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针见血——程琳
程琳  发于:2013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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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凯鸣说完文章的事儿,就和我聊起刑警队的班子问题。他问我:“刑警队现在还缺一个副队长,你看你们这些人谁当合适?”我说:“高军合适。”

回到办公室,我告诉了高军。高军说,陈凯鸣也问他这个问题了,他说我合适。

我说:“陈局长是不是认为咱俩在互相吹捧啊?”高军说:“我可没吹捧,我本来就觉得你合适。”我说:“我怎么合适了?”高军说:“你不仅业务过硬,品德还好。”我说:“我品德怎么好了?”高军说:“你忘了上回咱俩到段平家去蹲坑时,你把车都让给我了。你说,你的品德是不是很好?”

我说:“我让给你车就好,要是不让给你就不好了?”高军说:“你不可能不让给我。”我说:“为什么?”高军说:“因为你品德好啊!”接着他又说:“你看你现在宁可坐公共汽车,也把自己的轿车让给我。何止品德好,你就是活雷锋啊!”

我忽然大笑起来,他说:“你笑什么?”我说:“今天还真有人说我是活雷锋。”高军问:“谁说了?”

我说:“早晨坐车的时候,一个农村妇女抱着孩子站在我的旁边。我就把座位让给她了。这算个什么事儿呀!可把这个妇女感动坏了。她说,你就是活雷锋啊。她一个劲儿地谢谢,谢谢。我说,不用谢不用谢。这个妇女也太实在了,她忽然把孩子的小牛露出来了。她对孩子说,让叔叔摸个牛儿吧!当时一车的人全都瞅我。我这个不好意思啊。我赶紧说,算了算了。那个妇女还说,你看你就摸一下吧。我一着急就说,不用不用,我有我有!”

我和高军正在笑着,赵民推门走了进来。他问我们:“你们笑什么呢?”高军说:“苏岩讲学雷锋做好事儿呢!”赵民没问什么事儿,当上队长以后,他很少和我们开玩笑。我说:“赵队,有事儿?”赵民说:“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赵民出去后,高军问我:“他找你干什么?”

我说:“不知道。”

高军说:“你瞅着吧,肯定是推荐你当队长的事儿,他想事先给你买好。”

我摇了摇头,“不可能。”

高军说:“咱俩打赌吧!”

我说:“不用打。要是好事的话,他就给我打电话了,你看他亲自到咱们屋子里找我,肯定是不好的事儿。”

高军说:“有道理。”临出门前,高军问我:“会是什么事儿呢?”

我说:“弄不好是你的事儿!”

高军说:“我有什么事儿啊?”

我笑道,“是不是你和他媳妇的事儿露了?”

高军说:“他媳妇白给我都不要。”

走进赵民的办公室,段平坐在他对面的沙发里。段平见我进来,站起来向我打招呼。我点了点头。赵民说:“刚才段平和我说了一些情况,我觉得他说的和你当时做的笔录有点出入,你再给他重新做一个。”

我问:“是在你这儿做还是回去到我屋子里做?”赵民说:“你就这儿做吧!”我把椅子搬到桌子旁边,开始询问段平。段平把那天的经过又说了一遍,虽然说的和以前的差不多,可在关键的地方,段平改口了。

段平说:“我当时走到1308房间,见到门留着一条缝就向里看。我看到王大虎趴在窗台上,刘长江站在他的身后。”我问:“刘长江在背后干什么?”段平说:“好像是在给王大虎敲背。”我问:“完了呢?”段平说:“完了,我就走了。其他的,我什么也没看到。”

我放下笔盯视着段平,他低下头。我突然说:“我他妈的还没问你看没看到别的,你怎么就这么着急说出来了?”段平说:“我确实没看到别的。”我说:“那上回你怎么说你亲眼看到刘长江把王大虎推下去了?”

段平说:“上次是我瞎估计的,其实,我没有看到刘长江推王大虎。”

我说:“那你都看到了什么?”

段平说:“我只看到刘长江站在王大虎的身后。”

段平这么说似乎也没毛病。刘长江推王大虎只是一瞬间,段平不见得能那么巧就一定在那个瞬间看到。但我认为段平的翻供很不正常。

赵民问段平:“那你上次说看到刘长江把王大虎推下楼,什么目的?”

段平说:“我想让刘长江偿命。”我说:“为什么?”段平说:“因为王大虎对我有恩。”

我写完笔录,赵民先看了一遍,接着,他递给段平让他仔细看看。段平看完之后,在笔录上歪歪扭扭写下:以上记的都对。段平

段平放下笔,赵民说:“你把日子也写上。”段平又拿起笔写上日期。我打开印泥盒,让段平按上了手印。

徐冰买了一百张当天的报纸,他要广泛地散发给朋友们。报纸上这么报道等于洗刷了她妹妹的清白。中午,他打电话说摆了几桌,让我也过去。

第二章(6)

我说:“我过去也不能喝酒,我就不去了。”

徐冰说:“你不是没什么事儿吗?过来玩一会儿吧。”

我说:“你别太张罗了,刘长江的案子可能要发生变化?”

