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蜕+番外——青水茄
青水茄  发于:2012年07月11日

关灯
护眼

恐后地迸了出来。

伤口并不深,从颈侧一直延伸到锁骨,但颈部的血脉只是些微受损便出血很多,片刻间沈筠的衣领和

半边肩膀就被染红了。

“疼么?”那人微笑着问他。

本来如此小伤沈筠并不放在眼里,只是失血多了越发头晕,但就在这人开口询问的一霎,他真的疼了

起来。

如火烧如针刺如刀割,浅浅的一道伤口居然能牵起如此剧烈的疼痛,有那么一刻,沈筠简直觉得自己

的脖子被沿着那口子剖成了两半,血脉肌理像是全都暴露在空气里,每一次呼吸都痛得无法言说。

就是以前所有刀伤剑伤加在一起,也抵不上此刻所受之万一。

“不好意思,我浑身都是毒,碰你的时候忘记了。”说话之人擦去指尖血迹,后退一步,看着沈筠握

剑的手不断颤抖。

“你……”沈筠的眼前一片模糊。

“什么都别问,我不会说,”那人语声中妖异尽褪,语气变得无比认真,“等你疼死了,我自然会把

龙蜕拿走……”

沈筠早已说不出话来。

“任何人和我养的死灵关上一夜都会疯的,但对于你来说,心里的恐惧并不是最可怕的,对么?”面

目清雅的男人无比温柔地替他抹去唇上的血,轻笑道:“那既然不愿意让死灵陪你玩,就尝尝单纯的

疼痛吧……谁说心里的绝望和痛苦就一定就比身上的伤疼呢?”

顿了一顿,他用更加温柔的口气继续道:“那一定是因为,身体疼得还不够……”

“够了!”不远处有人淡淡地打断了他。

与此同时,沈筠的忍耐也到了极限。

寒塘深深地插进院中的泥土,人却已倒在了地上。

失去意识之前,他只来得及看见眼前之人被削下的一缕断发,和他身后一个模糊的影子。

白衫黑发,一点艳红耀目,那依稀是个……小童的模样?

三十

“嘉泽。”面容温雅的男人回身微笑,“你还没死。”

话音刚落,又一缕断发贴着面颊落了下来。他先是一怔,继而又是一笑:“我竟低估了你……”

白衣小童神色冷硬,眼中微带不耐:“拿来。”

“什么?”那人颊边又被削落了一丝头发,唇角却继续上扬。

“解药和你右手食指的指甲。”被称作嘉泽的人看了他一眼,低声道。

那声音流水似的安静,听不出多少戾气,却一字一句道来,毫无余地。

“既是废弃的逆鳞,给了我又如何?”那人轻笑一声,看了看瀛泽七八岁小童似的身形,“反正你也

……”

嘉泽眼神一冷,那人又一缕头发无声地飘了飘。

“何必跟我的头发过不去,”一直微笑的人伸手捉住无风自动的发丝,“我自己来。”

然后,他居然真的把右手食指的指甲拔了下来。

修剪得十分好看的一片指甲,浸在一汪暗红的血渍里,被送到了嘉泽手上。

“我的血便是解药。”转身走出的刹那,可以看见他面上笑容如旧,眉眼神色甚至更加清淡了些。

嘉泽没有拦他。

直到那人快走到门边,身影开始变淡,好像马上就要消失的时候,他才说了一句:“鸢,你为什么…

…”

“龙蜕是他想要的东西,拿到手了也不会用在我身上,我又何必……再说也打不过你,”男人在消失

之前,笑声里终于带出一丝淡淡的嘲讽,“可是我又真的很讨厌人,所以就忍不住……”

嘉泽皱了皱眉,走过去把手上沾染的血点在了沈筠唇上。

沈筠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嘉泽正站在他的床边。

外表明明是个稚龄小童,论身高估计只勉强到瀛泽的胸口,眼神却淡漠得很。白衫明净如海天之际的

雪浪,头发漆黑如墨,衬得发上无风自动的红带越发血似的艳烈。他这样子无论如何也不像寻常人家

的孩子,沈筠先是怔了一怔,才想起可能是他救了自己。

知道沈筠在打量自己,嘉泽看了他一眼,把双指夹着的东西放在了他手上。

半透明的一片,指甲盖大小,却薄得多,在阳光下呈现半透明的乳白色。沈筠微微一动,手上就被割

开了一个小口子。

这东西的边缘竟然比任何刀剑都要锋利。

“逆鳞。”嘉泽看着沈筠掌心的血珠,淡淡道。

“这就是……”沈筠微微一震,想要问什么却无从开口,不觉从枕上欠起了身子。

这一起身他才觉得真气流转如常,除了失血后的无力和周身的伤痛,竟是没有什么大碍。他索性不顾

疼痛坐了起来,却张了张嘴不知问什么好。

“不是他的。”嘉泽似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沈筠“哦”了一声,又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嘉泽拈起那薄薄的鳞片,忽然道:“你知道什么是逆鳞么?”

