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朗走到门口摘下外套穿上，没等杨彬反应过来就拉开门走了。

周湛清下课刚要走，被班长拉住说晚上要去听个劳什子讲座，还不能缺席。周湛清心说这是什么规矩，讲座还强迫人去听，瞥了眼坐在前排的萧哲，厚着脸皮凑了过去说：“萧哲，我晚上要打工，帮我跟导员请个假呗。”

萧哲把书塞进书包里，看着他说：“我不就这点用处么？”

周湛清怔了怔，看萧哲要走就拽住他说：“你什么意思？”

萧哲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点名不用害怕，笔记也有着落了，我不就这点用处么。”

周湛清铁青着脸说：“那天我们说话，你听见了？他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萧哲说：“我什么样我自己清楚。”

周湛清抓着萧哲的胳膊说：“怎么着，你还咬定青山不放松了，怎么解释都没用了是不是？”

萧哲看着他，是失望还是难过，周湛清不知道，他只知道萧哲现在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一失神，手就松开了。

萧哲低下头咬着嘴唇快步走出了教室，周湛清一烦把桌上的几本书全都扫到了地上。

14.

周湛清气哼哼的回到寝室，意外的发现徐朗居然在。徐朗看了他一眼说：“怎么气成这样？”

周湛清脱掉鞋，一脚把鞋踹的老远，“活着真他妈累。”

徐朗笑笑说：“让你死你还舍不得。”

周湛清趿拉着拖鞋到洗漱间洗了把脸，冷水激的脑袋有点疼，萧哲那副神情又出现在眼前。周湛清泄愤似的拿毛巾使劲擦了擦脸，憋屈的要死。

徐朗打开抽屉，拿出包以前抽剩下的香烟，点上一根叼在嘴里。周湛清挂好毛巾，走过去说：“给我也来一根。”

徐朗倒给他一根，又帮他点上。周湛清吸了两口说：“好久不抽了。”

徐朗打开窗户，双手一撑坐到了窗台上，“湛清，笔记本的事儿可能又要往后拖了，对不起。”

周湛清吐了个烟圈说：“那有什么对不起的，你跟杨彬……”

徐朗摇摇头，“不知道，我现在有点乱。”

周湛清抿着嘴犹豫了半天问：“徐朗，你还记得萧哲吧？”

徐朗想了一下，点点头，“呆头呆脑，学习很好的那个？”

周湛清勾了勾嘴角，“他以为，我跟他做朋友是为了让他帮我答到，帮我请假，期末了借我笔记复印。”

“那其实呢？”徐朗问，“你是为了什么？”

“一定要为了什么吗？”周湛清反驳道，“我觉得跟他合得来，所以才……”

“有人信么？”徐朗瞥了他一眼，“以他那种个性，怎么可能讨人喜欢，怎么可能跟你合得来，你骗谁呢？”

“他没你说的那么……”周湛清看着窗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徐朗说的没错，以他的个性，是绝对不会主动接近萧哲那样的人的。可是事实上，他确实这么做了。萧哲，周湛清想着，苦笑着掐灭了手里的烟。

六月末，老生又要离校了。周湛清快步走在校园里，急急忙忙的往小树林赶。墨林背着个画板站在角落里，周湛清说：“这么着急叫我出来干嘛啊？”

墨林看着他，淡淡的说：“周湛清，帮我个忙吧。”

周湛清一愣：“什么忙？”

墨林一声不吭的走出小树林，周湛清追上去问：“你到底要干嘛啊？”

墨林仍旧不说话，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去二百来米，墨林突然停了下来。周湛清扫了眼周围，心说这地方选得好，刚出小树林，又找了个四下无人的小道儿。

墨林在道边坐了下来，“周湛清，一会儿牺牲下色相行么？”

