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正春风——风暖
风暖  发于:2012年08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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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拉着白芍朝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胡睿禛走过去拿扇子敲一敲他的脑袋:“终于肯有个人样子了?”

外面明明这样风雪加急,胡睿禛自己又是这样怕冷,可端着一股风流姿态,多少时候都是喜欢带着把扇子洋洋洒洒地出场

胡尚佑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一点也不敢说出来,只道:“禛哥哥,你别笑话我啦。”

他这一声禛哥哥说地软声软气,胡睿禛虽然听惯了他的撒娇,可眼见这样的声音陪着这样毫不黏软的一个模样,仍是忍不

住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忙喝道:“停停停……我可消受不起。”

白芍见他们两人对话地有趣,他难得见胡睿禛头皮发麻连声告饶的模样,脑袋原本就地垂地低低地像是做错了事,此刻也

是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

胡尚佑留意到他的笑,愈发得意起来,正想再说些俏皮话,冷不防扑棱进一样事物,正好是落在自己头上。他道是谁这样

没眼力,等恨恨地一把抓了下来,果然是那只不知死活的破话唠。

话唠又换了身新皮毛,是冰雪一样的色泽。它披着这洁白的羽毛在桌上跳来跳去,绕着胡尚佑转了好几个圈,一边转一边

道:“哟,这生地是脸儿峥,庞儿正。敢问是谁家少年呀?”

说地好像它从来没见过胡尚佑的人身似地。

胡尚佑一把就把它的尾巴给揪住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你堂堂胡小爷。”

话唠大嘘一声。它连自己最宝贵的尾羽被揪疼都没这么不能按捺不住过:“什么什么,胡家小子居然肯长大了?”

可不是。以往只消别人喊他一句“胡哥哥”,这爱嫩的小狐狸总要露出雪白的牙来再狠狠瞪过去。“小爷”比“哥哥”可

是长了不知道几个辈分,以后他胡尚佑再爱蛮横耍赖,可就没人看着小孩的份上让着他啦。

18.柔软酸涩的狐狸

“瞧你说的什么话。”胡尚佑正正经经地同话唠道:“万事万物都是要长大的呀。譬如小话唠长大了就是个大话唠,等你

老了就是只老话唠。狐狸虽然比鹦哥高了许多等级,成年也要费上更多精力,然而,再小再可爱的狐狸精也是要长大的!

他的一番话说地正义凛然,好像长大成年是件多么了不起的里程碑样的事件。

话唠懒得听他胡言乱语,捂着被揪了好几根羽毛的屁股就飞了出去——它要把胡尚佑终于肯好好做人的消息去一个一个地

说给那些躲在自个儿窝里过冬的精怪们听听。

胡尚佑虽化成了人形,但本质上还是那只淘气跳脱的小狐狸。话唠又是嘴快不安分的性子,每每两个碰在一块,总是要吵

吵闹闹,怕连最热闹的菜场也难以堪比。

胡尚佑追着话唠的尾巴就要冲了过去。他忘了自己变成少年的事情,就按着老法子在窗子里跟着就是要跳了过去——果不

其然地,在窗棂子上狠狠撞了一脑门。

胡睿禛和白芍根本连拉都来不及拉他一把,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直直地迎着窗主动地送了上去,让已经逃出去的话痨在

空中笑地简直要打跌。

胡睿禛也一起大笑起来:“痛不痛?看你下次再欺负话唠。”

话痨便十分乖觉地在一旁帮腔重复道:“让你再欺负,让你再欺负。”

胡尚佑向来知道自家哥哥有时真是坏到要命。他很想变回小狐狸狠狠在地上撒泼打几个滚,或者跳过去直接把话痨叼下来

,再不然,在禛哥哥身上踩几个脏脚印也是好的。

他摸一摸果真是很疼的脑门:“喂小妖精,过来帮我揉揉。”

白芍被莫名其妙地点到了名。他刚才明明丝毫表情都不敢有,连嘴角都不敢翘一下,怎么就偏偏抓到了他?

