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只是场和邻国发生的小争战，但对冴纱来说可是隆重至极的首战。

好不容易长到十五岁，够资格加入军队，冴纱立刻依照幼时的梦想，申请加入骑士团。

和父亲一样保护国王，为国王舍命战斗，正是他的理想。

父亲崇拜的是前任国王。但在相遇的那瞬间开始，在冴纱的心中，国王就是「罗刚王」。

但是，冴纱既是神之子又是国王好友，所以周遭的人的反应很复杂。

谁敢伤到冴纱大人一根寒毛，脑袋就不保了吧，好可怕喔——类似这样的中伤不绝于耳。

结果，在冴纱的殷切期盼下，终于得到了入队许可，不过只能待在后方部队。

「可是……」

接受训练，满心期盼初征日子到来的冴纱——梦想和努力却都在出战之前被罗刚王否定。

他派遣紧急使者，前往准备出发的兵营下达指令：冴纱不得前往战地作战。

不仅如此，还突然授与禁色给冴纱，命令他尽早进入神殿。

冴纱绝望了……孤身一个人前往神殿。

面前的国王显得相当狼狈。

「……那是……」

「所以，请不要说您忘了！我是……那么想要保护您！抱着即使力量不足，也愿意舍命护卫您的觉悟……我使剑的手腕确实不如其他人，但唯有弓术是队上首屈一指，连军师都对这点赞赏有加！——可是，您却在出战前夕，只禁止我上战场！我哭着请求，可是却没有用……！」

国王的眼神在动摇。

几度想开口却又欲言又止。

「您还曾责备……我这副容貌……为什么是我有虹发虹瞳。我只不过……是个希望能够帮得上您的忙的平凡人。」

冴纱以颤抖的声音诉说。

「我……很恨您啊，国王。非常抱歉……说了这么多无理至极的话……还请原谅……」

这是自己的真心话。

从四年前，被下令前往神殿的那一天开始，就一直藏在心中的话。

国王茫然地说。

「你……一直这样看待我的吗……？你说你恨我……是真的吗……？」

冴纱也跟着茫然。

因为头一次看到国王如此痛苦的表情。

……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国王不是会演戏的人。他做不出那种敷衍人的举动。

冴纱感到胸口很难受。

……一定有什么原因吧。是我所不知道的原因……

可是，自己已经一辈子都回不去国王身边了。

即使有误会，冴纱的境遇也无从改变。

自己在世上是人尽皆知的「虹之子」。连日来，有众多善男信女来到大神殿参拜。不只侈才逻民众，还有许多人是从邻近诸国远道而来。自己不能背叛人民的信仰。

怀着快被难受撕裂胸膛的想法，冴纱越说越僵。

「方才的话，若您听进去的话——还请下达许可，国王……我必须成为圣虹使。从您赐与我禁色的那一刻开始……那就是注定好的未来。因为那不是由其他人，而是国王您自己决定的。」

