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子心苦(生子)上——卿寒
卿寒  发于:2013年09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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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楚青岫纠结了十几年的问题,自从懂事以来他便被挂上孤儿的牌子,饶是之前有个和尚收养,现在进了武林盟,也不算是没有门户的野犬,但这弃子的身份,却时时刻刻都在刺挠着他的心。

如今有人知晓,他必定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这人甭管是谁,愿意说或是不愿意说,都一定要说!

上官昊也道:“高兄,你,是不是真的认识青岫的父母?”

林重楼更是不用说了,眼巴巴地瞅着高飞,倒是和楚青岫的坚定有些类似。

高飞幽幽叹了口气,几分哀伤惆怅地说:“我和这孩子飞父……嗯,双亲,何止是认识,当年,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交心的朋友!”

楚青岫双眸幽幽地,“那敢问高大侠,我的父母,他们现在何处?”他紧紧抿着唇,咽回肚子里等着一会儿再问的话是——他们为什么要抛弃我?!

高飞似是明白他的想法,将心中所知一一道来,“你的父,咳,你的母亲生下你之后被仇人所追杀,你被弃在那雪地里应该是,你母亲以身做引,引开敌人……这样做,完全是为了救你,你母亲是这世上最最爱你那个人,你无论如何不能够恨你母亲一点!”

楚青岫被那话说愣了,心中一时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他在那些个不知父母下落的时候偷偷猜想过许多,最恶劣地曾经猜想,自己是那个名门小姐和情郎暗结珠胎的私生子,偷偷生下来之后狠心遗弃,却不曾想竟然有这样的缘由在里面……他定了定神,那眼眶已经悄然红了,一抹双眼,他嘶哑着声音问:“那,我父亲呢?”既然不是母亲的不是,那薄情负心的那个定然是父亲,如若不是,又怎么会留母亲只身一人,带着刚出生的自己却深陷仇敌之手!

却不料高飞竟说:“你父亲是那世上最爱你母亲那个……”

众人都愣了——这、这到底是个什么故事情节?!

“你且听我慢慢道来——”高飞跟个说书人一般,在座位上做了,噙了口茶水,悠悠抛出这么一句,“你父亲是个极有权势的将军,那年西域突厥族叛乱,你父亲被派往西域平叛,此时本不关他,只是他听闻你母亲在西域便不由分说请命前往……后来,到了西域,那突厥竟然联合些月氏国一起围攻都护府,这一仗一打就是一年,但好歹终究是平息了叛乱。你母亲也生下了你,可是,却还有余孽心中不服,想要刺杀你们一家。那日的情形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只记得是那狡猾恶毒的突厥部落诈降,你父亲被围,终究还是困死在战场上,而你母亲被突厥杀手围攻,于是,也……诶!”

楚青岫只恨不得自己不知道这些事,他宁愿是自己是个被抛弃的孤儿也不愿听到这么个消息来……以前,至多不过只以为自己父母健在不喜自己;现在,却是父母子女阴阳相隔,此生此世再无见面的机会!

那泪珠滚滚落下,楚青岫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儿来,把高飞吓了一跳,林重楼在一旁直喊“师兄”。

楚青岫张了张唇,忽的两眼一闭,直挺挺软到下来。

“师兄!”林重楼大喊着,眼见楚青岫晕了,赶忙要过去接他。高飞是大人,只当比他快,将楚青岫接了,对林重楼道:“他房间在哪?”

林重楼在前引路,赶忙走了,上官昊打发了个玄武堂的弟子去青龙堂找堂主吴清过来,也跟着过去。

待吴清过来给楚青岫诊脉,林重楼围着床边巴巴等着。上官昊才将高飞拉出来,压低了声音道:“我方才听你说那些,照你这样说,青岫的父亲是——”上官昊伸出左手,右手在左手上花了好些下。

“可是?”

高飞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是他。”

上官昊眸中的神色不由掺进几分古怪去,高飞觑了他一眼,说:“这孩子虽然是那家的血脉,但依那家人的性子未必会认他,照我说,不若是让他继续留在武林盟,你既然是他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里也算是他半个家了。”

上官昊听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时候眼角抽搐了一下,却没有拒绝,而是应和着说:“那家是朝廷里的人,近日来,听说青岫那父亲战死之后便门庭衰落下去,要不是凭着青岫他父亲当年的那些荣宠战功和丹阳公主,只怕是早不成了。”

高飞长叹了一口气,“左右这家和青岫是没有关系的,何故为他伤神,如今我只想这青岫能好好长大了便不负我那兄弟地下有知。”

上官昊远远往那屋里床榻看了一眼,心中冒出一句话来:这么些年,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他与那人长得那么相像?就连那柔弱风姿都是如出一辙呢?