胡尚佑变作少年后,白芍便不由自主地有些别扭。他有一会儿是觉得感动的,可下一秒就又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他倒宁愿胡尚佑还是那只只会恶声恶气说话的小狐狸。

他战战兢兢地走到胡尚佑身边。胡尚佑原本满怀期待地等着他过来,真见他走到自己跟前了,却是一副小心谨慎,还不住

偷偷看向胡睿禛可怜兮兮的求助似地眼神,脑子轰地一声,真是气不知从哪来。大声道:“怕什么,怕什么?我又不会吃

了你!”

他怒地满屋子乱转。挡着他道的帘子椅子都被他推在了地上,跟前的还有一个案几,他也想一把就是推了。可上面有盆开

着层层叠叠洁白招展的花,他愣了愣,终于没有再下手。

胡睿禛已经眼疾手快地将那夜光白拿在了手上,只看了一眼,便同白芍赞道:“我原以为还要再拖上好几月的,想不到复

原地这样快。”

他又去看白芍的脸色,点头道:“气色也好了许多。”

胡尚佑向来是坏脾气的,胡睿禛早已不以为然。他好奇的只是,为了一件小事情都能闹上三天三夜的胡尚佑,今天居然只

踢了几脚,居然能自自觉觉地收下手。

而白芍却是从未见过这样怒气冲冲的小狐狸。他虽然老是捉弄自己,但最多也不过是气急败坏。何况狐狸还能有什么表情

?总不如人这样直观。

他只觉得胡尚佑的眉毛都要竖起来了。他有点怕,真想再偷偷看眼胡睿禛好给自己一点勇气——胡睿禛一直是那样的温柔

平和。

胡尚佑原本还是用力地瞪着瞪着他的。见白芍也只是白着脸茫然不知所措地不安地看着自己,连安慰歉意的话也不来说一

个——就算假装的也好啊。

胡尚佑的心里恨恨地想着。一点世故都不知道,一点礼貌都不知道,法术又那么烂,还爱哭,又傻,真是没救了。

他是这样恼恨,可看见白芍又是傻傻看着自己,连一边胡睿禛同他说的话也没怎么在意,心里却又好过了一些。他看着他

苍白的脸,墨绿的衣裳,第一次见到时就那样长而黑的发,还有在胡睿禛手里的同他人身一式苍白墨绿的花朵,在那忽然

之间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抚过一般,又是柔软,又是微微酸涩。

柔软酸涩的胡尚佑在刹那好像泄了气一样,一肚子的委屈愤恨都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他想起自己无缘无故的怒火,就很有

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别过脑袋去,不去看白芍。

19.十之一二的里程

胡睿禛随手使了个法术让被损坏的帘子椅子们都复了原,挑了把梨花雕椅先坐下了,问那呆呆站着的两人:“还站在做什

么?”

胡尚佑便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他看了一眼仍是呆着的白芍,白芍便连忙地坐在了略远一把的梨花椅上。

胡睿禛朝胡尚佑道:“你现在肯化了人形修炼,总归是事半功倍,最好不过。等会我会把这件事告诉姥爷,不知道他们会

多欣慰……不过,你老惦记着事事都要按着自己意思胡来,脾气又这样坏,真不知哪天会得罪了哪路神仙,或是被人收了

去。”

胡尚佑撇撇嘴,他原本不想理睬这个水准偏低的问话的。可他瞧着胡睿禛的神情,仿佛很是郑重认真。一般有那样郑重认

真的表情时,胡尚佑模模糊糊地晓得,自己的哥哥其实是不那么开心的。

他便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溜须拍马地说道:“我有那么厉害的一个哥哥,什么都不怕。”

他这一句话倒是说地字正腔圆,不粘不娇。只是表情语气甚是得意,只差变出一条大尾巴,能随着这洋洋自得的语调一起

摇摆。

胡睿禛伸手去拍一拍他的脑袋。胡尚佑这几日都是粘在白芍的左右,直觉自己已经许久没有享受过哥哥的亲昵,这轻而关

爱的抚摸让他感到这样温暖熟悉,使得他不自觉地,将脑袋轻轻地、配合地在胡睿禛的手里蹭一蹭。

胡睿禛摇着头微微笑了,由着自己最小也是唯一的弟弟撒着娇,一面又慢慢道:“过几日我会出门一趟,你好好看着家,

别胡乱跑出去,也别去惹小宝雪团它们。”

胡尚佑一下子地停止自己的动作,满是惊疑地问道:“出门?!是要去哪?”