徐冰问:“要发生什么变化?”

我说:“现在还不好说,反正你别整过分了。”

徐冰说:“愿意有什么变化就变化去,我才不管呢。”

中午,高军开着我的车走了。我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默默地发呆。

我经常一个人这样发呆,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什么好习惯。发呆的时候,我的大脑也不寻思什么。坐在椅子上,一个姿势,常常一呆就是好半天。

樊东往办公室给我打电话,他说:“徐总让我来接你去吃饭。”我说:“我在食堂吃过了。”我问他现在有没有事儿,如果没事儿,让他到我办公室来跟我杀一盘。樊东说:“我没事儿。”

樊东来到了我的办公室,还带来了几块德芙巧克力。我看见吃的,肚子里翻腾起来。我吃着巧克力和樊东下起了棋。樊东的棋很厉害,几下就把我逼到了绝境。我说:“我缓一把行不行?”樊东说:“行。”我说:“你的棋挺高啊!”樊东说:“我没事儿总在网上下,练出来了。”他可能太得意了,出现了一个漏步,我假装让他吃了一个马,随后把他将死了。樊东说:“苏哥,你这不是挺厉害嘛。”我说:“你缓一步。”樊东说:“我不缓。来,摆下一盘。”

第二盘也是我快要被将死的时候,樊东出现漏步。我笑道:“你特意让我赢是不是?”樊东说:“这步我没看见,缓一步。”我说:“不行。”樊东说:“你看你缓怎么行呢?”我说:“你水平高,用不着缓。”樊东笑道:“苏哥,你真赖。”我说:“不赖能赢吗?”我和樊东说说笑笑,一个中午就过去了。

下午上班的时候,陈凯鸣打电话让我到他的办公室。我对樊东说:“你回去吧!”樊东恋恋不舍地说:“我回去也没什么事儿。现在徐总净自己开车。”我说:“你先回去,等有事儿,我再叫你。”樊东说:“好吧。”

陈凯鸣找我是刘长江的事儿。赵民已经给刘长江重新做了笔录。他在新的交代中全都推了。他说,当时,王大虎趴在窗台边呕吐时,他只是给王大虎敲了敲背。后来,王大虎吐的东西把他也弄恶心了,他就跑到卫生间去吐。他出来的时候,发现王大虎已经跳楼了。陈凯鸣对这份笔录感到很奇怪,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说:“我也不清楚。”陈凯鸣又问段平的事儿,我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陈凯鸣说:“你到看守所再审审刘长江。”我说:“好吧。”

在公安局门口,我正准备打车走的时候,樊东把皇冠轿车开到了我的身边。他在里面给我打开了车门。我说:“你没走啊。”樊东没接茬儿,他问我:“苏哥,上哪儿?”我说:“到看守所。”

看守所临近郊区,沿途风光旖旎。我打开车窗让冷风与阳光一起拥入车里。我把座位放低,半躺在高背椅子上。樊东打开音响,清脆的钢琴曲在车厢里回荡。我微微闭上眼睛,享受着眼前的一切。

有个司机为你开车确实很舒服!

在看守所门前,我对樊东说:“麻烦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樊东说:“你怎么还这么客气。”

进了看守所,我把提票交给了当班的管教李东。他问我:“你一个人来的?”我点了点头,我问他:“刘长江在里面老实吧?”李东说:“老实?他妈的,他快成老大了。”

刘长江是涉嫌杀人进来的。这种人在号里一般人都给他面子。

李东把刘长江提了出来。他戴着脚镣,拎着一根绳子。绳子的一头拴在镣子上。我把刘长江带到了审讯室里。

看守所里的审讯室很简单,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刘长江站在墙角,我先坐下。我示意刘长江坐在桌子对面的椅子上。我问他:“抽烟吗?”刘长江点了点头。我掏出中华烟递给他一支,他接过去。我点燃了打火机先递给他,他退让着,我说:“你快点吧!”刘长江点着后,我也点燃了。我打开审讯笔录,问他:“你推了?”

刘长江解释说:“我当时糊涂了,就和你胡说了一气,后来我才想起,我说得不对。”

现在段平的证言已经有利于刘长江,他这么说,我是无可奈何。我问他:“那你当时为什么糊涂啊?”刘长江看着我笑了,他那意思说,这还用我说吗?我说:“你笑是什么意思?我问你话呢?”刘长江说:“你忘了,我当时喝酒了。我一喝点儿酒就这个×样。”

刘长江为了讨好我没说我当时收拾了他,他还强调说:“我和别人也这么说。”

我没领情。我严厉地瞪着他,“你当时到底推没推王大虎?”刘长江说:“我没推。”

我说:“没推,你当时为什么站在他的身后?”

