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原因还是你受贿吧。”余越不客气地说。
“轮不到你来说我。”叶凛轻拍了他一下,“我是收了钱没错,我只是说我这么多年都没有进去而唯独今年倒霉了的缘故,你不听拉倒。”
“行,你说……妈的,违法乱纪还不准人说了……”余越嘀咕着。
“因为靠近十七大啊,派系争权其实都比较厉害,不过跟我们对立的那一派,是格外的积极。开始跟你说的那个走私贩,他的关系网是我们这一派的,自然成了对面那派开刀的地方。他们勾搭了国安里军方的势力,对那个走私贩严查狠打。国安在走私贩身边安插了一个卧底,把他的关系网络和行贿的证据全都拿到手了。去年底走私贩落网了——被击毙了。然后当然就开始收拾拿过他好处的人了。因为对面那派极力想把我大爷拉下马,所以我差不多第一个被双规调查的。”
“那你是怎么被放出来的?”余越反问。
“那是我大爷的活动,我不能跟你说。”
余越想了想,又问:“和今年春天那谁的事情,有关系么?”
叶凛沉默了一下,才回答:“我不知道。我知道他那边做了什么,也知道我大爷这边做了什么,但是不知道,我的事情在中间占了什么分量——也许算不上有什么关系,只是刚好时机赶上了而已。”
“等一下!你是哪边?”余越听出不对,“你不是Y市那谁那边的?”
“你扯淡呢,我怎么成他那边的了?”
“我靠!我一直都以为你是……”余越猛地转过身面对他。
“你不想想,现在他们那边还能出来么?”
余越仔细看了看叶凛的脸,还是问:“那你和他有什么亲戚关系没有?你和他长的太像了。”
“有个屁关系,他和我大爷势不两立。刘德华和陈冠希还长的挺像呢,长的帅的人总是相似的。”
余越无语。这货居然拿刘德华陈冠希自比,真是够自恋的不要脸了!
“这些事情啊,就是这个样子,成王败寇。”叶凛感慨了一句,“我也看惯了,要是我真栽进去了,也认了。不过,倒是有一件事……怎么说呢。”
叶凛沉思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开口:“部里能端掉那个走私贩,基本就是靠着那个卧底。最后走私贩被击毙,也是卧底开的枪。但是,那个卧底……是走私贩的情人。”
“女的?”余越惊诧了一下。
“俩都男的。”
“我操国安部居然让男的去搞色诱!你们要不要脸了!”
“什么呀……他本来就是那人的情人,国安收了他而已。他俩可不是普通情人。卧底是那人从街上捡回去养大的,供他读书,后来他大学考到北京,那人也就放了他走了。卧底就是在北京读大学进的国安。知道他有这么一层关系,所
以就利用他卧底了。”
“……两边都够不要脸的。”余越仔细想了一下,下了这样的评判。
“可是,那人——那个走私贩,是真心待他好。我跟他认识有几年了,有一回瞧见他手机桌面,俩人的合照,我以为是他弟弟,他说,是我爱人。”叶凛自嘲地笑了一下,“反正我是从来没有跟谁相爱过,我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步,才会向别人承认一个同性是自己的爱人。”
余越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你自己是混蛋,还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么。”
“是,我是混蛋。我进去之后,才知道他居然是卧底。”叶凛呵呵一声,“前年冬天,他跟他回广东了,当时那人高兴的啊……可谁想到他是卧底呢。他们相识十年,他把他从十二三岁养到十八岁,宠的恨不得连天都能划半个给他。最后就这么个结局。真是养了个白眼狼,无情无义。”
余越没说话,听着叶凛苦笑。
“我出去之后,见过那个卧底。长得是很漂亮,我还没见过谁能和他相比的,跟你比就更不在一个档次上了。不过特别孤僻,待人都爱理不理的。我就想啊,那人一厢情愿,多么不值得呢,为了这么个冷心冷面的铁石心肠。”叶凛叹了一口气,“我想,我会不会落到和他一样的地步呢,到临死之前,发现自己一心一意待的人,根本对自己没感情。”
屋子里静默着。余越又翻过身背对着叶凛,好久才说话:“全都只是你们自以为是的喜欢,被背叛被辜负,也都是你们活该。我也不会对你动情的,你还是早点死心吧。”
“呵呵……”叶凛竟然笑了,“可是我觉得,只有你可能陪我到老呢。所以我才想,也可以试试和你谈恋爱。”
“你想多了。”余越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然后挑了一个最不讨好的问题:“程晓丞怎么样了?”
