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划书?”轩辕亦愣了一愣,“寒儿写这个干什么?”
“江福太闲了。”都闲到有功夫给自己父皇找女人了,忽然想起写这些东西的原因,水寒的小脸立刻愣了一愣,才接着说,“寒儿给他找点事做。”
“呵呵,寒儿吃醋了?”轩辕亦自然听出水寒话中那未说出来的意味,心中一漾,眼眸暗了暗,两手一伸便抱起了本是坐在身侧的少年。
“轩辕亦。”眼睁外姓看着擎在手中的毛笔一抖,在快要写好的红格子笺纸上画了浓浓的一道,水寒有些抓狂,气急败坏的声音中透了股不满。
“夜晚了,该睡了。”低头亲亲水寒有些凉森森的脸蛋轩辕亦将水寒放到寝室内侧的床榻上,伸手接了水寒还擎在手中的毛笔扔到圆桌上,单手解了腰带宽去外袍,手臂扬起,长袍飞起来盖了桌上烛台上放着的夜明珠,掌风过后挂了床幔的铜钩坠落,待秋香色的帐子掩下,轩辕亦的手便伸进了水寒宽大的里衣内。
“轩辕亦……你……唔……”
双唇压下,堵住了尚未出口的话,也掩住了身下少年的抗议。
急促的喘息声伴随着拼命压抑的低吟声,两具炙热身体紧紧缠绕在一起,锦帐内温度渐渐升高。
良久,待一次次蔓延上来的冲动终于过去,混乱的气息渐渐平复,一声轻笑响起,轩辕亦揽着趴伏在自己胸口的少年低声问,“寒儿还未回答父皇呢,寒儿今日可是真的吃醋了?”
觉察到怀内少年有些不安的动了动身子,却未说话,黑暗中轩辕亦的凤目微微眯起来,“白日的时候整张脸比锅底还运输业,怎么现在害羞了?”
“轩辕亦。”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本是老老实实窝在轩辕亦怀中的水寒单手撑在锦褥上上身便离了轩辕亦的胸口。
“寒儿乖,父皇逗你呢。”知道自家寒儿脸皮薄,有些懊恼,轩辕亦忙展了双臂,把少年已经探起来的身子重新按回到怀内,“寒儿,到了惠州红叶就会离开,你静皇叔多半会跟去,那时试剑大会大概就只剩你我二人了。”刚才看见轩辕静追了红叶往乾州州城中去了,他便知依轩辕静的脾气,必定不会让红叶孤单。
“对了,”一句话提醒了水寒,本已老老实实趴回到轩辕亦怀内的水寒忽然抬起头,“红叶和乾州有什么渊源?”白日里人多眼杂,又碍于轩辕静和红叶一直跟在身边不便问,现在夜深人静只有他和轩辕亦两人,自然要问清楚。
轻轻揽与水寒头上,轻轻抚摸着少年一头柔顺发丝的大手一顿,半晌,一声轻叹传来,“寒儿,可知道七刹孤星?”
