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债 上——飘然而过
飘然而过  发于:2012年07月10日

关灯
护眼

“当初让我养它的人是你,现在又要我害死它,曲蘅你的心原是石头做的么!”

曲蘅脸色“唰”得一下子变惨白。

曲直看也不看他,直接用肩撞开一条路,越过曲蘅跑去屋外。

在众人一片惊呼声中,曲直俯身将毛团抱起,轻轻抚了抚它背又哄了几句,接着从地上捡了根枯木枝当武器挡在身前:“放马过来吧!”

云铮子摇头叹了口气,扭头往身边一瞧,曲蘅已恢复寻常模样,神态自若地走去后方指挥道兄弟们从后门离开避难。

“你怎还不走?”待曲蘅指引完疏散的人群,整个大堂便空荡荡得只剩他和云铮子两人。

曲蘅反而一脚跨过门槛:“曲直他斗不过的。”说着他从怀中取出几张道符,两指夹着弹了弹。

云铮子也抽出拂尘,大力挥了挥:“真是的,兄弟俩都不让人安分!”

肥遗见不知从哪儿冒出个人把腓腓护在怀里早已满腹怒火,如今那小人竟敢向自己挑衅,明摆着一副没将自己看在眼里的模样,顿时就如火上浇油般狂扇起背上的四只翅膀来,掀起一阵令人不得不遮眼的大风沙。

“当心!”

不需要曲蘅再喊第二遍,曲直凭着直觉往后倒去,感觉一阵冰凉从自己鼻尖上方一擦而过。

原来是肥遗那覆盖半身的光滑鳞片!

肥遗又是一击不中,展开翅膀在空中盘绕了一阵,肥长的尾梢忽如棍子般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曲直!”曲蘅失了冷静的喊声回荡在空中,曲直只来得及微微抬起头,肥遗尾巴就已落下。见已来不及避开,势必只得硬生生挨上这一击,曲直便索性蹲下将怀里的毛团护得更紧了些:“喂,你不是传说中会给人带去好运的嘛?怎么我遇上你之后就一直没过上好日子呢?”

毛团眼珠子一转,仰起脸凑上曲直脸颊伸出舌头舔,最后状若无意地划过他双唇。

“好痒!”

于是毛团难得听话地不再动作,背脊上下起伏了两三下,周身隐隐散着一圈白光。

“咣!”

******

一声巨响后,预期中的重击却没等着。曲直抬头不见肥遗,东张西望“诶”了半天,最后他虽仍存着些怀疑,但还是决定先站起身来再好好审视一番。却不料头刚一扬,就“哐”得一声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介质上。

“痛死了!”曲直揉着后脑勺作呲牙咧嘴状。毛团从他怀里跃下:“看样子像是被救了。”

曲直“啊”了半天才意识到是毛团在开口说话,他下意识探手去摸它,一向傲气的毛团竟站在原地任他抚摸:“喂,我说你就不担心你哥么?”

“什么?”惊讶中曲直一不留神挺起身子又是一下子砸到了头,“哎呦,我哥怎么了?对了,那肥遗什么的去哪里了?刚才还气势汹汹地用尾巴扫过来……”

毛团三只脚走起路来不方便,便索性又跳到曲直怀里窝着:“你还真是傻大冒!你以为肥遗会这么轻易放过我?我虽设了法术能保咱俩一时,但长久下来必然抵不住……刚才我瞧见你哥惊慌失措使了个招术,被身边的老道士拉着一同将肥遗引去后山那里了,想必是不愿波及损坏这里的木头建筑。”

“我哥和一个老道士……是云半睡?靠他们能打败肥遗么?传说中不是说它很凶残,还会吃人肉的么?”

