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什么状况？他不敢相信。

江懿安稳地睡着，全然不知。

“还杵在这干嘛啊？识相的就一边待着！”说罢，女人关上门。

荷清听到落锁的声音，身体冰凉，什么话也说不出。

十九

江懿，你说话啊，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会这样？

睡到中午才醒来的两个人和一晚没睡的荷清坐在同一张桌子吃饭。

“荷清，多吃点啊，你看你这么瘦，都不长肉的……艺术家也是要吃饭的嘛……”女人换了张亲切女

主人的嘴脸，和昨晚完全不同的态度。

荷清用汤匙搅动着碗里的蔬菜粥，更是没有一点吃的意思。江懿一手报纸，一手咖啡，任凭那个女人

自由发挥。

求求你，说句话啊。

“我不在的时候，多亏你陪着江懿，他最怕寂寞了……”女人笑着一口一个“江懿”，好是亲热。

可是，江懿，你告诉我，这女人到底是谁啊。

“明娜？她回了？”瑾岸皱了皱眉，不太待见她的样子，“那个女人，是江懿的未婚妻。”

“未婚妻？从没听江懿提起过……”荷清失望极了，为什么这些不是听江懿亲口告诉他。江懿是觉得

荷清是个可以不用有任何交代的玩具吗？

“未婚妻只是个名号，是谁对江懿来说都没差别。他只是无法违抗老爷子的意思而已，你不用太在意

啦。”瑾岸拍拍荷清的肩，“不过你还是小心明娜那个女人，她可是会想尽办法除掉一切可能危及她

地位的人。”

荷清早早的就已经感受到女人的意图了。他想留在江懿身边，即使他们之间没有明确的关系。他依赖

他，早就不是因为江懿对他出手大方，或是因为江懿给他深造的机会。而是打从他看见江懿的第一眼

开始。他的世界被江懿彻底渗透了。他知道江懿看惯了人与人的尔虞我诈，宁愿相信利益，也不相信

人。他也知道江懿的孤独，不知道什么叫关怀，什么叫爱。更知道江懿其实是一个相当怕麻烦的人，

一旦他感觉到困扰，就意味着他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亲眼见证江懿是如何把一个个对他投怀送抱的

人毫不留情地驱逐，所以荷清刻意去压抑自己的感情，不让江懿感到麻烦。否则他的下场会和那些人

一样。

二十

“跟江懿在一起，就不要和他谈什么感情，他是不领情，反而会很厌烦。你比其他人都聪明，所以你

才留在他身边。玩儿，大家就开开心心的，不要奢望什么奇迹。”瑾岸的忠告如是，荷清谨记在心。

几天下来，三个人同一屋檐，表面上相安无事，难道只有荷清觉得难受吗？

“你没有机会。”明娜抱着手臂，姿态高傲地在荷清耳边说，“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荷清默不作声，若无其事地刷着油画底料，权当是耳旁风。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离开江懿吗？

这女人还真好懂。荷清不禁呲地笑了。

“笑？你敢笑我？荷清，我告诉你，你别他妈的不识抬举！你算个什么东西！如果不是江懿，你画的

这些个破玩意根本卖不出去，赔钱货，别他妈以为拿支画笔就是艺术家！你以为江懿看上你的才华？

他不过是拿你打发时间……”

原来我是用来打发时间的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荷清忍不住自嘲地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自己没有才华，自己在自欺欺人

，江懿却说他的画有着别人没有的格调，这些也是骗人的。荷清感到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他在寄人篱

下，他什么也没有。

“你这个疯子，你迟早会被抛弃！”女人离开了画室，留下荷清一人跪坐在地上，捂着肚子狂笑。

自己会被抛弃。迟早。

二十一

荷清脑子里各种烦闷堆积在一起，找不到出口。他不想看见那个女人和江懿在一起的摸样，也不想知

道江懿身边还有多少个这样的人。他只想知道他荷清在石江懿心里究竟算个什么。

“怎么？一个人？”一个染着香槟色头发，外穿机车皮服，内着暗紫色花衬衫的年轻男子向喝着闷酒

的荷清搭话。

荷清微微勾起嘴角，摇了摇头：“等人。”这话明显是为了打发这个陌生人。

“是吗？那你等的这个人还真不像话啊，让你等了两个多钟头……不如他没来之前，我陪你等吧。说

实话，你一进门，我就注意你了。不是熟客？”这个男人有张亲切的脸孔。

“第一次。”荷清拿起酒准备喝，却发现这最后一瓶也空了。

“再来半打喜力。”男人对酒保说完便转过头笑嘻嘻看着荷清，“我请。”

荷清换个姿势撑住有些发晕的脑袋，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来。”抬起酒瓶，示意荷清干。