“七刹孤星?”水寒一愣。
孤星,江湖中一个能力强大又行事隐秘的杀手组织。接任务一向只看银钱不看目标,声称只要有足够的银钱上至九旬老翁,下至刚刚坠地的孩童全都照杀不误。
这在奉行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江湖中不但是个异数,更是被江湖中众多门派不齿。
虽有不少江湖侠士,名门正派意图除之而后快,却因其成员身手一流又行事谨慎从出现在江湖上几十年间并未让任何人寻获足迹,抓住把柄。
据称孤星中后备的杀手虽然常年维持在百人左右,真正出任务的杀手却始终只有七个人,按实力排序依次为第一星到第七星。天长日久,孤星这个名号渐渐被七刹孤星这个称呼取代。
“师父曾经说过,可是这跟红叶有什么关系?”听轩辕亦忽然说到这个江湖上最为神秘的杀手组织水寒有些奇怪。
“红叶曾经是七刹孤星第一星幽冥……”
“啊——”一声轻叫冲口而出,叫完了水寒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伸手掩了自己的嘴。
“很难让人相信吧,若不是红叶亲口说出,父皇也不相信。”黑暗中轩辕亦一双凤目微微眯起。
红叶本是富足人家的少爷,三岁那年生母早逝,后继母嫁入不久为了谋夺家产将其盗出卖给人贩子,几累辗转才到了孤星,成为孤星杀手训练营的一名后备杀手。
身在孤星,红叶四岁开始跟和自己差不多的孩子一道学文学武,八岁正式进入孤星杀手训练营。
本以为没完没了的练功,练功再练功已经很痛苦的红叶直到进入训练营的那一刻才发现,与训练营的残酷和血腥相比以前简直是生活在天堂中。
孤星杀手训练营中几乎每天都会有孩子死去,因为不听话被活活打死,因为不堪忍受意图逃跑被吊死,甚至是训练中被同伴杀死……除了这些之外,每月训练营中还会淘汰一半的孩子,然后再补充进一批孩子。
淘汰的办法很简单,若想继续活下去就要在每月一次的选拔中割下一个同伴的头颅,否则就任由自己的头颅被别人割去。
训练营中的第一天,红叶就眼睁睁的看着昨夜还睡在他旁边的孩子在打斗中被他还小的孩子割破喉咙。不可否认,初见死亡的红叶确实被吓坏了,甚至为此偷偷的哭了一整夜。
但是随着之后的训练越来越残酷,越来越血腥。见了太多的杀戮,浸了太多的鲜血,红叶很快就变得无情无义,甚至是绝情绝义了。
连朝夕相处的同伴随时都可能刀剑相向,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够让他信任呢?
十二岁那年红叶在每年一度的杀手选拔中成了孤星在史以来最年轻的杀手,七刹孤星第七星,代号幽冥。两年后又力压所有杀手成为孤星中最厉害的杀手,七刹孤星第一星。
“当年父皇与红叶结识时他还是孤星的杀手,那时他也是少年心性,对自己的身手过于自负,才会想到夜入刺史府,杀贪官。”说道自己与红叶的第一次相遇,轩辕亦的声音中透着股怀念,“虽然因此交了手,不过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同样少年心性,同样的自负,又年龄相仿经历却又迥然不同,这样的两个孩子很快便热络起来。
孤星中有一条规矩,七刹中的每名杀手只要完成组织内交代的一百项任务就可以抛弃杀手的身份,领到一大笑安家费,改名换姓度过一生。所以,几年后当轩辕亦和红叶再次重逢的时候红叶已经不是孤星的杀手了。
那次正是轩辕静苍霄蒙难,轩辕亦千里奔袭救他出来迎他回宫的中途。
那时候的轩辕静不过十多岁,因为受到的打击太大情绪很不稳定,所以遇到红叶后轩辕亦便延迟了回宫的时间。
那段时间三个人仗剑江湖的行侠仗义,也确实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时光,三个人之间的情意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结成的。
后来,轩辕亦带轩辕静回宫。因为当时正是夺嫡的关键时期,轩辕亦身边正缺少靠得住的人手,便邀红叶一同回落凤城。直到此时红叶才据实相告,他其实一直都在被孤星追杀。
完成一百项组织交代的任务其实不过是骗人的把戏。作为孤星中的杀手,虽然不一定了解雇主的情况,却对每一个被他杀死的目标人物了如指掌,这样的人活在世上将来必定成为孤星的心头大患。
