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思凛真情长情，却绝不妨碍他断事明快。

他觅到了新的伴侣，不再眷顾以往，你素知道他个性，电梯中不开口答理你那有什么，意料中事！修格冷着脸想：我吃这醋动这火根本无稽，旧情难断是我多余。

他落寞叹口长气，决定认栽：一个人一生中，总有些人或事舍不了丢不下，我要强求自己四大皆空，那可不就是成佛了吗？

对凛凛，毕竟是这辈子最爱的人，纵然当初那孩子一些绝情的话言犹在耳，修格恼怒愠恨，被他伤透心；可情份断不了，分开了还是记挂。

我本可以挟怨动手毁了他的建筑事业，一个哈佛学生有什么！既然没毁，暗地里偶尔还帮了他点，那就是选择看他平安喜乐开心一辈子，与别人恋爱，和他人终老。

宠个情人弄到像养自己孩子，我自己的选择，那也无可埋怨。

心里不舒坦吗？忍忍，忍忍就会过去。

我齐修格都可以狠心答应他分手，还有什么事情忍不得？

修格想着，默默点起一根烟，吸了一口，烟圈在空中画开，他无奈地回忆：怪不得凛凛要叫我爸，我这牵肠挂肚的操心样，可不真像他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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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齐修格挂念的思凛，正精神不济地在工作。

眼前的那一幕会不经意跳出来干扰他思绪。修格高大的身影走出电梯，翻飞的衣角翩翩，一如从前。

神情冰冷的接近厌恶，没有任何停顿的离去。思凛烦躁地抓着头发，心中的难过层层迭起，恐惧也与时俱增。

他实在害怕：今天晚上恐怕又会是个不眠之夜。

Vacek的陪伴是冬天里的炭火，温暖了身体，却温暖不了内心。

失眠与恶梦，在暗夜袭来，迫他一步步走回三年前刚分手时的悲惨。

可在白天时，因为睡眠不足导致的后遗症，又逼得他一小时便得灌一杯咖啡亢奋精神，伤身吗？

或许，可是不如此无法维持他在工作上的表现，他至少很理智地没有选择毒品大麻海洛英，那种迷惑心智的堕落为思凛所不齿。

「Denis，你最近使用了什么美白产品？你皮肤真是白得不象话。」同事Albert笑着打趣他。

思凛抱头鼠窜，「不要挖苦我了，你没瞧见这黑眼圈？」

「睡不着？」

「对。」

「我是来劝你放宽心，得失不必看得太重，菲兹美术馆的竞图，传说有属意的人选。」

思凛不在意：「建筑界里，哪个大师没有弟子学生？哪个评审没有亲戚好友？可我觉得历次竞图，最后出线的作品都有可观之处，有许多了不起的建筑大师都是从竞图里脱颖而出，依个人的想法来说：我还是宁愿相信它的公正性。」

「你不信？」

「不信。菲兹美术馆这么大的案子，若因为暗箱操作给了名不符实的设计，盖出来岂不惹人笑话？」

Albet被他斩钉截铁的语气一驳斥，脸上有些不自在，干笑道：「你不信也罢，我是看你紧张到无法入眠，好意过来提醒你而已。」

思凛不喜欢这个同事的消极和无聊，可也不想当面让他难看，因此缓和语气：「谢谢，我知道你一片好意，可要信了这个，我就更睡不着了——被这黑幕给气的。」

「你这样拼命的竞图，不要命似的……」

思凛微笑，「不这样，我怎么追得上。」

「追上谁？」

「追得上我们老板伟大的成就，Albert，你没有梦想过有朝一日像Richard一样吗？」

「当然想过，可是……」

「那不就得了？」思凛带开话题，随手取来高浓度巧克力，「点心时间，你来一块？」

「喔，好。」Albet得不到附和他小道消息的认同感，没再说什么便离开了。

思凛咀嚼着巧克力的甜味，在心中对自己立誓：我一定要过得比以前更好，赢得光辉荣耀，实现远大梦想，不这样做，我便对不起自己，对不起自己付出的代价！为了挣得这片天空，恣意过自己的人生，我放弃了一个……可能是此生最爱的男人。