“啊？”周湛清吓得退了一步。

“帮我个忙吧，我不会难为你的”，墨林闷闷的说着，眼睛出神的望着远处。

“不是，你得先告诉我你到底想干嘛啊？”周湛清有些抓狂的问道。

“现在是九点五十五，再过五分钟，自习室就开始清人了，他会从这儿抄近路回寝室”，墨林喃喃的说着，“明天他就退寝了，不会再来学校上自习了。”

墨林顿了顿，接着说：“他这人其实挺无趣的，每天生活规律的要死，几点起床，几点上课，几点吃饭，几点上自习，都是定好了的。我都不知道我喜欢他什么，你知道的，我是学画画的，凑合着也算个搞艺术的，最讨厌就是这种规律的生活。”

周湛清静静的听着，墨林笑笑，远处隐约出来脚步声，墨林站起来淡淡的说：“周湛清，就当日行一善吧，抱我一下。”

周湛清愣了愣，最终还是站起来，抱住了墨林。墨林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抬起头，把嘴唇慢慢的贴了过去。

周湛清看着墨林笨拙的借位接吻，突然觉得有点心酸，“墨林，这样好么，你那么喜欢他。”

墨林说：“没什么好不好，这样他就能安心离校了。”

脚步声戛然而止，墨林装作被人打扰到的样子，紧张兮兮的看着来人。周湛清默默的拉住他的手，听到那人惊讶的说：“墨林？”

墨林还没有出声，周湛清就愣住了。抄近路的不止一个人，萧哲呆呆的站在那里，眼睛盯着两人拉在一起的手，再也挪不动地方。

墨林先反应过来，甩开周湛清的手，这下不是装紧张，是真的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了。四个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墨林小声的跟周湛清说：“我先走了，对不起。”

周湛清点点头，墨林一走，那人也跟着走了。周湛清看着萧哲，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萧……”

“周湛清……你跟墨林是什么关系？”萧哲直接开问了。

周湛清心里乱的一团糟，脚像定在地上一样，一步都挪不动，“你觉得呢？”

“你，你们是，是，同，同”，萧哲紧张的止不住结巴。

“同性恋”，周湛清替他说了出来，“我们是同性恋。”

萧哲愣在那里，忘了反应，周湛清苦笑了一下说：“以后见着我就绕道走吧。”

杨彬开着空调坐在车里，虽说还没有到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可是中午的太阳还是挺毒的。依旧是那个手机卖场，徐朗穿着工作人员的T恤，站在太阳下发着传单。一段时间不见，似乎更加清瘦了。杨彬想起上次徐朗接过信封时毫无血色的脸，心里仍旧有点余悸。

直到现在，他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还是觉得有些内疚。一个信封，几千块钱，能把一个孩子吓成那样，也许真的是他考虑欠妥了。

熄了火，杨彬钻出车，太阳在头顶肆无忌惮的照着，光是站着就觉得热。杨彬走过去，走到跟前，徐朗才看见他，发着传单的手僵在那里，都忘了收回去。

“徐朗，回去吧”，杨彬说。

徐朗摇摇头，“我不是……”

“我知道”，杨彬看着他，“我们谈谈吧。”

徐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跟着这个人面对面的坐着，可是当杨彬静静的看着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好像除了点头什么都不会了。

“你觉得我给你钱，是把你当男妓，是这样么？”杨彬问道，“或者说，你觉得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徐朗低头说：“我不知道。”

杨彬喝了口冰镇的酸梅汤，揉了揉太阳穴，“我不知道你和我想的有没有偏差，但是我以为我和你之间，应该是床伴，情人这样的关系。”

徐朗抬头看着他，杨彬犹豫了一下接着说：“我对待情人一向是这样，让你误会了，可能是我考虑的欠妥，也可能是我没有交代明白，但是我真的没有你说的那个意思。”

徐朗默默地听着，床伴，情人，虽然都不是他最想要的，可也总比男妓要好不是么，还要要求些什么呢？

杨彬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钥匙，从桌上慢慢的推了过去，“徐朗，回来吧。”