刘长江说:“他让我给敲后背。真的,我只是给他敲背来着。后来我也想吐,就跑到卫生间去吐了。”

“你为什么想吐?”

“我当时也喝多了。”

“是这么回事吗?”

“就这么回事。”

刘长江说谎。他跟赵民说想吐是因为王大虎把他吐恶心了。我没有点破。我按着他的说法,一一记录下来。刘长江说:“苏哥,你得帮帮我?”我说:“怎么帮你?”刘长江说:“让我早点出去呗!”我冷笑道:“你都准备出去了?”刘长江不吱声了。

第二章(7)

回到局里,我把这些情况告诉了陈凯鸣。他的眉头紧锁。他说:“这些事儿你不要和别人说。”我说:“知道。”

回到办公室,我接到了樊丹温柔的电话。

“苏哥,求你点事儿行吗?”

“说吧。”

“我今天晚上是夜班……”

“夜班怎么的?”

“你能接我一趟吗?”樊丹连个理由都不说。

我说:“恐怕是不行。”

樊丹说:“你晚上有约会?”

我说:“没有。”

樊丹说:“那你怎么不接我呢?”

我说:“我的车让高军开走了。”

樊丹不太高兴,“那就算了。”

樊丹沿着台阶一步一步走下来,高跟鞋敲打水泥台阶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传出很远。她穿着一件短短的风衣,白皙的肌肤反射着暗淡的灯光。我把皇冠轿车停在路灯下,樊丹迈着轻盈的脚步,款款向我的车走来。

我抬手把车里的灯光开关推到关的位置,这样樊丹开车门的时候,车里的灯就不会亮了。樊丹拉开门上车坐在了我的旁边。她说:“你来半天了吧?”

我没有吱声,启动了轿车。发动机轻微地轰鸣着。樊丹打了一个哈欠,“家里有饭吗?”我说:“可能没有吧!”樊丹吓了一跳:“呀,是你呀!”我说:“樊东晚上有事儿。”

樊丹兴奋地打了我一下。我说:“我来接你怎么还打人呢?”樊丹说:“我打你怎么的!”

我把车开出了医院的大门,我问她:“你家在哪儿?”樊丹没说话。我又问:“你家怎么走?”

樊丹小声地说:“我忘了。”

我微微地笑了,轻轻点了一脚油门,轿车驶进温柔的夜色里。

在她的指挥下,我们来到了一家名为“清源水煮鱼”的饭店。这么晚了,饭店依然热火朝天。樊丹和老板娘很熟,她们亲热地打着招呼,老板娘说:“最近怎么老也没来呢?”

樊丹说:“也没人请我呀!”老板娘没问我是谁,樊丹也没介绍。她把我们安排在“玫瑰一点红”雅间。进了屋子,我们坐下后,老板娘站在樊丹的跟前,樊丹熟练地点了两个菜。我说:“两个够吗?”樊丹说:“够了。”老板娘出去后,我问樊丹:“她怎么没问我是谁呢?”樊丹笑道:“不知道。”

我说:“是不是请你的男人太多了,弄得老板娘都没法问了。”

樊丹不太自然,“才不是呢!再说,今天是我请你呀!”

我说:“你看你心惊什么。你这么漂亮,男人排队请你吃饭很正常!”

樊丹说:“我漂亮吗?”

我说:“还行。”

水煮鱼很快上来了。大铝盆中漂着红乎乎的辣椒。樊丹的眼睛眯缝起来。她用鼻子吸了一下,“真香!”服务员把漂在上面的辣椒捞上来。樊丹问我:“你能吃辣的吗?”我说:“还可以。”

樊丹显然热衷于辣椒,吃饭的时候,她把辣椒整个整个地塞进嘴里,边咀嚼边用手扇着嘴边。她一个劲儿说:“真舒服。”我嘿嘿地笑着。她说:“你笑什么?”我没出声,看着她香甜地吃着。她问我:“你怎么不吃呢?”我说:“我怕你不够吃。”樊丹说:“够了。你吃呀!”她用筷子给我夹了一块。我硬着头皮吃着。樊丹说:“你晚上是不是吃饭了?”我说:“对,我吃了。”樊丹说:“那你刚才怎么说没吃呢?”我说:“刚才我说谎了。”樊丹说:“你是不是特别爱说谎?”我说:“对。”樊丹说:“你和我弟弟一样。”

说到她弟弟,她质问我:“你怎么不让我弟弟给你开车呢?”

我说:“不是我不让,而是我没资格。”我把其中的理由说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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