罗刚王无言以对。

他放开紧抓着冴纱的手，像被打败一样走出门外。

Ⅳ　痛楚

野兽来了。

……啊啊……又来了……

冴纱不停地颤抖着。

我知道这是梦。虽然知道……可是却逃不掉。就算想逃也不知该逃往何处。

梦里的场景，一定是茂密的树林，而且必定是在夜晚。

双脚拖着虹色神官服的冴纱拼命奔跑。

这不是以前和父母一起生活的温暖森林。每棵树木都在蠢动，仿佛要抓住冴纱。不，是看起来就是这样，这座森林满是恐怖氛围。

来了！

要、来、了……犹如恐吓一样的吼叫声。

像是在嘲笑冴纱的恐惧似的。

就在眼前。那个漆黑鬃毛和宛如黑暗的瞳孔，浮现在眼前。

那对瞳孔比夜晚还要深邃，可是，里头闪耀着晶亮的欲望。

啪叽。

野兽踏着树枝，一步一步逼近。

冴纱战栗着。

……这是梦——

跟以往的梦一样。

冴纱拼命告诉自己。

……不逃的话……接下来会……

踌躇之间，野兽缩短了与冴纱的距离。

但警觉到时，已经太迟了。

「……啊！」

野兽一口气袭向冴纱。

那是巨大如龙的……漆黑野兽。

衣服被锐利的爪子撕裂，身体被重重压住。

野兽的腥臭气息喷在脸上。

……快点……得快点醒过来……

不然就会像每次遇到那样。

野兽伸出又长又粗糙的舌头，舔舐冴纱的身体，以利牙和尖爪扒去神官服，却又细心地不弄伤冴纱，只是固执地舔遍他的全身。

「饶……饶了我。」

尽管不清楚野兽听不听得懂人话，但冴纱还是虚弱地恳求。

「我求求你……放开我……！」

但是，野兽的呼吸开始紊乱。

在羞耻和嫌恶下，冴纱的身体微微颤抖。

兽毛戳在皮肤上很痛。野兽贴近身子，磨蹭冴纱。

即使野兽的身躯灼热似火，但还有比身体更炙热的部位——那就是胯下的生殖器。

野兽的下腹部经常呈现肿胀状态，并敲击着腹部。

「谁来……救救我……」

冴纱噙泪求救。

用自己的刚直摩擦冴纱后，野兽开始舔冴纱的下腹部。

每次的展开都一样，但冴纱都会因为害怕被咬烂而颤抖。

「……不要啊……不要……谁来救我……！」

不管如何挣扎，身体都被野兽的前脚压住而动弹不得。

啪喳。

冴纱拼命忍住声音。

野兽滑溜的舌头，刺激冴纱的羞耻之蕊。长舌缠绕冴纱的舌尖，发出淫猥的声音、意图挤出汁液。

「……唔……呃……」

讨厌。这副侍奉神的身躯最丢人现眼的地方、成为圣虹使的时候要被切断的地方……在污秽下流的野兽玩弄下，被苦闷的舒适感给包覆。

这种事，才是最让冴纱感到恐惧的地方。

「快住手……呀……」

那里是不能触碰的禁忌场所。身为神官，不该感受到快感。

更何况，对象可是野兽。自己怎么能够被玷污。

没错……内心不断如此告诫自己。

可是，当漆黑野兽啜饮白蜜，宛如品尝极品甘露的时候……冴纱就会发出什么都不在乎的下流喘息，同时也失去意识。

醒过来，看到被褥某处有自己释放的痕迹。

「……为什么……」

冴纱含泪低语。

那只黑色的野兽，是我的欲望的具体表现吗？亦或者，我是被魔物给附身了？

这个淫秽的野兽，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虽说是梦，但感觉身上还沾黏着野兽的唾液。