第十一章:夜光照玄阴,长叹恋所思

高飞停留时间不长,指点了林重楼的剑法便走了,其间楚青岫日日缠着高飞问他父母的事,高飞讲了许多,但他父母的名讳却半点都不提,楚青岫虽然无法,但暗暗记下那些事迹,只盼有朝一日能找人问问。

高飞走后,一切便照旧了,该跑到山下读书的跑到山下读书,该去练武场练武的练武,一切跟高飞没来之前一样。

而楚青岫较之以前,却又更加沉静了几分,有时候还会定定望着远方,愣神。好几次林重楼发现了,却都不忍心叫他。心底琢磨着想要做些讨他开心的事儿,却又没有个新颖又别致的想法。

就在这样一来二去的纠结中,七月七乞巧节到了。

每每到这个时候,楚青岫都会欢天喜地的,只因这一天是可以到京城里去玩的,再加上店小二也休假,可以从万年县到京城里和楚青岫相会了。

那店小二的名儿,林重楼后来从张丹口中知晓了,这店小二应也是个孤儿,否则怎么就只有个姓,那名儿便直接叫做——傅二。

只是,今年,不比往常了……

楚青岫照惯例是没精打采的,除了读书练剑时还聚精会神之外,吃饭都好些日子不曾好好吃了。眼瞅着明明已经长上去一些肉的身子又瘦下来,林重楼是又急又无奈。

这七夕到了,楚青岫眼中还是有喜色的,只是这喜色被那忧愁冲了冲,不是十分明显。

林重楼铁了心要让他那喜色放大了,不由说道:“师兄,今天是七夕了,师父允许我们进京城玩了,你一定带我去好好看看!”

楚青岫看了他一眼,揉了下他的发,缓缓摇了摇头:“我今天……”

“青岫!”店小二傅二蹦蹦跳跳地推门进来,看到林重楼的时候愣了一下,挑起眉毛嚷道道:“你小子怎么在青岫的房中?!”

楚青岫刚要说话却被林重楼按了回去,对上傅二时又恢复那种木刻脸表情,“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

“你……”傅二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后面推门进来的张丹给截了口,“今天放假呢,怎么不出去吗?”

林重楼看了张丹一眼,“正要出去呢。”

傅二还是盯着楚青岫,“青岫,你怎么还坐着?”往前踏了一步像是要过去,胳膊被张丹扯住,一路拖出来。

傅二叽里呱啦地叫了一路,楚青岫带着点迟疑的看着门口的方向,“今天张堂主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林重楼瞬间柔和了面容,轻轻点头,“今天七夕,七夕。”

“七夕,跟张堂主有什么关系?”难道他是着急去见意中人?楚青岫纠结着,“可是,这个傅二有什么关系?”

我管他们!心中嘟囔了一句,林重楼装着神算解挂的表情说:“也许我们出去了就知道了!”

楚青岫就是这么被拉出门。

他心情不好,即使看到人群如织的热闹场面也没有什么用,只是今天出来的早了,天还没有黑,林重楼和他一路走下来,竟然走了半天都没见着城门。

林重楼皱了皱眉打量这没有见过的地形,说道:“师兄,咱们是不是走错了路?”

楚青岫一直沉思着,此刻才恍然醒悟过来,四下看看,自是大惊失色,呐呐张了张口,“师弟,这路是……怎么走的?”我怎么对这里没有丝毫印象?

林重楼无奈了,他进武林盟不到两年呢,下山的次数一个手掌都数过来了,哪里认得什么路。瞅了瞅楚青岫皱着眉头有些急切的样子,他安慰道,“走岔了吧,我们,找个路人问问吧?”

可就算是要找路人,这里哪里有什么路人?幸好他们是习武的,也幸好夏日昼长……不然这荒郊野岭的,还真是挺吓人了。

林重楼伸手把楚青岫的手攥紧了,楚青岫看着他,听到他低声说:“师兄,你听——有马蹄声。”

楚青岫愣了愣,静下心来凝神去感知,却也是大半天之后才感觉到一点由远及近来的动静。虽然他早就发现自己这个师弟的内力比自己深厚强劲,只是现在这样明显的差距依然让他有些愣怔。还受人家一声师兄,想来都觉得有些脸红……

林重楼根据那马蹄过来的方向,拉着楚青岫的手避到另一边去,免得马车直冲过来撞到了可就不好了。

那马车渐渐离得近了却又渐渐慢了下来。

楚青岫下意识心中一紧,和有着同样警惕性的林重楼对视一眼,二人悄悄躲到一个合抱树干的大树后面去,接着树干和周边茂盛的荆棘灌木丛遮掩身形——那样可以的调整速度,分明是冲着他们来的!

他们正想着那马车便已经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偷偷从那缝隙中看去,可以看到那马车十分大气华丽,车厢宽大做工精细自不必说,那做车的材料都用的是上等的木材,连车帘都是厚重的锦缎,寻常人家怕是连那缎子都没见过。

这车里,该是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同时浮现在二人的心头,诚然这个天子脚下有太多的名门大族,有这样奢华的马车并不见得是什么新鲜事。只是,楚青岫几乎是立刻就联想到了,或许,这辆马车,是为了自己来的。

这样想着,他竟然挣脱了林重楼的手,向外走去。林重楼自是惊骇万分,几乎是立刻和他一起出来了。

敌暗我明,不是对自己有利的局面。林重楼在心中腹诽。

那赶马车的车夫是个三十四光景的瘦高男子,白净脸,白净到面无胡须,双目凝光,似乎是有点武功的模样。

楚青岫心里没底,顿了顿脚步,还是走向前去打听,但右手以及凝了力,琢磨着要是对方一有不轨的前兆便出招,但,也要知道对方到底是图的什么。

“敢问这位大叔,这里是位于京城哪里?”楚青岫恭敬有礼地开口。

那赶马车颇有些目中无人的样子,话语间却没有轻慢,但难逃突兀,“这位公子可是姓楚?”

