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自己的陪伴，不知道八弟会不会想念？

“四弟为何一人独立于此？莫非是在守岁？”胤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胤禛侧过身，对走过来的大皇子微点了下头，以示礼节。

“无眠，便出来走了一会！”

胤褆与他并肩而立，一同看着孩子们玩耍：“这个时候，皇宫那里一定很热闹，兄弟们肯定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胤禛淡笑，对着胤褆拱手：“时候不早了，胤禛先去休息了。”大皇子挡住欲走的胤禛，歪着头继续说。

“四弟你说，这个时候有没有兄弟想着咱们两个？”

胤禛看他一眼，无波的眸子重新移到孩子们得身上，语气冷冷淡淡，听不出什么：“自然会有人心心念着大哥的。”

胤褆挑眉，笑的和谐宜人：“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胤禛没有回他，告辞离开。胤褆的眸子失落，他仰天长叹一声，口中呢喃自语。

“即便有人念着我，也绝不会是那个人！”

胤禛躺在床上，回想着大皇子说的话，不禁笑的自嘲。宫里的那些兄弟，哪个不是想着他两就此不回去，好少些竞争力。恐怕这时候，只有仅剩的那几个亲人会想念他们了吧！

还有，八弟会想他，一定会想着他！

葛尔丹一战，断断续续打了几个月。葛尔丹甚为狡猾，来来回回小战无数，两方都耗力不少。康熙三十年正月，康熙帝授命都统瓦岱为定北将军，协同胤褆驻张家口；授都统郎谈为安北将军，协同胤禛驻大同，以防御噶尔丹。

康熙三十五年二月康熙帝再次亲征，以三路清军约期夹攻。五月，多路大军汇合夹击，大败葛尔丹，歼灭其主力。六月，葛尔丹偷袭，被清军大败。三十六年二月，康熙帝亲至宁夏指挥，命马思喀和费扬古分别率领两路清军，征讨噶尔丹。

清康熙三十六年四月，在宁夏河套地区的黄河岸边，康熙终于迎来了葛尔丹的死讯。即使对此众说纷纭，也表示了这长达七年的战争，结束了。

五月，康熙班师回朝。

天还没有亮，胤禩就站在了城墙头，眺望的双眸里，是隐藏不住的兴奋和期待，就要，就要见到四哥了！

天色转亮，日上三竿时，他看见了回朝的队伍，长长的队伍，黑压压的一片。胤禩的眼睛没有一刻停歇，他在找，找那个让他思念已久的人。

康熙帝祭天酬谢嘉奖将领，等一切结束后，大军已经散尽，他还是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人，原本的兴奋已经被失落不安代替，他茫然失措的看着周围，突然，背后的声音让他重新找回希望。

暮然回首，笑容僵在脸上。

七年不见，胤褆的样貌并没有变化很多，只是身材更为挺拔高大，脸颊的线条也更为硬朗，嘴角只是稍微弯了点，却散发着爽朗干练的自信。七年，可以让人成长变化很多，也包括他胤禩。

不再是以往较为秀气的幼稚小儿，如今十七岁翩翩少年郎，一袭淡紫色纱衣，衬得身姿更为卓越非凡，清新俊逸，隐约中甚至还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柔媚来。

胤褆乍一眼看到，还以为是哪家女扮男装的小姐。

不怀好意的勾起嘴角，胤褆双手环胸，玩味的看着自己的兄弟：“一别七年，八弟长得倒越发的精致了！”

话里的戏谑味极重，胤禩也不在意，心里莫名慌张，他努力平息自己，微笑面对胤褆：“大哥玩笑了。”假意四望了一会，似是无意的提到：“咦？不知四哥去哪了？”

胤褆哈哈大笑两声，也无意的回道：“原来八弟还不知道啊，四弟主动请求皇阿玛留守边疆，看来没了几年，是回不来了！”胤褆愉悦的欣赏着弟弟的表情，那种仿佛天塌下来的神色，简直让他快活到了极点。