公子的话浮现在脑海里,沈筠虽然所知不多,却也明白这东西干系极大,眼神不觉郑重了许多。

嘉泽却笑了。

然后他摇了摇头:“这片是我的,只不过早就没用了……我是瀛泽的哥哥,嘉泽。”

三十一(内含大叔小龙合影)

沈筠没有说话。

嘉泽看了他一眼:“意外么?”

沈筠摇头,相比于这几日的经历,这恐怕是最不意外的一件事了。眼前的人虽然身形稚弱,但看眼神

和周身的气势,无论如何也不是个孩子了。他虽不通神鬼异术,剑客的敏锐却还在,人还是能看准的

嘉泽却换了话题:“瀛泽今年,正好四百岁……”

不等沈筠开口,他看也不看他,继续道:“几百岁对龙族来说的确很年轻,但其实过了三百岁,便算

是成年了。瀛泽这样,是因为我不想……”

“不想他长出逆鳞。”沈筠突然道。

“是。”嘉泽点头,“公子给瀛泽喝的茶叫做千眠,他从前在我身边时喝过许多。那茶可以延缓他的

生长,可惜只是延缓,不能停止……所以瀛泽算是多做了一百年的孩子。”

沈筠心中微动。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小龙在他身边一点点长大的样子,从小小一个粉团成长为眉目清秀的少年,个头跟

庄稼拔节似的疯长,走之前都快赶上自己了。

生命无数倍于人的小龙在这十年间居然成长得比人类的孩子还快,也许是在偿还那一百年的延迟吧。

正好,可以让自己看着他长大……心里浮出些淡淡的欣慰,但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和遗憾,也跟着冒

出了头。

他长大了,然后走了……

“公子说过吧,逆鳞的事,”嘉泽正对沈筠,眼神却好像落在一个很虚无的地方,“旁人的觊觎其实

并不可怕,他只要平安度过龙蜕的时期就什么都不怕了,之后……只要不妄动逆鳞的逆天之力,上天

还会给他个很高的职位来做,龙神什么的威风八面,又有什么不好……”

“他愿意么?”沈筠想了想,只问了这一句。

“他不会愿意!”嘉泽的声音依然很柔和,语速却忽然快了一些,“卖命不说,谁会愿意时时刻刻被

监视被控制,而且……而且真的很疼……逆鳞,岂止是逆着其他鳞片生长那么简单……它是深陷血肉

,刀子样向身体里面剜去的。”

沈筠不由“啊”了一声,手下意识地攥紧,刚才被逆鳞割开的口子迸裂开来。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涩声道。

嘉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轻声说:“你不想知道么?”

那天晚上沈筠睡得很不安稳。半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依稀觉得离去数日的瀛泽就坐在床边。他似乎

又长大了一些,身形挺拔了许多,脸上却还挂着熟悉的笑意,头发间隐隐露出一对小角,依然可爱得

想让人摸上去。

龙角很敏感,瀛泽怕痒,平时总藏起来不肯让人摸。这一次他却没躲,但沈筠试着动了动,却觉得臂

膀有千斤重,抬到一半不得不放了回去。

瀛泽俯下身来,把脸贴近:“大叔……”

软软的亲昵口气,说到一半却变了声音,他似乎强忍着什么痛楚,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有什么液体

一滴一滴滚下来,一直落到沈筠脸上。

沈筠心中大痛,低低唤了一声“瀛泽”,却发现眼前一片模糊。

“别动,你发烧了。”

耳边的人声突然将他唤醒,右手露在被子外面,感觉到微微的寒意。

原来……只是一场梦。

床边的人诊过脉,将他的手放回去,端了一碗药来。

“喝!”动作很耐心,声音很愤怒,赫然是离开多日的杨大夫。他对沈筠新添的一身伤十分不满,山

羊胡子一翘一翘,开始了数落。

沈筠却什么都没听进去。

唇边一点水渍,尝之微咸,这是……什么?

把汤瓶茶盏都归置好,见有雪花飘进来粘在桌上,化成细细的水点,公子又抹了遍桌子。看看商走后

紧闭的门,他侧头想了想,起来把窗也关了。

可寒气和笛声一样,没那么容易阻绝的,琉璃缸里的水没结冰,伸指进去也是彻骨的凉。尺长菡萏青

碧如玉,经了这一年的四季,却和去年的这时候没什么分别。公子站在缸边看了一会儿,手指上的水

渐渐干了,他笑了下,移步向后边走去。

身后帘脚银坠一声接一声地响,身前繁花却一朵一朵无声绽放,竹帘卷起,门扉洞开,细碎的声音终

于在公子的足迹中渐渐隐去,淡淡的花木芬芳迎面扑来,染了一身。

覆满苔藓的长长石阶没入渥丹花丛,绿里面那点幽深登时被殷红如焰的花朵烧了个干净。热热的花影

儿在冷露里燃着,一触到公子的袍角,就在瞬间沿着衣褶滑落在地。大片的沧浪竹与徘徊花交替低吟

,会变色的金木兰浅黄淡红,一片一片落下,又一片一片被风拾起。

公子的园中,从来没有季节更替。

漫天如雪飘坠,接在手里,也不过是纯白的舜英花而已。

“人都说雪涛公子的后院藏着一片海。”郢对着手心呵了口气,看雪样花朵幽幽飘到池里,“是花木

的海,果然很美。”

“你又不是第一次来,”公子站在棣华池边,神色淡淡,“现在才觉得么?”

