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针见血——程琳
程琳  发于:2013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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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我对樊东说:“你看能不能把你姐找出来?”

樊东好奇地问:“找她?”

我说:“我想请你姐吃饭。”

樊东笑了,“苏哥,这也太巧了。我姐还要请你吃饭呢!刚才她给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把你约出来。我说,我没把握。”

我说:“约我怎么还没把握呢?”

樊东说:“我怕你不答应。”他给樊丹打电话。我嘱咐他,别说是我请,最好让樊丹自己来。

樊丹的皮肤是透明的。裸露的手臂上,蓝色的静脉血管清晰可见。她笑盈盈地看着我说:“苏哥,原来是你呀!”

我说:“你好。”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和她握一下,可樊丹似乎没这个意思。

樊东阴阳怪气地说:“苏哥,你别介意。我姐有洁癖,她不和男人握手。”

樊丹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握住我正要缩回去的手。

樊丹的小手柔弱无骨。

握完手,我说:“你去洗洗吧!”樊丹说:“苏哥,你别听他瞎说,我没洁癖。我弟弟总窝囊我。”我说:“那你也应该去洗洗,我手里有细菌。”樊丹说:“没事儿,我手里有病毒,不怕细菌。”樊东暧昧地看着我们俩笑。

吃饭的时候,我问他们:“你们俩差几岁呀?”樊东说:“其实,我应该是她哥,可她偏说是我姐。”我有点疑惑。樊丹解释说:“我和樊东是一对双胞胎,生我们的时候,我妈妈难产,生下我们,她就……她就没有了。所以,一直搞不清,我们俩是谁先生出来的。”

我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不应该问。”樊丹一点也不在意,她说:“小的时候,我一直管他叫哥。大一点,他就管我叫姐啦,我还挺高兴呢,现在我才弄明白,她管我叫姐的目的是让我给他做饭和洗衣服。”

我笑了笑,转了话题,“樊丹,今天当着朱慧的面,有些话,我没法说。”樊丹理解地说:“我明白,我明白。起初,朱慧不知道咱们认识,她一提你,我就说认识。就这么的,她说什么要我跟着她去。”

樊东见我和樊丹谈起正事儿,他找借口要出去,“我出去买张碟,你们吃完给我打电话。”樊丹说:“你吃饱了吗?”樊东说:“吃饱了。”我说:“樊东,你坐着没事儿。”樊东还想走,我说:“你一会儿再去买。”樊东坐下来一边吃饭一边拿出手机打起了游戏。

樊丹给樊东的碗里夹了一块肉,接着,她给我也夹了一块。她说:“朱慧想要问问花多少钱能把刘长江买出来。”我说:“花多少钱也买不出来。”樊丹说:“这么严重吗?”我说:“王大虎的案子你都知道,刘长江犯的是故意杀人罪。他不被枪毙就已经拣便宜了。”樊丹说:“我听朱慧说,他们准备到省里去活动。”我说:“没有用。”

我问樊丹:“朱慧和刘长江的感情怎么样?”

樊丹说:“一般吧!”

我说:“既然一般,你就劝劝她,让她冷静点儿。没用的事儿,最好就不要做了。”

樊丹说:“你指的是……?”

第二章(3)

我说:“比如要花钱把刘长江买出来这种事儿就不要去做了。刘长江可能给了朱慧很多钱,这些钱能自己留着就自己留着吧。”

樊丹异样地看着我。我说:“她和刘长江毕竟没办手续,将来刘长江真要是被枪毙了,就没人管她了。再说了,刘长江家里有的是钱,也不在乎朱慧这么点儿。”

樊丹说:“我一定告诉她。”

我说:“你别说是我说的。”

樊丹问:“为什么?”

我说:“昨天晚上,刘长江请我吃饭,我们在酒桌上有说有笑,她想不到我转身就把刘长江抓起来了。现在朱慧可能对我有想法,你要说是我说的,她该不信了。”

樊丹说:“我明白。”

吃完饭,樊丹抢着把钱交了。

我说:“不行不行,怎么能让你花钱呢?”

樊东接过话,“苏哥,下次你花。”

从饭店出来,我们先送樊丹回医院。车上,樊东选了一张CD塞进音响中,温柔的钢琴曲飘荡在车里。我说:“这曲真好听,叫什么名?”

樊东说:“叫《小桥流水》。”

我问:“是谁演奏的?”

樊东说:“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一个外国的音乐大师。”我说:“你还净欣赏高雅艺术呢!”樊丹接话道:“我弟弟还喜欢听交响乐呢!”我说:“是吗?”樊东说:“我都是瞎听。”

在医院门口,樊丹下车后,向我说了一声再见,就走向了医院的大门。她晃动着蛇一样的身体牵动着我的目光。

樊东问我:“苏哥,你说我姐算漂亮吗?”

我说:“那当然算漂亮了!”

樊东说:“其实,我姐算不上怎么漂亮,她就是白。”

我说:“真的,你姐怎么这么白呢?”

