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桎梏 上——FeelinSophie
FeelinSophie  发于:2013年09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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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每个礼拜都来问我有没有和你联系,你有空的话,给他去个电话,号码……”

“写给我吧。”

许嘉鸮其实已经到了有一刻钟的样子,本是要冲进来,见项雪晖那么坐着和陈守垚聊天,两个人隔着桌面也没有什么接触,虽然项雪晖的眼睛看得出才哭过,但还是没有冒失地直接冲上去。这样的克制对于天性冲动的许嘉鸮来说是需要很大的忍耐力才可以做到,而这样的忍耐力,需要他付出很多的代价才能获得。

这个代价里,有对许嘉鹤失而复得的深刻体认。

项雪晖带着陈守垚回许家时,坐的是他来时的车,到了家门口才和许嘉鸮碰到。许嘉鸮一副一宿没睡的样子出现在门口,立刻笑着脸迎上去,说着好巧啊二哥,咦,这位是谁,看着挺面善的啊。

许佰时和陈守垚聊了会儿天,还借机说了下自己这两天的身体情况,陈守垚也就顺带来了个义诊。于是许佰时话锋一转正好询问陈守垚是否有那个意思来这里发展,毕竟一线城市的前景比二线城市还是要好些。

“谢谢许先生的好意,守垚目前还没有这样的计划,毕竟换一座城市,没那么简单。”

“也是,也是,是我唐突了。”

“许先生也是认可我的医术,想我有多些造诣,是我自己能力有限,目前还无法胜任。”

“陈医生真是过谦了。”

“爸,陈医生,一起去吃饭吧。”项雪晖笑着伸手扶了下许佰时。“陈医生还年轻,以后他会开窍的。”

“嘉鹤真是,话不要说那么直白。”应付许佰时这样的人,对陈守垚来说,还不是最麻烦的。

那个女鬼,果然像项雪晖说的那样,对于生客很是好奇,陈守垚也是见鬼不怪,全把她忽略了。这顿饭就许佰时,陈守垚和许家三个儿子一起吃的,许太太不在,项雪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饭后一起聊了会儿天,没什么实际的内容。陈守垚就那么坐了一个多小时后告辞要回宾馆收拾东西,项雪晖先一步送他出去。陈守垚没再说什么,就他的眼神项雪晖也猜到了些,这个女鬼有些奇怪,他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看来项雪晖可能真的要冒险去找一次孙之溏,不过是心理医生的话,还是有些借口的。

孙之溏对于项雪晖来说,算是他第一个好朋友,很铁的那种好朋友。项雪晖只记得他对自己很好,常常会来他家里,不过脾气有些怪,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生气,然后一连几天都不和他说话,但一好起来又真的有些掏心掏肺那种好。项雪晖其实并不是太了解孙之溏,还有他家,因为他对他好,所以他也和他交好。

回国了呢,怎么没有来联系我呢。项雪晖站在原地看着送陈守垚的车离开,心里又多了个疑问,不过转念一想,可能孙之溏是真的很忙,可能他是来联系他了,可惜太晚了。

“怎么了,嘉鹤,忽然看着……那么忧伤?”许嘉鹏站在项雪晖身后,朝他刚刚看的方向望了一眼。

“想到了些在医院的事情。陈医生,是个好人。”项雪晖转身朝屋里走去,迎面就对上许嘉鸮。

“嘉鹤。”许嘉鸮很关切地叫了声。“刚刚你哭过,为什么?”

“哭,自然是伤心了。”项雪晖简单而诚实地回答道。“但……我不会跟你说的,所以,不要问我了。”

“嘉鹤。”许嘉鸮拉住项雪晖的手腕,近乎恳求道。“别这样。”

“我有些累了,明天再说吧。好吗?”