红叶不过是比约定时间早了一天交回最后一次任务,期间又有同为杀手的人提前告知才捡回了一条性命。不过,从那时开始他就一直处于孤星的追杀之中。
有句古话,那就是民不与官斗,又何况是一国的皇室。所以已屡飞岚太子的轩辕亦对孤星倒是没有任何的忌惮。
但是他他知道红叶是心高气傲之人,自己若直接庇护他必不肯接受,就提出以皇室的庇护换取他的帮助。
那时的红叶正好无处可去,自己的能力既然能够换取庇护,他便欣然接受了轩辕亦的邀请,以武举的身份进入仕途,后又官官至落凤城禁军副将,不声不响的掌握了大半个九门提督府。
轩辕亦继位,不惯处在官场中的红叶辞了官职,重新带了宝剑仗剑江湖。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内,他有了心仪的女子,之后又有了一双活泼可爱的儿女。
如果没有绝叉了出现,终于得到自己一直想要的平静生活的红叶可能会在乾州城内那座承载了他太多欢乐与希望的小院内终了一生吧。
绝叉,只能说是一个意外。
在孤星中变的绝情决意的红叶有发妻儿并安定下来之后,开始尝试着相信一些人。
绝叉就是那个他回孤星交任务时提醒自己的人,也是他曾经救过性命的人。所以,在红叶这个已经离了孤星并同样被追杀的人也许可以信任。尽管在被问及自己的住址时红叶虽然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给了他。
却没想到,当他再次踏进家门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妻子儿女惨死当场的情景,和那井壁上钉了的代表绝叉的三枚六角星。
尽管并未出声,窝在轩辕亦的怀中的水寒还是动了,垂在锦褥上的手狠狠的扯了一下轩辕亦身下的锦褥。
一直无情无义的人,在得到自己一直都向往的幸福后开始想相信一些人,想付出一番自己的情意的时候却会遭到如此的背叛。
水寒可以想象出,红叶在看到地上的尸体和井壁上那三枚铜钉,在意识到因为自己的过错才让一个本应十分幸福的四口之家转眼间就家破人亡,让自己本已得到的幸福再度远离的时候会是怎样的痛彻心扉,那般恨又是怎样的刻骨铭心。
所以静皇叔才会说红叶是一个被伤怕了的人,一个再也伤不起的人。黑暗中,水寒的眼眸失去了些许的神采,双手情不自禁的环住了身下轩辕亦的脖子,头又往轩辕亦的胸口偎了偎。
“红叶不是他的本名,他本名楚迪,改了这个名字是为了他的一双儿女,小鸿和叶子。”停了片刻,低低的声音再度响起,“他家里出事的时候,父皇和你静皇叔也在乾州,也亲眼目睹了院内的场景……父皇只能说,太惨了……”搂着怀中少年后背的手臂情不自禁的收紧,轩辕亦轻轻甩了甩头,不愿意去想那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场景。
那时候的红叶站在门口,看着院内的情景,还有青砖井壁上的枚铜钉整个人都傻掉了。竟如废人一般不声不响不言不语,如木偶一般任人摆布。
七日之后,看着妻子儿女下葬后,立了墓碑,红叶便带了宝剑一声不响了离开了乾州。
之后的几年,红叶为报仇开始追杀绝叉和孤星。绝叉虽然最终死在他剑下,他自己却也差一点死在孤星派出来追杀他的人手上。
时至今日,想到那日看着那个浑身上下全都被鲜血浸透的人就那样直挺挺的跪在自己面前时,从心底冒出来的那股寒意轩辕亦还记得清清楚楚。
在耗费了几年的光阴后,红叶终于明白,单凭一已之力,他无论如何都无法铲除孤星,无法替自己的妻子和那一双可爱的儿女报仇。
可是一个孤单惯了没有任何亲朋好友的杀手,又哪里会有能协助报仇雪恨的人。直到他想到了若干年前曾与他一道仗剑江湖现在已成为飞岚之主的轩辕亦。
低低的声音在秋香色的锦帐内回响,轩辕亦紧紧的搂着怀中少年的身体,似是在安慰少年,又好像是在少年身上寻求安慰。
“后来,红叶接替了你静皇叔,成了父皇的三卫总管,不过那日父皇也应了他一件事。”
“是什么?”
“父皇就他,再入江湖之日便是他报仇雪恨之时。”
“所以父皇才会说,从咱们离宫,红叶的伤痛就被揭开了啊。可是既然乾州是红叶的伤心之地,父皇为什么还要绕道乾州呢?”
