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心口一跳，表面却如常般回道：“自从胤禩回到臣妾的身边后，姐姐一直来很照应臣妾。况且胤禩起初是养在姐姐名下，臣妾一直很感激，好在姐姐也愿意和臣妾来往，之间关于胤禩的话题也就多了。”

康熙点头，笑容晦暗不明：“你们能相处愉悦，朕也很欣慰。时间不早了，朕也该走了。”康熙起身，李德全立马躬身上去，良妃跟到门口，康熙忽然回头问道：“对了，怎么最近不常看到胤禩和胤禛走在一块了？”

良妃一愣，还没来的及回话，康熙再度开口。

“兄弟之间还是多走动点好！”

“臣妾知道了！”

直到康熙身影消失，良妃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美眸眨了几下，招来身边的萱婷。

“去一趟阿哥所，把李平叫过来。”萱婷应是，随即便奔向了阿哥所。与此同时，胤禛这边。

胤禛轻摇茶盏，脸上没有表情：“这么说来，皇阿玛决定亲征葛尔丹了？”

高进伏地：“是。”

“而且还让大阿哥做为副将？”

“是。”

胤禛眸子转了几下，抿了口温茶，开口：“恩，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高进走后，胤禛继续沉思，莫非皇阿玛开始试探他们的底子了？

隔壁传来声响，胤禛透过敞开的窗户看到伸着懒腰进门的胤禩，无波的眸子闪过一丝动摇。自从那件事后，虽然他们表面还如以往，但是隐约，胤禛还是能察觉到俩人之间的异样。只是两个都是倔强的人，谁也不愿意再主动提起不愉快的事。仿佛俩人都默认，与其继续争执，不如谁都不说。

夜晚，胤禛独自立在院中央，头顶的明月高悬，却月色朦胧，看来明日不一定是个好天。身后有脚步声，胤禛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月色朦胧。不是下雨便是起风。明日也许有雨。”

“四哥也会星象占卜？”

胤禛摇头，转身微笑：“八弟这么晚了还没睡？”

“睡不着。”胤禩走到他身边站定，也抬头看月亮。“心里很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胤禛习惯性的去握他的手，胤禩看了一眼，没有挣脱。

“八弟，四哥会一直在你身边！”

那一晚，两人肩并着肩站了许久，相握的手心也都出了汗，却谁也没有主动提出要去休息。胤禩叹息，埋怨这人总是如此的包容着他。

次日，朝堂的氛围依旧严肃。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葛尔丹之战，在所难免。

钟粹宫，惠妃一脸担忧。她双手交叠，神色慌张，似是在等待什么。不一会，女官如玉进来禀报，大皇子到了。惠妃松了口气，招胤褆进来。

胤褆刚踏进门，就看到惠妃发红的眼眶，心里一软，上前跪下给额娘请安。惠妃连忙扶起他，珍惜的从上到下把胤褆看了几遍。胤褆笑，将母妃牵至软塌上坐好。

“额娘别担心，只是随军而已。”

惠妃摇头，苦笑：“你别糊弄额娘，副将会只是普通的随军吗？”她揉着儿子的手，心里万般舍不得。“这路途上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额娘说什么呢，连皇阿玛都御驾亲征，做儿子的责无旁贷，儿子必定会立下功劳，让皇阿玛刮目相看！”

“额娘知道你厉害，但是万事还是需要小心。”

“儿子知道！”

跟惠妃又寒叙几句，胤褆就离开了。在回廊处，不期间遇到相爷和纳兰寂清。

“见过大皇子。”

胤褆连忙上前搀扶，笑容温和：“舅舅快起来，这里也没有旁人，这礼让侄儿怎受得住！”

明珠欣然起身，对侄儿的举止甚为满意，但表面还是推拒了一番：“这君臣礼节还是必不可少的。”胤褆也知，来回客套了几句，才问道。

“舅舅和表哥这是要去哪？”