他讨厌胤禩，这已经是公认的秘密。自从他到额娘的身边后，额娘就越来越忽视他，把所有的关爱都给了这个贱婢的孩子，他怎能不气，怎能甘心。想尽法子排斥他，讥讽他，就是要让他知道，即便额娘眼里看的全是他，他也不过只是个领养子而已！

他有什么资格在这个皇宫里争宠争势！

不顾呆愣的胤禩，胤褆满心欢愉的提脚离开。

午后的阳光洒在胤禩的身上，印到地面上，成了一个孤单单的影子。

曾几何时，有个人给过承诺：我会回来，你等我！

可是这样的等待，这样的结局，又算什么！胤禩的拳头握的越来越紧，指甲陷到肉里，他却一定疼痛也感觉不到。

第二十七章：重逢

康熙四十五年，国泰民安，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称赞康熙贤明圣君。

天苍野茫，辽阔的大草原上，马匹的嘶鸣声似乎习以为常。远处，几匹高俊的野马围绕在一起，牛羊更是成群结队。突然，马踏声由远至近。

四匹骏马撒开了蹄子奔跑着，马背上的介是英雄儿女，几人拼尽浑身解数，势必要分个高低。

领头的马上是一个飒爽的男人，男人剑眉如星，气宇轩昂。风刮起了后背的辫子，潇洒不羁。男人手持马鞭，狠甩了几下，然无论马儿如何颠簸，依旧是稳当的骑在马上，那微弯的嘴角，似是势在必得。

紧随其后的还有两男一女，男子都是一副粗豪摸样，女子却是极美的，眼眸流转中又隐隐藏着一股不服输的帅气。奇怪的是四人虽同是一身赛马服，然而衣服上图案纹络却不一样。显而易见，领首的男女最为尊贵。

“公主，看来咱们追不上四阿哥了！”

落后的男子一脸嬉笑，一点没有输掉后的窘迫。稍前的女子却皱紧秀眉，又狠狠的甩了几下鞭子。最后面的两个男子均一脸无奈。

女子，草原苏完瓜尔佳王爷最宠爱的三女儿，苏完瓜尔佳·华真。

华真眯眼，美眸里是势在必得的决意。待马儿与领首的男人并齐，华真叫道：“胤禛，这次我一定不输给你！”

男人便是大清四皇子胤禛，已是成熟稳重的男人！

胤禛的笑容淡然，他没有去看大草原上公认的凤凰，眼光一直紧盯着前方，没有情绪的开口：“公主等胜过我时再说这句话吧！”

“你……”

华真气结，想他不仅是王爷宠爱的凤凰，更是整个草原上数一数二的美人，为何这人却从不正眼看她一次，每每手下不留一丝情意，害得她从来没有赢过一次。

美眸一转，计上心头。她故意迫近，找到最好的时机，突然弃了缰绳，身体随着冲劲向后仰去。胤禛虽不在看她，余光却是时刻注意着在，毕竟对方是公主，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任由对方受伤。

几乎是本能，他轻身一跃，借着马上的力量，拉住要落下的华真，两人险险落地。骏马没了主人，跑了一会就各自停下，自行休息吃草去了。

胤禛放开她，眼露不悦：“公主可知这样有多危险？”

谁知对方却一点也不在意，只是挑着眉，得意的笑着：“四阿哥可还记得，你曾经答应本公主的赌约？”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过，只要公主赢过我或者让我下马，我就认输，是我技不如人，公主想要什么？”

“本公主要你！”

胤禛眼神暗了暗，正待开口，随后的木成忽别两兄弟快马赶到，与此同时，象征着大事件的鼓鸣齐响。

胤禛不禁看向了远方，有一瞬间的失神。

忽别击掌，一脸兴奋：“看来是大清皇帝来了。”木成推了他一把，嗔弟弟没有规矩，然后恭敬对华真说。

“公主还是早些回去打理一番，免得王爷等会找不到公主，误了见大清皇帝的时间。还有四阿哥也是！”

华真撅嘴：“阿爸为何总让我出席那种场合，明明知道我不喜欢。”口中虽这样说，却已经翻身坐上忽别牵回来的马，勒住缰绳，华真笑看胤禛：“四阿哥可要记住本公主今天的话哦！”

