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魏忠一如三个月前的陈福那样，把壶中余下的茶水也全数灌进他口里，以确保那药力足够强劲以克制着他的气力恢复。然后听到皇帝的声音压得虽低、但一字一句仍能清清楚楚地钻入他耳中的响起：“魏忠，你快给我换上平民的服饰。等我到了西阁那边之后，你就去打开玄武门，放那些骁果军的叛贼进来，免得他们久攻不下急起来会索性放火烧宫，那样就很可能会殃及东阁这边，把世民也害了。你要设法把世民藏好，别让那些家伙看见世民，下手加害于他。”

又听到魏忠也以压低着的声音回答道：“是，小人明白！小人会把李侍卫藏在帷幔之后，只要叛贼不仔细地逐处搜查，应该不会找到他的。”

“对了！你这话可提醒了我。”皇帝那边传来轻轻的一下应该是手掌拍在大腿上的声音，“那些叛贼进来后，你指点他们到西阁那边去，他们在那边找到我，就不会再有心思到这东阁来仔细搜索，那就不会发现世民啦！我在西阁那边也会尽量地拖延他们的时间，你乘着他们的人手和注意力都集中在西阁那边，东阁这边防守薄弱之际，尽快把世民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宫外，送出江都，送回……长安去！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但是……陛下……陛下不要小人回头到您身边侍候吗？”一向显得镇定自若的魏忠，这时的话音之中也明显地出现了波动之意。

“不，不用了！”皇帝的声音却是镇定如恒，没有丝毫的颤抖，“魏忠，听着！朕命令你，从现在这一刻起，把你对朕的忠诚转给世民！自今往后，终此一生，你都要好好地效忠于世民，就像……以前你效忠于我一样！记住了吗？你的这个名字‘忠’，是朕给你起的，你不要……辜负了这个字！”

“陛下……！”呜咽之声随着“嗵”的一声响起，显然是魏忠重重地跪倒，向着皇帝伏地哭叫了出来。

“魏忠，别哭了！时间已经不多了，现在可不是把时间浪费在哭鼻子上的时候！快，快去准备一切！”

不……不……不要啊……

李世民双唇颤动，却没有丝毫的力气能将这心底的锥心泣血般的呼叫发出来。他只能是绝望地听着皇帝与魏忠之间的对话，绝望地听着皇帝那边传来悉悉索索的换上平民衣服的声音，绝望地听着皇帝的脚步声由近而远的走向殿门，绝望地听着魏忠跪行到门边“咚咚咚”的三下响亮的磕头之声，以及仍是饱含着呜咽之声的一句：“陛下，小人……今天跟陛下……诀别了！”最后，就是皇帝“吱嘎”一声推门而出，步履匆匆地离开的声音……

不知不觉之间，李世民那无力撑开眼皮的眼睛里泪如泉涌，打湿了他的脸庞。然而，他内心的悲痛也只能是表现于外到这个程度。他感到魏忠将他拖到低垂至地面的长长的帷幔之后，低声道：“李侍卫，小人现在要出去按圣上的吩咐把骁果军的人放进来，引导他们到西阁那边去。你在这里等着，就算药力过了，也千万不要动弹，免得被外面的人发现你藏在这里面。圣上心意已决，你现在要做的，只能是成全他对你的一片痴心，别试图再做些什么破坏他这计划的事情，否则就只会是辜负了他的心意，好吗？”

李世民的眼皮与双唇都在微微的颤动，却自然是睁不开眼，也说不出话，只有更多的泪水从眼缝之间汹涌而出。魏忠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伸手给他抹了一把满脸的热泪，从帷幔后钻出来，仔细地把帷幔拉好，将李世民的身体遮掩得从外面看去丝毫不露半分破绽，不知内情的外人根本想不到里面藏着个大活人。

