嗦着。
杨希手指都快咬断了,逼自己不去理会荷清。
“杨……啊……唔……”头好重,荷清难受得剧烈反抗,直冒冷汗,前襟、后背全湿了,借助汗的润
滑作用,从麻绳的套索中抽出勒的通红淤血的手,扭动着身体,脚还被绑着,一不平衡,直接人连椅
子一起倒地,发出钝重地闷响。杨希见状,赶忙抓着松开的绳子去绑。这时候的荷清是一头发狠的豹
子,看见意欲绑住自己的杨希一接近他,就张牙舞爪。强行制服住他的双手费了杨希九牛二虎之力。
再度绑好,才发现自己被抓伤的手臂已经在流血了。杨希顾不了,和荷清的手臂相比,自己的伤根本
不算什么。那雪白的手臂,牙印,抓痕,烟烫,纵横交错,深深浅浅,全是为了熬过痛苦的毒瘾时自
己咬的,抓的,烫的,触目惊心。仍旧不安分的荷清在煎熬中,恶狠狠地盯着杨希,不久,眼睛开始
没有焦点,产生幻觉,身体变好轻,飘起来,世界在旋转。荷清望着天花板,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
嘴角却在笑。仿佛见着了什么人。
杨希难受得胃都穿孔了,抱荷清的头贴近自己的胸脯,口头又咸又涩。怀中人渐渐不再抽搐,慢慢平
息。
“好想……我好想……他……”喃喃地低语渐隐,荷清再一次晕了过去。
跪在地板上,抬起他低垂的满头大汗的脸,“荷清,会见到,一定会见到他的……”,杨希靠在荷清
的肩窝,在他耳边轻语。
十一
“让他们单独待一会儿吧。”
杨希恍然回过神,瑾岸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
客厅里,式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杨希猜想他并不单单只是石江懿的司机。
“喝茶吧。”瑾岸优雅地递过镶银边的白色瓷器。
“谢谢,嗯,那个……石江懿和荷清……是恋人吗?”杨希小心翼翼地问,他的直觉应该不会错。
“啊,这个,怎么说呢……荷清对于江懿来说就是特别的存在。大概除了他自己没意识到,旁人眼里
他们就是所谓恋人……”瑾岸品了一口茶,轻轻放下,镜片上一层雾气,一旁的式亲昵地将他的眼镜
小心摘掉。
如果真是这样,杨希的心揪作一团,忐忑不已,荷清口中的“他”如果就是指石江懿——那个荷清用
生命爱着的人,那么自己就是扼杀他们再续前缘的侩子手,杀了自己也赎不了这罪。杨希攒紧双手,
如果不是自己的错的话,荷清不会发生意外,不会昏迷不醒,石江懿不会失去自己的恋人,他们本该
互诉衷肠,重新来过。荷清一直想见又不敢见的人就在面前,确睁不了眼。石江懿有理由恨杨希,有
理由杀他一千次。想起戒毒中的荷清曾说“等我好了,我一定要回去见他,告诉他我很想他”,苦涩
的笑脸,杨希觉得自己的胃被掏空了,腹中有火在烧,心脏不会跳动,只能不断缩紧,愧疚和悔恨一
股脑涌上来,体内有个声音在骂“你他妈的怎么不去死?!”眼泪不争气地开始在眼眶打转,对不起
……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
“到这,他已经连续两天没睡了,要不是我逼他休息,暂时不要见荷清,恐怕他早就化作一尊石像了
……”瑾岸察觉到杨希的不振。
罪孽深重,四个字,把杨希圧垮了,起不来。瑾岸的话更是让他认清了自己的过失深深地伤残了石江
懿。杨希明白了第一次见到石江懿时,他眼中的冷酷和深恶痛绝,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解恨。江懿完
全有权利杀了自己。自己的命是荷清的,是石江懿的。只要自己还活着,任何赎罪的方法,他杨希就
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
就在气氛变得沉默而尴尬的时候,“瑾岸呐,怎么不告诉我今天还有客?早知道就多准备些菜了。”
从厨房出来的和蔼老太太冲着杨希笑,手里还端着一大碗汤。
“郝妈,这是杨希,跟你提过的,荷清的朋友。”瑾岸解释说。
“啊,荷清的朋友啊,”郝妈顺手将汤碗放在餐桌上,双手在围裙上来回擦了擦,坐到杨希跟前,打
量着他。老太太眼里闪着光,炯炯有神,“我还担心不知道荷清在外面过得怎样呢,有这样的好朋友
在他身边,我也就放心了。”
郝妈的话让杨希羞愧难当,无地自容,“不……都是我的错……”
“傻孩子,怎么会是你的错呢……我听说了,是意外嘛……”说着,郝妈疼惜地握过杨希的手,“你
也受伤了不是?”
