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什么比恨更深重

我僵直了身体，他，他在说什么？

夫差抬眸看向我，眼神中，满是见到熟人的通透。

在这通透的眼神之中，藏着复杂到无法说清的情感，如同相互交织的烈焰。

泪水夺眶而出，夫差他，他没有失忆。

我不是一个人，夫差他，依然记得我！

夫差复而动了起来，激烈到天昏地暗。

被深深贯穿的身体，被重重撞击的感觉，和他前一刻的温柔截然不同。

看着判若两人的他，我不由一阵恍惚。

他，并没有失忆。

他，回到了夫差。

那么……

“夫差……”勉强控制住气息，呢喃他的名字。

只要呼唤他的名字，就会觉得很安心。

他却苦笑着，更深的贯穿了我。

我用手捂住了嘴，掩去不断零落而出的呻吟。

他一边大力蹂躏着我，一边，冰冷了面容。

“勾践，好狠毒的心！”他猛然顶了一下。

“杀了我父王……杀了我友儿……”他持续激烈的冲撞着。

“又要来杀我，想要我的命……”他沙哑了嗓子。

我被他折磨到不能自已，狂乱扭动着身躯。

不再掩盖双唇的喘息，伸出去的手，想要抓住些什么。

他一把钳住我的双手，扯到两个人面前。

“看啊，就是这双手，灭了我吴国！”

带着仇恨的眼神，带着愤恨的口吻，夫差却探唇吻上了指尖。

“可是我……可是我……”

他颤抖着声线，努力控制着声调。

“依然迷恋你，就算你杀了我，依然迷恋你……”

他喃喃自语着，一遍遍亲吻着我的手指。

在他的眸中，甚至涌动着鲜红的色泽。

那是猩红的眸子，闪烁着泪滴的模样。

哪怕姬友被杀那天，我都没看到，夫差流泪的样子。

而此时……

就算没有泪水奔涌而出，他悲伤的神情，却比任何时候都痛彻我心。

那极深极切的忧伤口吻，那带着复杂情愫的灼热眼神。

那般绝望的占有，和纠缠不清又无法抛开的恩怨情仇。

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生长到了我心底，怎样都挥之不去。

是我伤害了他？

还是他伤害了我？

是我吧，是我伤他在先，深深的。

所以他恨我，不再相信我，甚至不愿再见到我。

可是他，依然喜欢我，甚至不能自拔。

因此，再度重逢的时候，他才会装作失忆吧。

装作从不曾认识我，甚至默许那些人对我的凌辱。

也许，他只是想要忘记，忘记我而已。

却依然放不下，不愿再见我，又想要见到我。

其实，夫差，我都懂。

你恨我，又喜欢着我。

正如我恨你，又喜欢着你一样。

想念，想见，哪怕同时在恨。

夫差，这些日子以来。

你都是在这两种强烈矛盾的念头中，煎熬么。

和我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一样。

也罢，就算有着无法解释的误会，就算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就算他只能是他，我只能是我。

我们又在一起了，不是么。

不管会被他怎样对待，我都不会再离开他。

哪怕两个人，再也无法交心，只能享受着身体的盛宴。

我情愿放任自己，沉沦在他的怀抱。

哪怕，成为他的禁脔。

191.若是无情却有情

醒来，依然在被他无休止的索取着。

只是单方面的索取，或者说是激烈的给予。

夫差微微颦眉，用力挺动着腰肢。

像这样，度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已无从得知。

甚至印象中没有吃饭和睡觉的时间。

清醒的时候，就是我在他身下，不断呻吟着。

直到筋疲力尽，直到陷入昏迷。

夫差变得毫无节制，他所有的欲望，成了无法填满的黑洞。

疯狂榨取着我，疯狂榨取着他自己，不分白天黑夜。

这么多天来，我们之间几无交谈。

说些什么呢，解释那些根深蒂固的误会？

还是诉说十年来彼此的想念？

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的徒劳。

我们只是疯狂索取着对方，在激烈的交缠中，感受对方的存在。

仿佛只有这样，才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仿佛只有不断在对方身上刻下印痕，才足以证明，双方相守的证据。

我和他之间，为何会变成这样子，为何终究变成了这个样子。

像两个空洞的灵魂，和两具悸动的身体。

在失去中徒劳纠缠着片刻拥有，在不安中拼命追逐着片刻安宁。

我们，要这样过一辈子么，夫差？

我和你，要在相互的伤害和弥补中，了此余生么？

简单的索取，已经不足以满足扩张的欲望。

夫差的行为，越来越充满兽性，带着危险的气息。

他会一边贯穿着我，一边抓扯我的肌肤，啃咬我的胸前。

看到我因此扭曲了脸颊，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会变得更加兴奋，更加用力的贯穿着，抓扯着。