连魏忠的脚步声也消失在殿门之外后，便是漫长的等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隐隐传来喧哗叫嚣的声音。虽然李世民无法动身起来掀开帷幔往外窥视，但猜都能猜到是叛变的骁果军终于攻进来……不，其实是魏忠奉皇帝之命把他们放进来的！期间有个别骁果禁卫跑进这东阁的寝殿来往内张望，但一瞥眼间只见到这里面空空如也、连人影都没有一个，而且很快就有人在外面高声呼叫：“皇帝在西阁！皇帝逃到西阁去啦！快去西阁！快！”于是已经进来这殿里、本来正准备掀起一幅幅长长的帷幔逐一查找有没有人藏身于内的骁果禁卫都忙不迭的撇下这空殿，急急忙忙穿过永巷，往西阁那边赶去。

再过了不知道有多久——李世民这时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又听到门外有杂沓的脚步声传来，但声音并不密集，听起来只有两个人的样子。这次那脚步声却是毫不迟疑的来到李世民藏身的帷幔之外，并且帷幔随之被掀起，魏忠的声音再度响起：“长孙公子，秦国公在这里！”

无忌？！

李世民在心里大叫一声。

随即他感到修长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面，长孙无忌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世民，世民，你觉得怎么样？”

“秦国公给下了药，如今药力还没过，所以他动不了。但是你不用担心，他没事的。趁着现在他还不能动、也趁着现在叛军都在西阁那边，我们快带秦国公离开吧！”

早在当天中午的时候魏忠就已经根据皇帝的吩咐让尚乘局在外面备下了车舆，虽然李世民一直不肯离开而没有派上用场，但精明的魏忠并没有把车舆还回尚乘局，而是一直让它停在外面。这时他和长孙无忌合力将李世民抬上车舆，载出宫去。

骁果军的叛变虽然最早是由柴绍在背后挑动，但前一天晚上柴绍离开后，魏忠就已经暗地里引导了司马德戡去找许国公宇文化及出头，因此宇文化及早就把魏忠当成是内应，看作是自己人。刚才又是魏忠打开玄武门让骁果军进来，并指点他们到西阁去找到皇帝，宇文化及更是对他毫无怀疑。魏忠那时已乘机向宇文化及讨要了容许他在宫内可到处随意走动、任何骁果禁卫不得查问阻拦的令符，因此他驾着这载着李世民的车舆，长孙无忌进来之时也已换上宫人的服饰，扮作是他的随从坐在副驾上，在宫内一路通行无阻，很快就顺利地从玄武门走出皇宫。

魏忠仍继续驾车走至回头都看不到宫门的远处，这才停下来，从车上跳下，对长孙无忌道：“长孙公子，你载着秦国公继续走吧。我要回皇宫去了。”

“什么？”长孙无忌一怔，“你还要回皇宫去？”

“是的，我还要回去……”魏忠的声音这时显得平静而安然，“我要守在皇帝身边，送他走完……这最后一程！”

382.药力

长孙无忌独自一人驾着车舆回到江都城郊的那个土房。他将仍是被药力克制得丝毫动弹不得的李世民抱上床榻平躺下来，盖上一张被子，一如三个月前那样守在他身边。

只是，跟三个月前不同的是，那时当长孙无忌将他抱回到承庆殿的时候，他已经没在哭，因此长孙无忌只需要在最初给他揩抹身上遗下的欢爱痕迹之时顺便也给他擦了一把脸，将之前的泪痕也抹去就行了。可是现在，他那因无力撑开而只能闭合的眼皮下，仍从缝隙处源源不绝的涌出眼泪，长孙无忌才给他抹去淌出的泪水没过几刻，他脸上又已是湿漉漉的一片。

然而，长孙无忌没说一句话——既不安慰，也不劝止——，只是默默地、默默地一次又一次地给他抹去那些泪水，有时甚至急迫得不等那泪水淌至下巴就已经抹去。李世民的脸颊被这样反复地揩擦拭抹，自然是变得红通通的，还热辣辣的痛。但这脸上的一点点痛，自然远远比不上他如今心中如被刀割的痛，便不被顾及得上了。李世民也根本顾及不到守在他身边，如此一次又一次地执着于抹干他脸上的泪水的长孙无忌，他那心里也是刀割一般的剧痛。

