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秋——夏不安
夏不安  发于:2012年07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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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飞黄腾达,即使是不辞而别。

直视着陆凡的双眼,那般明亮锐利,阿焕有些不敢相信,他会真的把自己当做他真心的朋友。同时阿

焕也承认,他被陆凡那句套用台词的话感动了,以至很多年后仍记忆犹新,他怀念那个美好的不着痕

墨的时刻。仿佛看到一片泛黄的叶子悠然落地,只是当阿焕醒悟,秋天来了,那片落叶却也早已甘于

在泥土中静默,徒留空中一抹看不见的轨迹。

然而天知道陆凡那话中有几分是真心,连陆凡自己也说不清楚,说场面话他是老手,更何况哄一个涉

世未深的男孩儿。话说回来,通常他周末不都怎么在寝室落脚,不是回省城的家,就是去朋友的酒吧

帮忙,自从答应了阿焕的造访之后,他忽然觉得周末的时间变得令人期待又有些紧张,潜意识里总觉

得这样放纵自己的情绪会没有好下场,但行为上又不可抑制地接受男孩儿的靠近。

陆凡躺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翻着书,耳中不间断地传来阿焕噼里啪啦的按键声,他有些烦躁,坦白说

,他曾设想假如阿焕不是阿玫的弟弟,假如阿焕没有女朋友,假如阿焕是只小白兔,他会立马和他亲

吻、上床,做一切他之前对其他男伴做过的事,但转念一想这种渴望又与过往有着很大的不同,尽管

他最初仍是被阿焕的外形姿态所吸引,然而渐渐地,他发觉自己不能控制的不再是动物的本能,而是

一种情感上的递进,阿焕给自己的感觉总是若即若离,仿佛他生存在遥远的回忆里,现实中又亲切不

断地靠近着自己,让陆凡担忧的也正在于此。于是他止步不前,无力行动,活像个磨叽的老头子。他

的支离破碎的家庭以及千疮百孔的过往都使得他对未来有许多顾虑,自己输不起也怕阿焕玩儿不起,

还是找志同道合一拍即合的圈里人比较痛快,对了,那才是他的风格么,行事干脆利索绝不拖泥带水

想到这儿,陆凡啪的合上了书,动静有点儿大,把阿焕吓了一跳。阿焕立马暂停了游戏,不解地望着

床上的陆凡。陆凡一边起身下床一边说:“没事儿,你玩儿,我有事走先,你走的时候记得锁好门。

阿焕无措地坐在电脑前,听着身后陆凡窸窸窣窣地换衣服,想着方才陆凡牵强的脸色,还有他在床上

时就有些颇显不耐的翻书声,心里忽然有点受伤,觉得陆凡是在下逐客令。这么想着他就伸手关了电

脑,准备出门的陆凡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他:“你接着玩儿啊。”

阿焕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边穿边说:“不了,不想玩儿了。”

陆凡打开门耸耸肩表示那我也就不强迫你了,阿焕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抬头对陆凡说:“快期末了

,要准备考试,我以后就不来了。”说罢,也不告别,径直就走了。

陆凡苦笑,这孩子果真如阿玫所说是被宠大的,看不得别人的脸色,当真有些矫情。

阿焕出了陆凡的宿舍楼,心下难受的劲儿才算让新鲜空气过滤了一遍。可是他还在想,陆凡当初邀自

己来宿舍玩儿可能也就是个客套话吧,他怎么就听不出来,还屁颠屁颠地来了四五回,终于让人给讨

厌了,于是他满脑子都是陆凡沉默严肃的表情,陆凡陪自己看电影时的无奈,陆凡为了忍受自己的叨

扰而牺牲掉的学习时间……人就是这样,有时总把自己想的很糟糕,美丽的回忆也会瞬间变得不堪。

晚上和梦莹一起吃饭时,阿焕说:“我再也不去陆凡那儿了。”

梦莹心想那不正好,你有时间多陪陪我才好呢,不过还是关切道:“怎么了?他哪里惹到你了?”

