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闻落尘——假手他人
假手他人  发于:2012年07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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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意中人,可是舒晚遥?”

萧越偏过头去不看他,无奈他与自己面对面又离得太近,自己的表情都被对方看了个一清二楚。

“不说话?”

萧越局促极了,只怕自己在低眉抬眼间被眼前的人偷去了心思,仍是抿唇不言,遥望远处一片黄澄澄

的流光。

“难不成是紫晓,我看也是,那舒晚遥整天一副管家婆的样子,看长了时间也会腻的。”

有心替舒晚遥辩解,便开口三个字:“不是的。”

“不是的?”殷落尘的声音朝上一扬,扇子在掌心一拍又朝着萧越一点,下了结论,“这么说还是舒

晚遥!”

便任他胡乱地猜测去,萧越心中淌过一抹怅然,看着殷落尘就在自己前方三步远的距离里径自走着,

虽只有三步远,可那毕竟也是一段距离,哪怕是伸出手,也碰触不到对方的一根发丝。

如此想着,脚步不经意间慢了下来,殷落尘走了许久,才发觉身后的脚步声已离了很远,回头,看见

萧越走得极慢,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他走回萧越身边,刚想开口问怎么了,耳边却传来炸雷般的一

声响,接着是身边人群的欢呼声和掌声映着那“噼里啪啦”的烟火声纷纷响起。

烟花绽开,殷落尘的白衣上映着那缤纷的颜色,他抬起头,又是一朵烟花在他的瞳孔里盛放。

萧越也朝天空望去,但是眼角看见殷落尘的面色有些不对,又是一声响,萧越只觉得胸口猛地一震,

脑海中忽然想起了那天夜里殷落尘对自己说过的记忆。这时再看对方,见他眼睛里有藏不住的恐惧,

连身子都在微微的颤抖。

于是走到了他的身后,伸出双手,帮他把耳朵捂上。

“你只管看便好了。”

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伴随着烟花炸裂的声音消下去,殷落尘仰着面,笑意被凉爽的清风携起来。

“蒲县可有放过烟花?”

萧越摇头,又道:“若你再回蒲县,我便与你放一次烟花。”

殷落尘身子向后一斜,背靠着萧越,将整个人的重量都交付给他的胸膛:“那好,萧越,我们一言为

定。”

那笑意在脸上淡淡的浮着,可是当烟花散尽,那笑意,便也如来一般,被风轻轻地一拂,便又默默地

褪去了。

第十五章:眉间染思量

第二日清晨,离开了重川,换了一匹马,又匆匆踏上行程,一路驶向京师。夏日已至,七月流火,马

车里闷得叫人难受,好在北方比南方要凉快上不少,从车窗里吹来的风也算是解暑。殷落尘把袖子拢

了上去,撑着脑袋看窗外飞驰的景色。

偶尔的时候,殷落尘会突然说出类似于“我想喝菊花脑汤”之类的话,让萧越有些接不上来,然后他

又会解释,说因为菊花脑一到秋天到处都是啊,做出来的汤绿油油的很好喝。

于是萧越便记住了,殷落尘喜欢喝菊花脑汤。

又这般风尘仆仆行了十日,才终于到达了京师。

高大威严的城墙,历经了岁月所以墙面斑斑驳驳,灿金的朝霞扑打上去被砸得支离破碎。守门的士兵

在严厉的检查每一个过往的市民,而虽身在城外,却也隐隐听得城内传来的吆喝叫唤声。马僮减慢了

马车的速度,难掩兴奋地说:“萧大人,殷先生,咱们到皇城了!”

萧越抬头,看朝霞下的城墙,心中感到说不出的大气磅礴,他从不善于表达内心的感情,便只是抿口

不言。

“车上什么人,下来!”

马车慢慢驶入城内,却被士兵拦了下来。马僮刚要开口解释,可抬眼间看见前方急步走来了身着官服

的二人,再仔细一看,走在左边那位不是家中的二少爷么?

走在右边的那人喝止住了守卫,像车内躬身行礼,问道:“这车,可是从江南蒲县而来,车中坐的,

可是萧越萧大人?”

萧越缓缓从车上走了下来,身后跟着殷落尘。

“正是在下。”

“哥。”萧业岑唤道,随即目光很快便又落在了殷落尘的身上,眼睛虚了虚,流露出少许讶然,。殷

落尘含笑看着他,头微微地侧着。

“果然再见了。”殷落尘道。

萧业岑亦回之以笑,言语间一缕刘海搭落在眉眼之间:“看来我颇有占卜算卦之能。”

萧越听得一头雾水,却也不语,二人早已认识是显而易见之事,而怎么认识的,他们若不愿解释,萧

越便也不问。

也许是因为离开了家,萧业岑原先纨绔不已的样子被收敛了许多,一身色调厚重的官服压在身上,扑

灭了原来桀骜的锋芒,言行之间也比从前规矩多了。

“哥,这位是当朝榜眼齐唯易齐大人。”

齐唯易再次抱拳行礼:“卑职见过萧大人。”