玻璃轻轻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轻吧里的慢摇音乐，让荷清不由自主舒缓地晃动。没试过自

己的酒力，突然想知道界限在哪。

“怎么了？”荷清察觉到男人的视线。

“如果我是那个人，一定不会让你一个人在这。你不像你给人的感觉那样坚强。”男人用了不同之前

的认真表情。“我有种感觉，他不会来，而你却是真的在等。”

荷清听得心微微一颤，随即掩饰地笑着“那么我们喝，我不等了。”

一瓶接着一瓶地灌酒，头好晕，旁边的男子说着什么，自己在跟着笑什么，只是为什么江懿的影子还

是挥不去。荷清无法确定自己在哪一个空间里，他的周围充满了镜子，每一面都是江懿，他轻吻自己

的手指，他抱着自己，然后一个女人出现，接着一个又一个出现，她们吻着他，他就这样慢慢松开了

自己。

“走！”生硬的喝令。

荷清的手被一把抓住，身体带离了座位，从恍惚中回过神，那种强势的感觉好熟悉。江懿？为什么会

出现在这里？

“喂，你干什么？他没说要跟你走吧？”旁边的男子愤愤然抓住荷清另一只手。

“轮的着你管？”江懿就是这么霸道，“把你的手松开。”

“江懿……”荷清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可怕了。

果不其然，陌生男子的一只手被反折九十度，疼得嗷嗷直叫。

荷清怔住了。

江懿没有给荷清任何说话的机会就将他推倒在床。那天是江懿有史以来最粗暴的一晚，他在生气。可

为什么啊？

“荷清，你看清楚你自己这低贱的样子！我不搞死你，你就休想离开！”

二十二

荷清面对着画布，不知道站了多久，想了很多，却又一片空白，什么也创作不出。这样的状况，自从

江懿离开别墅就一直持续。

那天自己像一个破烂一样躺在床上，不明白做错了什么，江懿那么厌恶地对待他，然后扔下他。自己

最害怕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明明自己一直努力地掩藏着，压抑着，最终却还是一样的结果。

荷清突然用力折断了画笔，愤恨地一脚踹倒了画架，画框，调色盘无一幸免。他疯了似地乱砸、乱踢

。这些东西全是江懿买的，他不要，他不要这些。他只想要江懿在身边。他恨自己，恨得抓狂。他原

本不是这样的人。江懿把他给毁了。本来他的生活只会围绕着他视如生命的绘画，现在全变了，现在

他变得没有江懿就无法拿起画笔。

只剩一人的别墅，显得特别大，特别空，特别冷，荷清不想呆在这里，这里比地域更恐怖。他很想江

懿，很想他。

“几天不见……”

荷清闻声缓缓抬起埋在手臂间的脑袋，眼镜红红的，声音毫无生气：“……是你……”

男人侧着头温暖一笑。

“你的手……”荷清想到之前发生的，条件反射般顿生痛感。

男人折着手臂在胸前慢慢上下移动：“还没完全恢复，这只手差点就废了……”

“对不起……”荷清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话可不该你说。要说也是那位说。他可是够狠啊……”男人疼惜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臂。

荷清见他没有大碍，才稍稍放下心，头好沉，却还没醉……

“我说你这是……眼镜怎么这样红……”男人坐到荷清身边。

荷清抹了抹眼睛，“没睡好吧……”

“跟那位有关？你这是喝闷酒了吧……上次也是这样……有什么不开心的说说看，也许我可以替你分

担分担。……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不是这个圈子的……”

荷清点点头。

“那可就麻烦了。无论他是bi，或者还是玩儿，他的选择都比常人多了一倍……会相当辛苦啊……我

劝你不如放弃……”

“放弃……已经被厌恶了……”说出口的时候，眼泪往心里流，酸的。

“你……”

荷清闷着头，默不作声。好沉重。

男子一把揽住荷清的肩膀特仗义特熟络地安慰道：“至于吗？就那样一个人有什么好啊……霸道又有

暴力倾向……他如果真对你好，怎么会让你这么苦恼……凭什么啊？放着这么可爱的人漠不关心。你

啊，别为那种人伤心，要忘了他，彻底忘了他。否则痛苦的是自己。……”

痛苦的是自己，是啊，江懿看不到我，我再怎么难过，他也不会知道，因为他已经抛下我了。他偶尔

的温柔也一并消失了，不属于任何人。荷清听着听着，洗了脑一样，对，我应该忘了他，我要忘了他

。但我好想哭。

“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保证你什么都不用想，什么烦恼都没了，怎么样？”男人拍拍荷清的肩，