阿焕叹气道:“怕是我惹到他了,老去他那儿玩儿游戏他肯定烦的不行。”

“当初不是他自己邀请你去的吗?”

“那也是看在我姐的面子上吧……”想到这儿,阿焕白净的脸上写满了沮丧。

梦莹却忽然来了主意:“我知道了,你不说过陆凡可能对你姐有意思么?”

“可能吧。”

“说不定陆凡是想追你姐才讨好你的,你呢,也没有和你姐表示过什么吧?”据梦莹对阿焕的了解,

这先生一向对其姐诚惶诚恐,“估计是陆凡见从你这儿入手成效不大,才有点不满意吧?”

阿焕直觉梦莹说到了重点,可不知为何真相却让他更加失落,敷衍地嗯了一声便锲而不舍地扒起饭来

第十六章

入了学期末的考试月以后,陆凡鲜少再遇到阿焕,他们不一个学院不一个年级,也没有什么经验好交

流的。偶尔会收到阿焕发来的节日祝福简讯,比如圣诞啦、元旦啦,都是与别人雷同的段子,没有新

意也似乎没什么心意,陆凡也便礼节性地回一句问候,他觉得这样也未尝不可,虽然还是有份情愫挥

之不去,但只要处理得当,压抑一阵子就会过去了吧。

考邓三前,顾唯搞到一份卷子复印了一份要给陆凡,据说真实性百分之九十九,这话陆凡信,从大一

到现在但凡临近考试有什么公共课试题泄露出来,体育系定是源头。陆凡去体育系的宿舍楼找顾唯的

时候,正看见顾唯和一个男孩儿在宿舍里抽着烟聊着天好不自在,哪里有考试在即的紧迫感。

这男孩儿陆凡也认得,就是他曾经有过想法的体教系的伍晓航。单从外表看,伍晓航丝毫没有体育生

的样子,倒像是个理科生,长得干净又机灵。这么突然的见面让陆凡始料未及。伍晓航先于顾唯看见

陆凡,他站起来向陆凡递了一支烟,陆凡接过烟就着伍晓航的火机点燃了,笑到: “真巧。”

伍晓航还没回答,顾唯那厮已经一条壮臂压在陆凡肩头:“不巧不巧,我们在这儿候您大驾多时矣,

吃饭没?没吃一起吃,走走走走!”

陆凡被顾唯半推半搡着,扭头看见伍晓航一脸无害地看着自己,剑眉星眸,唇红齿白,也是个妙人,

不枉当初自己对他青眼有加,想了想展颜而笑。

说起来这伍晓航,最初自然是顾唯介绍给陆凡认识的,都是一个圈子的人不说两个圈子的话,所以那

时聊了一回天不见得多么熟络,但也生分不到哪儿去。陆凡动了追他的念头,是因为初见伍晓航时,

见他话不多,有些腼腆,笑起来一颗虎牙却特招人,神似陆凡的初恋对象。陆凡这个人,不能算恋旧

,然而说他多情倒真不过分。

陆凡翻着架子上的烤肉,笑着说:“晓航,你们体教学心理学的是不是都会读心术啊?”

伍晓航不回答只拿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盯着陆凡看,陆凡被他看的发憷,低头夹了一块儿肉蘸了酱汁塞

进嘴里,然后唔哝着说:“看到什么了?”

顾唯正在大快朵颐间,也抬起头来问:“是不是看到一条五彩斑斓的花花肠子?”

陆凡对顾唯叫骂道:“你丫忒恶心了,读心术也能让你丫读进下水道。你说是吧,晓航。”

伍晓航噗嗤一笑说:“应用心理学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这一笑便露出右边那颗又尖又白的虎牙