齐唯易与萧业岑官拜同一职,皆比萧越低了一个品衔,此时便自称为“卑职”。

“哥,一路舟车劳顿,早朝已过,今日是不便入朝了,不如先到我那儿休息半日,明早再入朝谢恩吧

。”

萧越回头看了眼殷落尘,然后才又回过身子来,道:“那就这样吧。”

京师很大,小小蒲县自是不敢与其相比,走了许久才到了萧业岑的府邸。这间庭院乃是皇上所赐,虽

不能说是深宅大院,但是倒也宽敞得很。入门一座荷花池,这个季节正开得争奇斗艳,满目馨芳。

各自都安置好了住处,萧越与殷落尘是真的劳累极了,于是先在房内睡了一个午觉,待醒来的时候,

天色已经沉得差不多了,连耳边的蝉鸣的声音都哑下去了许多。

府内的周伯也来喊他们吃饭了。

这顿饭算是接风洗尘,萧业岑特地叫来了京城有名的厨子,满桌鸡鸭鱼肉,饭菜做得色香味俱全,只

单单一眼望过去,便叫人食指大动。可是殷落尘偏偏无视了那么多珍馐美味,倒是对那不大有人动筷

子的红薯拔丝喜欢得紧,第一口下去的时候还被烫了嘴,急得萧越慌忙端来茶水。

而那拔丝冷掉之后又变得尤为坚硬,殷落尘却还是坚持不懈,站起半个身子来,用筷子使劲地捣。萧

叶岑和其他一些官员看得津津有味,萧越却有些看不下去了,自己做主将一盘拔丝都端到了殷落尘的

面前来,让他吃得还轻松些。

“殷先生从未吃过拔丝?”

殷落尘抬起头来,不知是哪位官员发问,萧越伸手帮他把嘴边的一点糖渍擦去。

“没有吃过。”

大家都笑起来,萧业岑道:“殷先生若是喜欢,回头我带先生去京城有名的禾木斋,他家的拔丝做得

可比这位大厨好吃多了。”

殷先生眯眼一笑:“好啊。”

饭后,萧越与齐唯易等大人在院子里喝着小酒,谈着些诗词歌赋。殷落尘与萧业岑出去散步,缓缓地

就散到了护城河边,一地青草,幽幽河水,皎皎月光,北方之地,倒也有了些江南的柔情风色。

萧业岑站住了脚,负手,此时他穿着一身深色衣服,从背影看,像极了他的哥哥。殷落尘有一时的恍

惚,竟以为和自己散步的是萧越,有时差一点就要这么喊出来。

“你看到我的时候,不惊讶么?”萧业岑问。

殷落尘摇头,走到他的身侧:“叶岑,萧业岑,不过一字之差罢了,我早就猜到了。”

“你以前就听过我的名字?”

顿了顿,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想来过多的矫饰还不如那“是的”二字。

电光火石间,萧业岑抽出身侧佩剑,架在殷落尘的脖颈边,硬生生地擦出了一条血印,“殷落尘,你

到萧家,究竟有何目的!”

颈边冰冰凉凉,殷落尘的眼里掠过一抹暗沉,他轻轻抬手,双指夹住剑身。萧业岑一惊,抽手想收剑

,那剑却被殷落尘的两根手指紧紧控制住,再也动弹不得半分。手指微微一扭,剑身断了,剩下的半

截剑仍夹在殷落尘的指间,他的手垂落下来,手指一松,半截短剑落地,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你!”

一滴血迹顺着他的脖间流了下来,流入衣襟:“我的师父,是九指。”

萧业岑的眼睛,陡然睁大。

“我来萧家,不是因为目的。”

“那是为何?”

也不怕萧业岑知道,殷落尘眉毛一扬,笑得有些肆意:“我受雇于萧家,要完成一次暗杀。”

萧业岑有些不敢相信:“不许骗我。”

“骗你何用。”

“萧家谁雇佣了你,我哥吗?你又要暗杀谁?”他急急问道,事情已经远远出乎他的意料。

殷落尘直直逼视着萧业岑,眉目中已是寒光毕现:“我受雇于萧尚,他要我杀的,是当今圣上,赫连

尹。”

执一柄断剑,仍是再一次指向殷落尘,萧业岑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天子脚下,殷落尘,你可知你刚

才说的话已是大逆不道!”

殷落尘不动,任他指着自己:“你知道杀不了我,所以便只会说这些话来吓唬我么?”

“殷落尘,莫要执迷不悟!”

剑身上流动着河水潺潺的波纹,殷落尘嘴角一扬,虽是一笑,却有说不尽的冷意:“现在你倒是一点

不像你了,还是原来公子哥儿样的好,你我如此争锋相对,不如原来相处得自在。”

“休要多言,你所言若是真的,我就算杀不了你,也要在此尽力一搏!”剑身步步紧逼,断剑之处直

接抵上了殷落尘的胸口,撕裂了外面一层的薄衣。

殷落尘哼笑几声,手指在剑身上一点,只闻得清脆的一声响,剑身自手指点处开始断裂,接着碎裂成

残破的几块,一一落地,唯留剑柄在握在手上。

“杀了我又有何用,我不想杀赫连尹,是你爹要杀,我一死,你爹又会找其他的杀手,你倒不如直接

杀了你爹来的干净利落。”

萧业岑气极,将剑柄重重摔入河内,“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住口!”