我要追上修格的脚步，虽不求在金钱与事业版图上的超越，至少，我要成为在他面前可以抬头挺胸的男人。

我要让修格知道：我的坚持有其道理，你的爱情使我成长，我虽然痛恨你的独裁监控，可从不后悔这段感情！

我们的遗憾，或许是双方性格干扞不入，或许是两人差距过大，更或许是我们相遇得实在太早！

纵然已经分手，可我还是想让你知道：你曾经爱过的楚思凛，不只是一个需要你保护的孩子，更是一个努力向上，值得你竖起大拇指称赞的男人！

午间的休息时刻，思凛不再枯坐办公室啃三明治，他开车外出，来到英国著名的格纹品牌旗舰店，一进店里，在陈设风衣的柜前驻足几分钟，指着其中一款深米色当季新款，双排扣的风衣笔挺吊在衣架上，剪裁精细，百年经典。

店员问：「需要试穿吗？」

思凛笑：「不用，就要这款版型，给一百九十公分的男人穿，约莫一百八十多磅左右，你替我拿合适的尺寸过来。」

不到三分钟，思凛就挑定尺寸，凭记忆中的印象和感觉。接着付钱离开，提着大大的手提纸袋过街，到路边的异国餐厅点有好几颗大肉丸子的红酱宽条意大利面当午餐，配上色拉、手工香料面包以及浓汤，餐后甜点要了三份，提拉米苏和沙哈蛋糕、还有冰淇淋圣代。

他悠闲地坐在街旁玻璃窗后，喝一口矿泉水，放松自己紧绷的心情，大大的纸袋放在一旁座椅上，思凛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发什么疯，买一件修格尺寸的衣物来看着自虐！

他举叉卷起意大利面条进食，温醇微酸的口感充塞在口腔内部，思凛咀嚼着香滑Q弹的面条，享受麦子的真味，他的目光看向那件包装完好的外套，不禁想着：如果这时候，修格可以坐在他身旁，陪他吃一顿午饭，那该有多好！

他会任由我抢夺他盘里我喜欢的花枝鲜虾，然后把只剩酱料的的墨鱼面条默默吃完，说：「凛凛。」一脸莫可奈何的模样。

现在他却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

所以我只能陪着买给他的衣服吃饭，追忆过去，想念从前！

窗外行走自由的人们，热闹喧嚷的街道，我不用再看见任何保镳随行，也不需要向修格报告行踪，楚思凛已经拥有全然自主的能力。

可是我坐在这里，为什么心底会深深觉得：怅然若失？

92.假面7

在那豪华大楼里偶遇修格，对思凛来说成为一场心灵上的负担，他不愿意在毫无心理准备之下，与曾经的情人再度照面。

当周五的夜晚他和Vacek共进完晚餐，Vacek照例要开车载思凛回家时，思凛拒绝了。「我压力过大，这两天你让我自己待着，好吗？」

「正是你压力大，才需要人陪，Denis？」

「给我一些空间，我们进展太快。这不在我的计划之内，Vacek，我们都不是情窦初开的青少年了，朝夕相处，有害健康！」

「这是什么见鬼理论？」Vacek怪笑道。

「这是我的名言，我的想法。」思凛看着前方成串的车流，闪烁的车灯于眼前明灭，镇静地道：「现在送我回家，Vacek，我三天没好好睡过了。」

Vacek感觉到他语气中的坚决与疏远，按捺心头不快，尽量温和道：「我送你回去，可你这两天不要关机，可以吗？别让人担心。」

「我在自己家中，还会出事？」他说：「我回家补眠。」

「Denis？」

「好，我答应你。」

两人在思凛的公寓前道别，俄国人Vacek轻轻吻在思凛额头上，开口说：「晚安。」

「晚安。」没有太多留恋的思凛背着公文包，转头进入了大楼的门厅，他不知道在自己身后，Vacek深色的眸子盯着他消失的方向，注视了足足有十分钟。

BMW里，Vacek问自己：「对你，只有温柔，或许，是不够的？」

因为刚刚开始相处，Vacek知道一点小小争吵，便会破坏他们之间难得的和谐。

Denis不与人争吵，一吵，他立刻转身离开！

Vacek发现自己进退维谷，他尽量无条件包容Denis的一切，并非自己没有脾气，而是他不能对Denis发火——他观察了解过这个心高气傲的男子，原则太强，圈子里盛传的种种消息，不外是捉摸不定、淡情、工作狂，还有绝对的自我领域动物。

