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都是自己的儿子，你也会有被侵犯重要领域的错觉。

所以他们最不该的，就是侵犯到胤礽的威仪。

“十弟，我们的目的在那里，不管我们怎么样韬光养晦，暗度陈仓，那个男人也是不会允许我们的存在的。”

“皇阿玛他不会……”

胤禩嘲弄的笑了笑：“永远不要指望一个偏心的人，因为在他眼中，即便他承认的人有多么不堪，那也是他最终信仰的目标，违逆不得！”

“八哥？”胤俄皱眉，似是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淡然温雅的八哥口中说出来的。胤禩微微一笑，他看着胤俄，目光柔和。

“我从没指望过那个男人，在他心目中可以坐在皇位上的，永远只有太子。想让他心甘情愿的放弃，只有太子心甘情愿的不做皇帝。”

“太子不会放弃皇位的。”

“不，他会的。”胤禩截断胤俄的话，满眼肯定：“太子要比我们想象中要英明的多，在上位待得久了，不免对周围开始失望。亲情，爱情，不过是繁乱的世界里点缀的灿烂。久而久之，他只会越来越无聊。”

“八哥……”

“太子是个心思细腻的人，那个男人自诩给了他最浓烈的情意，却不知只是将他逼上绝路。试想，一个将自己小小期盼都控制打压的人，又怎能让人心甘情愿的信服。”

胤俄不解：“八哥的意思，是皇阿玛对太子做了什么？”

胤禩转身，目光有些迷离，他摇头轻笑，回忆道：“还记得四哥没出征之前吗？皇上找过他好几次，那时我就在怀疑了，结果时间证明了我的猜想。他不会希望自己的培养者身边存在威胁，所以挑了四哥最迷茫的时刻，将他支走。甚至还美其名曰，为了儿子们着想！”

“太子迷恋寂师傅，是我在四哥离开后才察觉到的。他想断了太子的痴恋，又不愿意放弃身边的好臣子，就在这样的矛盾中，一直默许太子的放肆，直到他下定决心，却已经无法挽回了。”

“他，永远都是个矛盾的存在！”

不知从何时起，胤禩很排斥称呼康熙为皇阿玛，他觉得他不配做他的父亲。与康熙先前的微薄的感情，在余下的年岁里，也早就消磨干净了。

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让他即便满心遗憾，也无力回天。

当然，现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有一件。胤禩收掉自己的情绪，嘱咐胤俄：“明天你就秘密把你和九弟的家眷安置好，如果我们的事情败露，你记得，立马跟九弟上递派遣外地的折子，虎毒不食子，他知道你们无心争夺，自然不会故作刁难。”

胤俄断然拒绝：“这不可能，我们绝对不会丢下八哥而自己逃走。”

“难道一起死就是最好的方法？”胤禩反问，胤俄愣住：“放心，我不会让自己赔上性命的，我会事先跟你说，是因为我知道九弟的性子是一定不会答应我的提议……”

“八哥就认为我一定会答应？”胤俄的表情有些受伤，胤禩叹息，这两个弟弟，他谁也不想伤害，但是却必须要有一个来做决定。

“因为我知道胤俄是顾大局的人。”

胤禩的话让胤俄又是一愣。

“假如我们失败，死的不是我们几个，我不想有人因我而受到伤害。如果事迹败露，你们还能安然，接下来的事情我也能放心的继续下去。”

胤俄拳头攒的死紧，他垂着眼，木着脸，沉默不语。八哥的决定没错，如果他们真的失败，他也会先选择暂时性的安全。只是，这样的行为在九哥的眼中，一定又是自己不顾八哥的肆意妄为了！

胤禩觉得自己不能再逗留了，他重新搭上披风：“我知你在乎九弟，我也不是有意利用四哥，只是情势所迫，我别无他法。”