“嗯,好,那……你早点休息。”项雪晖那声软软的“好吗”,听得许嘉鸮心里又舒坦了不少。

“现在只是放低声音的一句话,你就满足了?”许嘉鹏和许嘉鸮并肩站着,望着项雪晖的背影。

“我们以前都用错了方式,不管是我的豪夺,还是嘉鹤的隐忍,都错了。”

许嘉鹏拍拍许嘉鸮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亡羊补牢哈。”

019 平常的一顿晚餐

这天晚上,五个人都回来吃晚饭,管家本让人准备了一桌子的菜,结果被许太太一句话否了。中式菜单被撤下,换上西式,圆桌也被换成椭圆的长桌。许太太和许佰时各坐一头,许嘉鹏和许嘉鸮一边,项雪晖一个人坐另一边,各自吃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开始时安安静静,没什么交流。

项雪晖知道对面的四只眼睛一直在注意他,两侧也是,算上坐在自己边上还有模有样的女鬼,就有五双眼睛对着自己,这顿本就胃口缺缺的饭更是食之无味。Eva只在许家做了两个月就离职了,项雪晖此刻倒是有些怀念她笑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子,和唯一一次去厨房替他做的那份牛奶布丁。许家的厨房,并不是任何一个佣人都可以进去,大家各司其职从不越界。那次项雪晖肚子饿,不到饭点还没有东西,Eva就直接进去自己做了,据说后来还被管家责骂了顿。不过因为是派了照顾许嘉鹤的,所以也就口头上为难了几句。

现在人健健康康,又都开始工作,一切看着很正常,也就不需要Eva了,她也无心在这样的家庭里做下去。

陈守垚还说过要项雪晖不要妒忌许嘉鹤,其实连Eva这样只偶尔出现的人,都不会妒忌这里任何一个人。

“你们外公准备提前一个月做寿,这段时间,我可能会先回蔡家。”一段饭吃得差不多时,许太太开了口。

“前天我见到大舅,也没有听他提起。”许嘉鹏道。“怎么突然就提前了?”

“谁知道,你们外公那么想,自然要随着寿星的意思。”许太太说到这里,突然转向许嘉鹤。“嘉鹤你出事到现在,还没有去过你外公那里吧。什么时候和我,或者和你爸爸他们去一次。”

项雪晖本能地转头看向许佰时。

“也是,是要认识下。”许佰时接话道。“要不,明天上午我抽空带嘉鹤去一次,随便送你回家。”

“也好。”许太太小心地用餐巾擦了下嘴角。“至于贺礼……嘉鹤,能在那天为大家演奏一曲吗?”

许太太的要求一提出,两兄弟一下把注意力赤果果的集中在了项雪晖身上。他们也想知道他的答案,这个回来到现在连钢琴都没有看过一眼的人。许佰时此刻似乎也一样想要知道答案。过去的许嘉鹤很喜欢独自一人呆在琴房里弹奏钢琴,有时周末许仕群也会过来,两个人就一起。在许嘉鹤小的时候许佰时就问过他是不是想往专业的方向发展,但许嘉鹤后来都拒绝了,说只是希望保留一份自己不会厌倦的爱好。

“当我坐在钢琴前面,看着手指在键盘上跳舞,然后整个人被音乐包围,就像置身在天堂。嘉鹤,你以前那么说过的。我也想再听你弹琴,很美……曲子。”许嘉鸮这句话说的时候还带着颤音,他不敢一个人去质问对方,所以趁着此刻一家人都在,小心地说出口,一张嘴才意识到,依旧泄露了自己的情感。

“什么时候?”项雪晖淡淡地问道。“我什么时候说的?”

