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廖青一掌拍上胡来学的后脑勺,喷着酒气道:“不是吧你,我的歌声能让你感动成这样?”
胡来学没有马上抬头,他在桌下闷笑:“你少在那里自吹自擂了,分明是难听得让我受不了。”
余多虽有几分醉意,倒还算清醒,他疑惑得看着廖青,见他一脸尴尬。
“喂,阿学,你这是干嘛呢。笑也笑够啦,快出来!”
话语里明显有着不悦。
胡来学哈哈笑着重新端坐,一拳砸向廖青的肩窝,嬉笑道:“妈的,唱那么难听还理直气壮,连我跟
小余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三人一阵欢笑,恢复气氛。
但余多也并不好糊弄,在胡来学抬头的瞬间,他敏锐得发觉到那人眼角的泪珠。
必是廖青的歌声勾起了胡来学的往事吧。
祸福与共的一对至交啊。
余多默默得喝酒,羡慕之余,心下是一片黯然。
他也想要朋友。
谁会是他的朋友?
余多想到了雷怒。
他诧异自己的思维怎么跳跃得那么离奇,一下到了那个人身上。
雷怒,朋友——两者的距离恐怕得以光年来计算吧?
余多苦笑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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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学,你这个笨蛋!没事你哭啥,莫名其妙!”
“……对不起,一时没控制好……”
“……笨蛋。”
“呵呵,没办法啊。好久没听你唱这首歌了,我想起了从前……”
“想它干嘛!看来周芸说得不错,余多那小子的确是吃软不吃硬,这招对他很有效。”
“阿青……你……就没有……”
“没有啥?心软?动情?哈哈,阿学,你傻了,演戏是我的本行咯。”
“……”
“喂喂,别这么愁眉苦脸的。我告诉你一个你会开心的消息。我接了个电影,不过是个小配角……”
“真的?太好了阿青!什么时候上戏?”
第二十八章
雷怒与余多之间不冷不热的状态持续了一周有多。
这期间,周芸避而不见。
唯廖青与胡来学时时出现。
一来二去,余多欣然接受了两人。
朋友。
其实生活里,友情永远大于爱情。
爱情的要求,总要苛刻于友情。
余多面对同一屋檐下的雷怒,只觉得苦恼。
与此人之间,真可算得上是东边日出西边雨。
但那感觉到底该如何归类,怕是只有天才晓得。
两人的转机出现在一个晚上。
准确得说,是半夜。
余多已回房休息,为了催己入眠,他从雷怒的书架上取出亨利.詹姆斯的小说来。
小说情节冗长平淡——清晨起身,梳洗着装,毕恭毕敬的应对进退,细琐造作的会客清谈以及高来高
去的宴会聚餐……
读不下两页,余多的困意上来。
现实的无趣马上要被睡魔击碎。
说时迟那时快,睡魔身后倏然伸出一条粗腿,奋力将他踢回尘世。
余多在床上悚然一惊,心跳如擂鼓中,辨明那不过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过去开门,诧异得发现门口站着雷怒。
雷怒打量余多,不由一笑。
余多身穿浅色条纹睡衣,让这个原本模样就偏小的男人,更似小了几岁。
“我可以进去吗?”雷怒彬彬有礼。
余多的视线则集中在雷怒手中端着的托盘上,那里呈三角形地摆着三个透明的马克杯。
杯子都是满的,且颜色各异。
左边的乳白色,右边的则呈现出晶莹剔透的浅蓝色来,中间靠后的一个,乍看去像一杯茶,只是上面
还不安分得漂浮着几个冰块。
“这些是什么?”余多将雷怒让进房间,看着他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忍不住出声询问。
雷怒看着余多,拿起盛满乳白色液体的杯子:“牛奶。”
余多哑然。
半强制性地,雷怒将杯子塞到余多手中。
接受者颇有些为难,低头扫一眼杯子,偏过头去,微不可闻得叹了口气。
雷怒倏然一笑,在床头坐下,道:“你说的,牛奶就够了。”
余多回以浅笑,有些无可奈何:“你好狡猾。”
“虽然牛奶才有益身心,但我还是觉得,这个时候来点酒会更好。”
余多的视线投在剩下两杯溶液上,颇为好奇:“那是酒?”
“酒。”
言简意赅。
管它是什么,酒精总在其中。
“雷怒,你还是担心我与阿芸一起背叛你吗?”余多放下温热的牛奶,伸手取过浅蓝液体的杯子。
他小心得啜上一口,只觉清爽辛辣,还有一丝甜意。
雷怒则端起另外那杯酒,贴在唇间,沉声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难道不是吗?所以你才要……对阿芸这样,还特地告诉我?”
余多把话说完,禁不住浅蓝色的诱惑,又抿上一口。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他从未喝过鸡尾酒,既新鲜,又享受。
于是雷怒也应景得喝上一点,淡笑道:“你好敏感。”
余多笑笑。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出声,各自品饮着杯中酒。
不知不觉间,酒已见底。
雷怒放下酒杯,长叹口气:“余多,你对我,对这件事,到底什么想法?”