“去皇上那。”明珠眯着眼摸了下胡须，胤褆了然，不再问多余的问题，侧过身说道。

“那胤褆不多打扰，免得误了舅舅的正事。”明珠哈哈笑了几声，拜别了胤褆，大踏步的走了。背影挺直健拔，威严自信，即便削弱了权利，相爷的威慑力依旧不减。

“咦？表哥不用去么？”胤褆看立足原地的纳兰寂清，满脸不解。

纳兰眉头微皱，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局促了一会才开口：“皇上找的是阿玛，臣不用跟着。”

胤褆似懂非懂的点头，寒絮了几句准备离开，被纳兰挡住。

“大阿哥留步，纳兰有些话要说。”

“表哥有话直说便可！”胤褆停下，微笑面对着眼前的纳兰寂清。纳兰一咬牙，下定决心，正待开口，却被胤褆截住话头。

“表哥莫非想说上次的事情？”

纳兰惊愕，这事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如今春暖花开却依旧让他感到浑身冰冷彻骨。太子的用心已经众所皆知了么？胤褆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失让纳兰如此惊恐，看着对方仿佛天塌下来的表情，心里不免有些愧疚。

“表哥放心，此事暂只有我一人知晓。”胤褆安慰的话让纳兰寂清苦笑，暂时也只是暂时而已。

“看来纳兰的话不用说了，打扰到大阿哥，臣深表歉意。”

纳兰鞠躬告辞，却被胤褆拉住。胤褆皱着剑眉，满面焦虑，仿佛做错了什么大事。纳兰微笑：“大阿哥不必多虑！”

“唉……”胤褆叹了一声，脸上隐约的落寂。“表哥这话说的生份了，且不说我能帮到什么，就单单我和表哥的关系，我也不会做事不管，表哥放心，这事我自有主张！”

纳兰一愣，他主要的目的并非要讨回什么公道，会拦住胤褆，大半原因是要道谢。那事之后，纳兰见他机会少，又苦于无法开口，拖了几个月，如今有了机会本只想道谢，然话题却有些出处。不过能被这般理解，纳兰还是很感激的，脸上的笑意也更加柔和。

“表哥以后在太子面前还是少些笑容为好。”

“嗯？”

胤褆摇头，凑到他的跟前，端详这张让太子迷恋的脸。“表哥可知容若大表哥？”

“哥哥？”纳兰一时不解，胤褆捏住他的下鄂，俩人离得极近，连彼此的气息都隐约能感觉的到。

“大表哥也是因为这张脸，与皇阿玛有过一段情事。”

“哥哥……和皇上？”

纳兰唇口微张，说不出的惊讶，然而这样的表情却让人止不住的想怜爱，胤褆瞳孔渐深，松开手退后几步。

“所以表哥这样的笑容，往后还是少露在太子的面前为好。”

纳兰寂清低头不做声，胤褆又是一叹，给对方消化的时间自行离开。在经过花园的时候，嘴角若有所思的牵出一丝笑意。

乾清宫灯火通明，康熙盯着御案上，眉头紧缩，身旁的李德全小心翼翼的侍候。手指有意无意的敲打着桌案，堆满奏折的旁边还摆着一张单薄的信件。

半响，康熙幽幽开口：“李德全。”

“奴才在。”

“把四阿哥带过来。”

李德全思想飞快，随即应是，便动身往阿哥所去了。深夜，有细微虫鸣的声响。

胤禩胤禛低足相眠，却谁也没有睡意，胤禩心里更是发慌的难受。月光印着窗户微亮，周围安静到了极点。

胤禛从后面将胤禩纳入怀里，如此亲密的举止，许是他们已经习惯，一时间并没有多余的想法。

“睡不着么？”

“嗯，睡不着！”

胤禛握住胤禩的手，放到他的胸前，气息喷在耳边，微痒。“怎么了？”