项雪晖那么问,不过是给自己一个缓和的时间,但这个问题对在场的某些人来说,就像把生锈的刀子在已经结痂的伤口上撕摸一样。那样的疼,或许忍忍还是可以忍住,但是痛,也真的会很痛。

“你十七岁生日那天。”许佰时替已经说不出话的许嘉鸮,和脸色越来越难看的许嘉鹏回答了。

“那么……或许我现在知道……原来天堂的感觉不是那样吧。”项雪晖转向许太太。“对不起,母亲,我想我要另外准备生日礼物了。不是我不想弹,是……到不了那个水准,不想当众出丑,希望母亲理解。”

许嘉鹤最后一次公开演奏钢琴,就是他十七岁的生日宴上,小小办的生日宴,许家的人倒是都到了,怎么说许嘉鹤还是流着一半许家的血。那时许佰时说,等到他成年生日,一定和许嘉鹏那次一样大办。当然那个生日没有来,因为许嘉鹤拒绝了,因为他再也不觉得自己是这个家里的儿子。

“没事,我只是提个小建议。”许太太依旧眼神带笑,面容慈爱,很快转向自己拿两个低着头心事重重的亲儿子。“你们怎么了,是忘记给外公准备礼物了在琢磨,还是……脸色那么难看,晚饭吃得不好?”

“哦,我没事,妈妈,刚刚走神了,在想工作上的事。”许嘉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嘉鸮?”许太太很轻柔地叫了声整个人呆滞在座椅上的许嘉鸮。

“嗯?”许嘉鸮抬起头,脸色略显苍白。“妈妈有事?”

“有。不过你今天好像不在状态,那……明天再说也行。”

“妈你有事就说吧,我也是……在想工作上的一些事。”许嘉鸮随口扯了个谎,飞快看了对面的人一眼。

项雪晖眨巴了下眼睛,有些迷茫地坐着。他知道一定是他说的话触动了这两兄弟的某根神经,具体是什么他不知道,不过看那脸色也不会是什么好事,八成是以前对许嘉鹤不好,这会儿后悔着呢。

“是你们表妹宇珂的事。”

“她不是才回国吗?是因为工作?”许佰时问道。

“工作可不担心,是恋爱。”许太太轻叹了声。“她在学校里认识了一个人,放心,也是个中国人,两人差不多时间一起回国的。宇珂着了魔一样喜欢对方,想要让人入赘。你们二舅的意思,是要嘉鸮帮忙去查查这个人的底细,看看是不是可靠。还有……你们表妹一头热着,对方还没有表态。”

“那人有对象了?”许嘉鹏问。

“说没有,但也没接受宇珂。”许太太揉了揉额角,有些不耐烦。“你二舅就那么一个宝贝闺女,怕吃亏。”

“行,这事我记下了。”许嘉鸮这会儿已经恢复成一幅痞痞的模样,还笑呵呵地。

项雪晖眼神又溜了一圈再坐的四个人,至始至终没插嘴。蔡家也直接找许嘉鸮帮忙查人,看来许嘉鸮所做的事比项雪晖想的还要复杂一些。有那么一瞬间项雪晖想着,或许在项雪晖的事情上,许嘉鸮可以查出些什么来,就是这样有些太冒险。不过再是厉害的关系网,也不能查出个灵魂转换吧。

据项雪晖目前所知,蔡家也是一个人丁兴旺的家庭。蔡老先生这年要满八十岁,膝下有六个子女,四个儿子两个女儿,蔡经雅排行第五。大儿子蔡经雄现在是蔡家当家,很有头脑的一个人,也快六十了,当初蔡经雅和许佰时的事他是最撮合的一个,好容易有个有脑子上进的妹妹,能不好好栽培?二儿子蔡经国没有商业头脑,就只知道老婆孩子热炕头。三儿子蔡经鸿,也就是许氏三个副总里的一个。项雪晖见过他,眼界很高的人,爱走旁门左道。四儿子蔡经伟走的是条政道,眼下在为升正职忙着。大女儿蔡经婉和蔡经国是一路的人,嫁了个教师,还跟着去了对方的城市。现在退休在家,日子过得惬意,少有回来。

至于他们的孩子们,许嘉鹤名义上的表兄弟姐妹们,项雪晖还真的没有那个功夫去把他们都搞清楚。

“今天真是奇怪了,你们兄弟三个一个个都走神,嘉鹤也是在想工作上的事?”