“现在你可相信我了?”

知道自己无法阻止殷落尘,萧业岑似是流出一抹颓然,但言语间仍是一字一顿:“你说我爹要杀皇上

之时,我便信了。”

殷落尘不语,抱臂看着他。

“我小的时候顽皮,偷偷跑进过爹的院子,爹养了一只画眉鸟,一直都用一个蓝布罩罩着,我从没看

过那只画眉,于是一日好奇,打开了那个罩子,发现里面的画眉竟然已经死了。那时我以为是因为我

揭开了布罩它才死的,一直没敢跟爹说,可是过了几天,我看见爹居然仍拎着那个鸟笼子逗弄着,才

疑惑起来。后来我才知道,那只画眉是前朝景逸帝赏赐给他的,那只画眉就和前朝一样,早已亡了,

只不过是爹还放不下罢了。爹不让哥哥考取功名,不让我到城里念书,都是不想让我们为当朝出一点

的力。你此时说他要杀了皇上,我相信,并且不惊讶。”

“那只画眉……我也见过,如今只剩下几根白骨和残羽了。”

“还记得那日你为我测字么,你说我头顶有座大山压着,难以施展抱负,我一开始以为是我哥,后来

我才知道,这座山不是别人,是我爹。”

“不过,”萧业岑话锋一转,“我并非为赫连尹说话,前朝之时,因执政者昏庸,不只赫连一氏,其

余外族入侵甚繁,多少生灵涂炭,百姓生活水深火热。到皇上登基以来二十余年,虽是外姓,可百姓

生活安宁,再无战事。若是此时赫连尹驾崩,又少不得一番腥风血雨。我爹是糊涂了,你不能助他犯

错,成为千古罪人!”

似有片刻动容,殷落尘噤声半响,走了几步,脚底摩擦着草地发出簌簌的声音,沉思之后,他的声音

低沉:

“抱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你不怕我禀明圣上?”

殷落尘闻言,掸了掸身上沾到的尘土,再一抬头,嘴角翘起:“我在途中,曾救过萧越一命。”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萧越,在我手上。

我既能救,也能杀。

萧业岑双拳紧握,呼吸也一下一下听得分明,“我知道自己阻不得你半分,这杀是不杀,望君思量。

“杀……是不杀……”殷落尘念道,闭上眼苦涩地笑,摇头,“怎可由我思量……”

第十六章:隔畔已氤氲

逸嵋渊内,又是冬季,杉树细碎的叶子落尽,平平整整地铺在木栈下浅浅的,清冽的湖水里。远处,

隔着层层光秃秃的枝桠,可以看见青山远黛,只不见人烟,如此再飘逸的美景,二人独享,食之无味

“师父,你在看什么?”

一座竹藤摇椅,摇懒了人一身的筋骨。

慢慢收起手中的纸张,原封不动地叠起,塞入怀里。

“故人的信。”

殷落尘坐在木栈边,脚来回的摇晃着,脚底一下一下地擦过水面:“什么时候寄来的,落尘怎么不知

道?”

“很久以前就寄来了,只是等我收到,却太迟了。”

殷落尘不解:“怎么个迟法?”

九指遥遥望向远处,雾气飘渺的天,闭了闭眼:“那人……已经故去了。”

“师父……徒儿错了,徒儿不该问……”

摇摇头,嘴角噙着若有若无地一抹笑意:“无妨。”

殷落尘心中暗暗懊悔,不再说话,只是绞着一双手,似是不知如何安放。

“落尘,若以后你出去,遇到了你不想杀却又不得不杀的人,切记,万万不能手软。”

“师父……这是?”殷落尘转身看向师父,却看他仍是朝着远山望去,可远山那儿什么都没有。

“那日我以为,杀了他,我也不如一剑了断自己来得好,于是我放了他,断了自己的手指。可现在,

哈哈,就这么呆在这个地方,回想当初,竟后悔没有杀了他,再杀了自己随他而去,如今,我再去寻

他,只怕他早已过了奈何桥了吧……”

两处幽愁隔万里,一夕憔悴别离恨。

“殷先生,回去吧。”萧业岑道。

殷落尘回身,透过沉沉夜幕看着萧业岑,他发现自己开始想念原先在逸嵋渊里的日子,什么都不用想

,至少连仇恨都是坚定的,让他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叹了口气,不知是否因那刀剑相逼后的那声“殷先生”。

“回去吧。”

第二日清早,待殷落尘醒来的时候,萧越已经从早朝回来了。在朝上,皇上大大夸奖了萧氏兄弟一番

,甚至竟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询问起萧业岑是否已经定亲,看样子,大有将公主下嫁于他的意思在里面

萧业岑慌忙跪下婉拒,说了一通“不立业,何以成家”之类的官话,把皇上更是哄得满意极了。

下了朝,萧越与萧业岑朝着宣武门那里走,那里有萧府的马车候着。

“哥,谢了恩,是不是便打算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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