,甚是可爱,然而这种外露的可爱又和阿焕是不一样的,陆凡想,阿焕的可爱总是清爽的,纯粹的,

甚至带着那么些许隐匿于内的骄傲和矫情,这似乎是矛盾的然而又很和谐的存在于阿焕身上。可也许

正是因为那些纯粹的东西,才让陆凡难以捉摸。

想法复杂的人可能真是无福消受那些简单美好的事物,一是因为他们打从心眼儿里怀疑纯粹的存在,

二是因为面对纯粹他们多多少少有些自卑。陆凡大概是那些胸有城府的族群中不一样的个体,他有骄

傲的资本,对自己的复杂世故从不掩饰,对纯粹的事物又有着真诚地向往。只可惜,现在还是可望而

不可及,可及而不可亵玩焉。

他一时又觉得心情有那么些回落,朝着伍晓航笑了笑,叹气道:“也是,若是心理学那么有用,我就

跨专业考研,再没有什么比读懂人心更难的了。”

“也不尽然。”伍晓航低下头搅拌着烤肉酱,“读心是难,可是最难的恐怕是偷心吧。”

陆凡想这孩子有意思,拿起啤酒和晓航的杯子碰了一下,“哥们儿,估计我真得跨专业了!”

顾唯一边嚼着肉一边也拿起啤酒和两人碰杯,“你丫就老老实实等着学校保你的研吧,还跨专业呢?

跨世纪吧你!”

伍晓航问陆凡:“你打算考别的学校还是直升本校的研?”

陆凡摸了摸下巴说:“我还没想好读不读研。”他不是敷衍,是真没想好,一方面读研之于他应该是

顺理成章的事,忽然被提起来,他有些惶然,再一方面他也没什么经济压力,工作还是不工作也没有

搬上台面正式考虑过,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老早就不想呆在省城了,不管是去外省工作也好上学也好

,总之,他要逃的远远的,远到不至于常常要看见他爸那张抑郁的脸,以前是要从他妈身边逃开,现

在是要脱离他爸的阴影,他总觉得自己的心注定不能安放在某处叫做家的地方,那个地方无论在雅镇

还是在省城,都没有可以让他倾注情感的一隅。如果不能让人留恋思念,家就是个没有温度的空房子

,再大再好看也无法收拢陆凡那颗早已习惯漠视的心。

第十七章

“你就象一朵鲜花,

温柔、纯洁而美丽,

我一看到你,

哀伤就钻进我的心里。

我觉得,

好象应该用手抚摩你的头,

愿上帝保持你永远

纯洁、美丽而温柔。”

陆凡看到阿焕时,总下意识地想起这首海涅的诗,他记得他的母亲过去常常朗诵,用英文,韵律也是

极美好的。幼时,他还听不懂英文的时候,母亲总是一字一句的解释给他听,“‘Oh,you like a

flower’就是你好像一朵鲜花。”后来,他的母亲又有了一个孩子,女人也是这么教那个孩子说:“

‘Oh,you like a flower’就是你好像一朵鲜花。”,陆凡便在心里快速地接茬:“插在牛粪上。

陆凡对他的继父谈不上喜欢或者讨厌,一个年逾耳顺的糟老头子,一具鸡皮松肉的胴体,对他产生不

了任何的吸引力。他不恋老,也不恋父。认真说来,也许是有点“俄狄浦斯情结”,他从前就挺喜欢

他的母亲,一个温柔、坚强又独立的喜欢唱歌剧的女人,他的继父就是她的业余声乐老师。

情结自然不能等同于爱情,况且陆凡对他母亲的爱也不是巫山云、沧海水,从他十四岁离开母亲重新

回到父亲身边后,那份亲情便慢慢褪色减质,最终潜藏在心底不再时常想念。陆凡的父亲是个转业军

人,和老婆离婚后就辞了交警的工作,到省城和老战友合伙做生意,对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来说也算

小有成就了。

倘若只是拿理念不和、兴趣不同来做托词解释他们的离异,陆凡还可以理解,关键是这个理由似乎是

唯一真实确凿可信的理由,他以为他们仍是相爱的,只是没法生活在一起罢了。

如果他们的婚姻意味着,每天都要为了彼此的行为不合己意而起争执,每天都要哭闹的死去活来,每

天都要互相欺骗以求安宁,那么这么牵强不如好聚好散。古语所谓“离之双美,合之双伤”,不要说

维系中爱有多深情有多浓,到头来撕破脸摆到台面上,不过就是一张纸一个孩子。

陆凡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妨碍两人另辟新径,更不愿意做一个失败婚姻的砝码。很小的时候,他便