毛团轻喝一声,说是解了法术。曲直不相信,两手并用在空中抓来抓去,被毛团再度嘲笑傻大冒。

“喂!你准备赤手空拳去你哥他们那里啊?”毛团尾巴摆摆凭空变出把剑来,扔给曲直,“你不会剑术,最多也就有着一身蛮力。虽说估计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也能分散些肥遗的注意力,替曲蘅他们减轻些许负担。”

曲直想起之前对待曲蘅的态度,羞愧不已,一张脸红得仿佛可以滴出血来。故不再浪费时间,伸手接过剑,交代过毛团先回房呆着后曲直就一人急急赶去后山,果然见着曲蘅和云铮子两人正一左一右将肥遗包围了起来。

曲蘅手持一张道符竖在眼前,喝了声“去”,飞出的符化作无数根翎箭射向肥遗,在其较为柔软的腹部皮肤上划出无数道血痕来。另一边云铮子拂尘一挥,激射而出的真气直接打中了肥遗的一只眼睛,震耳的嘶吼声立即响彻天边。

趁肥遗痛得在草地上翻滚时,曲蘅默默念了几句又丢了道符去,肥遗身下竟霎时燃起一大片火海,将之包围其中。

“曲直你怎么来了?”还是站在高位的曲蘅先看见了曲直并开口喊了他名字,在烈火的映照下那张白皙的脸庞染上了一层艳红,莲花冠下散开的发丝飘过眉眼,缠绕在风中。

风吹落叶舞晴空,手掷黄符罩苍穹。曲直不由站着看怔了。

此刻的曲蘅与曲直记忆中那个淡然如兰的人截然不同。若是要找出个贴切的形象来比喻……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说是打了胜仗后意气风发正骑着马带队回城的将领也不为过。

头一回曲直在曲蘅身上感受到了霸气。

他跟着也生了勇气,拔剑慢慢走近火圈,用剑尖撩开火。

我管你是什么上古神兽不神兽的,老子豁出去了!反正自下定决心收养腓腓的那日起,我就和那老神仙结下梁子了,难道还担心再多按个伤害神兽肥遗的罪名上去么!

“曲直,不可!”曲蘅的声音听上去很遥远。曲直耳中灌满了火舌席卷草丛的“嘶嘶”声,眼珠盯着肥遗,沿着那三角状的头部向下扫视。

火势渐渐小了,可肥遗还是一副侧卧在地的模样,良久都不见其动弹半分。

莫非被烧死了?

曲直蹑手蹑脚慢慢走近,见其还是没动作便提剑冲它刺去。

剑尖戳上肥遗背部鳞片又弹了回来,曲直用力过猛一不慎跌坐在地,看原先还纹丝不动的肥遗慢慢转过头来,刚才被云铮子弄瞎的那只眼正流着脓液,另一只黄色蛇眼瞪着眼前的敌人。“我就不信伤不了你!”曲直被看得瘆得慌,赶忙爬起又是一剑刺去,可这次,还没等他刺着就被粗长的蛇尾缠起并高高举起在空中甩了几圈。

毛团给的剑从高处落下,被底下一块尖尖的石头磕得缺了个口子。

“放开我!”胸腔里被挤压得透不过气来,曲直两手撑着拼命将身子往外拉,可是无论他使了多大气力最后却仍无济于事,倒是胃被挤得难受极了,想着反正这时也顾不上其他事了,曲直索性张口对着肥遗的蛇尾狂吐起来。

这一吐,那可叫一个天昏地暗。待曲直将肚子里的东西痛痛快快吐了个干净后,方才感觉到眼前视野乱晃,似乎与平日里见着的不大一样。他探头往外望,顿时腿一软,幸好被肥遗死死卷着才没有掉下去。

原来,就刚才曲直还在难受时,为了躲避曲蘅和云铮子越发猛烈起来的攻击,肥遗带着尾巴卷着的那人就这么冲进了云层。

一眼望去脚下的人都成了一颗颗小黑点,若不是之前就记住了谁的站位在哪边,这会儿再让曲直认,他铁定猜不出曲蘅在哪里。曲直扒着肥遗尾部的鳞片心惊胆颤,深怕自己一旦掉下去那就连赤脚大仙都救不活自己了,

如果自己今儿就这么交代在这里了,不知毛团会不会看在几日相处的情分上,偶尔会想想曾经有这么个凡人待它不错……还有曲蘅,自己这个做弟弟的总是惹他不快,心直口快又口无遮拦,如今就这么去了,不知他是否会后悔当初花了一大笔银两将走失的我寻回身边……

正等曲直考虑着是否应在临死前给肥遗来一击自己并不擅长的道术时,除了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外他倏忽听见了另一声清啸,尖细而又悠长。曲直侧耳细听,拍翅声由远及近变得越来越清晰,只见不消半柱香的时间从后边就赶上了一只全身覆着五彩羽毛的大鸟,嫩黄的喙微张着,刚才的叫声就是从它口中发出的!