“夫差……”用微弱的气息，轻轻呼唤他的名字。

换回的，只是更加灼热的视线，和更加激昂的冲撞。

他轻舔着唇边，探唇来到我脖颈前。

轻轻磨蹭着，啃食着……

颈项之间忽然传来一阵刺痛，我睁开双眼。

夫差正伏在那里，用尖锐的牙齿划开肌肤，有温热的液体瞬间涌出。

他抬起头来，满嘴鲜红的色彩，放声狂笑着。

再度俯下身去，他用力吸允。

唇角不断渗出的血迹，蜿蜒如同小溪。

极度的恐惧感席卷而来，夫差像极了困顿饥饿的野兽。

想要推开他，身体却越来越没有力气，越来越觉得寒冷……

夫差……你是要吸干我的血么？

我陡然惊醒，一身的冷汗。

窗外透入微弱的月光，和徐徐的清风。

黑暗的视野中，眼前是熟悉的寝宫，和床榻的纹饰。

身边，躺着一个人，正发出有规律的轻鼾声。

夫差？我将一声惊呼，压抑在了唇边。

然而，那个人不是他，是另外一个人。

是范蠡，他正躺在我身边。

一双强健的手臂，将我搂在怀中。

我轻轻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仍完好的穿在身上。

再看了看范蠡，也是和衣而眠的样子。

我深呼一口气，感觉头脑很乱。

192.踏遍千山和万水

明明梦境中，刚才夫差想要杀了我。

可又为什么，醒来的时候，第一眼深深遗憾身边的人不是夫差呢？

范蠡又在搞什么？

我知道自己做了恶梦，可他这样安慰，实在是一种逾越。

我缓缓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呼吸，心却依然猛烈跳动着。

经历了这么多，一切却都是梦。

夫差失忆也好纵欲也罢。

一切，只是梦，而不是现实。

第一次这么强烈的希望，希望那就是现实。

无论哪个他，就算只会带给我满身满心伤痕。

也不愿一切只是梦，是我触碰不到的虚幻。

我愿承担所有的罪责，只为求，能和他重逢相守！

轻轻叹了口气，以不会弄醒他为前提，我拉开了范蠡的手臂。

从他怀中挣脱出来，一个人躺在床上，静静望着寝宫的吊顶。

带着几分胆战心惊的恐惧，带着几分深深的惋惜，我从头回味着梦境。

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我来到了吴国王城，遇见了夫差。

经历了太多的波折和伤害，我们，终于再度相认。

用来确认他身份的，是左眼角正下方，那块极小极深的伤痕……

我猛然坐起身子，披上了睡袍。

又忽觉不妥，找出外巡的袍子穿在身上。

范蠡惊醒过来，伸手拉住我，“大王？”

我再度挣脱开他的怀抱，转过身，看着他。

“寡人要前往吴国，你可愿随驾？”

