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我一段最美好的回忆！”

十三没有催促，因为他知道四哥会继续说下去。今日的四哥，有些奇怪。

胤禛说的不多，只是将与胤禩在这里的回忆，以另一个称呼讲述了出来。他没有隐藏对那人的爱恋和期盼，甚至隐隐透着满足和幸福。在他编制的故事里，那些年少岁月，没有争斗和算计，有的只是偶尔拌嘴和玩耍般的打闹。

十三听着，竟隐约有些心涩。四哥描述的这些美好，似乎证明着如今已面目全非，只能在记忆的延续。

“四哥爱她？”

十三的问话让胤禛晃神，他迟疑的点头：“应该，是爱吧！”

“为什么是应该？”十三似是来了兴致，对四哥口中的那个妙人也充满了兴趣。

“因为，不能爱！”

“为什么不能爱？如果喜欢，即便做不成嫡福晋，收做侧福晋也可以啊！”十三顿住，脸色微变：“莫非四哥喜欢的人，是不能喜欢的？难道四哥看上的是哪位公主或者妃子？”

不论是公主还是妃子，都是禁忌。

胤禛笑而不语，十三以为对方默认，顿时黯然。没有什么比想爱却不能爱，来的更痛苦！两人沉默地站在荷塘边，彼此无语。

在最后十三以为谈话就此结束时，胤禛开口了。

“十三弟，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胤禛的问话不禁让十三开始冥想，他半生潇洒不羁，从来没有考虑过儿女私情，陪伴他最多的只有杜康，如果要说特别的话，似乎真有那么一个人。

“不敢说喜欢，但是却很特别！”

“怎样的特别？”

“恩。”十三想了一会：“那人不太诚实，还老爱和我斗嘴，经常心口不一。不过，很真诚，有时也很可爱！”

“呵呵，看来，十三弟是喜欢那人了。”

“喜欢吗？”十三默念了一遍，心底嘲笑自己，即便知道是喜欢，又有什么用，那份感情注定要永埋心底的。

“喜欢一个人，是想得到，又不忍心让他难做。喜欢一个人，是想长相厮守，又怕镜花水月。是想控制在手里，又希望他飞的高远。是即便知道他在骗我，还是愿意相信。是顺着他计划的路走下去，即使满身创伤，还是舍不得离开。”

“是希望他幸福，只愿自己流泪。是把一切捧在手心送到他的面前，只为博他一笑。是即便知道自己会后悔，还是义无反顾。”

听着胤禛低沉的嗓音，十三突然很烦躁：“那还叫喜欢吗？那分明是自虐！”

“有时候，人就是那么傻，明知不可为之，还是愿意飞蛾扑火！”

“四哥口中的人，就对四哥那么重要？”

胤禛摇头：“已经没有重要不重要了，已经是过去，现在想来无非是徒增苦楚罢了。”

十三跟着叹息：“我想四哥的路，我一辈子也不会走的，那样太痛苦，人生短短数十载，追逐一份得不到的爱，还不如就让它烂在自己的心底，永不见天日。”

“我也想跟十三弟一样，想的豁达，可惜我做不到！”

谈话到此结束，在谈论下去，除了无尽的惋惜和留恋，便什么都没了！直到天快黑了下来，两人才道别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十三的脑海里总是回忆着胤禛的话，明知不可为，还是愿意飞蛾扑火？四哥的勇敢，岂是他能效仿的。

“喂，十三！”

从背后追过来的声音让十三脚步稍顿，不到片刻，十四的手臂便毫不客气的搭在了十三的肩上了。十三额角一跳，挥开十四。

十四眨眨眼，满脸懵懂。“十三你干嘛啊！”

“怎么这么晚了你还在这？”

“我刚从八哥那回来，对了，你不知道那小孩子有多可爱，小鼻子小眼睛的，抱在怀里还软绵绵的，弄得我也好像养一个！”

十三知道十四口中的是胤禩的儿子，弘旺。他斜了十四一眼：“想要儿子，就自己养一个呗，反正你也到该娶妻的年纪了。”