徐朗抿起嘴角，把心一横，伸手接过了钥匙。

有些事情，周湛清觉得自己就算再长个脑袋也还是想不明白。就比如现在，他一点都不明白，大四的吃散伙饭，为什么非要拉上他。他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书呆子也在桌上。

散伙饭向来只有一个主题，就是喝。周湛清不是主角，可也没少喝。好在还有点酒量，不至于直接躺倒。一顿饭吃了四个小时，从黄昏吃到天黑，终于吃完了。大四的老鸟们一个个喝的舌头都不利索了，互相扶着才能回去。人稀稀拉拉的都走了，周湛清毫无意外的被扔给了最不受待见的萧哲。

萧哲扶着周湛清坐到路边，自己则站在旁边拦出租车，可是半天连个车影都没见着。萧哲泄气的在周湛清旁边坐了下来，看着空旷的街道，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难受。他是被导员拉来的，这些人他几乎都不认识，可是再过两年，自己也会像他们一样吧。

周湛清让风一吹，清醒了不少，但头疼的厉害。也没多想，脑袋一歪，直接靠在了萧哲的肩膀上。萧哲吓了一跳，转过头看看周湛清，发现他好像只是睡着了。

“周湛清，再过两年，我们也毕业了”，萧哲小声的说着，自言自语一般，“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书呆子。可是，书呆子被人利用也会不开心，也会难过。”

萧哲吸了下鼻子，抬了下胳膊，似乎是在抹眼睛，“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啊。”

去他妈的好不好，老子现在是两厢情愿，周湛清睁开眼睛，直接贴上了萧哲嘴唇。萧哲睁大了眼睛，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周湛清看着他呆呆的表情，报复似的咬了一下他的嘴唇。拉着萧哲站了起来，萧哲依旧呆呆傻傻的，直到钻进出租车才想起来问，“咱们去哪儿？”

周湛清说：“这么晚了，寝室都关门了，你想挨阿姨的骂啊，先在旅馆将就一晚上吧。”

15.

周湛清和萧哲一前一后的进了学校附近的小旅馆，正值有球赛的日子，男生来开房看球赛的也不少，根本没人在意他们，可是萧哲还是觉得脸在发烧。

关上门，周湛清就把萧哲压在墙上亲了起来，萧哲什么都不会，直觉想往后缩。周湛清捏着他的下巴，把他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半分都后退不了。舌尖探进去和萧哲的搅在一起，还是觉得不够，啃咬着他的嘴唇还是觉得不够。想把他压在床上狠狠的欺负，周湛清退开一点看着萧哲，萧哲的脸红红的，周湛清坏心眼的在他脸上咬了一下，萧哲有些吃痛的看着他。周湛清又贴过去吻他，温柔绵密的吻，萧哲闭上眼睛，想回应又不知道怎么回应的样子，让周湛清觉得很可爱。

“书呆子，把刚才在路边说的话再说一遍”，周湛清哑着嗓子说。

萧哲有些为难的看着他，当时他是以为周湛清睡着了才敢小声说的，可是现在。萧哲低下头，咬了咬嘴唇，小声的问：“周，周湛清，你，你喜欢我么？”

周湛清把他拉进怀里，有些无奈的说：“傻书呆子。”

萧哲回抱着他，紧紧的，用力的抱着他，周湛清亲了亲他的耳朵，“我去洗个澡，身上都是酒味儿。”

萧哲坐在床上，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电视开着，可是演的什么他根本不知道。一会儿，他和周湛清会……萧哲脑子里一团糟，那次看见周湛清和墨林手拉手之后，他偷偷的用电脑查了很多关于同性恋方面的东西，从震惊到了解，萧哲虽然不再那么排斥，但心里还是害怕的。他和周湛清，一会儿要做爱么，萧哲脸上发烧的想着，可是如果周湛清想，自己应该也不会拒绝吧。但是，他和墨林到底是什么关系？