叶凛显然是被硌了一下,不过还是回答了:“他不愿留在北京让我养着他,让我给他钱,送他回家。我答应了。”
第十章:伶仃独酌温酒冷 千里寻卿解寂寥
叶凛少时图好玩儿,在雍和宫门口相过面。
相面的说他,非权即贵,然而命克双亲,要为螟蛉之子,然而总体的运势还是因祸得福,且是齐天洪福。
叶凛被踩到了痛脚,故而一直把这话记在心里。
这年他被双规了八个月,出来之后没多久,他大爷就上位了。
又应验了因祸得福。让叶凛略略觉得有些闹心。
这是叶凛过的第二个苦逼除夕了。
第一个是去年,在被软禁的部队招待所里头。
今年则是因为父母都呆在南方没回来,弟弟也跑南方跟他们过年去了。叶凛心里有事膈应,就不好意思也去,只能留在北京。大爷把年过到新闻联播里去了,堂姐去婆家了。老婆还是不见面的好,见面互相别扭,况且她也回娘家了。一帮朋友们也都有各自的家,各自的应酬。余越也回家了。
于是叶凛真正落成了个孤家寡人了。
三十晚上,他给自己炒了两个菜,开了瓶人头马一边喝一边看春晚,想着我怎么活得这么闹心,哪儿哪儿都不待见呢。
初一他大爷打电话给他,让他过去。
“不是不兴初一拜年么?”他躺在床上还没起呢。
“你到我这儿来算哪门子的拜年?是回家。”大爷在电话那头坚持,“来吧,我也就今天有空,明儿就忙了。”
叶凛只好起身了。想来想去,好像一直都只有他大爷惦记他。去年出事之后,他爹妈远在广东,指望不上,夫妻俩也都没有回北京,叶凛出来之后才跟他俩打了电话报平安。
如今他大爷搬回他爷爷住过的那个园子了,而且换了更宽敞的屋子。叶凛小时候跟着爷爷在这个园子里住过,可也好多年没有来了,如今又进来,逛了一圈,外观变化不大,内部装修是更新了些。人自然是基本全换了。
叶凛和他大爷沿着水边散步,路过一间旧居,叶凛想起来什么,指着屋子问道:“他家那个疯女儿呢?”
“她在疗养院住了好多年了。”大爷平淡地回答,“她父亲去世之后,大哥二姐都在国外,老三又是个指望不上的人。”
“她在哪个疗养院啊?”
“你关心这个。”大爷轻笑了一声,“我让你来你还懒懒的,倒有心思关心不相干的人。”
叶凛没做声了。他当然没有心思关心不相干的人。
相干的人尚且不关心,他瞎操什么心呢。
“你那位小朋友,回家去了?”大爷突然话题一转。
叶凛一愣,他大爷说的该不会是余越吧?
“我说的是那个学生,去年差点被你打死那个。”
叶凛突然有点无地自容了——原来他大爷什么都知道。
“是,我都知道。”大爷又一句道破叶凛的心思,“你是大人了,我不管你,可你这几年都玩野了心。我还能走多远,你也清楚,到时候你是吃糠喝稀还是怎么着,就全看你自己了。就是一眨眼的事情,别以为早着呢,现在不打好基础,你等到什么时候?叶凛,三十了,别当少爷了,眼光放远一点。”
叶凛心虚,只好乖乖听着。
“那个余越,有点韧性,就凭他能提前修三个学期的课程,比你强。你也应该扶植几个得力的下手。你要是真喜欢他,就认认真真的,把他当我们自家人。你要还是玩的心思,就尽早断了,你不稀罕,我还挺看得上,值得栽培的小孩儿。”
叶凛老老实实点头:“是,我知道。我这回是认真的,不过他……”
“事在人为。”大爷摇头,“叶凛,水滴石穿的道理,你不是不懂。既然有真心,还差这点耐心么?要是你连让一个人喜欢上你的本事都没有,将来怎么能赢得人心呢?”
叶凛不语。他大爷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凡事皆有必成之心,似乎一切都是手到擒来。可是自己比起他来,还是差了些。
“怎么的,你还没把握?”大爷笑了。“难得啊,大少爷。没事,我信你。也不想想看你是谁家孩子,怎么可能不行。”
叶凛敷衍地笑笑。谁知道呢。
初二叶凛一个人在家窝了一天。
初三去拜访了上司。
初四,京城里的太子党们在一起搞了个很正式的聚会,叶凛和老婆都去,故而难得地作了个夫妻结伴的样子,不过晚上他老婆又回娘家住去了。
叶凛在家百无聊奈上网,对着一个页面刷了四遍F5之后,终于是忍耐到极限了,打了个电话问有没有到H市的飞机票。
他要去找余越。
初五中午,余越的午饭被电话打断了。
余越一看手机,是叶凛打来的,心里嘀咕着不知道那货又什么事儿,跑到卧室里接了电话。
“你在家嘛?”
“在家呢,干嘛?”
“我在机场呢,来接我,快点儿的。”
“啊?”余越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在你们虹山机场,来接我。”
“你说啥?啥玩意儿啊?”余越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你玩我呢吧?”