“我才不要随便找一个。”十四显得有些激动，他拉下脸，狠命瞪着十三。十三被对方的表现弄得蒙蒙的，不满道。

“你干嘛发火？”

“哼，我想要儿子，一定要和我心爱的人一起。我也要向八哥那样，只娶一个福晋！”

“小孩子！”

十四不满，拉住十三不给走：“我才不是小孩子，你根本不懂喜欢一个人的心情！”

十三握着十四的衣袖，双眸愤怒：“八哥说，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即便知道不可为，还是会忍不住飞蛾扑火！如果让我遇到这样一个人，别说飞蛾扑火，即便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十四接下去的话，十三已经听得模糊不清了，唯有那句‘明知不可为，还是会忍不住飞蛾扑火’记忆犹新。

这一天里，这句话他听到了两遍，一次在荷塘，四哥说的。一次是从十四的口中，八哥说的话。

十三不是傻子，即使不参与其中，偶尔的眼神交流和接触，他还是可以分析的出，四哥口中那段禁忌的爱是谁！

第五十章：情愫

结果没有任何悬念，太子胤礽因牵扯多起贪污受贿案，且举止荒淫无道，康熙最终还是立了一道圣旨，罢免了他的太子头衔，幽禁咸安宫。胤褆和胤禛负责看监督。

于此同时，更是雷厉风行的铲除了朝中隐藏的暗流，特别是反对胤礽的一党。几日下来，一些常见的大臣已然换了新面孔。

胤禩看在眼里，心下思量，下了早朝后和胤俄，胤禟以及十四密会八贝勒府。书房里，门窗紧闭，四人围坐在一起，神色凝重。

“八哥是担心，这其中有诈？”胤禟深思，他也觉得这次的行动太过顺利，而且康熙的处罚行为更是透着古怪。

表面看似铲除了一些叛逆党羽，实际却过多偏向于胤礽。

“事情太古怪，不排除这个可能。”胤禩手指无意识的点着桌面：“九弟这几天就把那边的事情结束掉，接下来我们什么也不做。”

“现在放掉？损失会不会太大了点？”胤禟皱眉：“沿海的货眼看这几天就到了。”

胤禩很决绝：“交给下面的人做，最好做几趟转交，别落下把柄。现在把你手头上负责的全部分散下去，听我的，就算损失再大也没关系。我总有种预感，有什么要发生一样！”

“八哥太多虑了。”十四笑说，一派轻松。胤禟也觉得八哥太过小心，这么多年下来，共事的人早就熟悉，加上太子一党受打击太大，已经很难再翻身，如今他们都可以用如鱼得水来形容了。

胤禩却不是这么想，先不考虑废太子一事，光胤禟接受的业务事宜，就有多起是牵扯到太子的，以免多生枝节，趁着康熙清算的时机把胤禟手中的一并抛开，对以后的退出不无好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谨慎点好！”

胤禟十四面面相窥，不明白八哥为何这么执着，但他们一直是听命八哥的吩咐，对于八哥的决定，即便心存疑虑，也并不抗拒。

“那就这么决定吧。”胤俄说完起身，也表明这次的谈话的结束。胤禟神情古怪，十四眼露迷茫。胤俄拜别了几位，率先离开。

“十哥怎么了？最近一直怪怪的？”十四转眼问身旁的胤禟，胤禟咬了下牙，拉十四到门口：“十四弟，我有些话要和八哥说，你先回去吧。”

十四顿时不满：“又是这样，每次你们都把我撇开，就那么见外吗？”

“抱歉十四弟，等八哥的事顺利结束，到时候我把一切都告诉你，拜托拜托！”十四在胤禟的推搡下，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十四一离开，胤禟关紧房门，一时有些难言启口。

胤禩无奈的牵了下嘴角：“九弟有问题就直说吧。”