胤禩说完，便推门离开。早就侯在一边的下人连忙上前，护送白影悄悄出了府邸后门，坐上轿子，消失在黑暗里。

又过了几日，由于胤禩他们沉寂下来，康熙也缓和的神色。群臣猜想，表面的安静，也不知是暂时的，还是暴风雨前的征兆。

午后刚过，满腹心思的胤禩在街道上巧遇胤禛和华真。华真老远就看到独身的胤禩，待三人走近，互道安好。

“八爷一个人？”华真问。

胤禩含笑点头：“刚办完事，顺道去一趟集市。”

胤禛待在一边，不打扰两人谈话，只是收敛着自己看胤禩的目光。华真含蓄的笑了笑，她环住胤禛的臂弯，莞尔：“正好我也想买些东西，不妨一起，八爷觉得怎么样？”

“深感荣幸。”

于是三人朝着集市走去。已经过了正午，集市的人却依旧繁多。华真喜欢逛这些小摊位，也许物品并不昂贵，但是却很精致，很漂亮，她很喜欢。胤禛曾带她去过城里最好的首饰店，但都没华真看上的。

胤禩和胤禛并排走在华真身后，轻声交谈。

“八弟打算买些什么？”

“想找些好玩的玩意儿回去给弘旺。”

“那看到了吗？”

“没有。”胤禩停了下，继续：“四哥今日好雅致，带着嫂子出门。”

胤禛看了眼前面兴高采烈的华真，无奈道：“公主性格豪爽，整日闷在府里怕她无聊，趁着今日休闲，就想着带她出来看看。”

“四哥真疼嫂子。”

胤禩直接忽视了胤禛对华真的称呼，这时，走在前面的华真回到胤禛身畔，胤禛微笑：“看不到如意的？”

“没有，很多漂亮的，一时不知怎么选择了。”华真笑容甜美，依偎在胤禛的怀里，哪里还有第一次草原上的飒爽，现在俨然一副内敛的小媳妇样子。

“喜欢就都收着吧。”

胤禩侧头看摊位，即便他早有心理准备，可是此刻还是心存异样。胤禛爱怜的表情像一个塞子堵住了心口，沉闷的很。他努力忽视，让自己的思绪放在那些奇形怪状的玩具上面。

突然一个精致的木头雕刻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走上前，小摊位老板热情的招呼：“公子要看什么？”

胤禩拿起木质雕刻，刻得是一只乌龟，栩栩如生，很可爱。

“公子好眼力，这可是有名的雕刻大师亲手用上好的木……”

“给我包起来吧。”

胤禩打断小摊位老板的侃侃而谈，付了钱包好东西就走了。小老板拿着银子，看胤禩的背影，忍不住感慨：“果然是有钱人，出手真大方！”

等胤禩重新回到两人身边时，华真的怀里也买好了东西，胤禩微笑，猜想应该是女儿家喜爱的小东西。华真看见胤禩手上的包裹，好奇道。

“八爷买了什么？”

“小玩具，给小孩子玩的。”

华真感慨：“八爷真疼弘旺，真是羡慕，小孩子平时一定很可爱吧！”

“四嫂如果喜欢孩子，不妨也养一个。”胤禩话音刚落，便察觉到气氛的古怪。华真微红着脸，神色不自然，她微笑了一下，然后回到胤禛身后。胤禛也似乎一怔，然后携着华真，和胤禩攀谈。

“八弟还打算去哪？”

“东西买好了，等会直接回府。”

胤禩看出古怪，但对方有意忽视，他也不好多事，又闲聊了两句，就主动告辞。胤禛也不多留，相互拱手，然后分道扬镳。

胤禩独自走在路上，心中感慨无限，自从那一夜后，他便没有再碰过八福晋，也许心里有了个疙瘩，心结放不下。只是不知，是不是对方也是这样的想法？看刚才的情形，似乎是自己的无心之言，让华真感到了尴尬。