“轻伤,跟荷清比起来,那根本不算伤……”杨希抽出一只手抹了抹眼睛,酸涩的不行。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杨希没想过自己会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老太太安慰。这个鹤发童颜的老太太,眼里流泻出的无限温情
,像一汪甘泉,滋润了杨希干涩荒芜的内心。
“哎,这叫什么事儿啊,荷清这孩子命太苦……本来想他离开江懿或许是件好事,哪知道寻找自由的
代价是这样的……小希,你也别太自责,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荷清最终一定会没事的。你别看我一
大把年纪,可看人可是看得很准的……”
老太太仿佛把掉进黑洞的杨希给捞了起来,不是客套话,而是真心为他们着想。
“小希,荷清这两年过得好么?还在画画吗?”老太太关切的表情,让人想到慈爱的母亲。可杨希知
道荷清是孤儿。他为荷清有这样关心他的长辈而欣慰。
“嗯,荷清说他每走到一个地方,都会画很多画,一边流浪一边画他喜欢的东西。”
“是么?真像那孩子的作风。对了,你看,这房间里的油画,都是荷清以前画的哦。”
杨希环视着墙上悬挂的作品,难怪会有熟悉的感觉。柔和的笔触,温暖的色调,模糊的轮廓,风景画
继承了印象派对光感的认识。其中一幅风格显得尤为突出,粗犷的笔调,浓烈厚重的色彩宣泄着胸中
的情绪,瞬间迸发的激情,打破了以往宁静的画风,画作里的人物消瘦得皮包骨,面容扭曲,表情狰
狞痛苦,无声地呐喊,手中的画笔疯狂地挥舞着,错乱又极富张力。杨希认出了画中人,那是荷清他
自己啊。杨希不禁背脊发凉,猜到那是他在那里作的最后一幅画。
“荷清的画风转变太突然,他最后留下这幅画以后,就离开了。”瑾岸指着杨希正在看的一幅。
杨希不知道此刻该不该说,但他一定要把一些事情告诉给石江懿,他们是恋人,他必须知道。
十二
吃过中饭,石江懿帮荷清翻身,给手臂和腿按摩,那场景叫杨希找不到适当的时机开口。
回程,车中一行四人,只有瑾岸时不时地说话。石江懿沉默地抽着烟。
……
之后的一个星期,cold blue歇业装修,内部的格局稍有变动,显得更加宽敞,换了更高级的射灯和
投影设备,舞池和表演台也扩宽,增加了反光的金属装饰。门面焕然一新,厂房般的银漆铁门,肆意
张狂的激情涂鸦,玻璃马赛克镶嵌的外墙,四处张贴着极具个性的风格海报。显然迎合了青年们的口
味,变得时尚而前卫。
再度开业,cold blue积攒的人气已经蔓延成一条条长长的等待进场的队伍。
唱完两场,杨希在一片“安可”中下台,借着昏暗的灯光,通过VIP包厢的窄道,推开顶头密室的古
铜色金属门,里面便是石江懿、瑾岸他们的私人据点。古典的欧式风格,厚重深沉的暗红色调,给人
一种神秘又华丽的感觉。
正和江懿说着什么的瑾岸见杨希进来,马上扬起他狐狸般的笑脸:“怎么了,我们的杨希有事儿?”
“我有话和石江懿说。”杨希开口。
坐在巴洛克式扶手椅上的石江懿抬眼,面无表情。
背着手站在石江懿斜后方的式搂着瑾岸的肩,将其向外帯,低沉但浑厚的声音“江懿先生,我和瑾岸
先出去。”
瑾岸已经算高人一等,可身边的式那接近185的高大身材相比,也就相形见绌了。
杨希想象着他们三人并排的情景,在生为男子却刚刚170的自己面前,那就是一道颇具压力的高墙。
石江懿示意他在老板桌对面的椅子坐下,凝视着杨希那张充满魅惑的脸。因为上台表演的关系,略微
画了一些视觉的妆,让他原本就精致的脸显得更加妖糜,眼角上挑的样子更加充满了模糊的妩媚。
杨希在石江懿的注视中,有点不自在地调整着坐姿。想着怎么告诉他事情的原委。
“我知道你恨我,压根就不想看见我,但有些事情我必须告诉你,是有关荷清的……”杨希观察着对
面男人的反应,并没有发话,但男人眼里的光告诉他,他可以继续讲下去,“刚遇见荷清的时候,是
两年前的夏天,我不小心撞到他,泼了他一身水。当时我看着他就在想这么热的天为什么穿着长袖衬
衫,还有这个人怎么这么瘦,湿了的布料紧紧地贴着前胸,肋骨清晰可见……”
“我没兴趣听你们的狗屁回忆。”石江懿有些不耐烦地打断杨希。
“不。你必须听。”杨希稍稍加快了语速:“那天我带他去了我家,个头差不多,我就把自己的干净
衣服给他换。就是那时候,我看见了他一身的伤。”
石江懿漆黑的瞳孔放大,这正是他看见荷清时的疑问。
“之后的事情……在画室,我亲眼目睹荷清犯病,疯了似地拿烟头烫自己,我才知道他有毒瘾。”
“什么?毒瘾?”石江懿对那敏感的字眼作出反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接手老爷子的生意以来
,所有的生意,不管是赌场,走私,淫业的盈利都翻了几番,唯独毒品这方面,他石江懿是慎之又慎
,只做高端客户,而且他自己也绝不沾那玩意儿,更是不让荷清有机会接触这些。
“那是两年前就染上了……”杨希委婉地说。
石江懿突然冷笑起来,“怎么可能!”荷清跟自己在一起,如果真的有这事,他会一点都没察觉吗?
