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经年 上——逍遥的逍遥的尾巴
逍遥的逍遥的尾巴  发于:2012年07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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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电梯出来,我将她放下来,掏出卡片开门。

她其实只有一点点大,只比我的小腿高一点,伸手指着我的裤兜:“糖,哥哥买糖给我了?”然后就

是格格的笑,踮着脚,扒拉着我的腿,伸手去够我从我裤兜里露出的棒棒糖的把子。

我将裤兜里的糖拿出来,随手给她,她笑眯眯的接过了,一手一个,进了门,把两只手举得高高的给

过来迎接的蓝彩洋看:“妈妈,看,哥哥给我买糖了!”

蓝彩洋将她抱起来,亲亲她的脸蛋,“那你有没有谢谢哥哥啊?”

李小满在蓝彩洋的臂弯里,甩着她那一头细软的娃娃头,“谢谢哥哥。”

我梗着喉头,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不用谢。”

李明淮还没有回来,但桌上的饭菜已经摆上了。

蓝彩洋注意到我的目光,解释道:“明淮晚上有应酬。”

我闭了嘴巴,不吭声。

吃饭的时候,向来不喜欢安定好的李小满,早早被高妈填满了肚子,便闹腾着要坐到我腿上来。

我低头被她看了一眼,便无力的伸手将她抱到腿上来,她便肆无忌惮的两手挥舞着棒棒糖自言自语的

自我娱乐。

为防止她不亦乐乎的从我腿上掉下来,只得一手扶着她,一手夹菜。

蓝彩洋看到这样一幕,表情已经有点欣喜的激动了。

我冷着脸,对她的高兴和感动不屑一顾,大概她以为这么长的付出终有回报,或许不久以后家里会上

演父慈子孝的感人大戏。

她不知道,我只是对李小满没有办法而已。

对于一个粘着你的无知孩童,你的厌恶喜好没有任何意义,也无从感知。

“小矾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吧?”

我低头夹菜,头也不抬的回答:“嗯。”

“小矾的假期打工做完了吧?”

“嗯。”

“给教授帮忙没有什么不愉快的吧?”

“没。”

面对蓝彩洋,我话是上赶着来的,而面对李明淮的时候,我是有话却不知如何说出来。

这个时候的我,最重视的是感情的归属,而遗忘了许多重要的东西。

比如人情世故,比如圆滑处世,再比如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我没有朋友,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也没有坚忍不拔的骨气,只是麻木不仁的依靠别人的资助活下去

,走向自己的未来。

我知道我喜欢李明淮,甚至是爱他的。

但我并不真正知道,那是我不能得到的东西。

蓝彩洋将我看成了别扭的大孩子,需要这样或那样的包容,对于我的任何冷淡她都不会生气。并且,

这次她是下定了决心应定要同我好好谈谈。

饭后高妈将李小满抱走——李小满是个奇怪的孩子,她对蓝彩洋和李明淮并不依赖,但当高妈要从我

腿上将她抱走的时候,她揪着我的衣服不放手。

我只得抱着李小满,面对一直都逃避的同蓝彩洋的对话。

我一生都记得和蓝彩洋的长谈。

因为这次长谈,注定了悲剧的发生。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不会那么做。

蓝彩洋是个说话非常讲究方式的女人,所以她并没有直接告诉我她又怀孕了。

她说:“小矾,你先耐心听我把话说完。”

“……”

“你的学费和生活费我已经打到你的银行卡上了。”

“……谢谢。”

“先不说这个。你开学一个星期后,我要去L市休几个月假,明淮太忙了,没有时间照顾小满。这孩

子的脾气也古怪,不喜欢的人碰都不让碰……”

“你想让我在这儿住一段时间?”我打断她的长篇大论,开门见山的问。

“你不愿意?”

“既然是休假,你可以把她带上,何必放在家里?”

她笑了,这一笑是十万分的幸福的:“我怀孕了,没法照顾她。”

她怀孕了。

我可以明显感到自己的僵硬,但还来得及掩盖自己的失态。

你知道那种感受么,就好像忽然之间的坠落,心脏失重带来的呼吸困难。

我在桌下用手死死的掐住自己的大腿,竭力克制才没有表现出颤抖,“为什么不在本市?”

“明淮说L市环境好,本市污染太严重了,对孩子不好。”

“……”

“那你愿意回来住么?”