胤禩翻身，仰面看他：“心里很闷，睡不着！”微弱的月光撒在他的脸上，印出柔和的轮廓，秀气的眉眼仿佛笼罩一层迷雾，波光水灵。

胤禛深吸一口气，把脸埋到胤禩的颈间，声色低沉：“眼睛闭上，很快就睡了。”瘙痒的气息让胤禩莫名的一颤，连着心口也跳得更快。

他还没来的急回味，敲门声传来，高进在门外说道：“主子，皇上请您过去。”

深夜传召？胤禛皱眉，却是立马起床穿衣。胤禩坐在床上看他，胤禛微微一笑，走过去将对方安顿好才离开。

胤禩躺在床上，周围一片寂静。他蜷起身体，把整个人都埋到被子里……

第二十三章：温柔

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胤禛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嘴角抿紧，不知在思量什么。高进站在身旁，等候吩咐。

昨夜从乾清宫出来后，他就一直坐在这里，不知不觉天已经大亮。他眨了下眼睛，缓缓抬头。天空很蓝，蓝的清澈。他侧头对高进说道：“去永和宫。”

高进用余光看了眼自家主子，低头跟在胤禛的身后前往德妃的永和宫。

胤禛走得极慢，却每步都扎着很稳，淡紫的衣裳衬得整个后背挺拔坚硬。胤禛比其他几个兄弟都成长的快，十三岁却已经有了跟太子一般的个头，轮廓也较为刚硬成熟。然而，隐约中总透着那么点说不出的孤寂。

站在永和宫的门口，胤禛沉思了好一会，才踏步进去。

伸手止住要禀报的宫人，留下高进，胤禛独自进了内殿，还没走到里面，就见聘蓝抱着精神抖擞的十四皇子出来，刚好跟胤禛打了一个照面。胤禛免了聘蓝要行的礼，视线转到婢女怀里的小人儿。

三岁大的十四，睁着圆鼓鼓的大眼睛，一脸好奇的看着这个熟悉的陌生人。许是刚刚睡醒，小十四的精神很好，伸着小肉手时不时地戳戳胤禛。

胤禛笑得柔和，转首问侍女聘蓝：“额娘，还没起吗？”

聘蓝很少见到胤禛的笑，今日突然见了，心跳不免快了些。然而对方的问话让她露出一丝忧虑，她看了眼紧闭的门，小声回道：“娘娘这几日身体欠佳，今日卯时突然开始头疼。”

“唤太医了吗？”

“唤了。”聘蓝点头，继续道：“太医说娘娘这是旧疾，根治不了，只能开了药，让娘娘保持心境平和，慢慢调养。娘娘刚喝了药躺下，怕十四阿哥顽皮，就让奴婢抱出来了。”

胤禛垂目，半响才道：“我进去看看。”

聘蓝思量片刻，点头，让胤禛进去了。待房门关上，娉婷微微一叹，抱着依旧满脸好奇的十四出了内殿。

寝宫的光线很暗，侍奉在侧的宫女奴才准备行礼被胤禛无声止住，看了眼垂下的纱帘，挥手让宫女奴才们都退下了，自己则轻步移到床榻边。

“聘蓝，胤祯还听话吗？”

德妃这一句‘胤祯’让床边的人足足愣了好一会，在德妃叫第二遍聘蓝时，他才开口说道：“额娘，是我。”

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德妃半天没有说话，但似乎翻了个身。

“额娘病了？”胤禛打破沉默，低低的嗓音回荡在寂静的空气里。

从纱帘那边传来一声叹息，德妃侧躺着身子，头还隐隐的发疼。纱帘上隐约印着一道身影，德妃看了良久，才突然有些感悟，这个一直不在自己眼下的孩子如今已长大成人了。那宽阔的肩膀就像是皇上那般，让人值得依靠。

也许因为病了，德妃意外的和胤禛亲近起来。

“不碍事，已经吃了药了。”

“额娘，请照顾好自己。”

“恩，额娘知道！”德妃轻柔的嗓音差点让胤禛落泪，他握紧手掌，忍住心中泛起的酸涩，依旧如常般开口。两人闲谈了一会，德妃才问道。

“怎么今日不用去上课吗？”