“不是第一次,却恐怕是最后一次,”郢全身浸在池水里,藻样黑发在水中若隐若现,“商都告诉你

了?”

“去年上元我回去详细查过夜婴尸体,清明你根本是当着我们的面杀淇水,”纯白舜英落在公子指尖

,像朵化不开的雪,“破绽太多,连裴雅都看出来,我不怀疑也难。直到重阳那日我看到雪指甲里的

龙鳞,识出你的腥气,才终于完全确定。商今日说的,倒和我之前猜测的一模一样。”

睫上沾了水汽,很快就化作盈盈欲坠的水滴,郢伸指抹去,然后用十指做梳,拢了拢长发,没有说话

。“你还是这个样子,”公子看了他一眼,微微叹气,“不屑掩饰也不肯解释。”

“我解释了,你就不会阻止我么?”郢向后退了两步,靠在池边。

“阻止?”公子的声音淡得如同水面上蒸腾的白气,“我能阻止你么,天生逆鳞的嘉泽大人?”

郢梳头发的手停了,他深深看了公子一眼,“哗”的一声从水里站了起来。池水荡开巨大的涟漪,贮

茶的青瓷罐子被波浪推向一边,互相撞击着发出清脆的声响。池上漂浮的热气被骤然打散,过了一会

儿才逐渐凝聚。郢一步步走上池边,水珠顺着光裸的肌肤倏忽而下,溅在草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

迹。“天生逆鳞……”他轻轻重复这几个字,也不着衣,把贴在身体上的湿发撩开,走到公子面前。

几丝被扯断的黑发凌乱地沾在身体上,弯折出极其妩媚的弧,水沿着郢柔和的侧线一路下滑,经过右

肋时带出一丝鲜红,渐渐拉长,终于蜿蜒成一条细长的红线。没有衣服和头发遮掩,被水浸得发白的

伤口突兀在略显苍白的皮肤上,长不过半寸的五道口子,却深的让人不敢多看。

“逆鳞……你可知道逆鳞是什么?”郢轻蔑地笑了两声,伸指在肋下一划。

血珠从裂口处争先恐后地涌出,薄纱样的腥气被水汽浸了,吸一口进去,肺腑像被湿绸裹了,咸涩滞

闷,又是挣不脱的凉滑粘腻。“没错,它是逆着其他鳞片生长,却并非生在表面,”手指钻进伤口,

拔出一片指甲盖似的东西,郢托着它对公子轻声道,“而是深陷血肉,刀子样向脏腑里面剜去的。”

纤白手指上血色粘稠,血珠还在不停地往下滚,掌中的乳白鳞片上却只剩了一抹轻红,那红投射在公

子眼里,也很快就被幽幽的光芒吞没了。

“很痛,”郢望着沉默的公子,眸色寒凉如旧,语声却平静了许多,“从出生开始,我没有一个日夜

不受这痛折磨。痛也还罢了,这些年来我一直被监视着,不敢有半分行差踏错,除妖平患,冲锋陷阵

也就罢了,还要同那伙神仙虚与委蛇,终于一步步被推上赤龙神的位置,这些全是拜逆鳞所赐。我为

它吃了那么多苦,用它做些想做的事,也理所应当。”

“举头三尺有神明,”公子手上的舜英花越积越多,像一层薄薄的落雪,“上面不会允许的。”

“当然不会。”讥诮神色在眼中一闪而过,郢海样眸子中隐隐泛出锐利的冰蓝。

公子的手指轻轻一动。

满把的雪白花朵随风飘坠,有些飞入池边摊着的白衣里,又立即被抖落在地。郢捡起衣服,转身披起

,广袖在风中张开,如同羽翼。

“可是上天总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他淡淡开口,细长眉眼异常秀丽,眼色睥睨,无人可比。

“你在开玩笑。”公子冷冷地看着郢。

“我没有。”郢从树上解下发带,系在腕上。

“没人可以回到过去,你也不行。”公子向前踏了一步,直视郢的眼睛,“时间是最粘稠最纯粹的所

在,没有任何实体可以逆流而上。商是极特别的例子,也只能存在于一天之后。穿越不过是无知世人

编造的梦境,有了逆鳞,你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吗?”

“没人可以回去,那就让整个世界的时间一起回去好了。”水珠从发梢滴落,顺着面颊滑到唇边,郢

伸舌舔去,极轻极浅地笑了一笑。

“你疯了。”公子又向前一步。

“布了一年的溯逆之阵今夜便会发动,我不止没疯,而且很快就要做到了……”两人离得很近,郢呼

出的气直接扑到公子脸上,“你不要不承认了,碧和紫就是最好的证据,没有什么比她们更能体现天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