他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他是因为这样才非离开你不可的……因为,他爱你……”杨希叙述着,又一次想起荷清忍受的常人
所不能忍受的痛苦。
“爱?太可笑了!这么稀烂的谎,你也扯得出来?!”江懿鼻子里哼出的笑带着一丝狂躁,一丝嘲讽
。
“这是事实,”杨希厉声道,没想到石江懿笑得冷冽,竟然全盘否定了荷清的感情。“戒毒的复吸率
高达90%,可是荷清自下定决心戒毒以后就再也没碰过毒品,你知道这需要多大的毅力?他从来没有
忘记过你,即使犯瘾到晕厥也念着你。因为你是他心里唯一的信念。”
“别笑死人了。”石江懿情绪开始波动,呼吸急促起来。
杨希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石江懿那么在乎荷清,不是装出来的,为什么就是不能相信荷清的感情呢
。对于见证着荷清一片痴心的杨希,石江懿的态度叫他愤怒,他替荷清不值。这种冷血的男人。
“你什么都不懂!”杨希怒斥着,气得捏紧的拳头差点挥了出去。
“什么都不懂”的余音绕梁了许久,石江懿才意识到杨希已经夺门而去。他掏出香烟,心情浮躁得很
,打火机半天都打不着,“啪——”地一声被重重地摔到对面的墙上。
十三
“江懿,别走,留下来吧……”那是荷清第一次主动地提出请求。
荷清双手环住江懿的脖子,不让他离开。
“你醉了。”石江懿这样说着,拿开了荷清的手。
荷清潮红着脸,笃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
江懿不喜欢人与人之间带着情感意味的暗示,那种东西让他不自觉地去否定。与荷清那种他自己也说
不清的突发的激情作为关系的初始,随后自然而然的相处,不谈感情,各取所需而已。现在,连明白
的荷清也开始叫他倦怠了。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像茶放凉了,没有什么温度。
江懿留下荷清一人,没有说什么,没有回头,没有看荷清一眼。
荷清,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在想什么呐?你瞧你眉头皱的。”女人蛇一样地盘绕在石江懿身上,手指在男人脸上轻佻地抚摸。
石江懿回过神,很久才聚焦到眼前这个风姿妖娆的女子——明娜。生得明艳,一张丰润红唇尤为性感
。
女人正将石江懿的手引向自己腰间,对方却兴致缺缺地抽起香烟。
“怎么?看见我,你还不高兴?我可是怕你无聊,特地过来陪你的!”
“陪我?呵。”石江懿冷笑一声。这女人的存在,对江懿来说是个无奈的包袱。
“笑什么?我可是很想你哦。你倒好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跑这个小地方窝着。难不成荷清比我还重
要?”
重要,石江懿承认从荷清走了以后,他知道荷清很重要。江懿意识到他早就把荷清看做是自己的私物
。所以不管自己是否冷落他,荷清都是他的。
“你想我怎么回答……”
“这还用想吗?当然是回答我重要咯。江懿,你对荷清只不过是玩玩而已,干嘛要那么认真?老爷子
还担心说自己儿子为个无名小画家丢下北方的生意都不做了呢。其实,你是怎么想的?”女人试探到
。
江懿一听,怒火中烧,生意,又是生意,在老头眼里,只有他的生意。母亲是他经营的一桩生意,他
石江懿的出生更是一桩生意。
他将女人倒的酒一饮而尽。
“小希,你来啦。”老太太笑盈盈地招呼杨希进来坐。
“郝妈,不好意思,我突然过来……看看荷清就走,你别忙了……”
“没事儿,随时来都行,倒是江懿刚走,你们错过了……”
“石江懿?他来过了?”
“嗯,那孩子,跟他说了有我照顾荷清,叫他放心,最近呢,他还是天天往这儿跑。我当然是喜欢你
们来,可是我看江懿的样子不大对劲……”
“怎么了?”杨希奇怪道。
“这孩子母亲走得早,父亲又是个看中事业不顾亲情的人。江懿从小就是一个人。我看着他长大,一
点点不对我都能察觉。他少言少语的,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事情都往肚子里吞。你也猜不透他的小脑
袋里在想什么,就是比较隐忍的孩子吧。可是自从遇见荷清,他好像变了,有那么一些晴朗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