“孩儿先看看额娘，等会便去。”

“呵呵……”德妃那边低低的笑了，用着平常胤禛听不到的温柔口气嗔怪道：“傻孩子，见额娘还不简单，若耽误了学习，只怕你皇阿玛会责怪你呢！”

“知道，孩儿这就回去。额娘好生休息，切勿再劳神！”

“恩，去吧。”

拉上门，胤禛忍了好一会，才念念不舍的离开。德妃躺在床上，周围极安静，渐渐的，睡意传来，她合上眼眸，嘴角还残留着一丝笑意。

出了内殿的胤禛，在小花园里碰到了玩耍的小十四。聘蓝侍候在一旁，照看十四皇子。小十四手里握着一个竹条做的小球，小球周围还束着红丝带，看起来轻巧漂亮。小孩子自己胡乱的玩，抛了捡，捡起来又抛了出去，胖圆的身子晃悠悠的东倒西歪，玩的不亦乐乎。

胤禛看着，竟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这时，小球好巧不巧滚到了胤禛的脚下，小家伙蹬着小短腿跑过来，仰着头呆呆的看这个山一样高的人。

胤禛面色柔和，他蹲下身，捏着小十四的肉手，笑问：“胤……十四弟，知道我是谁吗？”在叫名字的时候他顿了下，最终还是没有叫出口。小十四歪着头，打量了好一会，突然啪叽一下，在胤禛的脸上又印下了一个口水印，奶声奶气地叫着。

“哥哥……哥哥……”

聘蓝立在一边咯咯的笑，她对胤禛施了礼，说：“四阿哥陪着小主子，奴婢去端些糕点茶水过来。”临走时，还拖走了一直沉默的高进。

看两人走远，胤禛才抱起小十四，回到石桌边。桌子上已经摆放了一些食点，胤禛换了一个杯子，从瓷壶里重新到了杯茶水。水已经不热了，但还可以喝。胤禛一个早晨都没有进食，然而却一点饥饿感都没有。

小十四坐在胤禛的腿上，依旧抬头看这个熟悉的陌生人。胤禛也看他，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小十四把脑袋往胤禛怀里拱了拱，奶气的声调叫道：“抱抱……球球……抱抱……球球……”

胤禛把他放到地上，小家伙一落地就撒开了脚丫子，灵活的把地上的小球抱在了怀里，炫耀似的向胤禛晃了晃。胤禛失笑，安静地看着小十四玩耍。

“弟弟，你以后会记得我吗？”

“你会不会也向其他兄弟一样，视我为敌？”

“那个时候，你还像现在这般叫我哥哥，该多好！”

小家伙玩得开心，根本不明白胤禛话里的意思，他只是抱着球，拉着胤禛的衣摆，迫着他一同玩耍。

孩子的世界，真的很简单。

胤禛旷了半日的课，康熙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口头上说了几句而已，相反，同样旷了半日的胤禩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康熙考察了一番，勃然大怒，下令闭门三日，抄经书三百篇。胤禩不服，却也无法反驳。

傍晚，夕阳染透了半边天。

胤禩趴在窗边的书桌上，老实安静的抄袭经书，毛笔捏着手腕都疼，换下写满的宣纸，胤禩转转脖子，伸伸懒腰，提笔继续奋斗。

胤禛立在一边给他磨墨。

“太不公平了。”闷得难受，胤禩主动找话：“为什么就只罚我一个？”

胤禛摇头，笑嗔他：“谁让你敢逃课！”

“可是，四哥不也逃了吗？小九以前也逃了啊！”胤禩一脸的不服气。胤禛笑，给他解释。

“小九一般逃了都是寂师傅的课，可是今早李师傅的课你也敢逃，别看李师傅满脸笑意，这学习上却是严厉的很呢！”

“那你呢！”胤禩依旧觉得不公平。

胤禛微笑，眼睑微垂，似是回忆什么。“额娘病了，我在那里呆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