曲直理应从未见过这么大只的鸟,看着看着却又觉得有些眼熟,特别是那一身羽毛,鲜亮炫目,映在眼里真比阳光还来得耀眼。

若这大鸟也能像毛团那般化成人形,定是个爱到处显摆的风骚家伙。不知怎么,曲直脑中直直地冒出了这句话,他怀念地眯起眼睛,紧接着被自己的反应给吓了一跳,稍一定神再望去已不见大鸟踪影,原来早已飞过曲直头顶,挡在了肥遗面前。

肥遗看见这只鸟的出现似乎变得恐慌起来,它偏身勉强躲过大鸟的冲撞,晃了晃,最终还是慢悠悠地落到地上。曲直趁肥遗被大鸟引得分心,又挣了挣,终于成功地从肥遗身边逃开了。

肥遗此时已无精力再去注意曲直,它将身体层层盘绕了起来,冲大鸟恐吓性地吐着信子。可惜半空中的那只大鸟可不怕它,仗着那对大小足可遮了半边天的有力翅膀,它优雅地在肥遗脑袋上方一圈圈盘旋着,瞅准时机再俯冲下猛啄一气,直把肥遗咬得血肉模糊,悲鸣不已。

这厢肥遗与大鸟打得难解难分,眼见胜负已定,曲直站着看了一会儿,预备回头去找曲蘅会合,顺便把毛团给自己的那把剑给捡回来。刚走出几里路,眼尖的曲直就瞧见曲蘅往自己这方向一步步走来,想必是担心弟弟的安危便沿着肥遗的踪迹寻来了。

刚踮起脚尖想挥手示意对方自己没事,曲直突然发现一丝古怪。

寻常再怎样,曲蘅都会自个儿一人硬撑着不露出半点虚弱来,如今虽看上去他仍是踉踉跄跄地迈步前进,瘦长的身影却歪斜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之吹倒……可是,就算他刚才使了几招法术,也不至于会累成这样吧?

还是在我被肥遗卷走的期间,他又碰上什么事了?云老爷子呢?

曲直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他撒开腿向曲蘅跑去:“曲蘅你没事吧……喂!”

曲蘅听见声响抬头一见是曲直便也显得很高兴,他嘴唇动了动,“曲——”想说的话卡在喉咙口只发了个气声,相反倒是一股腥热的物事涌上来代替了招呼的话语。

他眼色一黯,及时用手捂住了。

再一看,曲蘅脸上挂着笑,束手翩翩立着:“你没受伤真太好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人狠狠扯进怀里摁着,他睁大了眼,眨了眨,脸上没了那抹客套的笑。良久,两人就这么互相靠着都没有说话,听见的只有双方急促的粗喘声。

曲蘅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神情明显放松了下来,下巴轻轻搁在对方肩头:“别老这么鲁莽,不会每次都有人来救你的。”

“……”

“怎么了?有话就说吧,嗯……被你抓着有些疼。”

于是,曲直终于开口说话了,他还是紧紧抱着曲蘅,不让他瞧见自己微红的眼圈,略带着哽咽的口吻如此说道:“都一起生活这么久了,你还以为能瞒过我么?”

曲直抓住曲蘅那只藏在背后的右手,掌心的刺目红色痕迹已凝固成块状:“吐血是头一遭么?”

第八章

曲蘅与曲直并排走回了道观,在后院站着迎接他们的是一干至今都没弄清楚状况的道兄弟们。

见兄弟俩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众人都关心地一哄而上:“曲兄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曲直与曲蘅对视一眼,拿捏不准是在问谁。示意曲直留在原地帮忙解释事情经过,曲蘅走出几步唤元肖师弟跟着一起去,站树荫下他正色问云铮子回来与否,得了回答说在歇息,但交代过让曲蘅曲直两人回来后分别去他屋里一次。