Nichle就曾毫不客气地这样评论过他：「Denis，老实说：『他难搞到连上帝都会落泪』，我是已成炮灰，不敢再试。你说对他挺有兴趣？那我真要为你祈祷！」

温柔温情呵护照顾退让迁就，一开始似乎有奇效，才一个星期过去，Vacek感到他无法再前进任何一步。

Denis来去恣意，Vacek感到自己无足轻重。

「只有温柔，或许，真的不够！」Vacek又说了一次，决定要改变策略。

他是真的喜欢这个人，越相处越感到对方让人沉陷的本质，次次都能触动自己内心！

如果温情攻势不足以张网成功，那么，他应该好好想想：自己，还能够做些什么？

他不喜欢把商场讲求战略的法子用到情场上，可是Denis让他束手无策！

Vacek，无法轻易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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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

这是一个忙碌的早晨，度过了一人独处的周末，思凛拒绝Vacek的接送，只因他今日下午有一个新的室内设计案子接近完工状态，他得亲自去装修的地方做最后的确认。

很多人装潢房屋会找所谓的室内设计师，可其实真正懂行的人都知道，世界上最好的室内设计，青一色都是建筑师做出来的。

建筑师可以由房屋的硬件到屋内的陈设空间，屋外到室内，一体成型规划，要说屋宇的结构受力施工，空间的美感艺术，正牌的建筑师们怎会逊色？

他踏入事务所。

办公桌上，女同事送给他养的毛茸茸绿色球藻还在小玻璃球里漂浮，习惯用笔电的他刚把计算机摆好开机，坐下来，他没办法不去注意腕上的手表，盯着那指针一寸寸前移。

思凛心头一阵狂跳，竞图的结果公布尔日期是今天，说是下午五点之前，人生里，还有什么比等待更难熬的？

这个顶尖的事务所里，网罗有不少这个行业的佼佼者，思凛热衷疯狂喜爱参与竞赛不是新闻，但不知道其它默默从事的工作伙伴们，是否也有其它人参与这场角逐？

思凛无法去画任何崭新的设计稿，只得找些客户不满意的小细节进行修缮。堪堪画到上午十点多，思凛的手机响了，简讯的提示音。

「Denis，我在休息室等你。Richard。」

老板的简讯。

思凛隐隐约约感觉到将要发生什么，但是尚不敢确认，他有一种美梦即将要成真前特有的忐忑不安，深怕他最终会迎来失望。

他放轻脚步步入大家休憩用的小房，Richard坐在舒服的单人沙发上，一脸严肃。

思凛根本不想坐下来，他也不想再装作若无其事，直接走到老板面前，用沙哑的嗓音说：「Richard，你找我？」

Richard点头，本想招手让他坐在一旁，可看眼前年纪轻轻的青年激动的目光，他放弃了要好好宣布的念头，直接道：「好吧！我直接说，菲兹那边有我的老友，他说：『你赢得了竞赛！』」

「……」思凛呆滞。

Richard清清喉咙，满脸笑意，清晰说道：「年轻人，我必须要恭喜你，因为你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殊荣。这是所有建筑师的梦想，可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达成！你在二十三岁就完成这个目标，的确值得惊叹！」

「你说，我赢了。」

Richard道：「千真万确，十一点整荷兰那边会正式发表官方声明，其实也差不了几分钟，可我想先告诉你。」

思凛狂喜后继之以梦想成真的感动，只会愣愣站着。

「Denis，恭喜你。我以你为荣！」

思凛终于笑出声音，突然蹲下身躯，狠狠地抱了他亲爱的老板一个，紧紧拥抱，连声道：「谢谢你，谢谢你，Richard，我真是太爱你了。你是全天下最好的老板，世界上最好的老师，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刻！」思凛说着说着就语噎了，眼睛里不知不觉已经充满感动的泪水，说话都不成句。「我……我……我真的太高兴了，Richard，竟然……竟然……」