冴纱想去清洁身体。

神殿的地下洞穴里头，有道神圣之泉。

那里涌出的清澈泉水，绽放出深邃神秘的光芒，相传具有治愈一切病痛的能力。

悄声离房，穿过走廊，安静地走下石制螺旋阶梯。

冴纱不需借助蜡烛的灯光也能漫步神殿内，神官们对此赞叹不已，认为那是神之子的能力之一。

不知道是因为具有虹瞳，还是幼时生活在森林中，冴纱即使身在黑暗里头也能看得很清楚。

踩着阶梯，脑海里浮现的，果然还是那位大人的身影。

……国王，已经抵达宫殿了吧……

到现在，内心才开始震颤。

虽然冴纱认为那位大人说的话只是在威胁自己，或是又要颁布新的严苛法令，但凌驾这些思绪的欢喜，让眼泪泛滥成灾。

……回来吧……他这么说。

就那么一句话，自己可以什么都不要。其实自己并不恨他。自己是多么的……爱慕他……眷恋他……可是身体仿佛被切开的痛楚，让他只能吐出那样责备的话语。

面对贵为国王、性别相同的那位大人，自己为何会如此心神向往呢？

若身体和灵魂能够拆开，我愿身体搁置此地做为神之子的容器，魂魄立刻飞到那位大人身旁。

泉水发出淡淡的光泽。

确定没有任何人在场，冴纱脱下衣服，回复到初生时的状态。

全身浸在泉池中——长长的虹发顿时散布水面。

国王以前仅称赞过一次自己的头发很美丽。

为了将那句话长存心中，自己便开始蓄发。

现在的发长已超过背部。

这头长度非比寻长的秀发，或许就是冴纱的思慕结晶。

泉水冰冷。

但是，污秽的身体甚至精神都能靠这份冰冷清净。

冴纱低语，像在说给自己听。

「……这样……就好。」

罗刚王即将迎娶王妃。

自己说了很过分的话，国王应该不会再理睬自己。

国王他，只是很寂寞而已。

母后自杀、父王疏远他。即使身在宫殿内，国王却都是孤单一人。

……娶了虹发公主，接下来就是生下子嗣……

想到这，冴纱离开泉池。

那是多棒的事啊。尽管这么想，胸口的痛楚却未曾消失。这份内疚的想法，连净化之泉都无法清净吗？

可以的话，真想撕开胸膛，将内心的愧疚想法展示给大家看。

冴纱浅笑。

「只消看一眼，就不会有人说我是神之子了。」

冴纱的一天，是从向神明祈祷开始。

虹霓教是个多神教。

他们歌颂众多的精灵和自然界的众神、象征国王的「太阳」和王妃的「月亮」、以及代表天帝的「虹霓」。

立场上已是神官长的冴纱，代表神官们朗诵圣典。

早祷结束后就是用膳时间。接着是和神官们聚会。

太阳升起后，就是谒见时间。

不能搭乘飞龙，以老人和病人居多的平民要爬上最顶峰的丽煌山，其艰苦并非一般。

可是，百姓为了拜见虹之子冴纱大人的尊容，都愿意攀爬裸露的岩石表面，耗费数日登上丽煌山。

谒见人数已连续好几天超过百人。

冴纱会个别倾听每个人的痛苦烦恼，并给予祝福。

以前，冴纱曾经要求让神殿饲养飞龙，好让百姓能轻松来往，但是国王一脸不快，毫不理睬这项提议，嘴巴还轻声嘀咕「养龙的话，谁知道你会骑龙逃到哪里。」如是说道。

谒见结束后是晚礼拜。

用餐与沐浴。

深夜时，终于有了自由时间，不过此时也是念书时间。国家历史、宗教应有的态度，最后还有各种琐事等堆积如山的知识，都在等着冴纱学习。

等躺在床上时，早已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可国王反复无常的传唤，破坏了这规律严谨的生活。

每次召唤都要让花费数日才来到神殿的善男信女等待。因为自己必须舍弃一切事务，飞到国王身边。

自那天以来，国王就再也没有传唤冴纱。

尽管快被寂寞压垮，冴纱依然镇日埋首于工作。

但是——平静的日常生活，再度被飞龙的拍翅声给打乱。

「冴纱大人！抱歉，打扰您换装！」

光是听到和基的声音，冴纱就了然于心。

……那么点小事，根本无法改变国王的心意……

难以判别这份心情是死心还是安心，冴纱边叹息边整理谒见用服装，然后开门。

「没关系。我已经换好装……今天骑士为了何事而来？」

和基低着头，似乎很气愤。

「您的衣服……骑龙装似乎已经完工。」

转眼间，面前一片黑暗。

……服装……

衣柜里明明已经塞得满满的，国王还命人做了其他衣服吗？

一件虹织服，上头的一颗虹石就能抵过百姓几年的伙食费。尽管冴纱不断重申不需再添新装也没用。为何国王老是做无谓的浪费呢？而且竟然只因为完成一件新装，就召唤冴纱进王宫。

「……能不能替我转告，说我身体不适……」

和基似乎压抑不住怒气。不出所料，他的口气愤恨难平。

「我也婉拒了。跟对方说冴纱大人很忙，身体也不是很健朗。几名神官也申诉频繁入城对您的身体造成极大负担……但是骑士团的使者们一脸为难。说这次被下达，一定要将冴纱大人带回去，即使要绑在龙背上带回也在所不惜……」

这样啊——冴纱嘟囔道。

果然，预感成真了。

「……也只能去了。」

如果刻意说是骑龙装制好，那这次的理由反而有个非常大的破绽。因为虹织物不是花个几天就能做出成品的东西。

冴纱压抑感情询问。

「今天谒见的人数，大约有多少？」

「约五十人左右。因为下雨，所以人数较少。」

冴纱叹出微微安心的气息。

「既然如此……请他们等到明天。帮我向他们转达，长途跋涉来此，真的很抱歉……」

「这不是冴纱大人的错！百姓一定也能理解！」

就算如此。冴纱心想。

……还是由我主动疏远国王吧……

冴纱这阵子一直这么想。

自己真的可以成为圣虹使吗？若不当圣虹使，是否就成了人们的祸害……？

「很抱歉，今天不能让神官同行。取而代之的，国王允许由在下与冴纱大人共乘。在下一定会将冴纱大人平安无事地送达王宫，还请放心。」

永均骑士团长以耿直的口吻，对目送冴纱到屋顶的长老们这么说。

长老们面面相觑，表情复杂。

「不能……只有护送的过程……」

「我们想听到的，是一定会将冴纱大人平安无事送回「神殿」……」

听到神官们带着苦笑的牢骚，骑士团长也露出苦笑。

「这点，在下也会保证做到。天雨地滑，还请小心。」

说完，永均就牵起冴纱的手，骑上飞龙。

他从背后抱住冴纱，脱下自己的外套，从头到脚整个罩住冴纱全身。

「请原谅在下的无礼。到王都雨就停了。」

冴纱轻轻摇头。

「不……我不怕被雨水打湿。害永均大人患了风寒才教我过意不去。」

向其他骑士做出出发讯号后，这名壮年武官笑道。

「不不不。若让您受了风寒，在下也只有一个头能赔。」

这话听了教人好难过。

永均家从上一代就是忠臣，他还是现任国王小时候的剑术指导。照理来说，他应该就像是国王的至亲般。

可是罗刚王却不顾这层情谊，威胁他只要胆敢背叛就要砍下他的头吗？

「……那样的话……我……会很难过的……」

身后的永均又笑了。

「在下倒是会欣然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