罢了，胤禩摇头，想再多也是无用。他只希望计划能顺利执行，这件事能早点结束。这样，他才能早点带着家眷，过着自己向往的生活。

胤禩知道，以胤禛的聪明才智，是不会猜不到自己打得如意算盘，那么自己事先利用的他的一点，怕也早就知晓。他不拆穿自己，就是愿意帮助自己。只是想到这其中他承受的苦，心里也不免的酸涩起来。

他怎么会想到，他们竟走到了这一步。虽然是自己自作主张的帮他，而且结果也是为了他，但是擅自主张就是擅自主张，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领情？

第五十二章：再顾

不肖几日胤褆第二次光顾胤礽的咸安宫，只是这次后面还跟了一个人，胤禛。两人都没有穿官服，而是平日随意的长袍。胤礽眯眼，知道这两人是刻意过来的。

胤礽今日穿了件修身素袍，肩上还搭了件外褂。近期天气明显转冷，宋明望时刻惦记着给自家主子添衣服，只是主子似乎不在意，有时候甚至自己都递了过去，他也没用。

好在这次用了，宋明望缩缩脖子，乖乖的进屋泡茶。

胤礽拿了本书，正是那日纳兰托胤褆送过来的史书。胤褆在看到对上手中的书时，不由自主的挑了下眉。

“今日吹得什么风，把两位贵人吹到我这冷清的宫殿来了。”

两人被胤礽怪异的语气弄得一怔，面面相窥，不明所以。胤礽噗嗤笑出声，摆手免了准备行礼的两人：“我都被废掉了，这些礼节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太子被废，众所周知。但是康熙的态度又晦明不清，所以明眼人一般都保持着中立，决定先观望看看。

扶持胤禩一派的人，也都静观其变，保持沉默。

“太子还是依旧爱开玩笑！或许你待这里的日子就快到头了。”胤褆感叹了一句，意欲不明，但却收了要拜的礼。胤禛微看他一眼，也直起身体，清淡的叫了声。

“二哥。”

胤礽微笑，眼神稍微柔和，他招手，让兄弟们过来，这时宋明望也端上新茶。宋明望服侍好退下，三兄弟聚在一起闲聊。

“二哥觉得这里可还习惯？还需要添置什么吗？”胤禛问道，他虽然与这些兄弟接触的少，但毕竟是自家兄弟，不管前景怎么样，落井下石还是做不出来的。

胤礽抿了口茶：“我这里除了冷清了点，什么也不缺，如果四弟愿意通融，就给哥哥送两个美女过来，天气渐冷，有两个美人暖暖被子也是不错的。”

胤禛被前太子的要求给噎了下，反倒是旁边的胤褆似乎有了说话的兴趣。他放下茶盏，身体前倾。

“若太子真这么想，也不是不可能。”

胤褆的话透着诡异，一时间气氛冷却下来，落针可闻。胤禛皱眉，胤礽却依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罢了罢了，我现在还是待罪之身，美女什么的还是不要宵想了，以免连累了兄弟。”

胤礽哈哈糊弄过去，几人也就没在这话题上纠结。胤礽话锋突转：“你们来，不会只聊这些吧？”

两人心领神会的微笑了一下，胤禛道：“皇阿玛让我们照看二哥，偶尔过来问一下起居，也属正常。”

“况且，近日风云莫测，我们只是担心，所以过来看看。”胤褆补充道。

胤礽深有领会，知道这两人都有秘密不能让对方知道，只是找准时机单独见自己。呵呵，到底会是什么呢？在如此无聊的时候，胤礽竟也期待。

一盏茶后，表面该交代的都交代的差不多了，胤禛看了眼胤褆，起身向胤礽道别。

“突然想到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胤礽含笑点头，胤褆假惺惺的挽留了几句，胤禛一一婉拒后，就转身离开了。胤禛离开的时候，原本蔚蓝的天空渐渐被乌云代替，这几日雷雨频繁，气温降低，好似老天爷在闹脾气，不爽了就抽一下。

胤禛一走，胤礽便开门见山。

“大哥好像也有事？”