其实我知道，就算我不问，他肯定是要跟去的。

自从吴国归来之后，范蠡一直陪在我身边。

满朝文武百官举手表决，以我多日劳累，身体情绪欠安为由。

命范蠡成为我的贴身侍卫，要和我寸步不离。

有大将军做日夜守护，朝廷上下一致赞同。

白天，不断会有大臣前来探视。

大臣们扼腕叹息着，献上贡品之后拜退。

范蠡这时总是垂手站在塌前，一脸的恭敬和肃穆。

吴王亡国之际，越王大胜之时。

我却成了没有自由的人。

保护我？监视我？我身体怎么会如此孱弱！

就算要带上范蠡，我也要去吴国一趟，我要去王城。

我要去夫差自刎的地方，我要见到他的尸首，我要确定那个人不是他。

又或者，是他，总之我要再见他一面。

不是梦境中的相见，而是真真正正亲眼所见。

哪怕天人永隔，我也要，再见他。

启程的时候，随驾只有一个人，范蠡。

我们是秘密前往吴国的，从小路，轻车简从而行。

若我兴师动众起驾赴吴，断然无法接近吴王自刎之地。

更无从得知，他被掩埋在了哪里……

夫差，不管你身在何处，我都要去见你。

告诉你，很多都是误会。

告诉你，我的心，从不曾真正恨过你半分。

它永远，都只属于你。

我永远，都在想着你。

得知我要去吴国之后，范蠡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陪着我收拾行囊。

纵马疾驰在去往吴国的小路上。

我骑马技术不是很好，自己单乘一匹会影响行程。

与范蠡同乘一骑，慢慢的，被他用力揽入怀中。

想要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却一直都被这样紧紧的抱着。

一路上，我们没有交谈。

193.梦境与现实之间

直到吴国都城之外，到处都是我越国的守军。

纪律严明军容威仪，只是我无心关注这些，我只想快一些赶到目的地。

在外征战的将士，认识我的不多。

此时范蠡成了一张名片，有他在，无人盘查阻拦。

我们长驱直入，一直来到王城之内。

与梦境中的景象差不多。

王城没有受到太多的破坏，却人烟稀少，景色格外荒凉。

到处都是熟悉的景物，到处都有熟悉的感触。

而夫差，你又在哪里呢？

战后的王城，几乎看不到人影。

到处都是烧焦的废墟，和那些吴国守军俯卧的尸体。

这般凄惨的景象，是我没有想到的。

莫非，他们从未投降？

吴国的守军们，曾经做过最后的抵抗。

那么，夫差，你在哪？

我在荒凉的王城内奔走，穿过每一个街道。

范蠡无声的跟在身后，陪着我走过城内的每个角落。

不知不觉中，他已落下一段距离，不见了人影。

无暇顾及这些，我只是疯子一般，寻找着任何一个可能的地方。

残破的房屋，坍塌的小巷，每一处都留下我的脚印。

可是，都没有。

来到一个豁口前，我有些恍惚，这里仿佛来过。

一双手忽然捂住我的口鼻，我来不及惊呼，已经被拖了进去。

被拖进一个破败不堪的小巷里，是小巷，小巷？

眼前，五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正低低的讪笑着。

五个，五个人？

梦境中的某处被开启，莫非，这是梦？

或者，不是梦，而是即将合上梦境的现实？

曾被轮番凌辱的记忆，梦境中宛若真实发生的轮X，纷纷涌上脑际。

心底浮现出深深的恐惧，却，又带着几分期待。

夫差，你还活着对不对？

他们五个人都出现了，那么，你还活着对不对？

五个人狞笑着扑过来，我没有躲闪，而是望向残破的小巷入口。

幻想着会有人出现在那里，那个人，有着修长的身影。

有着狭长的眼眸，和上扬的唇角。

他会假装忘记我，他其实一直想着我。

他会不由自主的伤害我，也会不由自主的渴求我。

但不管怎样，只要他是他，我就会愿意。

所以，来救我。

夫差，来救我。

被几个人一起扑倒，拉扯着身上的衣物。

我挣扎着看向小巷入口，没有人。

衣物被扯碎，身体被几双手，毫不怜惜的摩搓着。

我挣扎着看向小巷入口，没有人。

哪怕双腿被用力拉扯时，我仍拼命抵抗着。

哪怕会带给我更深的伤痛，我也不在乎。

夫差，不要丢下我……

力气终于被用尽，紧闭的双腿失去合拢的力量，被几双手拉扯开来。

我绝望的闭上眼，任泪水沿着脸颊流淌。

让人心痛的，不是即将到来的凌辱。

而是，他没有出现。

夫差，为什么，你没有出现。

莫非，你真的已经……

“住手！”一声断喝响起。

五个人迅速放开我，站成了一排。

尚未被染指的身体，得到了救赎。

我眼含泪花，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夫差，是你么？

194.终于不得不面对

看到那个人的第一眼，我仿佛停止了心跳。

并非因为那是他，相反的，他不是夫差！

来救我的不是夫差，为什么，明明那么多回的梦境。

不可能，不可能。

那个人穿着灰色长衫，个子高挑身形健硕。

我不可能认错，这个人，绝对绝对不会是他。

直到范蠡收拾了所有的混混，我还怔愣在原地，看着他没有言语。

他走了过来，帮我整理了一下衣衫。

然后沉默的带着我，走出了小巷，来到王城一角的荒坡之地。

那里有一片崭新的泥土，是刚垒起不久的土堆。

土堆旁边站着几个人，是越国的兵士。

他们看守在那里，看到范蠡走过去，和他交谈了几句。

具体说了些什么，我都没有听见。

我的视线中只有那一掬黄土，和黄土那不详的形状。

莫非……

脑海中满是夫差手持长剑，纵身跃下城墙的身影。

昏黄如同电影缓慢的镜头，一遍遍重放着。

夫差，你明明持剑奋战着，你明明答应过了我……

守卫的兵士，都没有见过越王的模样，他们不认识我。

颤抖着唇角，我示意范蠡，让他们扒开土堆。

范蠡传令下去，那些人迟疑着，动手了。

眼见到那些崭新的泥土，被一点点移开。

我的心像要支持不住一般，剧烈跳动着。

沉默注视着那堆黄土，变成了土坑，一点一点的被刨开。

视线有些摇晃，我伸手，搭上范蠡的肩膀。

他探手揽上我的肩，用力握了握。

终于，土坑的深处，一架黑色的木质长形匣子裸露出来。

匣子有一人多长，一米宽，一米厚。

我几乎可以确定，那里面装着什么。

眼眶一阵发酸，我忍住即将掉落的泪滴。

身边还有几个越国兵士在，我不能，我不能让他们看到……

范蠡挥挥手，那些人离开了。

我终于忍耐不住，冲过去。

冲入土坑深处，抚上黑色的木板。

黑色，夫差，你什么都要用黑色。

深吸一口气，用力抬起压在最上面的木板。

一种刺鼻的味道瞬间袭来，我毫不在意，将木板彻底掀开。

一周的时间，黑色的长袍依然色泽鲜艳。

裸露在外的皮肤，微微有些浮肿，却依然仿若鲜活的质地。

躺在那里的他，安详沉睡着，掩面的黑布分外刺眼。

史书说，夫差蒙面自刎以愧对伍子胥。

为什么，到了最后依然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