楚青岫见他看门见山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大方点了头。对方展颜,不如用失笑更贴切,“楚公子就不怕我加害于你?这么痛快就说了,啧啧。”

楚青岫继续痛快,“你方才一开口我便知道你是冲着我来的,我痛快也是如此,不痛快也是如此,何必给你我都找不痛快呢?”

——“啪啪”这两声鼓掌声并非是车夫击掌,而是出自车里。

随后车厢内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果然是我家夫人要找的人,楚公子,请上车吧。”

“师兄!”林重楼拉住了他的手,目光有些惊慌,楚青岫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果然对方又说了一句,“跟着楚公子的小公子,你也一起上来吧。”

上了车,才发现这车里才是真正的奢华——红绒铺底,内置桌案,车壁挂金嵌玉,除了一面出口,三面都安置了狐皮靠枕。方才说话的女子一身浅蓝锦衣,面蒙白纱,只露出一双眼眸在外。

楚青岫说道:“不知这位小姐请我们二人上来是为了……”他话还未尽,身下的马车便动了起来!林重楼脸色一变,喊道:“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你们别着急啊。”那女子双眸带笑,面纱后的唇角想必也是上扬的,她道,“你们不是迷路了么?我正好带你们去京城。”

楚青岫安抚般看了林重楼一眼,抬眸对女子道:“小姐,既然我们都上来了,你就说明来意吧。”

女子依旧笑,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我不是什么小姐了,算起来我都够做你母亲了,而且今天我只是为了你来的。我家夫人有样东西要送给你,我只是跑腿而已。”说着,从那桌案底下竟然拿出一个长方形锦盒来,她将锦盒放在桌案上,当着面前四只眼睛打开锦盒。

看到里面的东西,二人都愣了一下。

“这是给我的?”楚青岫有些难以置信地碰了碰那里面装着的——玉,正确来说是,两块玉环交缠在一起。

林重楼看了看,品评一般说:“这个玉样式古拙大气,雕刻云纹,玉色干净通透、温润,不像是寻常佩戴的玉佩所用的玉,倒像是祭天时候才用到的玉璧那般。而且,看这个样式,似乎年代久远了。”林重楼家业大,家底殷实富足,再加上他家在江南富贵乡,稀罕东西也见过不少,偏偏他母亲身子不好,他父亲在世是常常买些玉在家里镇着,还都是上好的玉,耳濡目染的他也就知道一些。

“哦,这位小公子看来是行家。”女子赞了一句,转口却道,“可这玉珏是我家夫人给楚公子的,小公子可不要有什么想法。”

林重楼顿感尴尬至极——不久是两块玉嘛,又不是没见过!更何况是楚青岫的东西,他怎么会去肖想。

楚青岫也看了看,“这个样式似乎叫玉玦,”他伸手将两块玉环拉开,果然交接的地方有缺口,“交缠在一起,是叫玉珏。”

女子点了点头,楚青岫又问:“你家夫人是谁?她为什么送这个东西给我?”

“这不是送给你的,”女子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有些低沉了,“这是你应得的。”

“应得?”

“这是……你双亲的定情之物。”

楚青岫一愣,继而追问:“你家夫人究竟是谁?她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世?知道我双亲?平白的……”

“不是平白的,”女子顿了顿,眸中带着严肃的厉色,“我家夫人和和你母亲关系匪浅。而且,高飞高大侠——你的下落是高飞高大侠告诉夫人的。”

听她提起高飞,那她说的话多半是真。楚青岫拿着那玉珏,喃喃道:“我双亲究竟是谁?为什么你们都不肯告诉我?”就算是死了,也该知道个葬身的地方吧?就算是死无葬身之地之地,也该知道个姓名吧?

师兄……林重楼担忧地看着楚青岫,他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楚青岫一直在忧心这个,可偏偏这个,是他无法为之解决的心结!

女子沉默了一下,说道:“你的双亲都是为大燕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他们是彪炳千秋的英雄,但是,请恕我真的、真的不能告诉你,他们是谁。”

楚青岫像是失了魂魄一般,手中紧紧抓着那玉,瘫靠在车壁上。

马车停靠在京城城门外的大柳树旁,林重楼几乎是搀扶着楚青岫下了车,那女子撩起那车帘一角,最后说道:“这个玉珏,是唯一查到你双亲是谁的线索,你可以去查,可一定要慎言慎行,不能让任何人觉察出你的存在!”话音未落,马车扬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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