他们两个下山这么多年,从来都是不离左右。即便胡睿禛跑去季呆子那边骗吃骗住,胡尚佑也是化成随身小犬跟在一边。

分开最久的时间不过是胡睿禛每日需去书院,而夫子最恨玩物丧志。

白芍亦是惊疑不定地望过来。他每天能见到胡睿禛的次数并不多,可不多……和见不到毕竟是两样的。

胡睿禛淡淡一笑:“不太远……只是送人一程。”

白芍遥遥地看着胡睿禛的笑起来的样子。他的眼角有略微扬起,这个笑便极为生动了。白芍知道胡睿禛口里的那个人,是

那个不太会说话,长相斯文好看的书生。

胡尚佑知道胡睿禛说出口的话是极难更改的,只有急急忙忙道:“那是要几天?”

“……半旬。”

胡睿禛虽然给出了回答,然而他自己也并不确定。季凌这一走,或许过了七八个月便会回来。也或许是三五年终于熬不住

了,再转头回到这边。又或许是到很老很老以后,还快快活活地在青州陪着自己结发的妻子。

出发到青州,马车出行的话,约摸是三两个月的情形。而半旬……不过是十之二三吧。

他又转头同白芍道:“你身体虽是恢复地不错,但仍是差了几分。这几日风寒天冻,便好好在屋里休养,等开了春再离开

也不急。我们阿佑皮地很,心眼倒是不坏。他有时捉弄你,你不要同他计较。”

白芍的笼在袖子里那双手捏地紧紧地,安安静静地听着胡睿禛说完了话。胡睿禛的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里面映出小小袖

珍的两个自己。

他看到那两个一模一样的自己乖乖地点了头,又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自作主张地回应,说了一个“好”字。

他尚来不及反悔,便听到胡尚佑万分气恼的抗议:“皮地很?当我是小孩子吗?还有,是谁要同他计较?世上再没有比我

更大度的狐狸了。”

胡睿禛随手就是给了这只大度的狐狸一个栗子。

20.苦涩未熟的梅子

胡睿禛说着是过几日再走,然而在当晚便已经准备妥当了一切。他既然是得了道的狐狸,修为也很是说地过去,像这样的

小把戏根本是不在话下。

胡尚佑坐在高高的栏杆上同白芍吹牛道:“假若让我去变这个法术,我也是不消一炷香的时间便能做好了。”

他说着这样大言不惭的话,非但不面有愧色,反而悠哉哉地将两条长腿不住地晃来荡去。这个傍晚温度有所回升,地上的

积雪有了消融迹象。栏杆上的薄雪已是早早清理过,上面不带有一丝冰凉的湿意。

等胡睿禛外出了,自己便是第一家长。其他的精怪们都还赖在窝里,白芍能看到的便只有一个自己,而看到白芍的呢,也

是只有一个自己。想到这一层,总是陪伴着自己的哥哥的离去仿佛也不是那么不可以接受的了。

今年的院子里疏疏落落地种着几株梅树。梅花早已吐过香了,枝头结着几枚青青的果子。胡尚佑丝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它们

统统摘了下来,一颗颗放在手心里,挑出一个滚圆的递给白芍:“喏,你尝尝。”

白芍接过了梅子,他的手心也同脸一样白,衬地梅子是愈发的青。还没有咬,他的牙已经忍不住微微地酸起来。尽管胡尚

佑是那样饱含期待地等着自己吃一口,白芍仍是先开口问道:“……外边也同这里一样,开始化雪了吗?”