“我刚下飞机,还没出机场呢。快来接我,我等着。”
“你逗谁呢?”
“真的,我不骗你。快点过来。”
四十分钟后余越从出租车上走下来,还没进机场就透过玻璃看见了大厅里那人,一件黑大衣,双手抄口袋里,估计是看见余越了,正笑的一脸得瑟。
余越打量了个大概,开口便问:“你就这样来了?没行李啊?”
“我急着过来,懒得收拾东西,要什么买就是。”
“你这败家子。”
“嘿,我败也是败自个的,谁跟你那富二代小朋友似的。”叶凛知道暑假的时候余越和丁毅超出门玩去了,还为了这事儿盘问过余越一回。
“灰色收入,还真好意思说。”余越不客气的白他一眼。
“怎么不好意思?我一针一线都是自个挣回来的,没一分钱是伸手从爹妈家人那儿拿的。比你还强点吧?”
余越顿时拉了脸:“你要成心膈应我就直说,甭半含半露的。”转身就走。
叶凛反应过来余越的意思,摆摆手道:“得,我就那么一说,你不用这么矫情吧?我是说你父母给你生活费,这还不能说了?我给你钱你也没要过,我能拿这说事儿吗?”
余越还是不理他,出门拦了辆出租车。
叶凛连忙跟在后面上了车。
司机问去哪儿,余越报了一个酒店的名字。
叶凛推推他:“大过年的你也不请我回家?”
“你傻逼啊!”余越没好气地吼回去,“去年这前后你才把我打的躺医院去了,你当我父母这么快不记得你是谁了?你要是去磕三个头赔礼道歉他俩都未必待见你,你这是去找事儿?”
叶凛讪讪笑了,“那你陪我住酒店?”
“滚你的吧,我不回家我怎么跟家里说?”
叶凛没词了,听着余越一腔火药味,无奈闭上嘴。
到酒店余越陪他在前台定了房就要走,叶凛一把拉住他。
“干嘛?我还回家。”余越想摔开他。
“有急事?什么事?”
“……没事,我回家不行?”
“我大老远的跑来,你陪我坐会儿不行?”叶凛死死拉着他,听口气也是绝无可能放他走的。
余越皱眉头,但也只好跟他上了楼,进房间便气鼓鼓地往床上一坐,看着叶凛反锁了门。
妈的,不就是想做,这货也不指望他能想点什么别的。余越在心里骂着。
叶凛走过来,只是弯腰和他对视,一只手抚摸着余越的头发,一遍又一遍,半晌才吐出一句:“我可想你了。”
余越本
想反问一句“想上我?”但是看着叶凛的眼神颇有些认真,到了嘴边的话硬是没说出来,转而道:“你到底来干嘛?”
“说了我想你了啊。”叶凛笑着,在他身边坐下,一手把余越揽进怀里,“我一个人在北京,这个年过的啊……一天下来连个好好说上俩句话的人都没有。就希望你在我身边就好了。想见你,就过来了。”
“过来,过来怎么办?我又不能天天陪着你,你还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你想干啥就干啥啊?凭啥这么顺心啊你?”
“我都来了,还说这个……哎,反正我都来了,又大过年的,你不如带我去见你父母,咱就坦白了如何?”
“滚你大爷的!我爸妈还指望我给他们抱孙子呢!就算他们能接受我同性恋,也不能接受你啊!一问,多大了?比我大十岁。怎么认识的?被强奸了。单身吗?结婚了。你是小三啊?不是,是十三——我呸,我特么再二皮脸也不好意思说吧?”
叶凛不轻不重地往余越嘴巴上拍了一下,笑骂道:“我打你牙尖嘴利的!什么十三小三!我现在可就只有你一个。你不就比我老婆差张证,别的我少你啥了?京城里我那帮,谁不知道你是我什么人?”
“什么人?还不是小情儿,多光彩的事情?”
“得,你也就嘴巴毒。”叶凛仍是笑着凑过去,“我千里迢迢跑来,让我亲一个?”
“我嘴毒,咱不聊了行不?”余越一把推开叶凛,起身就要走,“告辞。”
“走?你走的了嘛?”叶凛反应极快,立刻把他拉回锁在怀里,坏笑着:“晚上就算了,下午总得陪我吧?”
“叶凛,这不是北京,你敢乱来,可没人给你面子。”余越冷冷道。
“别人不给面子,你给点面子不行?”叶凛还是嘻嘻哈哈的,说着就往余越脸上蹭。
“行了叶凛!别耍无赖啊!”余越挣扎着想躲开。
“我不耍无赖,你现在不知道和谁在一起呢,我不耍无赖你能乖乖跟我嘛?”
余越挣不脱,便骂着:“你整个就是一流氓!强奸犯!有本事你倒是光明正大地追啊?有本事让我爱上你死心塌地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