胤褆英俊的脸上扬着笑，见胤礽开门见山，也不愿意浪费时间拐弯抹角：“太子果然是太子。”奉承了一句，胤褆继续道：“我这里有一样东西，是给太子的。”

胤礽哦了一声，看着胤褆从怀里抽出一封密装的信件，放在桌上。胤礽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他舔了下嘴唇，手臂撑在桌面上，笑的意味深长。

“大哥难道不知道，在我幽禁期间，是不能有任何书信流动的？如果被皇阿玛知道，不仅是我要被重罚，恐怕连大哥和四弟也难逃其咎吧？”

胤褆也学着胤礽的摸样，手臂支在桌面，只是他的幅度更大。原本两人就是靠坐一边，现在胤礽身体前倾，胤褆又故意凑近对方耳边，从远处看，姿势甚是暧昧。把刚走出房门的宋明望也吓了一跳，连忙藏起来，偷偷观察。

胤礽蹙眉，却等对方开口。

“没办法，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胤褆故意放轻语气，声音轻到像是耳边的呢喃：“太子难道不想知道，这信是谁写的？”

胤礽看了信一眼，信封上没有署名，但是从胤褆的神色来看，应该不会是外臣的信。而此刻胤褆神色异样，眉眼介是挑衅和隐隐的……嫉妒，胤礽稍想顷刻，便已知晓是谁的来信。

心脏不可抑制的狂跳，竟有些不敢相信。

看到胤礽表情，胤褆有一瞬间疯狂地嫉妒。这些年的来，他不顾和胤礽拉破脸，一心守护着那抹纯白。谁知，到最后，那人却心甘情愿的主动联系现在可以说已经毫无用处废太子，这让他情何以堪。

既然要求帮忙，总的付出些代价。胤褆不甘的笑着。

“呵……”胤礽笑的嘲讽，他拉开和胤褆的距离。“你会帮我？难道你当真以为，我已经傻到没有思考能力了？”

“太子哪里的话，我只是受不住他哀求的眼光而已。”胤褆坐直，笑说：“太子应该明白，那人用含着泪光的眼睛看着你时，即便再难以抉择的事，也是无法开口拒绝的。”

胤礽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胤褆见状，也不恋战，立马起身告辞。谁知刚走到大门口，大雨倾泻而下，中间还夹杂着寒风。

胤礽站在院中，已经撑起了一把伞。宋明望捧着新伞躬身递给胤褆，胤褆接过，看了眼雨中的胤礽，转身离开。

胤礽捏着手中的信，站在雨帘里，似是出了神。

果然，不出胤礽所料，胤褆走没多久，胤禛去而复返。所以，当胤禛站在殿门口看着他时，他一点也不惊讶。

让宋明望招呼胤禛，两人移到书房。天降大雨，周围变得昏暗。宋明望体贴的给书房点起灯火，还顺带问问二位爷要不要用餐，眼看就到用晚膳的时间了。

胤禛也没推脱，应了胤礽的邀请。宋明望下去忙活了。

胤礽饶有兴趣的看他：“四弟为何去而复返？”

胤禛先是朝胤礽怀里看了一会，才面无表情的开口：“二哥应该知道这宫里的规矩，虽然咸安宫的耳目不多，但难保会不会泄露出什么风声。”

胤礽知道对方是在关心自己，心房微微有些发暖，起码这些兄弟之间，还是有一个关心的不是他的位置，而是他本人。他从怀里掏出信封，放到胤禛面前。

“这是太傅的信。”

“大哥给的？”

“恩。”

胤禛沉思，想伸手拿信，被胤礽抢先一步。

“我不管这中间会有什么阴谋，这封信我并不打算交出去。”他仿佛是铁了心：“盼了这么多年，他好不容易有些松动，我不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可是如果……”

“没有可是。”胤礽瞳孔幽幽泛着光，他紧盯胤禛：“四弟，我的心情，你该明白的。别人不知道，我却清楚的很，你对老八不比我对太傅用的情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