“嗯。”

她立刻笑的非常欣慰,伸手摸了摸李小满的头发,低头对她说:“小满,你要有个小弟弟喽。”

李小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拆开了那个小熊棒棒糖的包装,正专心的含着糖,对蓝彩洋说的一切完全不

在乎,只是用眼睛看着她。

蓝彩洋对我说:“谢谢你,小矾。”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谢谢”我,也不知道她为何要如此的感激。

在我看来,我是否住在这里的,对李小满没有任何影响,她是要上幼儿园的,并且平时有高妈照顾,

不会存在无法照顾的情况。

她只是找一个让人难以推拒的理由,想将我潜移默化的转变为“李家人”。

蓝彩洋忘了,我姓张名矾,在张家本应按字排辈,但张家只得我这么个独苗,怕早早夭折,就省了我

的辈分,所以名字只有两个字。李明淮不过是我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而已,压根不在家谱之内。

蓝彩洋沉浸在自己再次怀孕的喜讯中,她没有注意到,我心中最后的道德底线终于溃堤。她在无意间

开启了潘多拉魔盒,还无知的为自己的未来做美丽的规划。

她不知道,她活不长了。

2.8 缝了几针

开学后一个星期后,蓝彩洋果然去了L市,我在那天晚上就住下了。此后的一个星期,也成了我跟蓝

彩洋最后的相处。

大学四年的开学如同如同过去一样,乏陈可列,缴学费,领课本,开年级大会,重新适应上学的生活

,各归各位。

所以说,我觉得人的时间轴是最鲜明的东西,在衔接之处是有实际边界的,如此突兀而又隔断。

苏楠,boss,陈衍,还有boss那些聒噪的研究生,我再没有见过——因为我回到了自己的范围内。倒

是林强,总还能见上一见。学校里的事情,不值得一提,除去已经开始准备的简历来应对即将到来的

双选招聘会外,还有已经迫在眉睫的最后一次专业实习。

这次带队的竟然是boss,还有boss的得力助手苏楠。

我是到了住的地方才知道的。

Boss和苏楠的宿舍就在我房间的对面——为数不多的三间空调房里的一间。

Boss心地不错,时常叫我过去吹吹冷气——秋老虎肆虐,也实在是难熬。我跟boss还能说上几句话,

因为他爱以长辈自居,又想诱骗我读研究生。跟苏楠,却真的没什么话了,这人话不多,表情也少的

可怜。某些地方是有些像李明淮的,却比李明淮少上很多灵气。

总的来说,专业实习到最后已经有点例行公事的意味,大二开始每年一次,等到了大四的时候,已经

非常油滑了,至于不让带笔记本,不让去网吧等等一切的明文规定,已经在大四的这一年,成为真正

的空条文,更有甚者敢于中途逃回家一趟,或者走关系提前去自己中意的单位混个脸熟——总之是一

团混乱。

这团混乱之中,还是出了些事情。

跟我们院系一同实习的还有另一个院系的,是学校里的王牌院系,自然行事做派也有点横行霸道。

我们住的地方是地方上的小旅馆,简陋到让人咂舌的地步,三百多号人,男女厕所各有三个坑位,到

了早上的,洗漱的水房更是水泄不通,所以每年的实习,都不免口角。

往年都是男生打架,今年却格外不同,改成雌性动物拳击会了。

头发被拽掉几缕,脸上抓花了几道,总之比男生打架可看性更高。打到最后,由于太过精彩,雄性动

物摩拳擦掌蠢蠢欲动,于是因为一个水龙头的口角争执,最终发展成全员参与的院系间群殴。

该事件的处理最终也是不了了之,因为参与人数众多,到底是由谁带头已经不可查,两方各打五十大

板,扣了导员的工资,两院系在学校内通报批评。

但通报批评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回学校,所以也不痛不痒,总之混到大四了,什么都没混好,就是混

了一张厚脸皮。

我没有参加这场群殴,可坏就坏在没有参加上。

我要是参加了,那凳子砸过来的时候,我也不算亏。

我对打架是没什么兴趣的,但回宿舍又显得不够关心院系大事,显得疏离群众了,于是只在外围隔岸

观火,旁边却一水儿的热血青年摇旗呐喊,貌似其中一对还是对方院系的,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深入敌

人后方了。

那男的我知道,叫叶飞,是对方院系的,我们圈内有名的软硬不吃,不过终日跟他旁边那女的形影不

离,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一对情侣。

这两个人是一对活宝,身处敌方而不自知,关心的大概也不是输赢,男的念念叨叨的是哪个男的长的

帅,女的念叨的是哪个女的漂亮,边念叨还边相互调侃,我就站在他们旁边,对战况完全不关心,倒

是把他们的话听的一干二净。

“诶,你看那个,那腰,啧啧。”叶飞的声音。

“腰什么腰,你看那个,那个胸。”

“我说你们女的胸前长两团,也不嫌行动迟缓,增加阻力。”

“滚,你个破gay知道什么其中趣味。”

“哦,对对对,我当然不知道,我看你家那个胸也不鼓,穷嚷嚷什么。”

“诶?这个你就不懂了,你又不是我,当然看不出乾坤。”

“屁,乾坤,我还万里无垠呢。”

我听说过那女的的英文名,Mina还是Lilyna的,原来还不清楚,听了一会儿大概明白她是个蕾丝边。

我跟蕾丝没有接触过,当然也并不感兴趣,倒是对那个叶飞兴趣浓厚,我只是知道他,算是有名的贱

零,找男朋友当饭票那类的,即使圈里也不算名声好那类。

我正听的有意思,头顶上忽然爆出一阵尖叫,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阴影擦过来,鼻子刚刚闻到这旅馆