余多试图聚精会神得看着雷怒,却发现眼前弥漫起一层薄雾。
薄雾中的雷怒若即若离,时远时近,独那笑意,来得异常清晰与真切。
雷怒见余多神情突变倏然皱眉,正自莫名,谁料下一瞬,余多的手探上了他的脸颊。
晶莹剔透的浅蓝色,实则是好几款烈酒的混合物,雷怒本人喜好烈酒,随心所欲得调配,哪管得余多
能否承受。
余多人虽恍惚,意识犹在。
当他抚摩上雷怒,他知道自己举动的大胆。
只是酒精抑制着羞赧,余多冲雷怒笑道:“对你什么想法?那你对我呢?”
眼神半带迷离,他认真得看着雷怒:“你,阿芸,不都是把我当作道具一般应用么?她寂寞,就找我
,你想要孩子,也找我。可是用完以后呢?你打算怎么处理掉我?”
余多收回手,一拳捶上自己的胸口:“是啊,我也寂寞,所以跟你上床。与你拥抱的时候,很温暖,
很安心——然后又马上明白过来,再没有下次了。”
雷怒无言起身,与这个被酒精催眠的余多对视。
他却不知此刻余多正奋力挣扎,相互矛盾的自我各自为战。
这边说,很好,就这样把真实的想法一一吐露吧。
那边道,不对,配角不需要太多无谓的念头。
交战正酣,余多的身体却难以支撑,他脚步虚浮,猛然一个趔趄,向后倒去。
雷怒眼疾手快,拦腰将他抱住,拖上了床来。
余多半蜷起身,面带微笑,而望向雷怒的眼神中却流露出悲伤。
“你啊,”雷怒不得不动容,他微叹口气,躺在余多的身边,“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来,我也在苦
恼?不管最终结局如何,你我之间,又能何去何从?”
两个人的呼吸里,都充斥着酒气,他们靠得太近,这让醉意更上了一层。
“如果幸幸离我而去,你自然也会离开;便是幸幸真的留在了我身边,你又能如何?我不知道怎样才
能够解释得了与你的这个关系——余多,你让我困惑,甚至……害怕。”
雷怒苦笑,这些想法,潜藏在思维的最底层,连他自己都不曾全面得体察过。
若不是余多今晚因酒壮胆,先行挑衅,或者它们根本没有出头的机会。
沉默再一次降临在两人之间。
余多抬起手来,似乎在确认肢体是否还属于自己。
他露出困惑而迷惘的表情,就这样支起了上半身,朝雷怒的嘴唇亲去。
雷怒有些惊讶,却没有制止,任由余多做出种种亲密的举动。
好吧,那就再来一次,毕竟,他们依然可以将所有的放肆出轨归咎于酒精的作祟。
第二十九章
两组朋友的相聚。
说过的,友情大于爱情。
******
大脑中的催产素与抗利尿激素似乎是与性爱行为相联系。
就如科学家托马斯.因塞尔所说:
一个可以用于说明问题的假说是,在高潮时释放的的催产素激活了那些富于催产素受体(英文是
oxytocin receptor)的边缘位点,从而赋予对方某种持久和强化选择性的价值。
用更通俗易懂以及诗情画意的说法就是:你恋爱了。
此结论一出,本是惘然不明所以的雷怒扯起一个僵笑。
面对这样的雷怒与正儿八经的谢天诚,罗景辉忍俊不禁。
“这人刚从修改论文的地狱里逃出,别怪他对另一种玩意走火入魔。”罗景辉向谢天诚解释。
雷怒一声干笑:“你听懂他刚才什么意思?因为做爱,所以恋爱了?”
谢天诚耸肩:“我现学现卖罢了。是什么你自己清楚吧?澄清一点,催产素这东西,男女皆有。”
听罢这话,雷怒怅然:“我就是不清楚,才来虚心求教啊。”
那一晚几乎便是个不眠之夜。
他们纠缠在一起,大汗淋漓,时不时发出宛如荒原野狼呼唤同伴时的嚎叫。
所有的一切,毫不优雅美妙,但足以让行为人乐在其中。
完事后两人都去沐浴一番,回来后却依然躺在同一张床上。
不能叫做相拥而眠,只是在完全无必要的情况下,他们睡到了一起,并且一觉到天亮。
清晨,雷怒趁着余多未醒,溜回房间,换好衣服后,开车乱晃,待时间到,便与罗谢二人会合。
上午会客商谈正事,中午应酬饭局,下午三点来钟,回到罗景辉与谢天诚的居所。
这是临海的一幢独门独户的白色小屋,建在崖边,从大厅的窗户便可以眺望波涛滚滚的大海。
三人听着涛声,喝着杯中各自不同的饮品,随意聊天。
雷怒主动挑起与余多的话题。他说他心烦意乱。
只不过他的烦闷,经谢天诚一番似是而非的解释之后,程度更加严重。
他甚至觉得有些沮丧。
还好这时候罗景辉开口了,他的笑容有着少见的认真:“这问题就算问我们。也没有答案。雷怒你自
己怎么想?”