“才上手,所以要多花些时间上去,刚刚……是正琢磨着一个事。”

“有什么困难,直接跟我……还有大哥说就好,我们都能帮你。”许嘉鸮见项雪晖开口,立刻接上去。

“嘉鸮你忘了我是什么部门的?万一我正琢磨着你和大哥的工作呢?”项雪晖不经意地挑了下眉,脸立刻又鲜活了几分,两个眼睛亮亮地,带了点顽皮。完全不经意间的小动作,让眼前的两个人都傻了眼。

“是该有个靠谱的人在边上监督着。”许佰时点头道。“嘉鹤,你以后工作直接向我汇报就好。”

“我一定不会假公济私的。”项雪晖得意地笑了下,余光扫到正盯着自己的许太太,一下又收敛住。

“挺好。”许太太道,接着又自语般地感叹了一句。“看来又都回来了。”

那天晚上许嘉鸮去敲了项雪晖的房门,依旧闭门羹一份。项雪晖隔着门回了他几句话,就再没有理睬。也想来碰碰运气的许嘉鹏倒是哥俩好地拍了拍自己三弟的肩膀,然后自己转身离开。

“那嘉鹤,晚安。记得明天一起吃早饭。”许嘉鸮不死心地喊了句后,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对于许嘉鹤的感情,许嘉鸮表达得总是异常清晰,那种喜欢,迫不及待地要表现出来,就深怕对方感受不到。而许嘉鹏,除了最开始时的轻浮强硬,一下子收得让项雪晖有时觉得他对许嘉鹤的感情,是假的。

许太太在饭桌上提的两个事,项雪晖目前就把第一件放在了心上。蔡老先生过大寿,他这样身份尴尬的人理应不该在邀请之列。哪个人过大寿会想看到自己女婿外头的私生子来给自己送礼?许太太当面邀请他弹奏一曲,是要把许嘉鹤推到众人面前,那些人,大多数是蔡家那边的亲戚,这不是明摆着要让大家看笑话吗?这笑话还不是许嘉鹤的笑话,那可是蔡家的笑话。所以项雪晖一时无法理解蔡经雅那么做的动机。

“太奇怪了,没道理啊。”项雪晖自言自语道。“难道真的有什么阴谋?难道许嘉鹤已经知道了?”

“感觉好复杂。”一直跟着项雪晖进房间的女鬼这时也开口了,还一脸好奇。

“你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还记得吗?”项雪晖对于女鬼突然和他说话也不惊讶,还真的跟她聊了起来。

“不记得了,以前没有人看到我。”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不走?”

“不知道。”女鬼摇了摇头。“当我有意识起,我就在这里,那时……你们好像还很小。三个小朋友楼上楼下地跑着,追追打打,还挺热闹。我就在边上看着你们……可你们从来不会停下来看我一眼。”

“多小?比……群群还小吗?就是上次来的那个很可爱的小男孩。或者……那个小鬼。”

“我不知道,不记得了。”女鬼仰着头看向天花板,整个人飘飘忽忽。“我好像也记不得事情,就像……没有地方去放那些回忆一样。但是我会说话,会思考……真的不帮我找找我是谁吗?”

按照女鬼的这个说法,她死了也快有十来年了,但从她身上那身衣服来看,应该家境还是不错的。

“我会试试。”第一次,项雪晖给了一个已经不存在的生命承诺。“我会给你画张相,但是你要保证,不管查到的是什么,都……不可以对着我发脾气。我是说,如果是不开心不好的事情。”

“好……吧。”女鬼不太情愿地也给了个承诺,末了小声来了句。“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理我了。……还有一些小孩子,某些小孩子,比如那个可爱的小群群。……也许还有别的孩子吧。”

女鬼说到最后,已经开始往门外去了,像是陷入了某种她自己也无法阐明的沉思里头。

项雪晖坐在卧室靠窗的单人沙发里,看着那个女鬼穿门而出。如果小孩子是可以看到鬼魂,那么许家三兄弟里也许有人见过她,然后等他们长大自然就忘记了,因为他们三个人,一点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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