“八哥，如果等会弟弟有什么话让你听了不舒服，我先在这给你赔罪。”说着胤禟便是一拜，胤禩扶他，顺便将他拉近自己。

“我大概也猜到你要说什么了，你们会怀疑我，也属正常。”

“不是的八哥，我从不怀疑你，不管你做了什么，自有你的道理。”胤禟瞳孔暗淡：“我更在意的小十，他的态度你也看见了，我担心……”

“担心我们的关系破裂，影响往后的发展？”

胤禟迟疑了一会，还是点下了头。胤禩微笑，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然后踱步到窗前，推开窗户，让阳光撒了进来。

“九弟，你还不懂胤俄。就像你理解我的苦楚，却不懂他的无奈一样。我有我的难处，他自然也有他的原则。有时间，不妨和十弟静下心谈一谈，只要你稍加留意，你会明白很多。”

胤禩侧过身看发愣的胤禟，黄昏的余阳透过窗户洒在胤禩的肩上，然后倾泻到地面上，有些美，有些伤。

“九弟，装傻能骗过别人，却始终是骗不了自己的。”

白日的时间变短，黑夜来的就格外早，咸安宫里，除了常年跟随胤礽的宋明望外，只有数名太监，连一个宫女都没有。

整个宫殿连光线都稍逊其他宫殿，胤礽斜坐在院中的石椅上，手中握着酒杯，酒壶放在一旁的桌上。他仰头灌下一口，神色淡然。

宋明望怀抱着薄毯，远远的看着胤礽。

自从胤礽被幽禁起来后，几乎很少说话，多半不是一个人安静的看书，就是一个人沉闷的喝酒。碰到下雨的天气，更是独自矗立在屋檐下，仰头不知冥想着什么。

夜色越来越深，宋明望忍不住上前：“主子，夜深了，该歇息了。”

胤礽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他怀里的薄毯上：“东西给我就好，我现在还不想回去，想再坐一会。”

“那奴才去把酒热一下。”宋明望将毯子盖在胤礽腿上，顺手去拿桌上的酒壶，被胤礽用手隔开。

“天气又不冷，不用热了，这样子就好，你下去吧。”

宋明望还想说什么，但看主子神色，终是忍住退了下去。人走后，周围更加安静，似乎只有胤礽自己的呼吸，以及酒壶撞上酒杯的脆声。

良久，胤礽有些犯困，耳边却突然冒出熟悉的声音。

“太子好雅兴！”

胤礽秀眉刚刚皱起，胤褆的脸便出现在他面前。由于期初有部分涉及胤褆，康熙将其禁足于府，但自从确认废除太子后，胤褆便也就恢复了自由。

胤礽收起表情，坐起吩咐跟着胤褆后面过来的宋明望：“再去拿个酒杯过来。”宋明望应是下去，没一会，桌上便多了一只酒杯。

胤礽挥退宋明望，转首对上似笑非笑的胤褆。

“大哥怎有雅兴来我这里？”

“若我说只是路过，太子会相信吗？”

胤褆坐到胤礽对面，端起前太子亲自倒得一杯酒，轻抿一口。胤礽没有理会胤褆话中的讽意，自顾自的享受夜晚的清净。胤褆见对方刻意忽略自己，也不恼，反而有些惬意，这时候，除了故作镇定，怕也做不了什么了吧！

“原本以为只有我睡不着，想不到太子居然也还没安歇。”像是没话找话，胤褆主动挑起话头。

胤礽勾唇，凤眼微扬：“我平日几时安歇，大哥会不知道吗？”

“哈哈，看来太子似乎一点也不沮丧，依旧这般轻松自得啊！”胤褆心下有些不痛快，他故意每次称呼一句太子，就是要让对方难堪，谁知胤礽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沮丧有什么用，徒增自己丑态而已。”胤礽把玩着空酒杯，回答的随意。

胤褆眼眸转了几下，起身走至胤礽身畔，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到对方面前：“前两日，纳兰表哥曾来找过我，请求若是有机会见到太子，定让我把这本史书亲手交给太子。”