雷怒叹了口气:“不知道。我清楚的只有一点,想不好今后要怎么跟他相处。”
“有没有考虑过恋人模式?”
“也不是没考虑过,”雷怒变得嗫嚅,他迟疑得打量着罗景辉与谢天诚,沉吟良久,方道,“我不是
对你们有任何不敬,只是,要接纳一个同性作为恋人——是否就意味着我正式成为同性恋?”
罗谢二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得笑出声来。
雷怒自觉尴尬,也在一旁陪笑。
笑声中,谢天诚问雷怒:“那就你看来,你这两次又算什么?偶一出轨么?”
雷怒陷入思索。
可惜罗景辉不给他这个时间,在雷怒的严肃中再次发笑:“好啦,你真要去想个明白么?我倒是觉得
就这么稀里糊涂也没什么不好。你如果愿意,可以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吃晚饭的时间,都让天诚给你讲
解同性恋的相关专题,比如怎么界定,先天形成还是后天造就,会不会传染,可不可能治疗……”
“啊,这个……”雷怒浮出苦笑。
谢天诚给三人端来新泡的咖啡,也笑道:“我还没这个能耐。就我了解,据说是因为一个在Y染色体
上被称作SRY的基因,未能在产前胎儿的大脑中启动完整的发育——哦,对了,这个基因启动的是导
致男性化的相貌和行为的发育。”
罗景辉是早听说过这个说法,仅是含笑不语。
雷怒则皱了皱眉,也没吭声。
“另外还有各种各样不同的说法,不过最新的研究大多都是深入到了DNA里去寻觅,科学家们似乎上
穷碧落下黄泉得要找出某个导致同性恋的罪魁祸首基因来。”
雷怒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得插嘴,“等等,我怎么越听越像某种遗传病?那请问,科学家对我这
种状况又怎么说?”
罗景辉大笑:“不瞒你说,这也是我希望明白的一件事。很遗憾,科学家似乎只对同性恋尤其是男同
性恋感兴趣。他们从不费心去寻找一种可能对两性都感兴趣的基因。”
话音落,谢天诚含笑接口:“若是我,倒更愿意科学家们倾尽心力来发现一种‘厌恶同性恋’的基因
咯。”
三人禁不住笑出来,雷怒更是边笑边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理论,与其跟这些东西打交道
,不若听凭自然。
末了,罗景辉向雷怒道:“我认为这个问题还得你自己解决。毕竟有时候,可以很憎恶一个人的性格
品行,却又无法抗拒这个人的身体。”
雷怒默然点头。
“也许下周就要去法庭调解了,你做下准备。”谢天诚说的,则是另外一件事了。
待将雷怒送走后,罗景辉提议上医院接孩子度周末,却见谢天诚倚墙而立,似笑非笑:“讨厌性格品
行,却无法抗拒身体?”
罗景辉失笑:“怎么?你有共鸣?”
谢天诚不语,微笑着靠近。
熟知彼此的相处模式,罗景辉心中警铃大作,笑容也不禁僵硬起来。
******
雷怒忙碌的同时,余多也没有闲着。
他一觉醒来,惊觉时间已是日上三竿。
身体对酒精的反应犹在,行动缓慢笨拙,脑中浑浑噩噩。
待余多收拾好自己下楼去,却发现别墅内已空无一人。
阿姨留下了说明字条:雷先生出门去了,临走让我带孩子上街玩,中午也在外面吃饭。午饭就麻烦余
先生你自己找了。
余多苦笑着将字条揉成一团,准确得掷入垃圾桶。
他颓然得坐在餐桌旁,万象纷乱间,竟然第一个念头便是该如何准备午餐。
一笑之后余多将这个念头摒弃,他虽然饥肠辘辘,但这显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余多的思绪回到了昨晚,那疯狂而荒谬的一夜。
较之酒店那回更加……让人血脉贲张。
虽然难堪,但余多必须承认,这样的床笫之欢,这样的缠绵拥抱,他喜欢,真的。
即便没有酒。
然后呢?
也许他与雷怒的关系,便是破天荒得到达“性伴侣”,再止步于此。
这也没什么不好。道德感这种东西,并不能替你在漫漫长夜里,抵御寂寞的侵袭。
余多突然想抽烟——他忆起初见那夜,雷怒吸烟的姿态。
这时候,佳佳与手机一起发出声来,形成合唱。
第三十章
余多牵着佳佳约会胡来学。
两人首次单独相处,各自腼腆,微笑后一时无言。
因着佳佳是“宠物”的关系,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可以容身的咖啡厅露天座。
余多甚少踏足专门的咖啡厅,他对咖啡的了解,仅限于雀巢速溶咖啡,所以面对餐牌的琳琅满目,只
有眼花缭乱。
还好这时胡来学适时笑道:“哎,我从来就搞不懂这些咖啡究竟有什么区别,拿铁也好卡布奇诺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