稍作迟疑后曲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他早已料见云铮子会询问曲直毛团的事,毕竟是位修炼多年的道教真人,曲蘅不信他看不出毛团的真实身份。只是为什么还要再单独见自己一次呢?曲蘅按了按怀里揣着的物事,眼里透出一丝不安。

不远处的人群中时不时爆出一两声惊呼,元肖踮着脚尖往曲直那边望,眼里满是憧憬。毕竟还是个喜欢热闹的孩子,曲蘅有些好笑地拍了拍小师弟的肩,撇嘴道想去就去吧,只是别听得太兴奋忘了通知曲直带毛团一起去云真人那儿啊。元肖满脸不高兴地回说自己又不是小毛孩,才不会忘了正事呢!说罢,冲曲蘅一作揖,屁颠屁颠地跑开了。

曲蘅会心一笑,遥遥看了曲直一眼后他就不再留恋。转身回屋子换下沾了污渍的长袍,洗净了手心里的乌黑血迹,生怕还有什么遗漏他又上下检查了一番,等一切都收拾妥当后才又提了口真气护住心脉,步履稳健地前往云铮子那处。

后山山丘上,肥遗化作一黑衣少年,正双手撑地大口喘着气。但见其衣衫尽破,露出的白色嫩肉上皆是伤口,皮开肉绽,其中一些仍在往外突突冒着血珠。

有着五彩羽毛的大鸟本早已收了翅膀安静地站在树梢上,忽然脖子一伸,“扑棱”拍打起翅膀飞了起来。

肥遗一惊,别过头发现一年轻男子正踏步走近自己,摇着扇子好不自在。

相比起肥遗此时的狼狈不堪,男子身着青绿色绸缎长衫,脸上挂着笑。感觉到危险,肥遗挣扎着爬起,靠着树干眼眸里满是怨恨,见男子离自己不过三四步,他尾稍一甩,猛一发力扑上前去掐来者的脖子。

男子身形未动,只是“唰”得一声收了扇子。

“啊!”还未看清对方的动作,肥遗就被重重打回到树干上,脱了力慢慢滑落在地。男子欺身上前,居高临下俯视着肥遗,用木质扇子柄挑起少年脸:“一只眼已经瞎了,另一只眼也不想要了么?”

“!”

男人轻笑一声,大拇指抚上肥遗嘴角,替其抹去暗色血迹:“谁叫你不识相去揭那人逆鳞,这下可好,任务完不成不说还被伤成这样……”

“别以为我看不透你心思……呵,你以为还能有机会让你回去么?”

重重在伤口一按,肥遗痛得一抽搐,僵持了一阵,最终还是垂下眼表示顺从。为防止少年再次突袭,男人念了道口诀用看不着的金丝绑了肥遗的手脚,走开几步满意地审视了一番,最后才探手一抄将少年拦腰抱起一同坐上身后那只羽毛斑斓的大鸟背上。

“只要你听话,至少我能保你不死,”男人贴近肥遗耳边故意放缓语速,在少年看来,这人眉心间的红痣像极了他人,透着一股阴狠劲,而自己又看不透其心底想法,着实可恨极了。察觉到怀里人的想法,梧桦呵呵笑了,又恢复成平日里那副随便的样子:“总之,得先带你回去把伤治好……啊啊,你可别这样看着我嘛,放心,像我这种正人君子才不屑于趁人之危做些不入流的事呢!不过话说回来,仔细一看,你倒长得还挺清秀的。嗯,相貌是我喜欢的类型……”

“等……若你敢对我作奇怪的事,我情愿与你同归于尽!”

“哈哈,性格也是我中意的,泼辣才够劲……啊,你竟然咬我!早知道就把你嘴也蒙上了……好了好了,我不开玩笑了……大不了等你伤好了我俩再提发展感情的事……哎呦!你怎又咬我!”

******

曲直浑然不知此刻在后山发生的事,他被围在人群中间,大肆吹嘘着自己是如何打败上古神兽。看这么多人两眼发光急切地瞅着自己不放,曲直虚荣心得到了空前膨胀。他指手画脚比划着如何与肥遗大战三百回合的,自己是怎么怎么将神兽打得到处乱窜的,神兽又是怎么怎么求饶让自己放过它的,将原先曲蘅、云铮子的戏份全都一揽子抢了过来套自个儿身上。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