眼前的史书微微发旧，显然是多次被翻阅过。胤礽沉默的接过书打开，书的前几页被撕了夹在里面，书本一打开，纸张便掉了下来。而被撕掉的后面则是勾践卧薪尝胆的典故。

胤礽手指不可察觉的顿了一下，他合上书，捡起散落的纸张，微笑谢道：“有劳大哥跑这一趟了。”

“不客气。”

胤褆开始佩服起这个废掉的太子了，如此明显的嘲讽，他居然也欣然接受。书的确是纳兰请求送的没错，但是前几页却是他撕的。刻意选上卧薪尝胆，无非想讽刺一下胤礽的自不量力。

即便是忍辱负重，也只会是暗无天日的幽禁而已。

而且以太子的自负，是断不会以为自己是在鼓励他，加上这是纳兰送的，其中的伤害怕不会很轻吧！表面这样淡定无非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丑态，等自己一走，还不知道会怎样发火呢！

胤褆愉快的想着。等皇父处理好余下的事宜后，下一任的太子人选自然属他几率最大了。

“大哥会不会把我想的太狭隘了！”

“什么？”

胤礽却没再说什么，他收掉腿上的薄毯，抖了下衣摆：“原来已经这么晚了！”胤礽的感慨，潜意识就是下逐客令，胤褆了然，也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道了句告辞，潇洒的走了。

胤礽看着胤褆远走的背影，满脸扬起一丝可笑。

翌日，朝堂哗然，眼看太子一党已被清查的差不多了，康熙把眼光居然放到了其他党羽之上，特别是八爷党，不知不觉间，给了胤禩一个突如其来的拳头，让胤禩吃了闷亏却不能出声诉苦。

连续几日，康熙的动作越加明显，弄的胤禩几人慌乱招架。更有流言，说康熙只是为了给太子清扫前程，故意设计了一处‘废太子’的戏码，不仅将太子以往的罪行全部洗清，甚至把其他皇子的势力也一并打压。

这一招出的突然，且绝狠，冷了不少皇子的心。

康熙的偏心，已经不能用偏心来形容了。

又是夜晚，仿佛只有夜晚，才能将那些正在进行的事情加以掩饰。夜幕下，一台轿子悄悄在一座府邸的后门停下，从轿子里面走出一道白影，然后后门打开，蹉跎的身影跟白影交流了几句，就错身让白影进门。

在下人的带领下，白影进了一间屋子，随即门被关上，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第五十一章：偏心

胤禩进了屋子，胤俄已经等在那了。自从康熙着眼对付他们之后，几兄弟便很少再聚集了，一是怕被抓到把柄，二是康熙几次有意的提醒。提醒他们选择正确的方向，切不可因一时脑热，做了错误的决定。

原来一切，康熙都了然于心。

胤俄走到胤禩跟前，眉头紧锁：“八哥怎么这么迟？”

“为了安全起见，途中故意绕了一下，时间不多，正事要紧。”胤禩在衣袖里抽出一本薄账簿平放在桌面上，胤俄围过来。

“我们现在怎么办？”

“你先记住这上面的人，等会就把这烧掉，不能留下痕迹。”胤禩叹息：“好在上次抛开的及时，就算他们查到什么，一时半刻也不会联系到我们身上。趁着还有时间，把省下来的痕迹尽快抹掉。”

胤俄点头，专心查看账簿名单。半个时辰后，胤俄把账簿放进盆里烧掉。看着纸张在火焰中慢慢燃尽，两人顿时有些惆怅。直到最后一丝燃尽，胤禩才放下心。

胤俄担心道：“皇阿玛动作太快，不保证他没有事先留下证据，早朝的时候也打了暗示，只要我们动作不太过分，暂时应该不会有事。”

胤禩摇头，他一直忽略一件事，就是胤礽对康熙的重要性。就像你一直专心培养着大儿子，一心想他继承事业，半辈子的心血全部放在大儿子身上。忽然有一日，小儿子想插足进来，甚至比大儿子还要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