愿意离开那里就是死都要死在那里不动弹,傻傻的等着,站着,翘望着,甚至有的时候他都忘了自己是在翘望什么了,可每当他来,他就会兴奋得跟个小孩子一样,远远的就朝他飞奔而去。
那个时候的他,感觉,这,就值了。
是的,值了。
无数的等待,漫长的太阳灼烧和焦虑烦躁在这一刻,统统都化作乌有了。
此时,此刻,才只是他所需要的。
他会抱着他,紧紧不放,有的时候是一天,有的时候是一路,他都这么强行的拥着他,直到下一次的不得不分开。
他从来不曾有过更过分的要求,连,伸手去抚摸一下对方的脸都没有奢求,只就这么就够了。
但是,最后一次的时候,他,还是丢下了他,并,是永远的。
之所以说是永远的,那是因为,这一次不是他董佳诺主动放开了对方的手的,而是对方狠狠的一把打掉他的手,冲着他怒吼,逼着他必须离开的。
董佳诺不明白,他自始至终不明白,怎么忽然之间,他就这么反目了呢,自己做错了什么,自己哪里做错了,他改,他一定会改。
可是,对方没有听他任何的保证,任何的理由,就一把将他丢出了自己的范围,指着他怒骂,斥责,一遍一遍的,不准他跟着他,不准他叫他哥哥,更不准,更不准他吵着闹着,抱着他死死不放手还要对自己动手动脚。
实际上,那是他允许的不是吗?
那是哥哥允许的不是吗?他叫他哥哥,不是他允许的吗,他抱着他不是他允许的吗?他和他十指紧扣,又不是他允许的吗,怎么现在就不准了,现在就不允许了呢?
他害怕,惶恐,可是,他想张口问,想要辩解些什么,对方根本不听,啪的给了他一巴掌,然后,指着他的鼻子,让他滚。
滚?
是的,让他滚!
那一个字,落在董佳诺的耳朵里,刻在他的心里,令他脚下一顿,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扬长而去,然后,再也不回来了。
只等了好久好久之后,董佳诺才望着早已消失的方向,疯了一样的跟上去狂跑,可跑了一段路,又慌慌张张的回来,站在原地,惊慌失措的等,翘望,可翘望了一会儿,却又觉得不对劲,又连忙往前跑,来来回回的无数遍,他哭了。
第一次,他不知道自己是要等,还是要跟着他跑,他慌了,乱了,挣扎了,懊恼了。
如果,重新给他一次机会,他发誓,他发誓他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他不会抱着他,不会拉着他,不会叫他哥哥,不会无休无止的躺在他的怀里撒娇幸福,他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要做了,只求,只求能够跟着他,跟着他就好了呀,为什么,为什么事情就成了这个样子呢,为什么就不能照着他想要的地方发展呢。
实际上,他怎么就从来没有想到过,他的所谓的哥哥在第一次自己叫他哥哥的时候,就对自己怒吼了,自己还巴巴的一次一次的叫,假装是对方已经同意了。
实际上,他怎么也就忘记了,在第一次自己不经意的吻了他一下的是,对方就啪的给了自己一巴掌,给自己严重的警告,令他不敢再动手动脚,可自己还整天兴高采烈蹦着叫着拥着他和他十指相扣呢?
实际上,实际上,实际上……那么那么多的实际上,为什么他就从来没有好好的反思反思过呢。他就这么固执,这么疯狂吗?
又或者,他就是这么巴巴的忘记了,就巴巴的那么喜欢如此做了呢?
董佳诺不懂,他不懂,他什么都不懂,明明就是按照自己的内心想的那么做的,他明明就是按照自己最想要的那么做的呢,可为什么,为什么就变了样呢。
董佳诺后悔,盲目,茫然,他不知所措,站在那里,望着一片无际的地方,第一次感到天旋地转。
也第一次感到脚下的路好难好难。
明明,只是跟着自己的感觉走的,怎么就,怎么就错了呢……
“哥哥,哥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了,回来,回来接我呀。”董佳诺蹲在地上,抽泣着,眼睛里的血肉完全的被融化,成了晶莹的晶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