周湛清擦着头发从里面出来，看见萧哲面红耳赤的坐在床上，一副不好意思看他的样子。周湛清走过去，把毛巾扔给萧哲，“帮我擦擦头发。”

萧哲接过毛巾，笨拙的帮周湛清擦着，周湛清的脑袋一点也不老实。凑到萧哲耳边，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萧哲被蹭的手僵在那里，周湛清笑着说：“发什么呆，快点帮我擦干。”手却不老实的探进了萧哲的T恤，萧哲瑟缩了一下，有些害怕，却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周湛清。

周湛清的心一下就软了，不管跟男的还是女的，萧哲应该都是没有半点经验的。他不想萧哲第一次是在这种廉价的小旅馆里，连支润滑剂都没有，做起来一定很疼。周湛清抓过萧哲的手，一根根手指轻轻的吻着。掀开被子，搂着萧哲一起躺下，捏捏他的腰说：“老实睡觉，不准胡思乱想。”

萧哲挣扎了两下就任他搂着，半晌才想起来问：“周湛清，你和墨林，是什么关系？”

周湛清一愣，随即笑了，咬了咬萧哲的耳朵，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说：“我也不知道他当初哪根筋搭错了非得来招我，不过，他有喜欢的人。”

“那个人，喜欢他么？”萧哲想了想问。

周湛清说：“不知道，干嘛这么关心他？”

“我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萧哲说。

“他有什么好的”，周湛清酸溜溜的说着。

萧哲无奈的看着他，周湛清凑过去吻住他，耳鬓厮磨的，温柔的想溺死在里面。

徐朗一大早在寝室里收拾东西，周湛清从外面回来，有些诧异的问：“你要干嘛去？”

徐朗头也不抬的说：“我这阵子可能不在寝室睡了。”

“你要去杨彬那儿？”周湛清问道，“你们不是已经分了么，他什么样人你在单行道的时候不就知道了么，分就分了，还往前凑什么啊？”

“这是我的事”，徐朗淡淡的说。

周湛清说：“得，就当我多管闲事。”

“我喜欢他”，徐朗放下手里的衣服说，“我想接近他，任何一个能接近他的机会，我都不想放弃。”

周湛清皱着眉头看着他问：“值得吗？”

徐朗笑笑说：“哪有那么多值得的事儿，都是一厢情愿罢了。”

杨彬打开门，徐朗拎着一个行李袋站在外面，杨彬笑笑说：“不是都给你钥匙了么？”

徐朗说：“我忘了。”

客厅跟徐朗第一次来的时候差不多，有些凌乱，杨彬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我最近都没什么时间收拾。”

徐朗放下行李袋，动手帮他收拾起来，杨彬看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徐朗回来，他其实挺高兴的，他以为自己是想念这个年轻的身体，可现在看似乎又不全是，只是剩下那些是什么，他还不清楚。

徐朗收拾完客厅，又挽起袖子要擦地，折腾了半天也没和杨彬说一句话。杨彬坐在沙发扶手上，伸手扯了下徐朗的衣服后襟，“还生气呢？”

徐朗低着头说没有，杨彬站起来看着徐朗，这小孩儿比他想的要固执，一点也不好哄。杨彬有点后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找了个麻烦回来。挠挠头，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徐朗抬头看着他说：“后悔了么？”

杨彬一愣，被人戳中心思的感觉一点都不好，皱了皱眉头，杨彬说：“后悔什么？”

徐朗摇摇头说没什么，又开始自顾自的干活。杨彬抿了抿嘴，回到卧室把门关上。他不喜欢吵架，但也不不喜欢沉默。他觉得两个人相处，就好好相处，吵架伤感情，可要是连话都不想说那还相处个什么劲儿。杨淑英和蒋成国也会吵架，一吵架蒋成国就几个月不见人影，那时候杨彬就想，如果是他，早就不跟这个人过了。可是再回来，也不见解释，两人就跟有默契似的谁也不提这事儿，就跟没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