樊东说:“我听三叔说,我爸是我奶奶和一个老毛子生的。”樊东踩了一脚油门,车向前蹿了一下,“苏哥,你还没看见我姐小时候呢,谁看谁都说是外国小孩。你说,怪不怪,我就没她这么白。”我说:“你也不黑。”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李贝尔好像也是第三医院的。”

樊东笑道:“他和我姐一个科。”

我说:“怎么会这么巧?”

樊东说:“李贝尔是我姐给徐丽介绍的。”他边笑边解释,“那时,我姐老担心徐丽看上我,就把李贝尔介绍给她了。”

我笑道:“徐丽不是挺好吗?她看上你的话,不也不错吗?”

樊东说:“我姐嫌她长得丑。”

樊东对我倒是有什么说什么,一点也不防备。我嘿嘿地笑着,樊东问我:“苏哥,你笑什么?”我说:“你一说你姐嫌徐丽丑,我就想起她要当傧相的事儿了。”樊东也笑了,“你当时不让我姐当,把她气坏了。”

我说:“她生什么气呀?”

樊东说:“你不知道,我姐可想当傧相了。可是,从来也没有人找过我姐,去年,他们单位江辰结婚,我姐主动要给她当,开始,江辰都答应了,可到结婚那天,她就把我姐涮了。我姐当时可伤心啦。”我说:“你姐这么爱伤心呐!”樊东说:“可不是怎么的。特别这次你当着别人的面又不让她当,她气得直挠墙。”

我说:“是嘛,那我对不起了。”樊东说:“没什么对不起,你这么整整她就对了。苏哥,你不知道,我姐太傲了,好像每个男人都喜欢她似的。你这么整她一下,也让她长点见识。”

我说:“我还真不是有意的。你说你姐那么漂亮,她当傧相,那不是显得徐丽更丑了。”樊东说:“当时,我也是对她这么说,其实,我姐也知道这样不好。但她上来那股劲儿,谁说也不行。”我说:“你姐为什么那么渴望当傧相呢?”樊东摇了摇头说:“不知道,等找个机会,你当面问问她吧!”我说:“我可不好意思。”

到了公安局门口,樊东说:“我把车停哪儿?”

我说:“你就开回去吧!”

樊东说:“徐总让我跟着你嘛!”

我说:“他那是胡扯。”

樊东脸色不太自然地说:“苏哥,你是不是挺讨厌我的?”

我说:“没有啊!”

樊东说:“那你怎么不让我给你开车呢?”

我说:“不是说我不让,而是我没资格。你是徐冰的司机,我凭什么让你给我开车呢?”

樊东说:“徐总不是都答应了,你就让我给你开几天怕什么?”

我心里还真希望他给我开几天。可是,我要是这么明目张胆地坐着徐冰的高级轿车,别人会有想法的!

见我不吱声,樊东说:“苏哥,那我先回去了,反正你什么时候想要用车,你就给我打电话!”

平时星期天,我都回郊区看望父母。他们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娇生惯养,尤其是我妈,把我惯得不像样。

我妈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早日抱上孙子。本来我打算今年把徐丽娶回来,我妈的心愿明年就能实现。徐丽成了别人的妻子,我妈的心愿就得无限期地向后推迟了。对此,我妈十分生气,看见我就跟我叨叨咕咕说个没完。这个星期天,我原打算回去哄哄她,但刘长江的案子让我没睡几个整觉,所以,星期天我钻进被里就呼呼大睡起来。睡到下午一点多钟,电话把我吵醒了。我以为是我妈,拿起电话就说:“妈!”电话里笑个不停。原来是樊丹。她笑够了温柔地问我:“你干什么呢?”

第二章(4)

我疲倦地说:“我在睡觉。”樊丹说:“你可真会保养,中午吃完饭还睡一觉是不是?”我说:“我是从早晨一直睡到现在。”樊丹说:“你咋这么能睡呢?”我说:“我太困了。”

我问她:“你在哪儿了?”樊丹说:“我在单位呢。”我说:“你加班呀?”樊丹说:“我在值班。”我说:“你们也够忙的。”樊丹说:“我不忙。”闲聊了半天,她也没什么正事。尽管她的电话温柔无比,但我还是想回到梦里。我说:“你没什么事儿是不是?”我拿着电话等着她说,那你接着睡吧。

但她却不乐意地说:“这么半天了,你怎么就不问我中午吃没吃饭呢?”

我说:“对不起,我都睡糊涂了。真的,中午,你吃饭了吗?”樊丹说:“你说呢?”我说:“现在都快一点半了,我估计你吃完了。你们食堂怎么样?我们公安局食堂的饭可难吃了,像猪食一样。”

樊丹说:“星期天食堂根本就没有饭。”我问:“那你们病人吃饭怎么办?”

樊丹说:“苏岩,我现在饿了,你能给我买点儿吃的吗?”

我说:“你想吃什么?”