开始观察他们的牵绊,他可以感受每一道裂缝的作用力,它们的反复,它们的时强时弱,以致最后的

分崩离析。陆凡起初选择了爱唱歌的母亲,他和那个军人出身的父亲是不大交流的。可是后来,母亲

很快嫁给一个爱唱歌老头子,这让陆凡失望。再后来十一岁时,他的小妹妹的出生让他开始犯恶,他

打心眼里不喜欢那个婴儿,不喜欢她的哭号,不喜欢她身上的奶腥味,不喜欢她骶部的青色胎记。

离开母亲之前,陆凡一直生活在雅镇。雅镇是座不大不小的城市,没有什么知名度,只是恰好叫雅镇

,所以当地人戏称这是全国最大的镇。这里的居民乐天知命,随遇而安,如同这座无名之城一样,有

着巨大的包容力和消化功能。

可是陆凡上初中的时候,他的同桌是个女生,总是说自己不是雅镇的人,陆凡问她“那你是打哪儿来

的?”她便说“娘胎里来的。”她叫邱焕玫,大家都叫她阿玫姐,因为她比班上大部分的孩子都大一

些。陆凡也要小上她一岁,他却只叫她阿玫。

同桌相处久了就会变好友,少年陆凡曾对阿玫说:“你是我交的第一个女性朋友。”这样的说法听起

来很有意思,似乎要撇清一些东西,又想要证明一些东西,不管怎样,“第一个”总归是好的。

初三学年开始的时候,陆凡已经在新的城市新的学校有了新的同桌,但他保持着良好的交友习惯,时

常会和雅镇的朋友写信或者通电话,他十四年的回忆在雅镇,十几年的哥们儿在雅镇,他的曾经被迫

公开的秘密也留在极少部分雅镇人的记忆当中。

陆凡每年寒暑假总要回来和母亲住上一段日子,哪怕只有短暂的三两天,这是传统也是习惯,好让自

个儿记得还有个妈,好让妈还记得有这么个儿子。这年寒假自然也不例外。要出发的前一天他开着家

里的车送顾唯去长途汽车站,顾唯一路上不改长舌妇的风格,问陆凡和伍晓航进展到哪一垒了。

陆凡说:“最近考试忙着呢,就在QQ上聊过。”

顾唯难掩失望:“兄弟抓紧啊,那可是块儿未被开垦过的处女地!”

陆凡一听,倒是有些小吃惊,在他看来,伍晓航虽然长相纯洁,但举止行事怎么打量都不像是圈内新

手,“呦,那我更不敢贸然行动了,鲜肉新鲜不好嚼啊!”

顾唯冷哼道:“我这块儿老肉你不稀罕,晓航那鲜肉你也不稀罕,难不成你想吃斋念佛?”

陆凡腾出一只手拍拍顾唯的肩:“我从来没舍得把你当肉吃,你是贡品,得摆着日思夜想。”

顾唯这才笑骂了一声,“滚边儿去!”

末了陆凡又安慰道:“行了,晓航这人我挺喜欢的,我自个儿会看着办的,不敢再劳您费心。”

送走了顾唯,陆凡刚发动车子,却在倒车镜中一眼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熄了火定睛看了看,果然

是阿焕正在售票口排队,深冬腊月男孩儿就裹着件咖色的牛角大衣站在冷风中,时不时地捧着手呵口

热气。

陆凡呆坐了一会儿,还是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阿焕手捂着咖啡跟着陆凡走到车前,犹豫着说:“还是别麻烦了,我坐城际公交很快的,四五个小时

就……”

“进。”陆凡开了车门,不容置疑地打断了阿焕的话。

阿焕进了车子,扣好了保险带,眼巴巴望着窗外,一个多月没见面忽然有些生分,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回去收拾些东西咱们就走,不耽误事儿。”陆凡对阿焕说,“你的姑娘呢,不是本地人么,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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