特有的木头发霉的味道,眼睛上就是一痛。

其实这场院系间的群架并没有持续很久,前后也不过几分钟而已,参与者都没有什么要紧的伤亡。

只可怜我,没事凑热闹的群众被殃及池鱼,一把不知从哪儿飞过来的小板凳砸中了头部,然后哗啦啦

,眉骨上一道口子,血流的极其华丽。

我被送往医院救治,一路上,手捂着眼睛,血流的满手都是,弄的我脸色苍白,头脑发晕。

咋一看,还以为我瞎了。

医院里,眉毛之间的皮肤缝了三针,修养片刻,又急匆匆的回来,期间不到十二个小时。

等我回了小旅馆,李明淮却已经到了。

我头上还包着纱布,纱布有点长,挡了右边视线,用一只眼睛判断,总是有点失真,一时间有点摸不

清头脑,以为自己穿越了。

李明淮表情非常不好,面色阴沉,乌云罩顶。

我跟在boss身后,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不知是谁通知的李明淮,他是开了九个小时的车赶过来的,风尘仆仆,脸上神色十分疲倦。

他一眼见到我头上的纱布,脸色就更难看了,我们导员跟在他身边,见他神色不对,忙解释道:“张

矾是眉骨上缝了三针,没伤到眼睛。”

李明淮的脸色才缓了缓,他一句话没吭声,但在场的几个人,都不敢多言,只有boss神经迟钝,乐呵

呵的对李明淮说:“可吓死我了,血流成那样,还以为眼睛瞎掉了。”

李明淮眼神犀利的看了boss一眼,缓了缓神,这才说话,话是冲着我问的:“没什么事吧。”

我条件反射的摸了摸伤口的位置,“哦,破皮而已,缝了几针。”

李明淮才转而对我们系的导员说:“陆老师,我想带张矾再去看看。”

他这种说法是很不礼貌的,摆明了不信任学校,也暗含了对导员的指责。

我们导员比我们大不了几岁,果然觉得有几分委屈,倒是boss沉得住气,“这是应该的。”

李明淮挑眉,想给boss个难堪,我拽了他一下:“这个是我们的带队教授,也姓陆。”

李明淮就没再说什么了,带我又去了一趟医院,不是刚去的公立医院,是个私人诊所。

重新拆了纱布,看了下伤口,那医生嫌我这针口缝的太难看,将来肯定留疤,想要给我重新缝。我刚

想捂着脑袋喊留疤就留疤吧,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拆了线再重新缝,不疼死我?

李明淮扫了我一眼,说:“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包上吧。”

那医生从善如流,将伤口重新包了一下,他手艺不错,小巧的一块,不像刚才弄得像个半残。只是这

个人有点聒噪,一边干活,一边问我姓甚名甚来自哪里,跟李明淮什么关系,外带生辰八字还有身高

三围。

我就烦这种嘴特别贫的人,满嘴跑火车的油滑腔调,要多烦有多烦。

李明淮在旁边站着一直不做声,等到他手上活计越来越慢,他开口,说话内容十分简洁:“你别打他

主意。”

医生嘻嘻笑了两下:“你这人怎么跟过去一样,口头便宜也不让人占。”

李明淮眼皮抬了抬,没吭声。

医生十分没意思的继续忙活,嘴里的话题转了方向:“诶,小朋友,你这个叔叔当年上大学的时候就

这样,啧啧,你不知道,一水儿姑娘在后面追呢。”

“……”

“不过他也造福了不少同志爱人,剩下的男同胞们,就看看谁顺眼,啊,凑合凑合的,也就过了。”

这医生跟叶飞一样话多,可没叶飞话多的可爱,他就是一个字,贫。

等我脑袋上收拾利落了,李明淮掏钱,医生忙按住李明淮的手:“哎呦,你给我钱,不是折杀我么,

你老人家不要吓人了。”说着,不着痕迹,在李明淮手上摩挲两下,才放开。

李明淮也不躲他,只拿眼睛看了看他。那个医生脸皮厚到了一定程度,也就无所畏惧了,继续笑眯眯

的说:“我说,好几年不见了,晚上吃个饭吧。”

李明淮抬眼看他,也没笑,语调平平的说:“可以,把你们徐刚也叫上吧。”

医生变了脸,“那啥,吃饭有的是机会,既然你老人家忙,我就不耽搁时间了,哈哈,啊,哈哈。”

李明淮对他说了声谢谢,就领着我走了。

路上他打了个电话给我们导员,说是给我再请两天假,那边大概是答应了,他于是笑着说,“那谢谢

陆老师了。”

他挂了电话,开车去酒店开房,中途在加油站加油的时候,他才开口说话:“以后别往人多的地方凑

,这是教训。”

我站在车旁,低声“哦”了一下,过后才反应过来,这种冷淡的说辞是他的关心。

我猛地抬头,十分的感激的看他,这神情将他吓了一跳,“怎么?”

“谢谢你。”我郑重的说。

他愣了几秒钟,才笑了,伸手拍拍我肩膀:“真难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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