樊丹说:“我想吃汉堡。”

她嘱咐我除了汉堡之外,还有薯条、可乐,连别忘记拿吸管、番茄酱什么的也一一交代清楚。

买完之后,我让她到医院门口来取。她说,她走不了,让我给她送到办公室去。她告诉我,进了医院大门向右拐到门诊三楼直走碰到外科的牌子,进去再向左拐走大约三十米有一个办公室,牌子上写着护士休息室就到了。

我拎着几个塑料方便袋穿行在医院的走廊里。方便袋里放着大杯可乐。杯里有冰块,冰块在晃动中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我调整着走路姿势,尽可能不让它出声。大概是星期天的缘故,走廊里的病人很少。

樊丹还算可以,她提前来到三楼外科的门口迎接我。

凉爽的护士帽,轻盈的小白鞋,真是赏心悦目!

护士休息室很小,有两张双层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我坐在樊丹的对面,帮着她把塑料袋里的鸡腿汉堡、薯条一一拿了出来。樊丹拿起一个汉堡在鼻子下闻了闻:“真香。”她从兜里掏出纸巾仔细地把可乐的杯子擦净。她的手修长白嫩,她见我瞅她,笑道:“你别这样瞅我,我不是什么洁癖,我就是觉得这样能干净一些。”

我厚着脸皮说:“有洁癖怕什么?别看我埋汰,但我喜欢干净的女孩。”

樊丹扑闪了一下眼睫毛,笑道:“是吗?那太好了!苏岩,你不知道,樊东就可烦我这一点了,她总说我有洁癖。其实,你看我就是普普通通的喜欢干净,根本就不是什么洁癖对不对?”我说:“对。”

我拿起一个汉堡吃了起来。樊丹说:“不是给我买的吗?你怎么也吃上了?”我说:“我怕你吃不了。”

我吃得很快。樊丹一口一口地吃着,她说:“苏哥,我吃饭太慢了是不是?”我说:“慢点好啊!你看我吃饭就像抢似的。”这时,我已经吃完了一个汉堡。我没有吃饱,我的手准备伸向桌子上另外一个汉堡时,樊丹说:“苏哥,你一个够吃吗?”我说:“你一个够吃吗?”樊丹说:“不够。我得吃两个。”

我把手缩了回来,笑道:“你这么能吃啊?”樊丹说:“嗯呐!”她自嘲道:“平时到肯德基我都不好意思吃两个,其实,我能吃三个。”我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能吃。”樊丹说:“没事儿,两个就差不多了。”

樊丹不仅吃得慢,也确实能吃。第二个汉堡在我们东聊西侃中,也快被她吃了。

我说:“这么能吃,不怕胖吗?”

樊丹说:“没事儿,我怎么吃都不胖。”她得意地笑了,“我的那些朋友可嫉妒我了,她们什么也不敢多吃,可还是噌噌长肉。你见过朱慧吧,她虽然瘦吧,可她天天吃减肥药。”

我看了看表。

樊丹问:“你有事儿呀!”

我说:“没什么事儿。”

樊丹说:“你要是没事儿的话,就陪我呆一会儿!”

我说:“我在这儿不影响你工作吗?”

樊丹说:“不影响。今天真照顾我,什么事儿也没有。要是赶上昨天就闹心了,有个胃大出血,折腾了半天。”

这时,樊丹接到了一个电话,她看了看号,接通后,不冷不热地说:“你有事儿?……我没在单位,和朋友吃饭呢……晚上不行,没时间……明天再说吧。”樊丹放下电话,笑眯眯地看着我:“讨厌,总有人骚扰我。”

我说:“你应该觉得幸福啊!”

樊丹说:“骚扰还能幸福?”

我说:“有人骚扰你,说明你有魅力呀。等到你人老珠黄的时候,你想让别人骚扰,也没人理你了。”

樊丹放下汉堡,“我不吃了。”

我说:“怎么了?”

樊丹说:“我吃饱了。”接着,她又开始吃。

我说:“你不是吃饱了吗?”她没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我,忽然,她说:“苏岩,你以前开车是不是到过我们医院门口?”

我有点不自然,“好像是吧。”

樊丹低下头,微微笑道:“告诉我,你为什么开车跟着我?”

我大方地说:“因为我喜欢你呀!”

樊丹有点不自然了。

我说:“我喜欢你是喜欢你,但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

第二章(5)

樊丹抬起头小声问:“为什么不想?”

我说:“因为想也是白想!”

郭鸣武写了一篇题为《坠楼事件背后》的侦破纪实。大约有五千字,整整一个版面。写得很详细,把刘长江犯罪过程全都写了出来。虽然叫侦破纪实,可侦破的部分很少。大多是渲染刘长江与王大虎之间的恩恩怨怨。我明白他是为了使文章有卖点,但副局长陈凯鸣却不太满意,他说,文章也没突出我们警察的作用啊,好像这个案子是他妈的记者破的。他把我找到办公室,问我,记者是谁找的?我说,谁也没找,是他自己来的。陈凯鸣说,记者今后再要是来写稿,必须让宣传科审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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