说完，一甩马鞭，和木成忽别兄弟回部落去了。

胤禛摸着走回到自己身边的马儿，漆黑的眸子里不再是平静无波。微颤的手指泄露了他的情绪，多少年了，他本以为会老死这里，却在几日前从王爷的口中得知皇上要塞外巡视，甚至还带着宠爱的几个阿哥。

要见到了吗？那人还记得他吗？

此时此刻，他居然有些退却了！

草原上的风光大好，蓝天百里无云，清风微凉舒适，威严洒脱的苏完瓜尔佳王爷领着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及部众亲自迎接大清康熙皇帝。康熙从马车里下来，领着一众阿哥，与王爷含蓄了几句，同王爷一起入了营帐，各自安坐。

还没坐下一会，华真公主清婉宜人的嗓音就闯了进来：“阿爸，皇上来了？”

众人见到这样一个飒爽美丽的女子，不禁都是一愣，王爷皱眉训斥：“不得无礼，还不快给皇上请安！”华真眨眼，对着端坐在上位，气势威仪的康熙跪下施礼。

“华真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她虽低着头，眼睛别不时的偷瞄着在座的几位皇子。这次跟随康熙外出的有太子胤礽，八皇子胤禩，九皇子胤禟，以及十三皇子胤祥和十四皇子胤祯。

华真心下思量，原来四阿哥的兄弟也都长得俊美不凡啊！

康熙把跪着的丫头看的仔细，也不在意她的小动作，大笑着免了她的礼：“华真起来吧。”

“谢皇上！”

康熙赐她坐在胤禩的邻桌，向王爷夸奖了华真一番后，才提及到一直奉命驻守在边关的胤禛。

“王爷，胤禛没来？”

王爷笑着回道：“臣已经命人去唤了，可能被事情耽误了。”

“哼，耽误？”康熙浓眉竖立，脸色凝重：“算了，他若不想来就免了吧！”康熙此次行程早已定好，并且一月前就命人送了信过来，如今他这番表现，不是摆明着是对他这个皇帝的不满嘛！

几乎是在康熙话音刚落，胤禛就挑开了帘子进来。他神色淡然，缓步走至康熙面前，双膝跪下，做了个全礼，才施然开口：“孩儿见过皇阿玛，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哼了声，抬手免了他的礼。

短暂的异样很快就被谈话声掩盖过去，苏完瓜尔佳王爷和康熙畅谈，低下的阿哥们也随意答了几句，来回谈了一会，康熙声称累了，准备离席。离开座位后，他对着胤禛说了一句：“好些年没见，你和兄弟们熟悉一下。”

说完，就跟苏完瓜尔佳王爷离开了。

康熙一离开，原本压抑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华真可以正大光明的打量大清的阿哥们了。斜对面身着明黄衣裳的是太子胤礽，太子眉宇清秀，凤眼婉转，竟有些艳丽的感觉，华真吐吐舌头，移了眼光。

太子旁边穿浅蓝衣裳的是十四阿哥，还是少年的脸庞，却已经有了王者的霸气，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再旁边是浅绿色衣裳的十三阿哥，这个十三阿哥的眼睛和四阿哥倒有些相像，不过表情却比那个冰块脸要生动的多，温和的多。

再接着就是她那一列的八阿哥和九阿哥了。九阿哥外貌在里面最为普通，但高挑的眼睛里似乎藏满了秘密和看透人心的了然。相比较下来，也只有这个八阿哥最为俊美温润了，嘴角的笑意几乎没有变过，给人的感觉也是最亲近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华真就是觉得这人怎么看怎么别扭！

在华真打量他们的同时，皇子们已经过了几个来回。太子胤礽端着茶杯，以茶代酒敬胤禛：“四弟，这一别都快一十七年了，不知四弟在这过的可好？今日哥哥以茶代酒，等到宴席的时候再好好跟四弟喝一杯！”

胤禛淡笑，同举茶杯：“太子二哥客气了！”