Richard可以理解他的激动，微笑鼓励：「你先整理好情绪，等一下所有同事都会恭贺你，你要镇定啊！」

思凛抱着Richard真想亲他，他本来就随性，高兴之下也不管了，搂住和善的老板半开玩笑的在他的脸颊上重重「啵」了一下，Richard受不了地道：「我叫你镇定没听见？」

「有啊！要不镇定，我就多亲几下了。」

Richard被吃完豆腐，颇感无奈。「去，洗手间整理仪容去，新闻一播出来，一定有记者访问，到时候你可别又来一次。」

思凛笑嘻嘻的，快乐得像只蹦蹦跳跳的小羊，调皮道：「知道，我会替你撑起门面来，肯定严肃如同白宫发言人。这样可好？」

Richard被这个天才横溢的小朋友弄到头疼，挥手赶人。「快去整理门面，别在这废话。」

思凛喜洋洋地开门走了，Richard等他关好门，确定离开后，才把隐藏外套里的手机拿出来，手机的通话是开启状态，他拿起来，率先道：「Hugo，你都听到了？他真的很开心！」

修格在手机另一头默然一会儿，欣慰笑道：「听见他这么高兴，我很满足。Richard，谢谢你的帮忙，让我可以听见他第一时间的反应，这很珍贵。」

Richard突然之间不接话了，后来才道：「举手之劳罢了，虽然对不起Denis，但我会答应帮忙，也是因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难忘旧情的人，只想听听那人开心喜悦的声音，实在是令人同情，不忍拒绝。

「但是，Hugo，我只帮这次。」

修格立刻道：「那当然。」

两人又交谈一阵，要切断通话前，修格语气诚挚道：「Richard，Denis，拜托你多照顾了。」

「他本身就很好，这事原也不需要你托付。」Richard说的倒是实话，人情是一回事，工作上的本领和人品才最重要。

Richard按断通话后，想起Denis极端出色的外表和优雅谈吐，他的照片一旦登上国际版面，对他已经逐渐开展的事业必定发挥巨大帮助。

Denis日后生活，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低调，也无法摆脱媒体纠缠了。

不知道这个年轻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名声和追逐，能否处理得当，不致迷失？

93.假面8

世界好像在瞬间变化成了金色的琉璃泡泡，思凛觉得这一切真是太不真实了，他低下自己的头，拿冰凉的轻水直泼脸颊，墙上嵌着的镜子里，映出的那个人笑容满面，全身迸发出来欢愉。

他在只有一个人的盥洗室里稳定情绪，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外边的同事里不晓得有几个人也参与了这次的竞逐，自己若太过张扬的喜悦等同往他人伤口泼盐，不只招忌还挺无谓的。思凛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转过一堆念头，他沉淀心绪，觉得自己已然冷却心情，却还是忍不住在走出盥洗室前，靠在门板上，笑得像个白痴一样。

显然事务所里关注这场竞图的共事者们很多，当菲兹美术馆的官方书面声明一刊登在网页上后，一下子这个破天荒的好消息便在办公室里传扬开来，前来向思凛贺喜的同事们络绎不绝，他们纷纷惊呼，其中交情好点的还顺道开了他玩笑，「便宜你了，下回就该换我了！」

「Denis，请客请客！」女同事苏西笑着，把擦了红色指甲油的纤纤玉手摆到他肩上，咖啡色的波浪大卷发挨擦着他的面颊，说：「这么年轻得奖，你是建筑天才。」

思凛真想翻白眼，低声道：「大姐，你够了吧！」知道我是GAY还故意这么亲热，你不知道办公室里已经有人以为我们是一对了吗？

「对，你该请客啊！」

思凛立刻道：「地点你们定，我一定请，真的！」

苏西对着思凛，对着他英俊好看的脸，忍不住朝他嘴唇上亲了下去，浓浓一吻后笑道：「这是祝贺礼，我先给过了，你不许赖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