世民……居然为那昏君哭成这样子！

虽然李世民这三个月来一直下不了手杀杨广，就已经再清楚不过地昭示出他对皇帝的爱恋之深。但亲眼看到他如此为着那个人而悲泣难禁，长孙无忌只觉从他眼中流出来的每一滴泪，都像是蛇的牙齿尖端浸出的毒液一样，强烈地腐蚀着他的心。

也是到了大约凌晨的五更时分，长孙无忌终于见到李世民的眼皮不断颤抖，显出正在作着睁开的努力。长孙无忌也像上一次那样，伸手轻轻地抹起他的眼皮，帮他睁开眼睛。

“无……忌……”仍是那样颤抖不已的双唇勉力挤出微弱得长孙无忌要把自己的耳朵凑近到他唇上才能辨认出来的呼唤，“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救我？”随着这用尽了李世民刚刚才恢复了少许的气力挤出的话语，眼泪又如同决堤的河水般涌出。

与上次甫一听闻李世民这一句话时感到错愕万分不同，这次的长孙无忌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是什么，却仍回之以上一次那样的反应——他一把将李世民拥进自己的怀里，并适时地泪如雨下：“世民，不要说这种傻话！我会救你的！无论发生的是什么事，只要是你的性命会受到威胁，我都会救你！”

长孙无忌这近于表白的话语听在李世民耳中，他固然是为着这郎舅对自己的关怀而感动，但也禁不住的引申联想到皇帝身上：皇帝也是这样想的吧？无论发生的是什么事，只要是我的性命会受到威胁，他都会救我！他就是因为不肯让我做陪着他一起死、或哪怕只是陪着他一辈子湮没无闻这种在他看来是很傻的事，才会那样对我下药的吧？

于是他投进长孙无忌的怀中，更是放声大哭了起来。

虽然李世民已经能够动弹，但药力毕竟不会那么快地完全消退，他仍是手软脚麻，连下床行走的气力都不够。因此尽管他心焦如焚的挂怀江都宫中的皇帝，却也只能让长孙无忌给他搓揉四肢，加快血液流通，以期尽快完全地恢复气力。

长孙无忌倒也依言给他按摩身体，暗里其实是在端给他喝的茶水之中又投下少量的药物——此前魏忠接应他入宫的路上跟他简单讲述了这个“逼”李世民出宫的计谋时顺便往他手里也塞进了一包这种药物，为的就是让他在李世民不知情之中在这一天里继续服药，无法恢复体力。他们二人都深知李世民的性情，明白他只要能恢复到可以下床行走，哪怕还没有足够的气力打斗，都会不顾一切地又冲进宫去找皇帝的。长孙无忌是文弱书生不论，而且他也绝不肯做摆明是阻挠、违逆李世民的心意之事。于是李世民感到的只是长孙无忌越给他搓揉按摩，他的身子就越是变得柔弱无力，直到晚饭时分都还要靠长孙无忌把他抱在怀里喂食才能吃饭。他哪里想得到正是因为血液流通快了，反而更加便利了那些药物迅速进入他的身体各处而发挥效力，还以为是昨晚魏忠给他灌下的药物比三个月前陈福灌给他的更多，所以药力缓解、消退所需的时间更长。

吃过晚饭之后，长孙无忌仍是继续给李世民搓揉身体。这时李世民差不多是全身赤裸，只穿着一条短短的亵裤包裹遮蔽着下体——原来他见长孙无忌给自己搓揉了整整一天都没什么用，还以为隔着衣物按摩的效果不好，索性把贴身的单衣都脱了——，大大地张开四肢，仰躺在床榻之上，由得长孙无忌在他身上任何一处揉弄。

这时虽然已是阳春三月，但太阳下山之后还是颇有寒意的。长孙无忌为怕他这样赤裸着身子会着凉，本来想要给他盖上被子，但李世民只怕有被子盖在身上会妨碍了按摩的效果，不愿意盖上，长孙无忌只好把炉火烧得旺旺的，以确保室内的温度。