看似一句简单的话，胤礽却在里面听到了不一样的味道，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许久不见的四弟，笑着坐回到位子上。十三十四也只是象征性的说了几句，毕竟他们对这个四哥几乎没什么印象。而胤禛的眼光是下意识的在十四身上停留了顷刻。

胤禟看了眼一直没有说话的胤禩，起身走到胤禛身前，笑道：“四哥好久不见，我是胤禟，四哥还记得不？”

“当然记得，我离开时你还是个小孩子呢，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了！”

胤禟眯眼，欣长的身子挺拔，他巧手一转，指着一直沉默不语的胤禩，问：“那四哥还记得八哥不？”

胤禛这才开始正视对面的人。

十多年，这人变了好多，自己对他的记忆仿佛还停留在十岁那年，喜欢窝在自己的怀里，揪着自己的衣服说话，有时甚至还会说些摸不着边际的玩笑，往往也只有他一个人笑的欢乐。

可是这些弥足珍贵的记忆，此刻却越发模糊起来。像是个长远的梦，变得不真实，像是没有存在过一样。

“四哥，好久不见！”

等胤禛回过神来时，胤禩已经站在了面前，手上端着两杯茶盏，一杯递到他的面前。胤禩嘴角微弯，眼神温和，如一枚温润无暇的美玉，梦幻的不真切。

“好久不见……八弟！”

“噗！”

忽然的爆笑声惹得所有人看向一个方向。

华真趴在桌子上，笑意难忍。她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遮住唇口，此情此景哪还有半分公主的端庄风范，但是美人就是美人，即便笑的如此不雅，也依旧赏心悦目。

“公主笑什么？”十四忍不住发问。

华真强忍住笑意，看向略微疑惑的胤禩，纤手捂着红唇，半天才憋出几个字：“八哥……八弟……不管怎么叫，都让本公主想到从书本上看到的一种鸟，哈哈……”

众人不禁黑线，却也因为她这一闹，冲散了些尴尬。

第二十八章：变了

是夜，胤禛仰天看无尽的星空。

对于自己如今的处境，他一直清楚。表面风光的皇子身份，实际却只是一个被流放在外，没有实用的废皇子。虽然不甘，但也深知康熙此举的用意。他不会埋怨任何人，只能说造化弄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阻隔自己与京城的一切联系，不也是证明皇阿玛依旧不放心吗？

该是多么讽刺啊，那夜，皇阿玛叫他过去，威严的脸因为紧绷显得更为阴沉。毫不犹豫的问出自己是否对兄弟存在异样心思。那刻，天地仿佛同时塌陷，在皇阿玛的面前，他做不得一丝欺瞒，却也没有直白的承认。

皇阿玛的话他自然明白，突然让他随着福全和大哥出征，不就是要让时间来阻隔冲淡一切吗？好不容易熬了七年，以为战事一结束就可以回去，谁知一道圣旨，破灭了他所有的想法。

甚至隔绝自己与京城的一切联系。

就如被抛弃在蛮夷之地的棋子，不再有用！

“四哥好兴致！”

身后传来健朗的声音，胤禛回头，翩翩少年郎的十三高举手中的小酒壶，对着胤禛微笑点头。

胤禛收了脸上落寂，笑对十三：“十三弟也好兴致！”

十三摆手，神色有些调皮，他凑到胤禛跟前，颇为暧昧的开口：“四哥深夜不睡，莫非是在思念情人？”

胤禛一愣，十三忽而哈哈大笑。

胤禛无奈，想不到外表端雅沉稳的十三弟竟会开起他这个只见过数面兄长的玩笑来，当真人不可貌相！十三将酒壶递过去，略一挑眉。

“赏月怎么少了美酒！”

嘴角微弯，胤禛也不客气，拿过对方手里的酒，仰头喝下几大口，顿时那股子郁结之气荡然无存。深叹一口气，胤禛看向十三弟的眼光多了点感激。

两人似乎相见恨晚，十三一挥衣摆，就着胤禛旁边坐在草地上，从怀里又摸出一袋子香酒，扒开塞子狠灌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