“来乾州不是因为寒儿要吃这里的开河鱼么?”一声轻笑自耳边响起,引得水寒缩了缩脖子。
“是你故意的。”用怒河的开河鱼来引诱他说要往乾州来。暗处,水寒撇了撇嘴。
“就算不绕道,红叶也必定会来。”自己引了他来也不过是提前了了他一桩心事,让他再看看那个伤心之地,“不过,红叶和你静皇叔都要离开,铸剑山庄和三卫也要分出人手去对付孤星,到时候父皇的寒儿可要忙上加忙了。”现在天下乱象已生,这般飞岚皇室和铸剑山庄都无法控制的存在,又与自己的股肱之臣有如此渊源,孤星还是早些除去的好。
这一点,水寒虽然也明白,也就并未插话,只是在片刻之后不满的嘟了嘴,“虽然说铸剑山庄寒儿当家,父皇总不会真的不管不问吧。”
“呵呵,那要看寒儿的表现了。”又是一声低笑。
“什么表现?”水寒不明所以。
“自然是……”拖长的尾间没了下文,本是搂在水寒后背的手,顺着丝一般光滑的皮肤滑到少年紧致的腰上,然后继续向下滑去。
“轩辕亦,这种话你竟然说得出品。”一声暴喝自帐内响起,随着话音落下,本是放置一侧的枕头便被水寒捂到轩辕亦的脸上。
“父皇闹着玩的。寒儿,睡吧,天太晚了。”闷闷的声音响起,整张俊脸被压在枕头下面,轩辕亦聪明的转移了话题。
水寒竖了耳朵,远处更梆响起,已是三更天,再有不到三个时辰天就又要亮了。
“嗯。”虽是低低的应了一声,水寒和轩辕亦却都知道,今夜注定会是一个难眠的夜晚。听到和想起红叶如此悲惨的过往,此时此刻,两人都是睡意全无。
第二日清晨,直到天这才迷迷糊糊睡着的水寒再次醒来的时间,已近中午。觉察到锦帐内的被褥全部都被换过,身上也被打理的清爽清爽干干净净的,小脸一红,水寒便将头埋到了床上两人的枕头中间。
紧接着他便想起昨夜轩辕亦说的红叶的过往,清秀的小脸上立刻笼上一层寒霜。七刹孤星么?要不了多久本王定会让这名号在江湖中永远消失。眯了清亮的双眸,水寒忍不住咬了咬牙。
第二十一章:船到桥头
水寒起身时已是午饭时间,若是再出发,走不出多远就又要住宿。而且按脚程和时间算,赶到下一个住宿的镇店最早也要天黑,所以轩辕亦和水寒这一行人就又在乾州留了一日。
一日一夜的休整后,第二天早饭用过,铸剑山庄的这一行人才又上路了。
几百人的队伍,数量装饰华丽的马车在平整宽阔的官道上行进,你往常一样引来过往行人车辆或好奇或艳羡的目光。数日的行踪跟出来的庄客早已习惯了被别人注视,旁若无人的护了几辆马车赶路。
车队正中间那辆围了湖蓝色车围,门口和窗上全都挂了水晶帘宠的车厢内,铸剑山庄庄主轩辕水寒盘膝坐在厚实的月白色锦被上,低头在铺在身前放桌上的笺纸上飞快的写着什么。
一身淡粉色长裙,外罩素白纱衣的冬雪跪在桌旁低头研磨。桌上堆了不少各处的牒报信笺,牒报旁边托盘内码了几十枚未开蜡封的铸剑山庄和皇家三卫用来传递消息用的黄铜管子。
轩辕亦不在。他毕竟是飞岚之主,虽然出门在外,却也还有朝中要事和政务要处理。这些急待处理的政务平日都是在他和水寒的马车上完成。不过今日上午见水寒在车厢内摆开了要处理庄内事务的阵势,轩辕亦便另寻了一辆马车办公。
车厢内除了水寒和冬雪外还坐了一个人,那就是与冬雪隔桌相对,靠了车厢抱了膝盖发呆的轩辕静。
轩辕静靠在车壁上,正对了前方,视线透过冬雪身后挂了水晶珠子的车窗落在车外策马在车旁的红叶身上,平日里表情丰富瞬息万变的俏脸上难得的现了一抹焦躁。
逶迤而行的马队,装饰豪华的马车,一切都如从落凤城出来时一般。但是轩辕静却明白,那日清晨之后无论是他自己还是红叶心境都与以前已完全不相同了。
轩辕静和红叶从乾州回到州外庄子内的时候,天光放亮。庄内管家和管事虽还未起身,负责打扫的庄客们却已经开始一天的工作。
回到房间,轻轻的叹出在胸口几乎郁结了一夜的浊气,转过身子打算关上房门的轩辕静就那样毫无防备的对上了立在门外静静的看着他的红叶。俊朗的脸上依旧漠无无情,只是稍显红肿的眼眸中忽然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