这一天李世民都没下过床，但他昨天一晚其实根本没当真睡过觉，心中又是一直地焦虑惶急，可谓是心力交瘁。这时刚刚吃过晚饭，饭气最有催眠之效，室内又被炉火烘烤得温暖如春，开始时他还把注意力集中在长孙无忌的手在他身上搓揉的部位，时间稍长，不知不觉间便堕入了睡梦之中。

长孙无忌一边给他搓着身子，一边双眼仍一直密切地关注着他脸上的神情——这一天里他经常会在突然之间又因为想起皇帝的事而哭了出来，长孙无忌一见他流泪就又要给他抹眼泪——，于是很快就注意到他睡着过去的情况。这时长孙无忌的手揉按至李世民的大腿处，看着这妹夫的酣容——双颊被熊熊的炉火烘得红艳艳，长长的眼睫垂覆下来，随着自己手上的按摩而以同样的节奏微微颤动——，也是在不知不觉之间，他手上的动作从揉按变作了轻柔得多的抚挲，指腹在那大腿内侧游移来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炉火烧得更旺了，长孙无忌渐渐的觉得唇干舌燥起来，甚至有点想伸手扯开一点衣领，让那胸膛处的热量能略为释放出来。然而，他的手如今根本无法离开依顺地横陈在他眼前的这副躯体，尽情地享受在那其上纵横来去的……滋味！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热潮在他心头——还有在他自己下体的那处——逐渐的积累起来。

世民……啊，世民……

他颤抖着双唇，但并没有真的发出这一声声只敢在心里唤出的呼喊。

他注意到李世民的胸膛变得比刚才更为明显地急速起伏着，那微张的双唇也在急速地向外吐气，像自己那样颤抖着，似是在回应着自己这声声的呼唤。

忽然，长孙无忌觉得自己的手背上略略拱起的指节碰到了什么，他低头一看，原来碰到的是李世民的男物。他的手本来只是在李世民的大腿内侧柔柔地抚挲，与那包裹在亵裤之内的男物还隔着一段距离，这时却一不小心会碰到它，显然是因为那男物膨胀变大，还硬挺挺直了，才会与自己的手碰上。

世民……被我弄得……发情了？

这个念头在长孙无忌脑海中如闪电般一掠而过，一丝微笑也随之在他脸上浮现。

上次我把他弄得这样兴奋起来的，就是雁门关内给他后穴里的伤换药那次吧？

那次，长孙无忌当然是清楚地看到了李世民的男物因为自己的手指在他的后穴里掏弄而硬起了一半，但他自然是假装没看见，只是巧妙地装作以为李世民是因为疼痛而满头大汗、身子发软。

而这次……

长孙无忌一边在心里微微的笑着，一边手上的力度越发的轻柔，让那效果越发的像是隔靴搔痒，但移动的幅度却变大了，以至于手指上的指节更多地“一不小心”便碰上那越发挺拔的男物。

“啊……哈……”长孙无忌的手背每一次“无意”地碰到李世民的男物，都会引来睡梦中的李世民从喉间泄出一声声的呻吟。渐渐地，他开始无意识地微微摇晃着头部，最后甚至摇晃起下身，带动那下身的男物摇晃得更厉害，使得即使长孙无忌的手不再“刻意”地碰上它，它也会在摇晃中顶到他的手，并让他感觉到那顶端已浸出粘稠的热液。

那麝香似的气味更刺激得长孙无忌感到自己的下体猛然膨胀，一向心清脑明的他在这刹那之间被迷惑得完全丧失了理智，坚执地认为李世民是为了自己而发情，因为那就说明——他，是爱自己的！

世民……！

长孙无忌在深心底处也是呻吟似的叫出这一声，然后就一俯身压上了那具赤裸而腾热的躯体……

383.死亡

就在长孙无忌这迷糊了的一刻，外面忽然响起异常清晰的“嗒嗒嗒”的脚步声。这明显是有人靠近的声音一下子就把长孙无忌——还有李世民——惊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