眼里充满了邀请地意思。

荷清撑起有些疲惫的身体，表示他饶有兴趣。

“这里？这里是……”是江懿的店，“我……”荷清想要推脱，却被男子拽住。

“来都来了，进去玩玩，保证你什么烦恼都没有。”

里面强劲的音乐震得荷清头皮发麻。舞池里，人们疯狂的摇着头，晃动着身体。射灯随着音乐的节奏

闪动，弄得他眼睛都看花了。

“来，介绍几个朋友你认识！”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我说，介绍几个朋友你认识。”男人用手筒在荷清耳边，大声说清每一个字。

“哦，好，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荷清也依照他的动作对他说。

“K。大家叫我K。”说着递给荷清类似名片的东西。

“嗷，我叫荷清。”

“荷清，”K重复道，“来。”

“江懿，那不是荷清嘛？看样子又勾搭上谁，挺开心的嘛！”明娜依偎在石江懿身边，扬扬头，示意

他往酒吧一侧看。

荷清正筒着手在和人耳语，动作很是亲密。

江懿瞟了一眼，回过头，“养条狗，也是得出去溜溜，不然会闷死。他爱怎么野怎么野，我不想管了

。饿了，自然会回来，圈养的，逃不了。”

话是这样说，可江懿拿着杯子的手已经青筋暴起。看来上次的教训一点也不受用。荷清跟那群狐朋狗

友有说有笑，肆无忌惮的样子让他见了就心烦。

“今晚去我那儿吧，”说着女人在侧脸上亲了一下，“该忙的也都忙完了。”

江懿现在表面上镇定自若，其实如坐针毡，荷清怎么就那么开心，弄得他内火直冒。

“江懿！”明娜娇媚地喊了一声拉回他早就跑远的魂，“怎么样吗？”

“什么怎么样？”

“晚上陪陪我啊。我看啊，你根本就没听我说话呢。你不是没把荷清当一回事嘛？不是我说他坏话啊

，你自己也看到了，他表面上清高，你觉得他特别，其实骨子里跟其他人一样，甚至更‘浪’。”明

娜边挤兑荷清，边观察江懿脸色。

江懿那是有洁癖的人，他怎么可以容忍自己的东西其实是个破烂玩意儿。所以心里不是个滋味儿，感

觉像是蒙羞。眼见荷清和一群人散伙往门口走去，江懿也不管坐在一旁的人，气急败坏地三步并作两

步抓住了荷清。那浑身的酒气熏得人难受。这副萎靡的鬼样子做给谁看啊？！

二十三

“三个五。”

“四个六。”

“四个六？……七个六。”

“不可能……开！”

“什么啊？这样也行？荷清你太背了啦，他那里居然有四个六诶。”

“输了的人乖乖认罚哦！”男人又给荷清倒满威士忌。

四五杯下肚，加上之前的啤酒，弄得荷清胃里难受想吐，头晕乎乎的，却还是能维持神智。

荷清二话不说咕噜咕噜一口气抽干，亮着空杯子给一圈的人看。几个女孩子起哄着拍起手叫好。荷清

迷离一笑。尽弄得K红了脸。

“荷清，你看K怎么样？”侧坐在男人身上抱着脖子的女孩故意暧昧打趣道。

荷清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K，对上眼的一瞬便知道K对自己的想法。也许会接受也不一定，不知为什么

偏偏浮现出江懿那张露出厌恶表情的脸。

“燕，你别拿我开玩笑啦！”K尴尬地说。

“这有什么啊，喜欢就追呗，机会可不会总等着你！”女孩在男人脸上吻着，毫不避讳。男人将药片

一样的东西放在舌尖，张开口腔邀请对方。

荷清切切实实地看到两只灵巧的舌在空气中交缠，药片渐渐融化。男人搂紧女孩腰肢的手已经深入到

衣服里面，露出燕曼妙的小腰。两个人完全忘情地沉浸在彼此的世界。气氛变得淫靡起来。

慢慢他感觉有人一点点地抚上自己的手，然后握紧。

“我说过会带你忘掉烦恼。”K的脸近的可以看清他煽动的睫毛。他垂眼看着荷清的唇，抬眼时眼里

流动的光赤裸裸地透着他的欲望。

荷清并不讨厌这种邀请，可以说他对K是有好感的，却在K闭上眼，即将落下吻的时候别过头。

“我想我该回家了……”

“江……懿？”荷清正要出门被石江懿抓个正着。

“我送你回去。”语调听似平静却不容异议。

“等……等等……”K上前一步挡在荷清身前，“我送他吧……”

江懿斜眼瞥了K，又看着荷清，皱了皱眉，表现得没有耐心，直接将荷清拽了出去。

“喂……你……”K和他一群朋友被江懿的手下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