胡尚佑略带失望道:“大概吧……我们里面并没有刻意设什么机关法术。”

他马上又接着怂恿道:“你快咬一口看看。我选的这个是又圆又大,肯定很好吃。”

胡尚佑的黑亮清透的眼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白芍只有硬着头皮将那枚青果小小地咬下一层皮来。

胡尚佑兴奋道:“怎么样怎么样?”

白芍的嘴微微抽了一下:的确还是有些酸的,不过尚好,没有想象地那么糟糕。他小心地回答说:“……并不很酸。”

他在心里斟酌过用词,想不到向来爱挑刺的胡尚佑并不以为意,只是歪着头左右研究着自己手上剩下的那几枚,喃喃自语

道:“明明长了那么久,没道理还没熟啊。”

他想出个理由来:“看来这几棵还是太幼小了,估计再等个三五年,长出来的梅子就能既大又甜。到时咱们摘一半新鲜吃

,剩一半用蜜渍起来藏好了,等到夏天时也能吃地畅畅快快。你说好不好?”

胡尚佑一面做着长久规划,一面将一枚青果往上一丢,伸着脖子张了嘴等它稳稳当当地掉进来。不想这一口涩地他直咧嘴

,他“呸呸呸”地吐掉了,觉得口里舌尖还是存留着那种涩涩麻麻的滋味。

“真可恶,”他扭过头同白芍抱怨说,“我从来没吃过这么糟糕的果子。”

他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可是没有人给他回应。白芍的手里虽然还托着自己递过去的那枚咬着一口的青果,他以前虽然也是

安静的,话不多,却是会乖乖地看着自己,可现在分明是没有在留心自己。只一个人怔怔地在一旁发着呆,就像人世间的

任何一个忧愁的少年。

胡尚佑想起方才都是自己在自言自语,他问的那一声“好不好”,白芍也并没有理睬自己。他知道只要自己恼火地,或者

是大声地责问一句,这个小花妖就会惊慌失措地把注意力都放回自己身上。

可那又怎么样呢。

白芍的眼微微垂着,嘴也有些许的抿起,是一副受人欺侮也不会反抗的略带委屈的无辜模样。胡尚佑之前最爱看他脸上露

出这个表情,抱怨都不会抱怨一声,只默默忍下,很是好玩。

胡尚佑的手里还捏着满满的一把苦涩的未熟的梅子,他把它们随手散在了脚边的泥土里,来年便会长出一株株新的梅花树

了。他顺着小花妖发怔的视线望过去,那个窗里只能看到一张简简单单的书桌,一把半旧不新的椅子而已。

胡尚佑知道那个屋子是属于自己哥哥的。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地,慢慢笑了一下。他凑过去在白芍的耳边道:“我哥哥后天

一早就要走啦。”

胡尚佑的声音并不大,白芍的整个人却是像被震了一下,一点点地回转过脸来,不置信地盯着说出这个消息的胡尚佑:“

……这么快?”

又慌慌张张地问道:“怎么会这样快?不是说要几天后才走的吗?”

胡尚佑看到那张小而白的脸上有着掩不住的伤心难过。他想,原来一个人伤心难过起来是这个样子。会好看地让人也忍不

住要跟着一起伤心与难过。

他有那么一小会儿心里难受地什么也不想说,可还是做出一副轻松欢快的语调,同白芍道:“谁知道呢?他们总喜欢一会

儿一个主意,明天去江南啦,后天就想着要到漠北去……不过嘛,现在也被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他的一双眉毛轻轻挑起,眼里是含着笑:“你看,太阳上山又落山,月亮爬上来又掉下去,一天就不声不响地逃走了。家

里的其他家伙们老是喜欢睡啊睡啊,长廊和庭院又总是老样子。哥哥这一走,半个多月会一直一直就只有我们两个了,除

了晒晒太阳晒晒月亮,找得到什么事情来消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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